就在谢向晚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子忽然被人抱起,接着视线拔高,她看到了柳妈妈焦急、关切的模样。

柳氏快要懊悔死了,她真是该死,竟当着谢向晚的面儿询问这些,万一把谢向晚吓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我,我没事!”

谢向晚小手轻轻抚上柳氏的脸颊,掌下有种湿润的感觉,原来柳氏一时情急竟哭了出来。

脸是热的,泪是凉的,谢向晚的心竟莫名的安静下来。

“真没事儿?”

柳氏不敢轻慢,顾不得擦泪,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谢向晚,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神情。

谢向晚感觉到柳氏那毫不掩饰的关心,她心里一暖。不再慌乱,理智回笼,她镇定的询问那小丫鬟:“爹呢?他来了吗?”

其实柳氏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被谢向晚快了一步。

那小丫鬟也被谢向晚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闯祸了,双腿突突发抖,这会儿听到问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道:“老爷已经来了,程老太医、稳婆也来了?”

太医?女人生孩子,要稳婆很正常,可把程老太医也请来就有些不正常了。

哦,对了,娘亲的身子不好,为了以防万一,发动时把太医也请来,倒也说得通。

可这也不能否认娘亲‘意外’的可能性。

“外祖母呢?可有人把她老人家请来?”谢向晚镇定的童音问道。

柳氏连连点头,她也想问来着。

等等,柳氏忽然发现不对劲,谢向晚是聪明、早慧,可现在她表现得也太镇定了吧,且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像个三岁的孩子。

难道是大小姐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柳氏不知道的是,谢向晚并不是被吓到了,而只是按照脑子里出现的那个声音行事罢了!

第022章 最后一指

小丫头可不是柳氏,她没想这么多,听了大小姐的问话,乖乖的回答:“亲家老太太早就来了,对了,亲家二小姐也在。”

谢向晚不知在想什么,小脸上写满肃穆与凝重。

片刻后,她又问道:“那娘亲现在怎么样了?程老太医给娘亲诊过脉了吗?他怎么说?”

“这个…”小丫鬟有些为难,因为她只是在正院中打扫的粗使丫鬟,若不是洪氏提前发动,院子里的人忙做一团,还轮不到她来跑腿呢。

而至于太太如何这样的‘机密’,真真不是她这种小丫鬟能探听的事儿。

吞了吞口水,小丫鬟道:“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

柳氏抱着谢向晚,冲着小丫鬟一扬下巴,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去忙吧。”

“是!”小丫鬟看了谢向晚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吩咐,这才躬身一礼,退后几步,而后撒开双腿飞快的跑了出去。

“奶娘,咱们进去,我要去看娘亲!”

谢向晚小手攥着柳氏的袖子,语气坚定的说道。

原本柳氏想抱着谢向晚避开,毕竟生孩子这种事儿不是一个三岁奶娃儿能参合的。再说,瞧正院忙乱的景象,柳氏不难猜出洪氏的情况不太乐观,老爷也好、洪家老太太也罢,忙着照看洪氏以及指挥仆役等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闲去照顾谢向晚呀,说不得还要分出人手来照看,岂不是忙上添乱嘛。

但听了谢向晚的话,柳氏却下意识的答应了:“好!”

等说完这个字,柳氏才反应过来,她、她怎么就答应了?!

就在她纳闷的当儿,谢向晚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催促道:“奶娘,快走呀!”

见柳氏还是站着不动,谢向晚等不及了,挣扎着要下来。

“大小姐别急,我这就抱你进去!”

柳氏感觉到谢向晚的决心,谢向晚是她奶大的,小家伙是个什么性格,她一清二楚。

另外,今天谢向晚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仿佛忽然间长大了许多,明明还是那个刚过三岁生辰的小女娃儿,却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气息。

‘信服’两字绝不是夸张,听她说话的语气、瞧她坚定的眼神儿,你就会打心眼儿里生出一种感觉——相信她!

说句实话,这种令人‘信服’的气息,她只在老祖宗、段氏这样有几十年生活阅历的老者身上感觉到,就连洪氏,也差了那么几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间,作为一个忠仆,柳氏也非常想知道洪氏的现状。

抱着谢向晚大步走进主院,踏上台阶的时候,险些与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撞到一起,柳氏赶忙躲开,退后两步,惊讶的问道:“云锦?太太怎么样了?”

被唤作云锦的丫鬟十六七岁的样子,她满头大汗,手里抱着个铜盆,铜盆里的水冒着热气。

谢向晚被抱着,视线高度提高了两三倍,她清楚的看到那铜盆里的水被血染得通红。

“这有什么,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它的语气中没了嘲讽、调侃,而是多了几分关切和担心,“看样子,阿娘的状况不是很好呢。”

谢向晚不动声色,集中意念跟那个声音说话:“怎么个不好法?难道娘亲有危险?”

“…”那个声音静默了片刻,然后低落的说道:“刚才我说了,同样是早产,七活八不活,这个‘不活’不单单是指胎儿生下来后不好养活,就是大人也有危险。而且阿娘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能让她早产,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要么是跌倒了,要么就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要么就是被人下药了…反正,不管是那种情况,阿娘都有可能挺不过去。”

挺、挺不过去?这是不是说娘亲会死?

谢向晚早慧,她明白什么叫死。呜呜,她不想娘亲永远的闭上眼睛,不想再也看不到娘亲…

吧嗒、吧嗒,谢向晚明媚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

“你、你也不要太难过,他们不是说那个程老太医医术很好嘛,或许、或许能救阿娘一命呢。”那个声音结结巴巴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就在谢向晚脑中的两个自己对话的当儿,云锦已经在回答了:“太太提前发动了,现在稳婆和亲家老太太在里面,程老太医也给诊过脉了,说是、说是情况不是很好——”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云锦已经带了哭腔。

柳氏闻听此言,耳朵嗡的一声闷响,眼前一黑,身子微微摇晃了下。不是很好,向来沉稳的云锦都不顾遮掩的说出这样的话了,足见太太是真的情况危急呀。

“奶娘,我、我要见娘,快点儿,我要见娘!”

谢向晚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扭动胖胖的小身子剧烈挣扎着。

柳氏一个没注意,险些让谢向晚挣开怀抱,双臂忙用力箍住,柳氏也不再耽搁,直接进了正房。

正房的客厅里,谢嘉树正脸色惨白的在屋子里转悠,抬头看到谢向晚,不禁皱眉,“怎么把妙善带来了?”

柳氏正要躬身解释,一个不防让谢向晚从怀里挣脱下来。

谢向晚双脚刚落地便蹬蹬的往临时充作产室的西侧里间跑去,没跑两步,便被谢嘉树一把抱住,“妙善,不许乱跑,你娘亲在里面生小弟弟呢。”

“不要,我要见娘,”

谢向晚却一改往日的乖巧,拼命踢腾着小脚,哭喊着:“爹,我要进去看看娘亲,爹爹,我要娘——”

不知为何,谢向晚有种预感,她若此刻不进去,今生便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胡闹,”谢嘉树原就因为洪氏早产的事儿心急如焚,这会儿见谢向晚如此不听话的样子,胸中的火气直往上顶,训完话,迎上女儿满是泪水的大眼,又觉得心疼,忙缓和了语气道:“妙善乖,娘亲在生小弟弟,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咱们一起在外头等,好不好?!”

“不好,”谢向晚用力摇头,“爹爹,咱们进去吧,哪怕就看一眼。”

“哇…”

就在父女两个争执不下的时候,产室里忽然传出一身细微的婴儿啼哭声。

谢向晚顿时停住了挣扎,下意识的看向父亲,谢嘉树也正看她,父女两个对视一眼,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父女同心,两人的眼中并不见惊喜。

果然,还不等谢嘉树出声问话,产室里又传出一阵惊呼:“不好,血、血止不住…”

接着,在谢嘉树、谢向晚父女两个的注视中,一个婆子踉跄着跑出来,大声喊道:“快、快请程老太医,太太、太太不好了——”

“啪——”

谢嘉树一手抱着女儿,腾出一只手甩了那婆子一个耳光,厉声喝道:“胡说,太太怎么会不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程老太医?!”

说着,他一把推开那婆子,抱着女儿就闯进了产室。

只见段氏与两个稳婆都守在产chuang两侧,段氏手中还抱着个匆匆包裹起来的襁褓,正伏在床边大声喊着:“元娘,元娘,你要坚持住呀,你睁开眼看看,你刚才生了个儿子,他很好…你瞧,孩子长得多好看…呜呜,你一定要挺住呀,想想向荣、向晚,还有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们都还小呀,都需要你这个亲娘…你、你不能睡呀——”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谢向荣也赶到了。与谢嘉树、谢向晚一起围在chuang前,或喊或哭的呼唤洪氏。

许是听到了母亲、丈夫和儿女们的哭喊声,原本已经快要断气的洪氏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划过,当她看到那个满身血迹的瘦弱似小猫的小儿子时,眼中翻滚出泪水。

“姐姐,您终于醒了,呜呜,真是太好了!”

不知何时进来的洪幼娘也凑到了chuang边,用满是惊喜的语气喊道。

听到这记声音,洪氏的眼睛陡然瞪得溜圆,她费力的抬起右手食指指向洪幼娘,咬出血痕的双唇微微蠕动,似是要说什么,但她努力了许久,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最后,不等程老太医赶来,那只颤巍巍的右手便颓然放下了…

第023章 暗生疑窦

大家齐齐转头看向洪幼娘,投向她的目光各异,尤其是段氏,她用复杂的眼神紧紧盯着洪幼娘,脸色很是难看。

瞧她的模样,似是有怀疑,又有释然,另外还有些厌恶。多种情绪一同袭上心头,段氏一时愣在了那里。

谢嘉树看了看洪幼娘,又低头看着没了气息的娘子,浓黑的双眉紧皱,“元娘,你真的选定你的庶妹了?”他心中暗暗嘀咕着,表情愈加凝重。

谢嘉树倒不是看不上洪幼娘,说实话不管是为了照顾谢向荣兄妹,还是为了维系与洪家的关系,娶洪元娘的妹妹做继室,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在他的认知中,妻子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当初为了跟盛家搭上关系,他不得不以兼祧两房的名义娶了袁氏,表面上,他左右逢源享尽了美人恩,但事实上,娶回两房正妻,给谢嘉树平添了许多麻烦。

他虽是个男人,却自小亲眼目睹了许多内宅的争斗。一切正如曾祖父所说,妻妾相争,内宅不宁,乃是乱家之源。

当初他的祖父偏宠冯姨娘,弄得谢家妻妾错位、乌烟瘴气,若不是祖母万氏娘家得力,且手段了得,设计谢利早逝,这谢家还不定传到谁手上呢。

那时的冯姨娘还只是个妾呢,在名分上与正妻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却还能搅得谢家鸡犬不宁。

可他倒好,一东一西弄了两个正妻,洪氏、袁氏她们在宗法上是等同的,都是原配,所出子女也皆是嫡出,在身份上几乎没有区别。这种情况还与继室不同,毕竟在宗法上,续娶的正妻、以及她所出的子女在身份上都要低原配、及原配所出的子女一等。

若是严格按照宗法,不管是家主之位,还是家产传承都不会出现歧意,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但谢嘉树的情况就不同了,他有两房正妻,虽然袁氏还没有生子,但以后一旦她生了儿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嫡长子,将来待自己百年后,这‘义商’的御赐匾额、以及它代表的家主地位,定会让东、西两苑的嫡长子争得你死我活。

兄弟阋墙、两子相争,都会让谢家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这是谢嘉树不想看到的。

一个月前洪氏发生意外,程老太医隐晦的告诉谢嘉树,洪氏可能撑不过生产,谢嘉树难过的同时,却暗暗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等洪氏真的有了‘万一’,他不再续娶,直接将东西两苑合并,让袁氏成为唯一的谢太太。

这样一来,即便袁氏不是继室,但两苑合并,儿女的序齿统一排行,就算袁氏日后生了儿子,也是次子、甚至是三子,在宗法上,无法与谢向荣相争。

可他若是应了洪氏的请求续娶洪幼娘,那么谢家不但会有东西两苑继续分割的局面,还将存在东苑原配与继室之争…谢家不乱成一锅粥才怪呢。

但不答应洪氏,谢嘉树又有些于心不忍,他与洪氏夫妻近十年,两人感情甚笃,就算随后有了袁氏,洪氏对他也一如当初,令他心疼的同时,愈发喜欢这个大度、识大体的女人。

续娶洪幼娘,是洪氏临终前唯一的请求,他若是驳回了,就、就太对不住洪氏了。

还有,谢嘉树也要考虑洪家的态度,如果洪问天夫妇坚持洪元娘的要求,他也不好推辞。

眼瞧着洪元娘临死都不忘这件事,为了提醒他,还特意用手指向洪幼娘,谢嘉树就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

“元娘,元娘,你、你别丢下娘啊,你爹就要来了,你怎么不等他一等,”

段氏终于回过神儿来,她将怀中的小婴儿交给奶娘,扑到洪氏身边,放声大哭。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一般,就在她撕心裂肺哭喊的当儿,门口小丫鬟回禀,“老爷,亲家老太爷来了!”

洪问天站在院中,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哭声,温热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元娘,他的小元娘,就这么去了?!

“姐姐…”洪幼娘听见洪问天来了,知道机会来了,她要尽快敲定那件事,否则自己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只见她踉跄着扑到chuang前,拉着洪元娘僵直的那根手指,哀哀哭道:“呜呜,姐姐,您是不是还有话交代幼娘呀,幼娘来了,您、您睁开眼睛看看幼娘呀!”

洪幼娘哭得非常哀痛,眼泪好像不要钱一般,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的眼中也满是心疼与哀伤。

单瞧她的神情,绝对猜不出她与洪元娘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年,反而会觉得她们定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

谢嘉树原本也哭着,忽听到岳父来了,他忙起身,擦了擦眼泪,吩咐婆子道:“快给太太收拾一下,另外看好二少爷。”

说着,谢嘉树快步走到外面,双手抱拳深深一偮,带着哭腔道:“岳父,元娘、元娘她去了!”

噔噔噔,洪问天听到了准信儿,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颓然倚在院门口的门框上,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良久,才涩涩的问道:“去了?我的元娘真的去了?”

谢嘉树两眼含泪,缓缓点头,“岳父,还请您节哀!”明明自己死了妻子,却还要安慰别人,唉,谢嘉树的心一片凄苦。

洪问天用力闭了闭眼睛,似是想要将眼眶中的眼泪全都挤出去,但不知为何,眼泪却越挤越多,“她临走前都说了什么?嗯?可有话留给我这个老不死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哀痛的事儿莫过于此,洪问天无法将自己的寿数让给女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满足女儿的遗愿。

“…”谢嘉树的双唇噏动了下,犹豫再三,他还是如实回道:“元娘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指了指她的妹子。”

两人说话的当儿,洪幼娘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哭声充满悲恸,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心酸。

洪问天长长吐了口气,洪元娘的心思他也明白,段氏曾在他耳边嘀咕了好几遍,如今听说女儿最后时刻还不忘这件事,他不由得叹道:“罢了,罢了…贤婿,这事既然是元娘的意思,咱们就——”

谢嘉树明白了洪问天的态度,他无法再推拒,轻轻点头,“岳父,小婿明白!”

产室里,谢向晚已经忘了哭喊,她只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脸上的泪水恣意流淌,不过,她脑中那个成熟的声音,却在暗暗提醒着:阿娘最后那一指绝对有问题,因为阿娘的表情不像是托孤,反而充满怨恨,那眼神仿佛要将洪幼娘凌迟一般。

第024章 初次较量

“你说什么?洪氏死了?”

西苑正房,袁氏正悠闲的捧着本书倚在贵妃榻上打发时间,听到小丫鬟的回禀后,立时猛地坐起来,随手丢掉手里的书,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还不等小丫鬟回禀,袁氏又自言自语的低喃:“唔,应该是意外早产了吧?可不对呀,这两日又没有什么事儿,东苑又被她治理得铁桶一般,外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去,她怎么会‘意外’?”

虽然袁氏很想亲手给洪氏母女制造几个‘意外’,但很遗憾,饶是她自持手段高明,也只拉拢了洪氏院内几个不入等的粗使丫鬟,洪氏的心腹婆子、贴身女婢,她根本就收买不过来。

没有钉子,袁氏就是想找洪氏的麻烦都很难。

可现在,袁氏还没动手呢,洪氏竟然‘早产’了,且十有八九是出了意外,这让袁氏很是纳闷。

“太太,您说会不会是那件宝贝起了作用?”袁氏的心腹婆子凑到她近前,低声提醒着:“若不然,那边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这件事可是她男人李宝德干的,只有那宝物发挥了效用,太太才会给他们两口子记功呀。

袁氏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应该不是,昨天傍晚的时候,那边的钉子来回禀过,说是早晨的时候东苑确实请了太医,谢向晚也确实有些不好,但中午的时候就没事儿了。那小丫鬟来报信的时候,东苑一家子正和和美美的吃饭闲聊呢!”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袁氏的语气有些酸。

那婆子、也就是李宝德家的媳妇子忙笑着劝道:“哎哟,我的好太太,那边再‘和美’也是过去的事儿啦,如今洪氏一死,东苑没了主子,大少爷又小,大小姐更小,那边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而且呀——”

说到这里,李宝德家的故意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袁氏的脸色。

袁氏知道她的小心思,故意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笑骂道:“怎地?在我跟前你还想卖关子?”

“哎呀,瞧太太说的,奴婢这点儿小心思哪敢在您面前显摆呀,”李宝德家的故意做出一副被看破心思而尴尬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奴婢这不是怕说出来让太太不高兴嘛。”

袁氏挑了挑眉,“哦?什么话能让我不高兴?你倒说说看。”

李宝德家的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道:“太太,您还记得半个月前老爷无意间说的那件事吗?就是、就是倘若那边太太去了,就将东西两苑合并的事儿。如今洪氏走了,您是不是探探老爷的口风?还有那个可怜的二少爷,一生下来就没了亲娘,您是他的长辈,于情于理都该去瞧一瞧呀。”

东西两苑合并,从表面上是袁氏吃了亏,因为她原不是继室,一旦两边合成一家,那么袁氏不是继室也是继室了。没办法呀,谁让她比洪氏进门晚呢。所以李宝德家的才会说‘怕太太不高兴’。

但若细细一想,却不难发现,两苑合并对袁氏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你想呀,现在谢家一分为二,就算以后争得了‘义商’的御赐牌匾和嫡支之名,但能得到的家产却只有一半。而若是两苑并作一家,袁氏却有机会拿到谢家所有的家产。

让一个、哦不,现在是两个少爷‘意外’早逝的法子,袁氏能想出一百零一种,且个个都是那种查不到自己身上的好办法。

退一万步讲,就算袁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她完全可以把某个侍妾的儿子抱来养,或者更狠毒些,直接把洪氏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儿子抱到自己身边。这养孩子就是这样,谁养大的就跟谁亲。

等这位二少爷长大了,袁氏撺掇他跟大少爷争,这两位可都是洪氏所出的儿子,哪怕斗得你死我活,谢嘉树也好、洪家也罢都不会怪罪袁氏头上。袁氏呢,只要在适当机会帮二少爷干掉大少爷,那么整个谢家还不照样落到她的手上?!

而这种事呢,需要早下手。

听了这话,袁氏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姐姐去了,她那边的事儿论理我不该插手,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且死者为大,我和姐姐就算平日有些误会,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恩怨也该放下了。走,咱们去东苑!”

说罢,袁氏直接站起来,示意丫鬟给她换上素服、拆去簪环首饰。

本来按照谢嘉树当初的规定,没有特殊原因,两边的太太不得去对方的地盘乱逛。但今日不同呀,洪氏死了,这绝对符合‘特殊原因’的规定,袁氏去了也不会引起旁人的非议。

顶多是洪氏的心腹和父母会有些冷言冷语,不过袁氏才不会在乎。而且她已经想好的借口,“姐姐仙去,夫君和亲家哀伤过度,难免有所疏漏,妾身虽鲁钝,却也能帮着做些琐事…”

袁氏反复思量过了,洪氏刚刚咽气,且还是因为难产而死,东苑上下定会乱作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谢嘉树、洪氏夫妇,还是东苑上下的仆役,都无法冷静的处理事务。尤其是那个刚生下来的二少爷,洪氏虽然提前准备了奶娘,但主人倘或疏忽了,那奶娘估计也无法妥善的照看二少爷。

袁氏就要趁这个时机,争取将二少爷抱到手,一旦让她抱上了孩子,以后的事儿就都好说了。

与袁氏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洪幼娘,她扑在谢元娘跟前哭喊了小半天,直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时仆妇们已经按照谢嘉树的吩咐,纷纷动了起来,有人把洪幼娘扶起来送到一旁,有人给洪元娘清洗、换衣,有人劝慰段氏…虽还有些慌乱,但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

洪幼娘被小丫鬟搀扶到一边,她抽搭着鼻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对了,小少爷呢?我记得姐姐提前备好了奶娘,奶娘呢?”

小丫鬟到底年纪小,见识也浅,见洪幼娘哭得这般伤心,误以为她是真心为自家太太难过,直把她当做好人,这会儿听到‘好人’问话,忙恭敬的回道:“回亲家二小姐的话,洪兴家的已经安排奶娘抱着小少爷去东厢安置了。”

洪兴家的是洪氏的陪房,亦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那就好,我就知道姐姐向来想得周到,只可惜,”洪幼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拿帕子捂着脸,眼睛在姜汁的刺激下再次哗哗流出眼泪,“呜呜,正所谓慧极必伤,姐姐就是太能干了,连老天都嫉妒了,这才、这才…呜呜…”

“亲家二小姐别难过了,太太在天有灵,定不愿看到您如此啊,”小丫鬟愈发觉得洪幼娘跟自家太太姐妹情深,忍不住安慰道。

洪元娘当然不会愿意看到她,但绝不是因为心疼,而是憎恨吧,洪幼娘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在心里得意的想着。

三两句话将小丫鬟打发掉,洪幼娘用袖子抹去泪水,直接朝东厢房杀去。

进了厢房,洪幼娘四下里寻找,却没有看到奶娘和那婴儿,不禁纳闷,叫来这里伺候的小丫鬟,急切的问道:“奶娘和二少爷呢?!”

小丫鬟行了一礼,“回亲家二小姐的话,老祖宗听说了太太的事,特意派了史妈妈过来,史妈妈见老爷太忙顾不上二少爷,便让奶娘抱着二少爷去老祖宗那儿了。”

什么?竟然被老祖宗抱走了?!

洪幼娘有些傻眼,心说话:不是说自从洪氏承继谢利这一支后,谢家老祖宗便有些不待见洪氏嘛,怎么这会儿竟会出手帮忙?

洪幼娘没有想到的是,谢家老祖宗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洪氏难产而死、并带走奶娘和小婴儿,完全是谢向晚的手笔,这个刚刚过了三岁生辰的小女娃儿,经历了母丧的巨大打击后,竟飞快的成长起来,并与袁氏、洪幼娘进行了初次较量…

第025章 兄妹合作

事情是这样滴——

洪氏死了,带着对父母、对夫君、对儿女的无限眷恋和不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