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祖宗的话,谢向安又扭头看了看坐在下首玫瑰椅上的姐姐。

谢向晚点点头。

谢向安便明白了,他乖巧的应了一声,道:“孙儿听老祖宗的。”

说罢,他从老祖宗的话里爬下来,乖乖的跟着丫鬟婆子去一侧的次间用饭了。

“二太太来了!”

门外的小丫鬟扬声通传道。

“嗯,让她进来吧!”

折腾了这大半天,老祖宗也有些乏了,她往后一靠,懒懒的倚在迎枕上。

万华年见状,忙乖巧的凑上前,坐在老祖宗的身边,捉起两只白嫩的小拳头,轻轻帮老祖宗捶着腿。

不多时,小洪氏娉婷的走了进来,冲着老祖宗行了一礼。

谢向晚已经站了起来,待小洪氏行完了礼,她也脆生生的唤了声‘母亲’。

万华年也作势要起来行礼,却被小洪氏摆手阻止了,小洪氏对谢贞娘母女的态度极亲近,左右一扫,没看到谢贞娘,她还特意问了句:“姑母呢?怎不见她?”

万华年脸色暗了暗,低声道:“母亲略有不适,怕过了病气,所以在槐院静养呢。”

听到‘不适’两字,小洪氏的眸光闪烁了下,心里暗道:谢贞娘哪里是不适呀,分明就是不好,呵呵,这可是她接下来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呀!

第076章 春心萌动

“贞娘病了?可请了大夫瞧过了?”

一听自己的宝贝女儿病了,老祖宗猛地坐起来,关切的问道。

万华年忙站起来,浅笑着回道:“外祖母放心,娘亲只是微恙,昨儿已经请百草堂的年老大夫瞧过了,年老大夫开了方子,今儿早上用了药,娘亲已经好多了。娘亲怕外祖母知道了担心,所以才——”

不是她不说,而是娘亲不让她说呀。

而且吧,谢贞娘是万华年亲娘,又是她们兄妹唯一的靠山,她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娘亲的身体健康呢。

她都这般说了,显见谢贞娘的病情确实并不严重。

老祖宗的眉头依然紧锁,再次询问道:“果然无碍? 年老先生的医术倒也不坏,可、可…对了,年老大夫可曾说贞娘得了什么病症?”

还是让程老太医来瞧瞧更放心呀。

万华年忙道:“确实无碍,早上我亲手煎了药给娘亲喝,娘亲已经大好了,原本我想陪娘亲说说话,娘亲却嫌我烦,硬要赶我来叨扰外祖母,所以…”

这年头孝字大如天,万华年可不想让自己背上什么不孝的名声,所以一再强调不是自己不愿意侍疾,而是母亲不同意。

说完这话,又觉得太刻意了,讪讪笑了两声,道:“年老大夫说娘亲是前两年忧思过重,伤了心神,如今回到娘家,有老祖宗关爱,娘亲的心彻底放松下来。那病根反倒发出来了。不过,年老大夫说了,娘亲这病不全是坏事,病源发作出来也好。只要好好静养,以后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老祖宗听了‘忧思过重’四个字,脸色愈发不好看,她不由得想起女儿年纪轻轻便没了夫君。儿女还小,且公婆偏心又不靠谱,婆家一家子更没有半个好人,唉,自己捧在手心娇养十几年的女儿,竟无端受了这么多磋磨,如今竟又病了,老祖宗心疼不已。

当着万华年的面儿,老祖宗不好骂‘万家没有好人’。只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的贞娘。唉,受委屈了!”

“娘亲说,有外祖母和谢家。她就不委屈!”万华年双手保住老祖宗的胳膊,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老祖宗听了这句话,顿时心酸不已。

一时间,正间的气氛有些沉重,若是再照此继续下去,没准儿还会有人哭出来。

见此情况,小洪氏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相较于隔了两三辈的孙子、曾孙子,老祖宗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呀。

确定了这一点,小洪氏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她忙上前劝道:“哎呀,姑姑说的是,有老祖宗和老爷,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在,姑姑断不会再受委屈了。说起来,程老太医也该来给老祖宗请平安脉了,不妨让他好好给姑姑瞧瞧,给姑姑开些调理的方子,咱们家旁的没有,药材却是不缺的。老祖宗,您说这样可好?”

“嗯,这样极好!”

不得不说,小洪氏这个做法正对了老祖宗的心思,现在老祖宗看她越来越顺眼了。

虽然小洪氏比不上大洪氏有见地、有能力,但比西边的袁氏却是强了许多,加之年纪还小,稍加时日,或许能成长为孙儿的贤内助呢。

“多谢二表嫂!”

万华年明锐的感觉到外祖母对小洪氏的好感在一点点上涨,心知以后不能再小瞧这个貌似无依无靠的东苑太太了,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忙站起来,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

“表妹无需客气,老爷时常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姑母,还说他虽有心亲近,但终究是个男子,内宅里的事呀,还是要我们这些女人来做呢。”

小洪氏不放过任何时候彰显自己与谢嘉树之间逐渐升温的感情。

虽然私下里也觉得处处靠个男人丢脸,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穿越前看小说的时候,忘了在那本书上看了一句话,深觉有理,大意是所谓宅斗,斗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只要男人站在自己身边,婆婆也好、妯娌也罢,还有小三小四神马的,统统都不是问题。

“嗯,大郎是个孝顺的,对我好,对他姑母也是真心好。”

老祖宗对谢嘉树这个唯一的孙子自是非常信任的,不过见小洪氏这般为自己的夫君说好话,愈发满意,看向小洪氏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老祖宗,老爷,大少爷和陆家表少爷来了!”

门口的小丫鬟忽扬声通传道。

“快请!”

老祖宗坐直了身子,又伸手拍了拍万华年的手臂,示意她坐好。

万华年乖觉,见谢向晚坐在下首的玫瑰椅上,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窝在老祖宗的罗汉床上,而是学着谢向晚的样子,坐在了她身旁的一张椅子上。

小洪氏则继续规矩的站在罗汉床旁,躬身肃立,一副恭顺谦和的孝顺孙媳妇的模样。

不多会儿,谢嘉树引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只见那少年头上戴着素色方巾,穿着宝蓝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下配一条黑色素面绸长裤,腰间系着三指宽的腰带,上面坠着葫芦荷包、玉佩等物什。

少年年纪虽小,身姿却挺拔,走在与他年纪相仿的谢向荣跟前,硬是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祖母,这是亲家的表亲,京城陆家的二少爷——”

谢嘉树躬身立在罗汉床前,笑眯眯的介绍道。

不想陆离却打断了他的话,堆着可爱的笑,双手抱拳,行了一偮,略带几分少年的活泼,“小子陆离,见过谢家老祖宗!”

老祖宗在谢家是最大的长辈,亦是最受人尊敬的boss,可终究只是个商家妇,身上并没有诰封,就算是自家亲戚,她也不好受了陆离的全礼——毕竟这小子是国公府的少爷呀。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而定国公是超品国公爷,比宰相的品级还要高呢。

说句不好听的,慢说是国公府的嫡出二少爷,就是国公府有头脸的管事婆子,见了老祖宗都无需行礼呢。

老祖宗偏了偏身子,笑道:“陆二少爷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亲戚,无须多礼。老婆子不过是活得岁数多了点儿,家里的人又逗我开心,这才胡乱叫一声‘老祖宗’。陆二少爷是尊贵人儿,老婆子实不敢——”

她这个老祖宗是谢家自封的,放到外头,却不敢胡乱称呼,没得给谢家惹祸。

陆离虽只是个孩子,但老祖宗也不想落人口实。

陆离却又打断了老祖宗的话,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腼腆,又带着几分孺慕,笑嘻嘻的说:“老祖宗快别自谦了,小子一到扬州就听到了您的美名,怜老恤贫、为善乡里、灾年施粥、修桥铺路…几十年来不知做了多少善事呢。就算不提咱们两家的姻亲关系,单为您的这份善心,也当得一声‘老祖宗’呀。”

一番话说得很是真挚,除了知道陆中二真面目的谢向晚,在场的人无不感叹陆离不愧是国公府的二少爷,言谈举止就是不俗,说的话也这么贴心。

至少老祖宗听了这话很开心,冲着陆离招了招手,“哎呀,好个会说话的小公子,难怪阿安对你这个陆大哥念念不忘呢。”

说到谢向安,陆离又多了个亲近的借口,“是呀,老祖宗不说我都险些忘了,撇开那些关系,我与阿安还是患难之交,呵呵,唤您一声老祖宗也是应当的呀。”

一边说着,陆离一边来到罗汉床前,像个乖巧的晚辈,任由老祖宗揉搓:揉揉头发,捏捏小手,若不是他已经脱离稚童好多年,老人家还要捏捏他的小脸蛋儿呢。

被人如此亲昵的揉搓,陆离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可看到谢向晚一脸便秘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好开心,变本加厉的跟老祖宗说些讨巧卖乖的话。

这个臭小子,竟然借老祖宗做戏?!

谢向晚早就见识过陆离‘倨傲’‘别扭’的样子,哪里会被他的伪装欺骗,心里暗自嘀咕:这厮到底想要作甚?厚着脸皮赖进谢家,难道他就不怕京城的家人骂他‘自甘下贱’?

一年之前的陆离或许会担心,但现在不同呀,陆离这厮受了刺激,直接中二了。

所以,他还真不怕,非但不怕,他还隐约有些期待,若是国公府那群自恃尊贵的长辈们知道他与混江湖的漕帮、满身铜臭味儿的盐商混在一起,还以晚辈自居,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呢。

而家人越生气,他越高兴,若不是京城离扬州有些远,他真想亲眼看看国公府的一群人变脸的模样。

一定很爽!

中二的世界,正常人怎么能懂呢。

这不,便有个正常的小萝莉被陆中二的表演骗了过去,见陆离这般尊敬老祖宗,并不以谢家是盐商而有所轻视,万华年心动不已——这才是真正的贵公子吧,视出身等俗物为粪土?

若是连谢家都不嫌弃,那自家好歹是,虽然没了当家人,可也是清白人家,想来陆二公子应该也不会嫌弃吧?

万华年的俏脸不由得羞得通红,再三偷看了几眼陆离那俊俏的模样、挺拔的身姿,小心肝儿加速的跳动起来…

第077章 涨见识了

老祖宗不愧是万华年的嫡亲外祖母,这边小萝莉刚动了春心,那边老人家已经开口介绍了——

“既是自家亲戚,那也就没什么避讳了。这是老婆子的外孙女,京城万氏,小字华年。”

万华年强压着胸口怦怦乱跳的心脏,盈盈起身,姿态异常优美的行了个福礼:“陆二少爷安!”

声音端得是清脆婉转,仿若出谷黄鹂,脆生生、娇滴滴,很是悦耳。

但陆离却不为所动,开玩笑,他是谁呀,闯入京城纨绔界的时间虽然不常,却因出身高、兜里又有钱,最近一年来,整日混迹于市井中,见惯了形形色色、风情万种的美女。

再加上他本就是国公府的少爷,所交际的亦是勋贵人家,见过的名门小淑媛也不是一个两个。

万华年这做派,比市井女子好些,却又远不如名门闺秀,搁在陆离跟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如果不是成心想气气谢向晚,陆离根本就不会搭理万华年。

不过,看到谢向晚的小眉头越皱越紧的样子,陆离就似三伏天喝了杯冰水,从头爽到了脚!

他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的笑了笑,拱手道:“万家姑娘好。”

陆离的言行绝对称不上亲近,却胜在‘有礼’,看在万华年眼中那就俨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标准范儿啊。

不能怪万华年早熟,她今年七岁半了,虚岁九岁了。在一个十三岁就能嫁人的年代,真心算不得小孩子。

再加上爹死娘柔弱,唯一的兄长又不靠谱,万华年当然要多为自己筹谋一些了。

手里拎着帕子。两颊绯红,万华年还是用力咬着后槽牙,力求表现得从容些,切莫让在场的人看出异常来。

幸而她的运气不错。就在老祖宗准备介绍其它人给陆离认识的时候,门外的小丫鬟再次扬声喊道:“大太太、二小姐来了!”

来得好快呀!

小洪氏立在老祖宗身侧,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谢向晚却盯着陆离,无声的询问:你要作甚?

陆离回给她一个欠扁的微笑,无声的叫嚣着:你管我!

“听说二少爷回来了,人还好吧,哎呀,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这种事儿,我听了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刚进门。还不等请安问礼。袁氏便拎着条帕子说上了,“老爷,堂堂谢家内宅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咱们家真该好好整顿了。”

说罢,又似想起谢向安是在延寿堂出的事儿。她说这话又影射老祖宗的意思,忙又解释道:“老祖宗一向治家甚严,那起子歹人竟还能将二少爷拐带出府,足见其嚣张,老爷,此事断断不能姑息呀,那些刁奴也不能轻饶了!”

这话说得,竟是直指大洪氏留给谢向安的忠仆为刁奴。

谢向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旋即她展开双眉,故作天真的问道:“大伯母,听您这意思,可是说我娘亲不善调教人,留给二弟的奴仆不但没有忠心侍主,反而心生歹念,与那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歹人勾连,意图为害二弟?!”

想踩着她亲娘去巴结旁人,哪怕巴结的是老祖宗,谢向晚也绝不容忍。

母亲在她心中是最神圣的存在,如今去了,也决不允许有人玷污、羞辱。

这个死丫头、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真真难缠。

袁氏心里骂着,皮笑肉不笑的说:“哎呀,大小姐误会了,大姐向来贤惠又能干,哪会…哎哟哟,都是我这张嘴,真笨,连句话都不会说,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多想呀,我对大姐可是最敬重的,如今她都去了三年,我怎会说她的不是!”

一边说着,袁氏还一边用眼睛去瞟小洪氏,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该死的袁氏,该死的谢向晚,小洪氏心里连声骂着,脸上却故意挤出一抹不安又委屈的表情,低声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没用,姐姐临终前把三个孩子托付给我,我、我却险些让二少爷出了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嘴里说着‘我的错’,眼中却带着委屈。

这次的委屈绝对货真价实,原本她想把碧桃之事推到袁氏身上,就算是追究她的‘用人不当’之责,她也会把过错按到大洪氏头上。

哪成想竟让谢向晚当着众人的面说破了,大人们还不能怪她,谁让谢向晚顶着个六岁的嫩壳子,可以‘童言无忌’呢。

有些事就是这样,心知肚明的某些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兴许能有些用,一旦说破了反而没什么用,就算谢向安的事儿与大洪氏用人不察有关系,如今让谢向晚这么一说,人们反而不好追究了。

追究什么?

人家大洪氏都死了三年,别说人了,就是魂儿都不知道投胎到哪个地方了。

小洪氏若是再隐晦的将责任一推二五六,非但没人同情她,反而会说她不厚道,跟个死人较真。

至于她借此再将内院不受自己控制的事儿捅出来、趁机拿回管家权的计划,也随之落空了。

这个时候,小洪氏绝对不能表示自己在东苑已经被架空了,否则非但得不到谢嘉树的支持,相反还会让丈夫觉得她太没用。

唉,明明计划好的事儿,怎么一实施起来就走了样呢。

都怪谢向晚,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么聪明做什么,每次都能抢到她前头,让自己的每次布置都落空。

暗暗咬牙,小洪氏偏还不能有任何不满,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谢罪、扮可怜。

“好了,这里还有客人呢,都少说两句吧!”

老祖宗脸色有些难看。谢向安从家里被人拐走,若要追究责任,她这个老祖宗责任最大。

谢向安是在她的延寿堂被人骗出去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有照看不力的嫌疑。

事发后,虽然谢嘉树父子几个都没有说什么,更没人敢指责、怪罪她,但老祖宗心里很清楚。孙儿他们对自己是有些埋怨的,怪她这个曾祖母只顾着照看女儿、外孙女,忽视了谢向安,所以才会发生意外。

当然,谢嘉树的抱怨也没错,自谢贞娘母子三个来到谢家后,老祖宗确实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们三人身上,相对的,对谢向安的关注就少了些。

老祖宗想着。反正谢向安有谢向晚这个姐姐看顾着。身边还有那么多洪氏留下来的忠仆伺候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结果…唉,不提也罢。

老祖宗一辈子都要强,老了老了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脸上原就有些挂不住,如今见袁氏、小洪氏几个还拿这事做发面引子。企图兴风作浪,她愈发不满。

隐隐的,老祖宗对谢向晚也有些意见: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得理不饶人呢,方才袁氏的话却是有些不妥当,可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直接把人顶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袁氏也是谢向晚的长辈,这孩子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未免太没规矩了。

“是呀,大太太,陆家的表少爷来了,你还没见过吧,还不过来见礼!”

谢嘉树见老祖宗有些生气了,忙打断两个妻子的言语交锋,将话题引回来。

“表少爷?什么表少爷?”

袁氏一怔,她只顾着命人打听谢向安的动静了,其它的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什么时候有来了个表少爷?

一边想着,袁氏一边四处踅摸着,终于发现了坐在罗汉床近前方凳上的一个十来岁的俊俏少年。

目光定格在少年的脸上,袁氏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将脑中存储的谢、盛、袁三家的姻亲回忆了个遍,依然没有这个少年的资料。

难道这人是洪家的亲戚?

一想到是洪氏的亲戚,袁氏就各种不自在,唇边的一抹浅笑也冷了下来。

淡淡的又扫了陆离一眼,冷声道:“哦,这位小少爷应该是洪家的表亲吧?只是不知是漕帮的子弟,还是王府的贵人?”

如果说刚才那句只是暗暗影射大洪氏无能,那么这句话就是赤果果的羞辱,因为大洪氏的外祖母、段氏的母亲余氏,曾经是楚王府的乳母。

余氏虽早就脱了奴籍,且已经过世多年,但曾经卖身王府这个经历却如烙印一样,不止烙在了余氏的身上,还烙进了她的血脉中,以至于她的子孙代代都要被人嘲笑。

“大伯母好眼力,陆表哥确实是洪家的表亲,只是并不是王府的贵人,而是京城定国公府的二公子!”

忍着怒气,谢向晚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国公府的二公子?”

袁氏一惊,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看陆离,而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谢嘉树。

“…”谢嘉树无力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袁氏,他真是不抱一点儿期望了,看来当初不让她生养儿子的想法再正确不过了。

有这样蠢笨的母亲,定然教不出什么好孩子。

谢嘉树没有明着答应,但沉默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袁氏吞了吞口水,旋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无比热情的对陆离道:“哎呀,竟是国公府的贵人,呵呵,瞧我又说错话了,应该称呼陆家表少爷才是。蓁蓁,还不给你陆表哥行礼?!”

端正坐在方凳上的陆离只看得目瞪口呆,不管是最初万华年的‘早熟’,还是方才袁氏与小洪氏、谢向晚之间的斗嘴,还是最后袁氏的先倨后恭,都刷新了他的认知。

不由得暗叫一声:不愧是盐商之家呀,‘规矩’二字仿若狗屁,小爷真是涨见识了!

第078章 咱们一样

“你们谢家真没有规矩!”

出了延寿堂,谢绝了万华年主动带领他去参观谢家园林的‘好意’,陆离裹挟着小人质谢向安,直接来到了谢家最有名的玻璃暖房。

坐在明亮宽敞、芳香四溢的暖房里,待服侍的丫鬟退下去后,陆离长长出了口气,直接丢出一句不甚客气的评语。

被迫跟来的谢向晚则一脸淡然,伸手端起下人早就准备好的茶壶,给自己和谢向安各倒了一盏茶,冲着谢向安点了点下巴,“你刚用过饭,喝些茶水解解油腻。”

这倒不是说谢向安多么喜欢荤腥肥腻的吃食,而是随着年岁的渐长,老祖宗的诸多器官开始衰老、退化,于吃食上也喜好重油重盐的食物。所以延寿堂的小厨房做得吃食基本上全都是附和老祖宗口味的。

但这些饭菜,却不符合养生学,更不适合让正在长身体的谢向安食用。

偏老祖宗是长辈,在她老人家看来,小孩子就该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比如什么肉呀、鱼呀等荤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