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族里的大排行,老国公行五,而这位老太太的夫君却是行二,所以她是老夫人名正言顺的堂嫂。

既然是做嫂子的。老太太说话的口吻便带了几分训诫。

老夫人听着不对,话说这些人不是来探病的,怎么进门不说慰问她这个病人。反而还教训起来了。

难道这些旁支就不怕得罪她这个正经的国公府太夫人?

老夫人想得不差,旁支依附嫡支是常情。榻前的几个老太太平日里对她也诸多恭维、讨好。

但问题是,现在定国公府被新皇厌弃,陆延德没了实权,而世子又刚从牢里放出来,依着他的这段‘经历’,近年内很难在仕途上有所进益。

陆氏族人中有聪明的,掰着手指把定国公的几位少爷数了一个遍,发现有出息的孩子竟只有两三个。

两三人中。陆离则是最出挑的。

圣人为陆离赐婚的消息一传开,陆氏旁支的那些人心思更加活泛起来,有几个资格高的族老偷偷跑到族长那儿帮陆离说好话。

言语间,只把陆离说成了肩负陆氏复兴的顶梁柱。

陆氏族长与陆家的关系也亲近,算起来,他是陆延德的堂兄,所以对定国公府的许多事都有所耳闻。

想到过去种种,再看看现在的定国公府,族长深觉那些族老的话有道理,这才请了族里辈分高的几位老太太去好好跟老夫人‘聊聊’。

在陆氏族长看来。陆家是陆家人的陆家,并不姓齐。老夫人到底是个内宅妇人,眼界有限。如今又上了岁数,难免做出一些糊涂事。

陆延德是儿子,碍于孝道,定不敢违逆老夫人,可陆族长就有底气了,他是族长,要为陆氏一族的兴衰负责。

陆离是个好孩子,是陆家重新兴盛的希望,断不能被个糊涂又偏心的老货耽误了。

有族长撑腰。自己又占着‘大义’,几位老太太毫不客气。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老夫人好一通数落。

最后更是传达了族长的意思,烦请老夫人以大局为重。好好为陆离操办婚事。

至于孙子气病了祖母之类的话,更是提都不要再提了。

老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偏眼前几个老虔婆的辈分比她高,她根本不好明着反驳什么。

若是传出她‘目无长辈、不敬长嫂’之类的话,那她几十年攒下的名声可就要受到影响咯。

忍着翻滚的怒意,老夫人僵硬的应声:“…是,是,二郎的喜事也是陆家的喜事,家里自然要好好操办。”

老夫人这边有人训诫,族长也没忘了堂弟,他特意亲自来拜访了陆延德一回,没多说,只丢给堂弟一句话:“二郎的亲事可是圣人钦赐的!”

言下之意,圣人好心给陆家体面,可陆家却不领情,甚至还有意怠慢,陆延德,你这是准备跟圣人做对到底吗?!

陆延德不傻,当下便明白了堂兄的暗示,心惊的同时,赶忙拱手致礼:“多谢堂兄点拨,这事是我、我想左了!”

他绝不会为了跟儿子置气而再次得罪圣人。

于是,陆国公爷一声令下,整个国公府都动了起来,忙前忙后的帮陆离操办婚事。

有了国公爷的命令,又少了老夫人的刻意刁难,陆家给谢家送聘礼的时候,着实让京城的人开了回眼界。

一箱一箱的东西流水一样抬进了谢家大宅,偌大一个谢家中路前庭,竟是被塞得满满的。

陆家送来的聘礼数量远远超过了规制的几样,质量也极好,打开箱盖,金银玉器、古玩珍品、西洋摆件、药材布料,最上面还有一对油光水滑的大雁。

谢嘉树很满意,虽然说自家不缺这些东西,他的宝贝女儿也不是一堆俗物能衡量的,但陆家送来这么多聘礼,足见对自家女儿的重视啊。

送了聘礼,请了婚期,陆、谢两家的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谢向晚出嫁的前一天,谢向晚没了母亲,便由长嫂周氏来教授谢向晚某些事情。

虽然对那些事早就明了,但谢向晚还是故意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听周氏含含糊糊的将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儿讲完。

送走了周氏,谢向晚抬眼看了看房间,四周熟悉的家具和摆设,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真的要嫁人了?!

“大小姐,洪兴家的求见!”廊庑下的小丫鬟通传道。

谢向晚一怔,旋即道:“快请!”

心里却暗自嘀咕,洪兴家的是母亲的心腹,全家都要跟她一起陪嫁到陆家,有什么话,大可以后去了陆家再说,为何要赶在今天过来?莫不是母亲生前有什么遗命?

谢向晚猜得没错,大洪氏死前确实做了不少安排,洪兴家的捧着个带锁的匣子走了进来,很是神秘的说道:“大小姐,这是太太临终交给老奴的,让老奴在您成亲的前一日交给您…”

第075章 十里红妆

谢向晚从洪兴家的手里接过匣子,那匣子很小巧,只成人男子的巴掌大小。

匣子很精致,黑漆螺钿银平脱,连锁扣都设计得极为精巧,与盒体浑然天成。

谢向晚用手指摸了摸那嵌在盒体中间的锁眼,约莫了大小,起身来到妆台前。

妆台上一角放着个九层紫檀木的首饰匣子,她打开最上面一层,这一层并不是单纯的抽屉,而是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半月式抽屉推门,拉开小推门,里面又是个带机关的抽屉。

谢向晚伸手在抽屉上的兽首把柄上有规律的左右扭动几下,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抽屉开了,里面放着十几把精巧的铜钥匙。

谢向晚看了看那些钥匙,挑出一把不起眼的,而后塞进手中匣子的锁眼中,大小正合适。谢向晚随手推上抽屉,又关上首饰匣子,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掌中的小匣子上。

转动钥匙,毫不费力的便打开了小匣子,谢向晚定睛一看,见里面放着两本巴掌大小的薄册子。

谢向晚将匣子放在妆台上,腾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皮上没有写字,她轻轻掀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微微泛黄的纸页,以及熟悉又陌生的字体。

这是大洪氏的笔迹,谢向晚早慧,有记忆的时间也早,再加上那时她有了‘奇遇’,记忆力绝佳,所以还记得生母的笔迹。

只是十几年不曾见了,乍一看到,她不禁有些陌生感。

“这是母亲亲笔写的?”谢向晚脑中不禁浮现出母亲慈爱的笑容,转眼十二年过去了,母亲的面容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模糊了。

但此刻,看到母亲的亲笔书。曾经模糊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谢向晚心中无限感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焦距重新对准那一行行的字上。

“咦?这是一套女子养生、养胎的秘方?”

谢向晚脑中的记忆太丰富了。只草草看了几行,便发现了这册子的秘密。另外她还发觉。大洪氏手书的这些方子确有几分神奇之处。

她不禁来了兴致,继续往下翻着。

册子很薄,只有十几页,但每一页都记录了一个药方,这些药方涉及的范围极广,像女子月信不调如何调理、女子受孕的最佳时期、宫寒该如何医治…甚至连不想要孩子时该如何合理的避孕的办法都有。

谢向晚细细考据了一番,惊奇的发现,这些方子竟全都有医理依据。并不是那种所谓的民间‘偏方’、‘秘方’。

谢向晚纳罕不已:娘亲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方子?

程老太医给的?

谢向晚摇头,应该不是,这些方子虽然符合医理,但却不像科班出身的大夫开出来的。

而似程老太医这样的老御医,看病开方子讲究得是四平八稳,而册子中抄录的方子很显然不是这样。

难道是外祖母传给母亲的?

谢向晚胡思乱想了一通,足足愣了片刻,才想起还有一本册子。

她又拿起另外一本,字迹依然是大洪氏的,但内容却有些、呃、有些让谢向晚意外。

“这、这是——”谢向晚傻眼了。她原以为这本册子跟上本一样,都是关于女子养生的秘方。

却不曾想,这册子竟然是如何调理男子身体的。

不过转念一想。谢向晚也释然了:有女有男,这样才是和谐的夫妻嘛。

只是,这本册子记录的方子并不全养生、调理的良方,还有一些算计人的阴损法子。

比如,怎样让男子的身体虚弱却又让大夫诊不出来、怎样让男子记忆力衰退、怎样…甚至还有如何让男人‘绝育’的法子。

绝育?!

谢向晚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合上册子,将两本册子全都放回匣子里锁好。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压制住心中一个可怕的推测——母亲是不是也给父亲吃了那些‘食疗’的秘方?否则又如何解母亲生了阿安后,父亲再也没有生育?

要知道。谢嘉树明面上虽然只有两个妻子,且小洪氏早早就死了。而袁氏也早已经受宠。但谢嘉树并不是个和尚,他身边还有许多通房俏婢,只谢家大宅就有十来个。

而且谢向晚还听说,父亲外出做生意的时候,身边也都不会缺了女人。更有甚者,在谢家商行驻扎的几个府县,谢嘉树还养了外室、‘平妻’。

谢向晚毕竟是为人子女的,对于父亲的风流韵事不好打听太多。

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父亲身边的女人非常多。偏这么多女人,且大多数还都是良家女子,家世清白、身体健康,却没有一人再为谢嘉树生下子嗣。

更重要的是,谢嘉树从未想过避孕,他是传统的古代男人,潜意识里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谢家几代以来子嗣都有些单薄,所以谢嘉树也从不反对身边的其它女人给他生儿育女。

反正他已经有了嫡子嫡女,多几个庶子庶女也不是坏事,谢家豪富,就算有十几个孩子,他也养得起、分得起家产。

人多家业才能兴盛嘛。

可谢嘉树辛勤耕耘了十几年,竟是‘颗粒无收’。

谢向晚只觉得喉咙有些干,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抬眼的时候正好碰到洪兴家的眼神。

“大小姐,您已经猜到了吧,”洪兴家的如鬼魅一样凑到谢向晚身边,轻不可闻的说道:“当年太太救了成国公世子夫人后,自觉身体不好,有可能撑不到平安生产…太太知道她若去了,老爷定会续弦,即便不续弦,隔壁还有个袁氏呢…太太从未想过谋夺谢家的产业,但大少爷、大小姐你们是谢家的嫡出子女,理当继承绝大多数的产业。太太这么做。也是为了预防东苑的继室太太和袁氏万一生下男丁,会趁机起什么坏心思,若是因此谋害了两位少爷和您。她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大洪氏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作为当家主母。她没有朝丈夫的其它女人下手,一是不屑,二是不容易下手。

因为在世人的印象中,内宅妇人最善谋害、算计同类,就是袁氏等人,也曾暗地里怀疑大洪氏会暗中动手脚,所以刚嫁入谢家时,袁氏防范得很是严密。

什么胭脂水粉、什么熏香。什么吃食、衣料,但凡是能想到的,袁氏统统严格把关。

直到袁氏顺利生下谢向意,她才放松了警惕。

只是袁氏、小洪氏等人做梦都没想到,大洪氏根本就没打算谋害她们,而是直接断了根源——让谢嘉树绝育!

洪兴家的见谢向晚神色莫名,赶忙解释道:“大小姐,我知道您是在心疼老爷,但太太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她曾说过,她的孩儿们。倘或没了亲娘,她绝不会再让他们没了亲爹。”

而确保谢嘉树不会偏心其他子女的唯一法子,就是杜绝这些孩子出生的可能。

谢向晚长长的舒了口气。脸色渐渐平缓下来。

其实,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的父亲,谢向晚会竖着大拇指赞一句‘妙极’,心中也会无比赞同大洪氏的做法。

换做是谢向晚自己,她有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家里的产业只能由她的儿女继承,反正她已经给夫家生了嫡子嫡女。至于自己的儿女会不会意外早夭、继而导致夫家绝嗣,谢向晚(或曰大洪氏)表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她们想来,夫家没能好好保护她的儿女。活该绝嗣!

…可、谢嘉树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啊,从小到大都疼她、宠她的亲人啊。猛不丁的得知他老人家已经‘太监’了,动手的还是她的亲娘。谢向晚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原本紧张或是茫然的新婚之夜,有了这件心事,谢向晚辗转反侧了半宿,好容易睡着后,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梦境很乱,谢向晚梦到了大洪氏,小洪氏,还有谢嘉树,以及许许多多看不清面孔的人。

梦中,‘谢嘉树’得知了真相,大骂大洪氏是毒妇,还要把她的棺木从谢家祖坟里挖出来;

小洪氏、袁氏等一群女人也纷纷指责大洪氏恶毒,这年头主母收拾个把女人太平常了,可也没有哪家主母会向自己的夫君下手呀。若是送到官府治罪,大洪氏定能落一个‘不睦’、‘不义’的大罪,遇赦不赦呢。

大洪氏竟死而复生,只是口不能言,默默的任由一群人唾弃、指责,谢向晚急得不行,直接冲进去解救母亲——

“大小姐,大小姐,时辰到了,该起了!”青罗立在床前,轻声的唤着。

“…住手、都给我住手!”帐幔内,谢向晚的脑袋在枕头上左右摇晃,猛地喊了这么一嗓子,吓得正欲掀开帐子的青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嘴里不停的告罪:“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

喊出那一嗓子,谢向晚眼前的梦境忽然消失,片刻的沉寂后,她听到了青罗的告罪声。

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帐幔,谢向晚长长吐了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平复了下紊乱的心绪,她轻声道:“好了,青罗,不管你的事。”

青罗这才不再言语,小心翼翼的掀开帐子,见谢向晚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吃了一惊,“大小姐,您、您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可是热着了?”

现在已近中秋,天气渐凉,屋里的冰都撤了,然天香院四周花木众多,且正房卧室的后窗那儿还有一池碧水,是以谢向晚的房间里并不十分燥热。

可谢向晚却满身的大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怎能不让青罗惊讶。

谢向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夜里睡不着,做了个梦。不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命人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大周的婚俗不比汉唐,并不是傍晚成亲,所以新娘子一大早就要起来。沐浴、更衣、绞脸、上妆,然后等着新郎来迎娶。

婚礼安排得很是紧凑。再说正礼什么的都是有吉时的,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吉利了。

青罗赶忙应声:“是,婢子这就去!”

天香院的丫鬟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不多会儿,谢向晚便坐在了飘满玫瑰花瓣的贵妃浴桶中,头枕在木桶边沿,微眯着眼睛。热气熏腾中,精油的清香慢慢飘散开来,她静静的享受着。

青罗则拿着两个剥了皮的熟鸡蛋,轻轻的在谢向晚双眼周围滚动——谢向晚一夜没睡好,眼下竟有了淡淡的黑晕。今天可是谢向晚成亲的大日子,妆容什么的自是要做到完美无缺,白润如玉的肌肤上怎么能有黑眼圈呢。

梳洗完毕,谢向晚回到卧房。

这时,周氏已经过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谢穆青。

“妙善。你终于要嫁人了呢。”

谢穆青看着清水出芙蓉的小美人儿,心中感慨万千。

几年前,如果有人说。她穆青居士会跟一个盐商连宗,继而依附着这家人过日子,她定会啐那人一脸口水。

但现在,谢穆青却无比感谢上天,让她能够遇到谢嘉树一家人,尤其感谢面前这个女孩儿。

当初若不是谢向晚一力主张去蜀地‘寻根’,谢穆青也就无法与谢家人相识,更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也正是因为谢向晚,谢穆青才能顺利的摆脱族中那些贪婪的极品族亲。才能下定决心嫁给表哥。

如今她有夫有子,生活美满幸福。当年被人逼着躲到蜀地山林中做‘居士’的日子更是一去不复返…而这一切,都是因着谢家、谢向晚。谢穆青心中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再加上几年相处,她早就把谢向晚当成了自己嫡亲的侄女儿,甚至是女儿般看待。

如今宝贝妙善要嫁人了,谢穆青真是又高兴又有些失落,将一个小巧的匣子放到妆台上,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和你姑丈的心意。”

周氏也笑着将一个小匣子放到了谢向晚面前,“是呀,妹妹,这是大爷和我的心意,你可千万别推辞!”

这是添妆,却又不是。

因为前几天,谢家的亲友女眷们已经来给谢向晚正式添了妆。

成国公世子夫人、靖国公世子夫人和四少夫人、方大奶奶…连广平郡主也命人捎了一整套的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给谢向晚添妆。

那日,周氏、谢穆青也都先后送了些首饰、银票,但那些都是明面上的,是被记在册子上的。

周氏、谢穆青与谢向晚情分不一般,除了明面上的添妆,她们私底下还准备了一份极丰厚的嫁妆。之所以悄悄送过来,则是为了顾及谢向意的感受。

人心本就是偏的,谢向晚对周氏、谢穆青而言都有着一份特殊的情分,所以也当得起她们的另眼相看。

“谢谢姑母、姑丈,大哥、大嫂!”谢向晚没有矫情,直接命人将东西收了。

“跟我们你还客气什么?”谢穆青伸手揉了揉谢向晚的头,语气很是亲昵。

“是呀,大爷时常说,这些年家里多亏了妹妹,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了你啊。如今你要出阁了,昨夜一宿都没睡好,拉着我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儿…”

周氏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眼下厚厚的脂粉,笑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大爷小时候竟还这般顽皮!”

谢向晚甜甜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和大哥的感情向来深厚,母亲过世后,他们兄妹在谢家大宅里相依为命,一起照顾幼弟,情分自是不一般。

再加上这些年谢向晚一直帮着谢向荣打理他名下的产业,在原有生意的基础上,又帮忙开拓了许多新买卖,让谢向荣的资产翻了好几番。

这么说吧,靠着这些钱,谢向荣以及他的儿子都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当官的话也会是一清到底的绝世大清官。

直到周氏生下了嫡长子,谢向晚才将这些产业全都交给了她打理。

对于谢家三兄妹的感情之深,慢说是周氏羡慕了,就是谢向意也羡慕嫉妒不已啊。

正说着。谢向意和周安歌走了进来。

“妙善妹妹,恭喜你!”周安歌笑得很是灿烂,真挚的道喜。

“姐姐。你今天真漂亮!”谢向意面皮有些僵硬,但还是笑弯了嘴角。只是不知那笑容里有多少诚意。

谢向晚笑着回道:“谢谢你们,蓁蓁,你也越来越好看了!”而且也成熟、有城府了,面对‘情敌’,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绝对比袁氏强太多了。

“还是比不上姐姐——”要不然,陆二爷怎么会选她而不选自己?

谢向意笑得很假,心里悄声嘀咕着。

不多时。媒婆和全福太太也赶到了。

谢向晚认识的贵妇不多也不少,她特意请了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陈氏做全福太太,陈氏父母双全、公婆俱在、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友爱,且儿女成双,孙儿孙女也都抱上了,是京城公认的有福之人。

再者,谢向晚与陈氏的情谊不同,两人相识多年,又是亲密的合作伙伴。

“喝,好个漂亮的新娘子啊!”

陈氏笑眯眯的看着谢向晚。从丫鬟手里接过棉线,双手手指翻动,将棉线扯成了十字。而后一下一下的帮谢向晚绞着脸上的细小绒毛。

说实话,谢向晚的皮肤很好,脸上连个小毛孔都没有,绒毛什么的也不多,陈氏只象征性的绞了几下便停手了。

接着便是给新娘上妆。

原本,大周的习俗中,新娘子的妆容都是很浓艳的:先是刷墙一样的在脸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粉,然后剃去眉毛用眉笔画上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嘴唇涂得鲜红…总之。如果不是一身大红的嫁衣,单凭这妆容。说是女鬼也有人信。

不过,谢馥春开业后。不只对外出售商品,还教贵妇、贵女们一些新奇的化妆手法。

直到这时,女人们才知道,化妆不止有浓妆艳抹,还有淡妆相宜。

于是,淡妆、生活妆开始渐渐被贵妇、贵女们接受,时间久了,那些天生爱美的女孩儿们不禁想,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画?

还别说,前几个月出嫁的贵女中便有人这般试了试,嫁到夫家后,新郎挑开红盖头的那一刹,便看到一个自然娇美的俏新娘,一起跟着起哄的亲戚也都惊呼‘好标致的新娘子’。

而事实上,这位贵女的相貌也就中游偏上,偏偏在谢馥春的化妆品的帮助下,竟成了大美人,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好好的风光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