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太太知道,确实来了官媒,门房的小谢管事亲口对老奴说的,”刘宝德家的连连点头,笑得满脸菊花:“那官媒已经被老爷请去了书房。至于是谁家请来的,老奴还不确定,但听外头的小厮说了一句,好像提到了‘陆家二爷’…”

廊庑下的一个小丫鬟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终于得到她想要的信息后,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西苑的大厨房里,谢向意正看着负责糕点的厨娘制作点心,忽然门口探出一个人,谢向意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赶忙起身来到门外。

“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陆家终于派人来提亲了!”门外那人赫然就是廊庑下偷听的小丫鬟,此刻她正气喘吁吁的跟谢向意道喜。

谢向意顿时喜上眉梢,红霞染上两颊。心肝儿怦怦跳得厉害。

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机灵,一副恍然语气的说道:“哎呀。难怪今天早上有喜鹊叫呢,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谢向意一听,心中愈发欢喜,忽然有种‘喜事天注定’的美好感觉。

但,这种美好只停留了半日。

下午,睡过了午觉,谢向意来正院‘打探消息’,正好遇到了谢嘉树。

“父亲。您来啦!”谢向意见到父亲很是欢喜,心中更有一种莫名的激动——父亲轻易不来,今天却忽然出现,定是有要事与母亲相商。难道、难道…

怦怦怦~谢向意只觉得她的心都要跳出腔子来了。

然而就在她兴奋的等待‘喜讯’的当儿,谢嘉树有些为难的开口了,“今儿来了个官媒,是、是楚幽请来给蓁蓁提亲的。”

“什么?楚幽?不是陆离吗?”袁氏吃了一惊,心里话脱口而出。

谢嘉树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看小女儿,见她也是脸色惨白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想了想。含糊的说道:“唔,陆家确实遣了媒人向、向妙善提亲。”

“妙善?又是妙善!她怎么什么都跟蓁蓁抢?”袁氏那叫一个恨呀,如果谢向晚在眼前,她恨不得扑上去把她撕碎了。

嘭!

谢嘉树用力拍了下桌子,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抢?陆家原就是来给妙善提亲的,还有,你之前做的那些事,真当我不知道?哼,你还真舍得下面子。竟想让蓁蓁去陆家做妾!”

提到这件事,谢嘉树就一肚子的火气。直接骂道:“我谢嘉树的女儿,亦是金尊玉贵的养大。慢说是做妾了,就是普通人家想八抬大轿的求娶,我也不会答应。你倒好,却上赶着给人家做妾,你还是做人母亲的吗?!还有,我告诉你,你是我谢家的太太,不是金家的,更不是盛家的,以后少跟这些人来往。”

“…父亲,陆、陆二少爷果真是来向姐姐提亲的?”真的不是我?!

谢向意到底是个女孩儿家,脸皮儿薄,后面的一句话并不曾说出口。

但谢嘉树是什么人呀,身为一个精明的奸商,察言观色是必修课,更不用说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微微叹了口气,谢嘉树道:“陆离少年时便与阿安交好,而阿安又是妙善教养长大的…”

爱屋及乌,亦或是近水楼台什么的,陆离几年前就打上了谢向晚的主意,只等着她慢慢长大呢。

谢向意咬着下唇,眼中已经泛起了水光,可怜兮兮的看着谢嘉树。

谢嘉树很是心疼,他这辈子就生了两儿两女,虽然心里厌恶袁氏,可对谢向意,他也是真心的疼爱。

伸手抚了抚谢向意鬓边的头发,他柔声道:“我的蓁蓁长得好,规矩好,礼仪也好,比京中的名媛也不差什么。日后定有更好的人选…今日之事,只咱们一家三口知道,过了今日,出了这道门,该忘的就都忘了吧。蓁蓁,你和妙善可是嫡亲的姐妹啊,切莫、切莫因着外人而心生隔阂。”

谢向意掩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握着,修剪精致的指甲狠狠的刺入掌心,丝丝疼痛提醒谢向意,决不能在父亲面前失态。

谢向意到底比袁氏聪明,也识时务,她明白,身为女子,娘家对于她是何其的重要。

她没有嫡亲的兄弟,所以,就算为了自己,她也决不能明着跟谢向晚决裂。

她知道,她若是跟谢向晚闹翻了,谢向荣和谢向安也都会跟她离心离德,待她出嫁后,有娘家也等于没有,有兄弟却也不会为她撑腰。

所以,她必须忍着、忍着!

用力抽搭了一声,谢向意故意用委屈又无助的语气说道:“父、父亲,儿、儿明白。儿不会为了个外人就怨恨姐姐。再说,这、这事与、与姐姐无关,是、是儿不好,儿不争气,不够出色。所以才——”

谢向意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蓁蓁~~”谢嘉树很是难受,望着女儿踉跄的背影。他心中竟埋怨起陆离来:你个混小子,肖想我的妙善也就罢了。念在你小子条件不错的份儿上,我也都忍了。可、可你作甚还胡乱招蜂引蝶?!

白白惹得我家蓁蓁伤心,你小子该打!

陆离并不知道,他的未来老岳父正想着如何教训他一顿,此刻,他也有些顾不上。

看着眼前又哭又闹的女子,陆离心里别提多腻烦了。

“呜呜,外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许氏披头散发的跪坐在足踏上,双手抱着老夫人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件事明明是两人做下的,凭什么只我一个人受苦?”

老夫人被哭声扰得脑仁疼,暗自庆幸,幸好刚才见情况不对,将老大和老三一家都打发出去了。

否则,让许氏这个不知轻重的蠢丫头一通哭诉。陆家的脸面定会被人丢到地上任人践踏,陆家的名声也会臭满大街。

果然,就在老夫人思索的当儿。许氏已经扯着嗓子在喊了:“陆元,陆元,你给我出来,你若是个男人,就来跟大家说个清楚。当初可是你——”

老夫人冷下脸,大声呵斥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这般吵闹,也不嫌丢人?!”

许氏被吓了一跳。哭声一顿,定定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却被她凌厉森寒的目光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自幼住在宁寿堂,对老夫人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许氏知道。她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富态雍容的外祖母,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当年老国公爷纳了那么多美妾俏婢,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尤其是最体面的两位姨娘,更是被老夫人折磨得不成个人样子,最后凄惨而终。

眼见老夫人动了真怒,许氏下意识的感到了恐惧,她收住哭声,哀哀的泣道:“外祖母,我、我也知道这事说出来不好听,可、可我也是没法子了呀。许家有那个女人,父亲也不向着我,偌大个许家,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那个女人还怂恿父亲,说是要把我送到庵堂里去,呜呜,我、我不要去庵堂啊,外祖母,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许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她和离回到许家,不过堪堪一个月的时间,却已经跟继母、异母妹妹打了好几架,只闹得许家鸡飞狗跳、上下不宁。

许老爷也正是被吵闹得不行,又听了妻子的枕边风,觉得暂时把大女儿送到庵堂去静静心、磨磨性子,待许氏性子收敛了,再寻个稳妥的人家嫁出去也就是了。

可许氏是什么人呀,自幼被陆老夫人捧在手心长大,比正经国公府千金还要尊贵的人儿,又岂会被人如此‘作践’?

再加上回家这段时间,许氏除了跟继母、妹妹们吵架,便是反复思索某些事。最后,终让她想到了个问题——没错,陆离确实拿捏住了她的把柄,可问题是,那件事不是她一个人做下的,还有另外一个同伙呢。

偏这个同伙是陆离的至亲之人。

如果许氏豁出去的把这件事闹开,陆家人投鼠忌器,定要给她个交代。

到那时,有陆家撑腰,不管是在许家,还是另嫁他人,她许氏都不会再受委屈。

老夫人常常吐了口气,前些日子她就担心许氏若‘想明白了’便会回陆家闹,果不其然,陆元刚从诏狱出来,许氏就找上门来。

很显然,许氏准备豁出脸去大闹一场。她可以不要脸,但陆家却是要脸的。

凌厉的双眸掠过在场的几人,经过陆离时,老夫人的眸光闪烁了下,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那件事不许再提。二郎,许氏虽然与你和离了,但她到底是你的表妹,且事关陆家的脸面,你、你能不能为了陆家委屈一下?”

说着,老夫人起身来到陆离跟前,作势要给陆离行礼:“就当是祖母求你了,好不好?反正你和谢家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不如,你同时娶了许氏和谢氏…两头大,两头都是正妻,可好?!”

陆离只觉得荒诞,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吗?自家的兄长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他非但不能寻兄长理论,还要帮他擦屁股!

羞辱,这绝对是对他陆离的羞辱啊!

更可恨的是,这羞辱竟是一而再、再而三。怎的,陆家人是吃定他不会‘反抗’吗?

第074章 慈母遗赠

两头大?都是正妻?

骗三岁孩子呐!

陆离毫不掩饰的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用近乎‘膜拜’的眼神看着老夫人。

自华夏有了礼仪、宗法后,婚姻便是一夫一妻制。俗话说的‘三妻四妾’中的平妻,不过是不讲究的商贾人家弄出来的骗人把戏。

但凡事正经点儿的人家都不会这般,因为‘平妻’什么的既不合法,也不合规矩,是不受宗法、世俗保护的存在,说到底还是个妾。

老夫人这么说分明就是混淆概念、偷梁换柱,表面上说什么‘一起进门’、‘两头大’,而事实上,是打着‘好心收留许氏’的名头,趁机把许氏重新塞进陆家,塞到他陆离的院子里。

没错,许氏和谢氏是一起进门,但个中内情只有谢家、陆家和许家清楚,外人却不明白啊。

老夫人一直刻意瞒着陆离与许氏和离的消息,一个月过去了,京中除了陆家和许家,以及亲近的两三家姻亲,再无其它勋贵知道。

如今陆离又娶了个谢氏,偏谢氏是个商户之女,联想到陆家的‘现状’,许多人便能猜到‘真相’——啧,为了赎陆世子出来,堂堂定国公府竟也要‘卖婚’。

这样一来,谢氏在外人眼中变成了‘贵妾’,而许氏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陆家二奶奶。

就算陆离不认,谢氏委屈,然已成事实,他们也只能无奈忍下。

至于以后怎样,老夫人表示一点都不担心:陆家有她在,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盐商女?

梁氏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

几个月后,待风头过去了。再悄无声息的让谢氏‘病逝’,远翠苑不还是许氏的天下?

届时,再让许氏放低姿态。好好给陆离陪个不是,而老夫人这个祖母也适时的给与陆离一定的支持与关爱。把这孩子的心慢慢拢回来,此事妥帖矣。

而陆家呢,不但名声保住了,陆元也没了把柄,家里人又是一团和气、重归美满了!

多么完美的如意算盘啊!

换做以前的陆离,或许就真的任由家里人摆布了,陆元再混蛋,那也是他的嫡亲大哥。陆离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身败名裂,继而丢掉世子爵位,落魄凄惨的度过余生的。

但老夫人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现在的陆离不同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顾念家人的别扭少年。

如今陆离的心中,自己未来的家庭、妻子以及儿女才是他的一切,而陆家的名声、陆元的前途,跟他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什么?他们是亲兄弟?

哈,真是笑话!

陆元跟许氏勾勾搭搭、闹出‘人命’后不愿负责,直接把人推到‘失踪’的陆离头上时。他可曾想过陆离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好吧,就算那时大家都以为陆离死了,可人死为大。陆元却能做出把失贞女‘嫁’给陆离英灵的恶心事,足见其人品卑劣。

想必在他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把陆离看做亲人,而是当成了可以收容垃圾的冤大头!

在陆离如此热切的目光中,老夫人的面皮有些发紧。不过,她早已经习惯了在陆家掌控一切,陆离不过是个孙辈儿,不管从哪方面讲,都该听她这个做祖母的。

忍着些许不自在。老夫人继续劝道:“祖母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你放心,祖母定不会白让你受委屈的。你不是最喜欢读书吗,祖母那儿还收藏着不少唐宋时的古籍,待会儿我就命人给你送去,还有你喜欢的…”

老夫人诱之以利,将许多陆离曾经眼馋不已的好东西一股脑的都‘许’给了他。

陆离唇边的冷笑加深,心道:在老夫人眼中,难道自己还是那个渴望被重视、渴望亲情的无助又无知的小男童?

老夫人利诱完了,又开始晓之以理,“祖母这么做,只是想暂时给你许家表妹一个安稳的生活…她虽然做错了事,可到底是你嫡亲的表妹呀,你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少的情分啊,你也不愿看到她有个不好的结果吧?方才你也听到了,许家的那位太太不贤,容不下你表妹,竟还狠心的想把她送到庵堂,唉,庵堂那种地方,岂是什么好去处?”

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又是讲事实,又是摆道理,又是利诱,又是哀求,只把一个‘一心为外孙女筹谋的可怜老祖母’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延德虽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荒唐,但转念一想,许氏手里拿捏着长子的把柄,如果想彻底将此事抹平,要么直接杀了许氏,要么把许氏永远的留在陆家。

偏许氏是世间为数不多的与老夫人有血缘关系的人,陆延德与老夫人的关系又有些尴尬,‘让许氏去死’这种话,陆延德还真不好说。

那就只能把许氏留下来了。

唉,当日实不该轻易松口让二郎和离呀,现在好了,事情越弄越麻烦。

陆家刚刚收了谢家的银钱,八字也合了,再说退婚就太迟了。

为今之计,只能按照老夫人的建议,让陆离再娶许氏一回。至于什么‘两头大’,许氏、谢氏谁是妻,谁是妾,也没什么要紧。

不过是个名分嘛,只要二郎心里明白不就好了?!对于这些内宅的琐事,陆延德并不十分在意。

思及此,陆延德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近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道:“母亲,您先回去坐好,二郎是个好孩子,定不会让咱们大人为难的。”

老夫人一听陆延德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心下暗喜,加上她也不是真心要给陆离行礼,便半推半就的任由陆延德将她搀扶回罗汉床上。

对于家人的冷漠和极品,陆离已经麻木了,他冷冷的回道:“祖母、父亲说得都有道理。只是我和谢氏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明日就该送聘礼了,忽然间却多出一个‘平妻’。这事该如何跟谢家解释?人家可是真心诚意的想跟咱们家结亲呀。”

陆离扫了眼在场的人,嘲讽的说道:“前天陆元才刚回来。祖母父亲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他是怎么从诏狱里出来的吧?”

虽然钱是陆离自己掏的,但名义上,他还是打着谢家的旗号。

一百万两白银呀,陆家前脚收了,后脚就想变卦,这还要脸不要?!

后头的话陆离没有明说,但以老夫人和陆延德等人的智商,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

老夫人还好。她人老成精,脸皮早就磨练得非同一般。

陆延德到底是男人,且还是堂堂国公爷,公然被儿子如此言语讥讽,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面色一沉,陆延德喝道:“二郎,休得胡言!瞧你这模样,你眼中还有长辈吗?”竟然敢嘲讽尊长,真真是没有规矩。

陆离嗤笑出声,“我没有长辈?我若真是个不孝子、浪荡儿。早在发现许氏与陆元通奸的时候就直接休了这贱妇。更会直接找上陆元这个眼里没有兄弟的混帐行子好好说道说道。哼,我们陆家忠义传家,最重孝悌。可陆元他办的这事儿是人干的吗?这样一个德行败坏的贱人,祖父若是还活着,早就直接打死了,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

自从挑破许氏与陆元的奸情后,陆离便再也没有真心唤过他大哥。这次陆元从诏狱出来,陆离见了他的面更是直呼姓名。

这是要与陆元决裂的节奏啊。

“你、你竟敢目无兄长?”

老夫人听陆离一口一个‘贱人’的称呼她最看重的孙子和外孙女,气得浑身哆嗦,一根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他。

“哼,兄‘友’、弟才会‘恭’。祖母如果觉得我对陆元的态度有问题,咱们大可召集陆氏宗族的族人来评理。如果族人说陆元做得对,我陆离情愿当众给陆元叩头谢罪!”

陆离光棍。直接丢出重磅炸弹。

老夫人一噎,憋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你、你竟想把这件事捅出去?难道你就不顾及陆家的颜面?陆家的名声毁了,你、你就是陆氏的千古罪人。”

陆离又是轻嗤一声,凉凉的说道:“这又是什么道理?做出此等丑事的陆元不是罪人,被伤害的无辜的我,竟然成为罪人了?”

陆离斜眼看了老夫人一记,“难怪陆元和许氏会如此荒唐,原来全赖老夫人悉心教导啊!”

“你、你放肆!”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投向陆离的目光怨毒无比。

一直坐在一旁静静旁观的梅氏,听到陆离的话,猛地抬起了头,向来不喜不怒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唇角勾起,‘嗤嗤嗤’轻笑起来。

没错,二郎说得真是太对了,哈哈,只有老贱人才能教养出未婚通奸的贱妇呢。

梅氏的笑声仿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老夫人的心头,她瞪大了眼睛,喉间发出咔咔咔的闷响,然后,眼一闭,竟直接厥了过去。

即便如此,陆离也没打算放过老夫人,就在老夫人晕晕乎乎间,只听得陆离冷声说道:“而且此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谢氏靖难有功,圣人已然决定为儿和谢氏赐婚~~”

此话一出,老夫人彻底绝望,她还想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陆离这小混蛋,明明早就知道了圣人赐婚的事儿,却硬是不说,是不是就等着她和许氏在人前出丑?!

“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周氏满是感慨的说道:“没想到,陆二少爷竟会亲去皇宫求圣人下旨赐婚——”

谢向晚的身份是个硬伤,即便现在谢向荣仕途顺畅,但谢家的底子太弱。

忽然嫁入高门,慢说那些权贵们了,就是一些商贾人家也会抱着酸葡萄心理,说一些‘飞上枝头变凤凰’之类的酸话。

周氏便是从那个圈子里出来的人,对贵妇、贵女们的心态很是了解,可以想见,小姑子嫁入陆家后,家里家外都会有不少冷言冷语。就是陆家的世仆们,也有可能暗中瞧不起这位新上任的二奶奶。

不过,有了圣人的赐婚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都说陆离娶谢氏乃是天作之合。你们却觉得‘不般配’,咋的。你竟比圣人还要‘圣明’?

而特意跑到宫里去求旨意的陆离,也绝对称得上用心良苦。

单凭这一点,就足见陆离的诚意,连对陆离有些意见的谢嘉树和谢向荣也不禁心生几分好感。提到他的时候,不再一副咬牙切齿、想要教训的模样。

圣人亲自给陆离和谢氏赐了婚,京城顿时热闹起来。

不过大家最先想到的是,陆离不是有妻子了吗?

虽然许氏过门时的程序不是很正规,可许家到底是官宦人家。与陆家是姻亲,两家亲上加亲也在情理之中,那时情况有特殊…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是以,这几年在京城权贵们眼中,许氏便是陆离的妻子。

可眼下这又是要闹哪样?

没听说许氏身染不治之症、或是出了意外啊。

很快便有人出来解释,原来许氏和陆离早在一个月多前就和离了。

至于为何和离,坊间众说纷纭,但大家心里都隐约猜到了,估计是许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逼得一向恭谦有礼的陆离要求和离。

不能怪大家偏心陆离。实在是这些年陆家的恩恩怨怨旁人都看在了眼中。

在京城上流社会混的就没有瞎子,陆离是个什么个性,许氏又是个什么品性。与陆家相熟的人家都心知肚明。

这些人家的女性长辈都很不理解,陆家到底是怎么了?

好好一个嫡子,聪明又上进,孝顺又乖巧,若是换做自家孩子这般出息,她们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领着阖家大小去宗祠叩谢祖宗保佑呢。

偏陆家往死了作践陆离,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梅氏怀孕,而陆离又长得颇像已逝的陆老国公。大家都会怀疑陆离不是陆家的孩子。

过去二十多年里,陆离受了许多委屈。大家都知道。

特别是陆离年少中了探花,又在仕林传出才名后。他的生活愈发被人关注。

有些事,陆家自以为瞒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人瞧出了端倪。

这样有个好处,那就是陆家再传出‘陆离不孝不悌’之类的话,外人也不会相信——陆二郎这般老实的孩子会‘不孝不悌’?开什么玩笑?你陆家不要侮辱大家的智商,好伐?!

所以,老夫人被陆离气得昏厥过去后,她曾试着命人去坊间散播一二,不想,出去的人说了半日,竟是没几个人相信。

就是与老夫人交好的几户人家,也不信陆离会对长辈口出恶言、气得祖母重病不起。

“哈,陆二郎若真敢‘忤逆’,这些年他也不会过得那么窝囊了。还有那个许氏,啧啧,真心配不上堂堂探花郎啊。”

这话不是旁人说的,恰是老夫人嫡亲的弟弟,齐家老太爷亲口所言。

连老夫人的弟弟都不信这话,就更不用说原就可怜、同情陆离的一干贵妇们了。

甚至还有几个辈分比老夫人高的陆氏旁支老太太,听了坊间的留言后,跟族长暗中商量了一番,亲自来陆家‘探病’。

老夫人自是虚弱无比的躺在床上扮可怜,只可惜那几位老太太根本就不信。

有位性子爽利的老人家,更是直接说到了老夫人的鼻子上:“五弟妹,你也不是小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二郎承蒙圣人赐婚,这是多大的恩典呀,陆家怎么庆贺都不为过,可我怎么听说,府里竟是连聘礼也要二郎一个大男人去操办?”

陆氏枝繁叶茂,除了嫡支定国公府外,还有好几支近亲。

说话的这位,细算起来,跟定国公府的关系并不远,老太太的公爹与陆延德的祖父乃是亲兄弟,只不过陆延德的祖父是嫡长子,得以袭爵,其它几个陆氏子则都分家另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