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最见不得谢向晚这幅高傲、目下无尘的模样,心里、嘴里都如此提醒自己,双脚却似不受控制一般,竟一路跟着谢向晚来到了暖房。

进了暖房,陆离继续叫嚣:“喂,谢家的毛丫头,你没听到小爷的话吗?我告诉你,小爷没你想的那么笨——”

他可是十岁就考中秀才的人,大脑和才学比一般聪明少年还要强上许多呢。

谢向晚已经来到暖房东侧摆放的梅花鼓墩上坐下,横了尤一脸不甘的陆离一眼。淡淡的说:“哦?你觉得你很聪明?”

陆离也一屁股坐在谢向晚对面的鼓墩上,气鼓鼓的瞪着谢向晚,什么也没说。无声的反问:难道我不聪明?

“嗤~”

谢向晚撇了撇嘴,轻嗤一声,道:“中秀才只能说说明你会读书,聪明不聪明的还真不好说。”

“你…”

十岁中秀才,可是陆离最骄傲的事儿,虽然他被家人挤兑得放下了书本,可并不意味着心底就真的放下了。

如今自己最在意的事儿被人当做玩笑一样随意取笑,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给我住口,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你懂什么?!我不够聪明,难道你就够聪明?哼,盐商就是盐商,富可敌国也是粗鄙不堪——”

谢向晚扬起一边的眉毛,一点都不生气,还弯了弯唇角,笑道:“呵呵,怎么,戳中你的痛点了?我懂什么?呵呵,我自然什么都不懂。我只想问问高贵的陆二少爷,您又真的懂吗?”

谢向晚扫了眼陆离漆黑的面庞,冷冷笑着说:“我确实是乳臭未干,可乳臭干透了的陆二少爷,您除了出身国公府,还有什么?哦,对了,你还有功名。呵呵,秀才老爷呀…”

嘲讽意味十足,这年头可不是隋唐时,秀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名,在大周,经常有人在秀才二字前面加一个‘穷’字。

足见在大周,考取了秀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社会地位,只是领取了一张可以入仕的通行证罢了。

谢向晚还嫌不够,继续冷嘲热讽:“你居然还嫌弃家人不看重你?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儿孙,我也不待见。人云亦云,耳根子软,没有半分自己的主见。旁人说两句酸话,你就傻兮兮的认了真,人家不想让您读书上进,您还就真乖乖的纨绔去了。人家嫌您纨绔丢脸,您还就真乖乖的夹着尾巴逃走了——”

“住口!你给我住口!谁、谁逃走了?”

还夹着尾巴,他才不是丧家犬,不是!

陆离被一再点破心中的痛处,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谢向晚的鼻子骂道:“你倒说得轻巧,感情不被家人看重的人不是你?感情费了多年的努力赢得功名却被父兄嘲笑的不是你?感情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仍得不到亲生母亲一声赞誉的不是你?感情…”

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陆离一时忘了彼此的身份。红着眼睛将心底的委屈全都喊了出来。

咆哮,继续咆哮,陆离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涨红的脸颊汩汩而下。

说起来,他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是个渴望被爱、却始终无法如愿的可怜小孩罢了。

谢向晚静静的看着陆离发泄。待他喊得声嘶力竭时,她还体贴的递上了一碗温热的茶水。

“…你?!”

陆离一把推开那茶盏,心里的怒火更炽,他在生气好不好,他在委屈好不好,这个坏丫头,竟然、竟然一副看戏的悠闲模样。

她、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蠢蛋!”

谢向晚将洒了一半的茶盏放在小几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茶水。

好一会儿,她那花朵样的粉嫩双唇轻启。吐出刻薄的话语:“我做生意,是因为我想,而不是要证明给什么人看。哼,可笑,自己怎样还需要旁人认可吗?难道旁人不认可,自己就可以放弃?今天旁人说你两句闲话。你便放弃了读书,放弃了恣意玩闹,那么明日旁人说你活着碍眼。你是不是也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谢向晚稳稳的坐在交椅上,抬头仰视陆离,态度却一点儿都不‘仰视’,反而是以一种轻蔑的语气道,“自己都不爱惜、不尊重自己,旁人又凭什么爱惜你、看重你?”

“你、你混蛋,你个卑贱的盐商之女,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嘲笑我?”

陆离彻底怒了,他知道谢向晚有些不待见他,这丫头的脾气也不太好。但还是没想到她竟这般放肆、狂妄。

说出的话恁般难听…却、却又他娘的该死的有理。

可他还是有些委屈,“我想要家人的看重有什么不对?是了,我竟忘了。你们谢家虽然粗鄙,可家里也算和睦。你是你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是兄长最疼爱的妹妹,在弟弟眼中,更是个完美的姐姐…我就不信,你若换成是我,还能轻松的说出那些话来?!”

真是肉割不到自己身上不疼,说起旁人来一套一套的,换成她自己,还不定怎么伤心、难过呢。

谢向晚仍是眉眼不动,唇角噙着嘲讽,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是谁说的,‘我与你一样’?呵呵,你在谢家也住了些日子了,难道你真觉得我们一家和谐美满?”

陆离一怔,是呀,他怎么忘了,他与谢向安之所以相识,正是因为谢家内宅妇人的鬼祟伎俩。

谢家,一夫竟然娶了二妻,虽没有侍妾之流,可东西两妻、原配继室什么的一团乱,头顶上还有个貌似和善慈爱、实则自私霸道的老祖宗。

若说谢家是和平乐土,还真有些违心呢。

谢向晚见陆离眼睛微微转动,应该是想到了谢家的现状。

她语气稍缓的说道:“谁家不没个糟心事儿?若是一遇到什么不顺心就哭天抢地、或是干脆做缩头乌龟,不用旁人嘲笑,就是自己,也好意思在世间苟活?!”

谢向晚说了好大一通话,也有些累了,缓缓站起身,冷冷的看了陆离一眼,“想要做父母的听话儿子,你索性彻底点儿,父母既不想你流浪江湖,你还是乖乖回去吧,等回到京城,继续做你的纨绔子弟,待岁数够了,再听父母的话,好好娶一房妻子,好好生个孙子,再让孙子也好好听你父母、兄长的话,继续好好在陆家做个听话懂事的好子孙…”

好、好你个头呀!

望着谢向晚的背影,陆离气得直接爆出了粗口!

第090章 礼尚往来

“咕咚~~”

暖房外的玻璃窗下是一片繁茂的花坛,花坛后的花阴下,正蹲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两人皆是相同的动作,即双掌托腮,双肘撑在膝盖上,仿佛两朵扮可爱的小花朵。

此刻,一大一小两个花朵儿,一直错眼不眨的看着暖房里的动静,最后见到谢向晚轻飘飘的离去,而陆离鼻孔冒火的追了出去的时候,纷纷用力吞了吞口水。

“呃,那什么,阿安啊,你、你家阿姐真厉害!”

大的那朵名曰周安歌的花朵呐呐的说道,心里却嘀咕:啧啧,不愧是谢氏向晚呀,小小年纪就这般不俗,难怪日后会成长为那样一个备受世人敬仰的人物,以一介女子之身在大周朝的正史上写下了浓浓的一笔,而不是被记录在什么列女传之类的书籍上。

原来谢氏在幼时就这般厉害呀。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周安歌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跟着堂姐一起下扬州,而后抱紧谢向晚的大腿,即便家中真的如上辈子一样出了变故,她在谢向晚的庇护下,也能躲过诸多厄运。

是的,周安歌记得清清楚楚,再有十来天的时间,襄阳侯府便会被当今夺爵毁劵,而她们这些周氏子孙也将从云端被打入地狱,或死、或流、或沦为奴婢,个个下场凄惨。

唯一躲过这场灾难的便是周安然,那时她正在扬州,周家被抄家的消息十多天后才从京城传过来,而早就得到消息的陈知府,奉命捉拿周氏余孽的时候故意放了水。使得周安然免于被羞辱的境地。

随后更是极力运作,将周安然送到了谢家为‘婢’。

呵呵,周安然在谢家哪里是婢女呀,是大小姐还差不多。有陈知府夫妇在,谢家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慢待她呀。

而她周安歌呢,却受尽屈辱、四处飘零,最后更是落入老妖婆的魔爪。被她磋磨得只剩下半口气。

若不是善良的谢向安出手相助,她、她早就被折磨死,而后一卷破草席扔到乱葬岗了事。

重活这一世,多少次午夜梦回,她哭着从上一世的噩梦中醒来,似梦非梦、如梦如幻,有时候梦得多了,她都隐隐生出一种错觉:或许,那个什么凄惨的上辈子。原就是一场噩梦。

她,周安歌,乃堂堂襄阳侯府的世子嫡长女,怎会落得为奴为婢的凄惨下场?

但是,延恩伯府为了银钱取了个扬州大粮商的女儿,太子病重。今上性情大变,接着更有成国公府大张旗鼓的归还库银…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梦中’的前世一模一样,周安歌怕了。她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上辈子的悲剧。

只可惜,家人不信她,连母亲都说她是魇着了,若不是她认错快,没准儿还会请道观里的道士来做法事呢。

最后,她决定先自救,拼命回忆前世的种种,而后赶在周安然离京前,软磨硬泡的也要跟她一起走。

周安歌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若是聪明的话,前世也不会落得那般境地,重生一回。老天给她的只是重回人间的机会,并没有给她换个聪明的大脑。

对此,周安歌很郁闷,无奈之下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法子,那就是站在胜利者(比如周安然)一边,抱紧大人物(比如谢向晚两口子)的大腿,只要她肯伏低做小,相信那些人应该会帮她吧。

毕竟对于她们而言,救她只是顺手的事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自己跟谢家没有半分关系,想让谢向晚出手相帮,她必须赶在事发前,多多与谢向晚或是她在意的人打好关系啊。

而眼前这个小豆丁便是最好的对象。

被周安歌盯上的小豆丁却不知道周安歌的心思,他咧着小嘴,很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我阿姐是最厉害的姐姐。”没有之一!

周安歌嘴角抽了抽,旋即又道:“陆二公子也确实可怜…不过,妙善这么说,不知他能不能听进去呀。”

她虽然知道陆离将来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可重生以来,她听到的有关陆离的传闻真心不怎么美妙呀。

难道他少年的时候确实很纨绔,之所以能改过,全赖谢向晚的这通骂?

这么说来,她竟亲眼目睹了这么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

周安歌脑子里塞满各种奇怪的想头,以至于下人领她去客房休息的时候,她还呆愣愣的。

“小姐,那位周三小姐真奇怪呢,动不动就发呆,好像睁着眼睛睡觉一般。”

青罗奉命去安置周安歌带来的一群下人,安排妥当后,她照例去回禀周安歌一声,结果站在那位大小姐跟前好半天,她的腿都要发抖了,经身边的奴婢再三提醒,周家小姐才回过神儿来。

谢向晚挑了挑眉,道:“无妨,她许是初来扬州听说了咱们家的名号,觉得好奇,所以才来玩上几天。我已经命人给杜伯母写了信,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复。”

周安歌小孩儿心性想在谢家小住,谢向晚不好推辞,但陈家夫人杜氏是她的长辈,应该不会任由周安歌任性胡来。

谢向晚只需把这件事告诉杜氏,到时候,周安歌是留还是走,陈府以及京城的周家都不会怪到谢家头上。

青罗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诚实回禀道:“对了,周三小姐行止虽有些古怪,但脾气却很好,对奴婢等也非常和善。”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赏也大方,奴婢不过是回了一回话,周三小姐便赏给了奴婢一对赤金丁香花的耳钉。”

青罗从袖带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开拉绳,将开口处展示给谢向晚看。

谢向晚瞟了一眼,大红的荷包底部正躺着一对小巧精致的金耳钉,个头约莫玉米粒大小,看分量、做工,应该值几两银子。

“既是赏你的,你收着就是了。”

谢向晚已经有钱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小玩意儿还真不放在眼里,直接吩咐道:“对了,晚上老祖宗要设宴款待周小姐,你让院子里的丫鬟注意些,切莫出了什么纰漏。”

周安歌来谢家,谢向晚并没有四处宣扬她是侯府千金的身份,杜氏那边还没有回信,她若是这般宣扬周安歌一介千金小姐却在谢家小住,让外人听了,不免有借机炫耀,或者更难听说就是‘狐假虎威’。

谢向晚不屑做这样的事儿,也不想让外人误会。

当初陆离赖在谢家的时候,谢向晚也提醒谢嘉树不要声张。

那些贵人原就看不起谢家,谢向晚不想再落人口实。

可这样一来,谢家的下人难免会疏忽了贵客。

为了防止下人出现这样的情况,谢向晚才特意点出‘老祖宗设宴’的事实,以提醒谢家的奴婢们,这位周小姐不管是什么来历,她都极受老祖宗重视。

大家伺候的时候,还是尽心些。

青罗是谢向晚身边最得用的人,当然听得出自家大小姐的暗示,忙点头,“小姐放心,婢子这就把话传下去。”

谢向晚点点头,而后便把周安歌暂时放下,她手头上还有一大推的事儿要忙呢,哪能时刻关注一个任性的侯府千金呀。

拿出出海人员的花名册以及下西洋所要运送的货品清单,谢向晚开始伏案忙碌起来。

忙活了一刻钟,谢向晚抬起头,正欲揉揉颈子,门口却传来小丫鬟的通传声——

“大少爷来了!”

谢向晚一怔,大哥马上要考试了,现在基本上都只呆在朝晖院,即便有什么事儿,也是命人传个话,她或者小弟便会去朝晖院看望他。

这次怎么猛不丁的自己跑来了?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谢向晚忙扬声道:“大哥,快请进来!”

说罢,她放下笔,从书桌后的椅子上跳下来,直接迎了出去。

谢向晚赶到正间的时候,谢向荣已经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坐定,见谢向晚快步走进来,便笑着说:“妙善不要担心,没发生什么大事,我也没有什么要事,就是想来寻你说说话。”

谢向荣与谢向晚兄妹感情极好,所以只看她的表情,便猜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谢向晚一听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哥哥怎么想起寻我说话了?呵呵,若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大可寻人唤我过去,又何必亲自走这一遭?”

太浪费时间了呀。

至少在谢嘉树、谢向荣等人看来,在考试前,谢向荣就该一点儿时间都不能浪费的。

而似寻妹妹说话这种小事,更无须此时来做。

谢向荣笑得温文,配上他俊秀的五官和恬淡的气质,愈发显得小小少年卓尔不群、超凡脱俗。

单瞧他这幅模样,谁能想到他是扬州第一盐商的嫡长子?

谢向晚很自豪,哥哥如此出色,又知道努力上进,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成为整个谢家的骄傲。

“文武之道,贵在一张一弛,总在书房里苦读,并不是绝佳的学习法子,”

谢向荣温柔的回道,心里却嘀咕:陆表哥说的没错,越是关键时刻,却不能这般紧张,不过是个小小的府试,家里却因为他弄得小心翼翼,而他也是傻了一样关在书房里,这样闭门读书,未必能有什么效果呢!

第091章 误会大了

“今日上香可还顺利吗?”

谢向荣接过小丫鬟奉上的茶水,轻啜两口,柔声细气的与妹妹闲聊。

没错,就是闲聊。

谢向荣说是来寻妹妹说说话,还真就是纯聊天。

先是问问谢向晚一行人在山光寺的行程如何,又问了问老祖宗和太太的身子情况,接着又仔细询问了下谢向晚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说到最后,谢向荣有些歉疚的看着妹妹,“都是我之前疏忽了,竟忘了朝廷出使西洋的船队这个月底就要出发了,妙善为了这事儿,定是忙坏了吧。”

谢向晚组织商队下西洋的事儿,谢向荣自是知道的,因为第一次出海,谢向晚便是以他的名义进行的。

而且给外祖父写信求支援等一系列活动,也是谢向荣帮妹妹来做的。

只是这些日子,为了准备府试,他整日关在书房里苦读,除了半个月前谢向安出事后谢向荣出来了一日,其它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几乎连朝晖院的大门都没有踏出过。

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书房窗外的那些俗事便全都由谢向晚接手了。

比如谢嘉树分配到谢向荣手里的几家铺子,谢向荣直接交给了妹妹打理。

在谢向荣看来,妹妹比他更会做生意,那些铺子在妹妹手里定能发展得极好。

而他呢,相较于做生意,还是跟喜欢读书。

左右是自家妹妹,谢向荣非常信任,若不是谢向晚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好来外院,他甚至连朝晖院的庶务也想交给妹妹打理。

能者多劳嘛,再说了,都是自家兄妹,彼此间也无需客气。

但今日听了陆离的一番话,谢向荣才发现自己竟险些误入歧途。

“…考科举不单单是考得书本上的学问。还有时政、杂物都会有所涉猎…我听说,扬州知府陈大人是个极务实的官——”

陆离的话不断回响在谢向荣的耳边,谢向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陆离走后,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静坐片刻,便起身来寻谢向晚了。

谢向荣这般听陆离的话,除了那些话本身就有些道理外,陆离十岁秀才的身份也占了相当大的作用。

那可是前辈的宝贵经验呀,作为后学,他怎能不信?

“那些都不重要。现在哥哥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谢向晚甜甜一笑。看向兄长的目光充满期待。心中却暗暗纳闷:哥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跑来跟她闲话家常?还主动询问生意上的事儿?

谢向荣虽不是酸腐文人,但却有着读书人固有的清高,对商贾之事谈不上厌弃。却也不甚喜欢,更说不上在行。

就是谢嘉树交给他的那些铺子,除了最初一两年,他还偶尔寻来掌柜、管事询问一二外,之后发现了妹妹的经商天分后,他便直接推给了妹妹。

平日里,兄妹见面也多是谈一些家中事务,对于铺子、生意什么的,谢向荣根本提都不会提。

哥哥今天有些反常呀!

谢向晚不动声色。继续跟兄长闲扯,两人说了两刻钟,见天色不早了,谢向荣才起身告辞。

望着哥哥愈发挺拔的小身影,谢向晚唤过暖罗。“去,找个人打听打听,看看大哥今天都做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拜访大哥?或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府试在即,谢家上下对谢向荣的期望非常大,就是谢向荣自己也非常在意,谢向晚可不想有人作乱,趁机毁了兄长的仕途。

虽然谢向晚自己对科举什么的并不在意,但谢嘉树和谢向荣在意呀,她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关注了。

“是,小姐!”

暖罗是天香院的小八婆,府内的大小八卦鲜少能有躲过她的耳目,所以让她去探听消息,绝对是人尽其才。

这不,还不到两个时辰,谢向晚刚去延寿堂参加完招待周安歌的宴请,暖罗就拿到了确凿的消息。

“什么?你说是陆二少爷?”

谢向晚将周安歌送到客房,回到天香院,顾不得梳洗便唤来暖罗一问究竟,可听了暖罗的汇报,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据暖罗打探来的消息说,谢向荣一整天都在书房待着,除了近身服侍的小厮和奴婢,并没有什么人来访。

唯一的访客便是被谢向晚一通冷嘲热讽刺激得甩袖离去的陆离。

“没错,奴婢听朝晖院的赵小哥说,陆二少爷足足在大少爷的书房待了一刻钟,与大少爷说了不少话,”

暖罗用力点点头,继续回禀道:“陆二少爷走了没多久,大少爷便来寻您来了!”

如此明显,就是暖罗也猜出陆二少爷是‘撺掇’大少爷出门的罪魁祸首呀。

谢向晚揉了揉下巴,道:“好,知道了,待会儿你去朝晖院给冯妈妈递个话,就说我说的,让他们加倍小心,多多留意大少爷的情况,一有什么不对,立刻来回我。”

谢向晚不在乎谢向荣能不能少年考中科举,却在乎哥哥的身心健康。

她可不想自己好好的兄长被个死中二带坏了。

次日清晨,谢向晚起来后继续在院中锻炼身体。

“妙善妹妹,早呀~~”,刚刚拿起鞭子,周安歌便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见谢向晚一身干练的胡服,道:“哎呀,早就听姨母说妙善妹妹多才多艺,没想到,妹妹还擅长使鞭啊!”

心里却暗暗点头,原来坊间的传言是真的呀,这位谢家大小姐确实是个文武全才,‘上马能杀敌,下马变贤妻’,说得就是谢氏呀。

“周姐姐早,昨夜歇息的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