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

对此。谢向安也隐约有些明白。他用力点点头:“老祖宗对我真的很好。我全都记在心上,待长大了,也定会好好孝顺老祖宗。”

谢向晚盯着谢向安好一会儿。又道:“还有父亲,他为了你。不惜动用在扬州的所有关系,有些人与谢家并没有什么直接瓜葛,甚至还有些过节。可父亲还是舍下脸皮去求了。”欠下的人情债最难还了。

如果不是谢嘉树洒出了一张极大的人脉网络去寻人、甚至是打草惊蛇,胡启德就是再幸运,他也寻不到那拐子的踪迹。

谢向安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中终于浮现了一抹异彩,他轻轻咬着手指,天真烂漫的小脸上闪过困惑,旋即又变成了坚定,“爹爹待我亦是全心全意。”

虽然父亲最后没能严惩真正的凶手,可谢向安也能理解,袁氏身后靠着的是盛家,而自家想要在扬州继续富贵下去,却需要盛家的支持。

为了谢家,为了祖上传下来的生意,谢嘉树哪怕心里恨极了袁氏,也不能真把她休掉,或是打骂、重罚。

谢向晚紧紧盯着谢向安的神情,精准的捕捉到了他的那丝困惑和最后的坚定,心中悬起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阿弟,你记着,老祖宗和爹爹自是真心疼爱你的,但事事不能随人意,有些时候,为了某样重要的东西,比如责任,我们可能要受些委屈——”

谢向安忙举起小手,主动抢答道:“这个我明白,谢家给了我们富足的生活,我们也要为谢家的繁荣做贡献,对不对?”

既享受了谢家带来的富贵,那就要承担兴盛谢家的责任。

这是一个大家族的子弟必须明白的道理,否则,人人只想着自己,这个家也就散了,更谈不上什么家族繁荣了。

这个道理是谢向晚灌输给谢向安的。

不过,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谢向晚也不例外,听了幼弟的话,她忙补上一句:“最重要的是,这次你平安回来了,否则,就算是拼着生意受损、家族受困,爹爹、兄长还有我,都不会放过首恶元凶!”

谢向安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其实,那日陆大哥跟他说‘咱们一样’的时候,他心中不是没有怨气的。

可现在…

谢向安捉起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用稚嫩的声音道:“我明白,阿姐,你放心吧,这次我是真的明白了,我跟陆大哥不一样!”

陆大哥是直接被家人漠视了,而他却是为了家族受了点儿委屈,表面上看着有些类似,但本质是不同的。

旁人他不敢打包票,姐姐对他的重视,他却是极清楚——端看谢家但凡是跟自己沾上关系的奴仆都被姐姐送进刑房一通拷打就知道了。

谢向安年纪小,却也知道,对于女孩儿来说,名声是顶顶重要的,是比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可姐姐为了寻找自己的下落,竟是连名声都不要了,宁肯落下个‘蛇蝎毒女’的恶名,也绝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单看这一条,就知道谢向安在谢向晚心目中的地位了。

当然,谢家经过一番‘整顿’,下人们都似开了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们都清清楚楚,事情都过去好几日了,有关大小姐的任何风言风语却是丁点儿都没有传出来。

哪怕听说大小姐‘酷刑逼供’。甚至要将徐妈妈的小儿子活活烧死,她们也不敢乱嚼舌根——万一自己多舌说了句闲话,被大小姐知道了,大小姐还不定想出什么惨绝人寰的酷刑收拾她们呢。

这就是小人。畏威不畏德。

“好了,明白就好!”

谢向晚当然没有漏掉弟弟眼中的感激,她心里觉得一暖,这孩子。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孩子呀。

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谢向晚道:“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你且去寻你陆大哥玩儿吧!”

又被当小孩子哄了,谢向安不满的皱了皱鼻子,纠正道:“我们才不是玩儿,陆大哥在教我背《孟子》呢。”

读书可是正经事儿。

“好好好,是姐姐说错话了,”谢向晚做投降状,笑着将弟弟送出门。

与弟弟沟通完。谢向晚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寻个恰当的时间找陆离谈一谈。

而这个恰当的时间。谢向晚也想好了。那就是每日午后陆离与谢向安在暖房练字的那两个时辰。

谢向晚等几个孩子忙碌着,谢家的长辈们也没有闲着,整顿完了内宅事务。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上,谢家大宅内。也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时间已经进入五月,府试在即,谢向荣愈发勤奋的读书,而谢家上下也都集中精神,努力为谢向荣营造一个完美的学习环境。

毫不夸张的说,谢向荣的书房方圆五百步内,竟是连丁点响动都没有。

谢向荣的小厮、丫鬟们也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使出浑身解数的服侍主人,进来出去的时候,个个都踮着脚尖,唯恐弄出什么噪音。

谢向晚对兄长亦是非常关心,跟老祖宗、小洪氏商量了一番,在朝晖院收拾了个小厨房,专门调拨了手艺极好的厨娘给谢向荣一个人做饭。

小厨房里的灶火十二个时辰不停歇,三个厨娘也是轮班倒,唯恐谢向荣半夜想吃宵夜了却没人去做。

安排完长子的事儿,谢嘉树还要继续准备老祖宗的寿宴。

距离老祖宗的寿辰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寿宴时所摆放的器皿、需要的珍贵食材,以及宴会时的戏班、杂耍班子…等等等等,全都需要人打理。

谢嘉树很重视老祖宗的这次寿诞,人到七十古来稀呀,在平均寿命四五十的年代,老祖宗能活到七十岁绝对称得上高寿。说句不好听的,老祖宗过完这次的整寿,未必能撑到下一次呢(七十五或者八十岁)。

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盛典,作为孝孙,谢嘉树自当全力以赴。

除了这些家务事,谢嘉树还要盯着外头的生意,谢家是盐商,但除了卖盐,还要其他的买卖。

像绸缎庄、钱庄、当铺…扬州城能数得上号的暴利买卖,谢家能占十分之一。

除了这些祖传的生意,谢嘉树也在关注即将到来的海外贸易。

这次,谢向晚没有用谢向荣的名义做生意,毕竟兄长有了功名,再沾上个‘商’字就不妥了。

不过谢向晚也没有打出谢家的旗号,而是在契约书上写下了谢向安的名字。

她的意思很明显,海外贸易是她发现的,她组建的商队只属于她们兄妹三人,并不属于整个谢家。

谢家想要在海外贸易上分一杯羹,谢向晚不反对,但这需要谢嘉树自己去运作。

对此,谢嘉树并没有责怪女儿的‘自私’、‘小家子气’,反而觉得女儿做得对。

谢家祖训有云,亲兄弟明算账。

想当初谢向晚做生意的时候,谢嘉树给了十万两银子,这是借,不是送,谢向晚是打了欠条的。

当然谢嘉树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钱权当给女儿买个开心了,但表面上该走的程序依然会走。

而当谢向晚的船队满载而归后,谢向晚拿到银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还债,连本带利的那种。

谢向晚虽然没有把自己的商队‘献’给家族,但商队在海外经商的经验,她却大方的与父亲共享了。

得到了宝贵的资料,谢嘉树更加心动,终下定决心购买宝船,组建商队,随朝廷的使节团一起下西洋。

抛开生意上的诸多事务,谢嘉树还在忙着部署,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立威!

第081章 去拜佛吧

“阿庆,县衙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谢嘉树忙活了一圈,终于腾出时间回书房处理公事,刚刚在椅子上坐定,他的心腹管事陈庆便凑了上来。

谢嘉树揉了揉肿胀的眉心,直奔主题的问道。

陈庆躬身垂手站着一侧,低头小声回禀道:“好叫老爷知道,小的已经命人将账册副本交给了县衙的董书吏,董书吏表示,他愿意为谢家效劳。”

右手放在书桌的桌面上,食指屈起轻轻扣着光洁的桌面,谢嘉树沉声道:“这个董书吏可靠吗?”

陈庆忙点头,“老爷放心,此人虽迂腐了些,却是个靠得住的人,且与李主簿还有些私怨。”

说到这里,陈庆左右看了看,再次压低了声音,“小的早就查过了,董书吏是秀才出身,据说当年考秀才的时候,还与李主簿是同年,只可惜,董书吏考中秀才后,在科举一途上再无进益,接连考了几场都没有考中,家中被拖累得不行,最后无奈才托人进县衙某了个小吏的差事。”

而当年的同窗李主簿却摇身一变,成了董书吏的顶头上司。

十几年前,明明大家都一样的,且董书吏觉得自己的才学还比李主簿要扎实许多,只是时运不济,所以才屡试不第。

再加上李主簿做惯了上官,嘴里虽说着都是同窗、大家无需多礼的话,但对董书吏的态度却很是倨傲,公事上诸多为难。

这让原就有些心里不忿的董书吏愈发暗恨,只恨不得寻个机会把李主簿撵下台。

陈庆是谢嘉树的心腹。有时也会与官府打些交道,和县衙的书吏们也有些来往。

某次办差的时候结识了董书吏,陈庆觉得此人虽有些时下读书人的臭毛病,但人品还不算太糟。能力也不错,便有意与之交往。私底下找借口请董书吏吃了几回酒,有一回董书吏喝多了,酒醉之下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当时谢嘉树还没有准备收拾李主簿。陈庆也只是将这件事悄悄记下,待主人用得上的时候,再拿出来对敌。

没想到,还没用多久,这条线就用上了。

陈庆再三保证,“小的与董书吏聊过几次,他对李主簿的一些事很看不过眼,过去只是苦于没有扳倒李某的机会,如今咱们把机会送上了门。他要做的也仅是把账本中的猫腻告于县太爷。对他而言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而咱们给他的回报却是白花花的银子,数量之多,足以让他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呢。”

得了钱。还能顺手干掉看不顺眼的敌人,这买卖再划算不过。董书吏就是用脚趾头想事情,也不会拒绝。

而且搭上谢家这条线,若是入了谢嘉树的眼,请他帮忙运作一下,他董书吏也未必没有升官的机会呀。

所以,董书吏几乎是拍着胸脯跟陈庆保证,他定会将李主簿拉下马。而后又有些羞赧的表示,此事若是成了,他或许会得罪县太爷,到时候还请谢家帮忙转圜一二。

陈庆是什么人呀,他能被谢嘉树视为心腹,头脑灵光是首要的,当下便听出了董书吏的言下之意。

只是这样的事,他一个下人做不了主,唯有老老实实地回禀主人:“另外,那董书吏似是还想更进一步,老爷,您看——”

谢嘉树微微挑眉,手指继续笃笃敲着桌面。

话已经传到,陈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凝神屏气的等候主人的吩咐。

好一会儿,谢嘉树才淡淡的问道:“董书吏的能力如何?”旁人不好比,与那李主簿相比谁更会做事?

陈庆自是听出了谢嘉树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想了想,认真的说:“小的与他打过几回交道,此人,”

顿了顿,陈庆诚恳的评价:“进取不足,守成有余。”

哦,也就是个能力一般的人咯。

谢嘉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他这般神情,陈庆大约也猜到了老爷的心思,顿时收声不再多言。

静默了片刻,谢嘉树又问道:“城西那几个农户可安排好了?”

陈庆忙点头回道:“都安排妥了,只等老爷一句话,他们便会去县衙鸣冤。”

谢嘉树很满意,脸上绽开一抹笑,“嗯,你做得很好。今天五月十三,五月二十日阿荣要去参加府试,未免惊扰了大少爷,此事还是等大少爷考完试再去说。”

算计人什么的,是为了出气、亦是立威,但终归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儿,多少有些晦气,谢嘉树可不想让这样晦气的事儿冲撞了长子的仕途大事。

“是,小的明白!”

延寿堂

“年儿,你娘的病好了些吗?”

老祖宗坐在罗汉床上,手肘搭在炕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外孙女儿,一脸关切的说:“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这都拖了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

万华年坐在下首的玫瑰椅上,听了这话,不由得直起腰杆,略带担忧的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刚服侍娘亲用了药,娘亲的脸色好多了,但程老太医说了,娘亲还需要静养。所以——”

她也纳闷呀,明明没什么的,娘亲怎么说病就病了。

要说谢贞娘这病还真有些奇怪,说她病重吧,也不是很重,至少生活可以自理,也没什么严重反应;可要说没事儿吧,却又不像,脸色带着病人特有的蜡黄,若是坐得时间久了、或是说话时间长了,就会一脸的倦怠。

可让大夫瞧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那位最善妇科的程老太医,摸了半天的脉,也只是说谢贞娘是忧思过虑。需要静心休养。

既然程老太医都这么说了,老祖宗也没有办法,只得从自己的私库里取出大把的珍贵药材命人送到槐院,并反复叮嘱谢贞娘身边服侍的人。定要好好伺候主人。

倘或缺什么药材、或是想吃什么好东西了,只管命人告诉老祖宗,哪怕是龙肝凤脑,老祖宗也会想办法给弄来。

然而成堆的药材喂着、大把的珍贵食材滋补着。谢贞娘的身子仍是好一阵差一阵,让老祖宗心忧不已。

“唉,这孩子定是前两年在万家受了气、亏了身子…”

老祖宗长长叹了口气,直接把帐算到了万家头上。

虽然万家是她的娘家,可弟弟已经过世,弟媳和一干侄子侄孙与她都不甚亲近。

再说了,就算万家的子侄与她亲近,那也漫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呀。

偏万家慢待她的贞娘,一想到弟媳贪婪的嘴脸以及侄子侄孙们不上进的样子。老祖宗就一阵气闷。

见老祖宗又把矛头对准了万家。万华年的神情有些讪讪。她也瞧不上自家人,可她终究姓万不是?!

“哎呀,老祖宗放心吧。姑母是个慈善的好人儿,佛祖定不会忍心让她受苦的。”

小洪氏见气氛有些尴尬,忙笑着上来打圆场,并顺势将话题引过来,“对了,说到佛祖,后日便是十五了,山光寺香火鼎盛,又有慧远大师这般厉害的得道高僧,许愿定是灵验。”

说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要说这些日子咱们家——”也够倒霉了,不妨去寺里烧烧香,祈求佛祖的庇护。

就算不能求得什么大福泽,好歹也去去晦气呀。

话语说了一半,小洪氏敏锐的感觉到老祖宗的气场有些不对,忙一转话头,道:“正巧大少爷眼瞅着要下场了,当然依着大少爷的才学定能高中。不过,咱们去佛祖跟前许个愿,好歹能多一层保证呀。”

“嗯,二太太说得极是!”

老祖宗被小洪氏的前半句话勾起了些许心事,小洪氏隐下的那半句话她自是明白,虽然有些不中听,却也是实情。

要说最近一段时间谢家的糟心事确实不少:谢向安被拐,内宅不宁,谢贞娘疾病缠身,就是老祖宗自己也总觉得心生不定,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唔,是该去庙里拜拜了。

“初一十五原就该去庙里上香,之前家里忙,一时忘了,后日咱们就去山光寺进香,”

老祖宗一锤定音,同意了小洪氏的建议,接着又转头看向谢向晚:“妙善也去吧,小小个孩童整日关在家里也闷得慌,不妨出去逛一逛。山光寺不止灵验,而且四周的景致也不错呢。”

谢向晚想了想,在心里估算了下手头上剩余的工作,确定还能抽出一天时间的空闲后,便笑嘻嘻的应道:“是,妙善遵命!”

老祖宗见谢向晚难得露出天真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右手食指虚空点了点,说了句:“顽皮!”

说罢,老祖宗思忖片刻,又看向万华年,“年儿也去吧,你母亲的病总也不好,不妨去问问慧远大师。你小孩儿兴许不知道,那慧远大师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不但佛法精湛,且精通医术,你去了虔诚相求,或许有什么造化呢。”

“外祖母说的是,孙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万华年用力点头,事关母亲,她也分外上心。

见大家都同意去,老祖宗也舒了口气,最后吩咐道:“成,后日十五,咱们一起去山光寺。”

至于袁氏,唔,犯错之人怎能随意跑到佛祖跟前?万一冲撞了佛祖,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所以,在场的人有志一同的漏掉了袁氏,就是谢向意,老祖宗也已年纪小、身子弱为名,把她也踢出了拜佛的名单中…

第082章 提前布局

傍晚时分,除了在书房苦读的谢向荣、以及在西苑闭门思过的袁氏,一家人齐聚延寿堂,陪老祖宗一起用饭。

黄花梨卷草纹方桌上,各色珍馐佳肴盘盘盏盏的摆了一桌子。

老祖宗坐在主位上,谢向晚和谢向意分别坐在老祖宗的两边,谢向安则乖巧的坐在姐姐身边,谢嘉树坐在老祖宗对面。

小洪氏拿着双筷子站在一边服侍着。

见小洪氏已经给在座的人夹了一圈的菜,老祖宗这才说道:“好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何须做这些虚礼?咱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显户的,我也不是刻薄老婆子,你实不必这般。饭菜都要凉了,你也坐下来用些吧!”

“哎呀,老祖宗最会心疼人,呵呵,不过规矩是规矩,哪怕是关起门来,也不能自己乱了规矩不是?”

小洪氏笑得灿烂,心中却暗暗嘀咕:切,说得倒好听,怎么一开始不说这话,非要等我服侍了一圈后才发话?

还说不是刻薄老婆子呢,明明是个商人妇,却比望族家里的老封君还要讲究排场。

统共就这么几口子人,这个老不死的硬要让她伺候,还不是为了时时提醒她是媳妇儿,要夹着尾巴做人嘛。

老祖宗笑着摇头,“行啦,快别推辞了,孩子们都看着呢,我知道你守礼,礼数到了就成,快入席吧!”

说着,老祖宗还冲着谢嘉树身边空着的方凳点了点手指,示意小洪氏坐下。

又推让了两句。小洪氏这才坐下。

见小洪氏与谢嘉树坐在一起,谢向晚姐弟两个倒还没什么,谢向意却觉得分外刺眼。同样是爹爹的妻子,她的母亲如今只能一个人凄凄惨惨的在房间里用饭。而小洪氏却…

瘪了瘪嘴,谢向意捉着筷子指了指距离小洪氏最近的一道菜,撒娇道:“二婶,我要吃那个油炸鹌鹑蛋。”

小洪氏的屁股刚刚挨到方凳。闻听此言,顿时一僵,额角暴起十字路口,若不是牢记自己的身份,她真想爆个粗口:吃你羊驼驼的鹌鹑蛋,老娘请你吃‘滚蛋’!

只可惜她不能这样,非但不能骂,甚至连一丝不悦的情绪都不能表露,这样还不够。她还要贤惠的重新站起来。帮‘尊贵’的二小姐夹鹌鹑蛋!

卧槽!

小洪氏再次在心底骂了一句。而后面带笑容的站起来,抬手阻止拿着筷子过来夹菜的侍婢,嘴里说着:“我来。呵呵,难得咱们二小姐胃口好。”

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卷起袖子,拿了副干净的碗筷,夹了几粒鹌鹑蛋在小碗里,然后走到谢向意的跟前,把小碗儿放在她手边。

嘴里继续念叨着:“不过呀,这油炸的东西虽好吃,二小姐可不能多吃,要不然会上火呢!”

“…”要你多管?

谢向意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一副娇憨的模样,小声的抗议道:“可我就是喜欢吃嘛。二婶,您再给我夹一些吧!”

她是打定主意要多折腾小洪氏一会儿。

小洪氏强忍着怒气,仍堆出一脸的笑,继续劝道:“要不二婶给你夹旁的菜吧,油炸的东西真的不能多吃。倘或吃多了,脸上会起小豆豆哦,这样咱们蓁蓁就不漂亮了呢!”

小洪氏学着前世幼儿园阿姨的口吻,努力规劝熊孩子打消念头。

但熊孩子之所以叫熊孩子,绝逼是因为不乖。

谢向意砰地一声将长柄银匙扣在桌子上,大眼中蓄满泪水,要掉不掉的嘤嘤哭着。

她什么也不说,就是低声啜泣,看向小洪氏的目光充满委屈,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靠!

小洪氏的险些破功,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略略皱眉,目光投向谢嘉树,一副为晚辈好的长辈模样,沉声道:“老爷,这话原不该我说的,但二小姐这性子,确实该改一改了!老祖宗上了年纪,不易劳累,她老人家还要照看二少爷,二小姐这边恐有些事照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