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几个婆子瞧了,不再拦阻,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吱嘎一声,祠堂的大门被打开,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祠堂里顿时亮了许多。

秦妈妈拉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催促:“胡老大夫,您快些,快些走啊!”

胡老大夫气喘吁吁的被拖了进来,他肩上背着个药箱,脚步踉跄,形容有些狼狈。他很想说,这里还有许多女眷,咱们是不是该回避下。

但陆家人只顾着关注陆延德的生与死,礼仪什么的早就丢到了一旁。

还是谢向晚想得周到,悄悄命人将陆穆送了出去。

“等等,这、这是什么人?好像不是宫里的太医吧?”

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睛却好使,一眼便看清了胡老大夫的模样。

秦妈妈脚下一顿,正欲出言解释。

梅氏却冷哼一声:“咱们家距离宫城虽然不远,但去请太医,须得拿了府里的牌子,还要去太医院申请…一路走下来,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呢。国公爷却等不及,所以,秦妈妈出门前,我特意叮嘱了一声,命她就近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即可。”

说着,梅氏唇角上扬,双手合十的拜了拜,“幸而老天有眼、祖宗庇佑,咱们家附近便有一个极好的大夫,也就是这位胡老大夫,更幸运的是,胡老大夫没有出诊,秦妈妈去了便将人请了来。”

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想着:管你请来怎样好的大夫,除非有仙丹,否则谁能解了这乌头之毒?

说话间,秦妈妈已经把胡老大夫拖到供桌前,胡老大夫顾不得行礼,卸下药箱,取出脉枕给陆延德把脉。

众人都不做声,只两只眼睛密切的注视着。

梅氏大气也不敢喘,屏气凝神的盯着胡老大夫,良久,见他终于抬起手,方悄声问道:“怎样?国公爷可、可还——”有救?!

胡老大夫拱拱手,恭敬的回道:“夫人放心,国公爷误食乌头,轻微有些中毒,并无性命之忧…”

咚的一声,老夫人手里的念珠掉在了地上!

第139章 喜大普奔

许是方才老夫人扯得太用力了,念珠串儿落地的时候,那线竟然断了,十八颗念珠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敲击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祠堂里很安静,叮叮咚咚的脆响仿佛被放大了数倍,重重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还有那紧张的,竟忍不住在心底数着珠子落地的声响:一颗、两颗…

直到最后一颗珠子落地,弹跳,归于平静,老夫人才开口道:“是乌头之毒?老大夫可确诊清楚了?”

胡老大夫虽然不是太医,但在内城里开医馆,经常来往于权贵之家,对于这些高门里的污糟事儿,他很清楚。

今儿被那个婆子连拖带拉的拽进国公府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进了祠堂,瞧了众人虎视眈眈的模样,愈发心惊胆战。

亏得他人老成精,跟权贵们打交道的经验也多,这才没有乱了阵脚,好容易稳下心神,仔细的把了脉,又反复验看了陆国公爷的气色,斟酌了好久才做出了判断。

当然,除了这些,陆延德鼻息间那浓郁的酒气,也给了胡老大夫提示——今儿是除夕,依着风俗祭祖的时候须得饮屠苏酒。而这屠苏酒是预防疫病的药酒,其中一味药便是乌头。

乌头有毒,知道药理的人都清楚,可毒药若是用好了,也能治病救人。乌头便是如此。

只是炮制的时候分外小心些就是了,从所用的计量、炮制的方法以及配伍的药材,都有明确的要求。

按理说,似陆家这样的门第,主人们饮用的屠苏酒必是千小心万谨慎调配出来的。然而事有‘万一’,一旦牵扯到内宅的*。就是把乌头直接换成砒霜也是有可能的呀。

再结合陆国公爷的病症表现,胡老大夫才敢确定:“好叫老夫人知道,国公爷确实是中了乌头之毒。不过分量不是很大,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说着。胡老大夫的谨慎性子发作,又补了一句:“但,因着没有及时催吐,国公爷有、有可能会落下病根儿。”比如手麻脚麻、身子不灵活之类的。

梅氏顾不得太多,连忙催促,“胡老大夫,还请您赶紧给国公爷开些解毒的汤药。”

胡老大夫不敢耽搁,点头道:“夫人放心。小老儿这就写方子,还请府上赶紧准备一应药材,拖延的时间越久,国公爷的病情也将越严重啊。”

其实,胡老大夫心里却说:这位老爷子中的毒并不严重,约莫是他上了年纪,又有些风寒,过年疲累,再加上许是有什么喜事,致使他的血气丰沛得厉害。早上还有可能吃了大补的药膳…几下里凑在一起,又有乌头做引子,这才吐血、昏厥。

陆国公爷的症状看着凶险。但病情还可控制,只需服用一些解毒的药物,再清一下肠道,好生调养些日子便能慢慢康复。

他之所以把病情说得严重些,一来是习惯使然,做大夫的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倘或有个意外,病人家属只会怪大夫没有尽力;二来也是想表现一下,国公爷都中毒、呕血了。他老胡还能把人救活,显见他的医术了得。国公府还不得好好酬谢一番?!

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胡老大夫脸上却一脸认真。

梅氏听了。长长吐了口气,能救活就好,至于什么‘后遗症’却不在她的考虑之中。若是按照她的意思,陆延德若是真能落个大病根儿还好呢,省得他有精力在府里作乱。

迭声命人准备纸笔,梅氏又唤来秦妈妈,让她亲自跟着人去取药、煎药——老夫人都直接下毒了,这是要鱼死网破的节奏哇,如今她一计不成,极有可能会趁机在汤药里做手脚。

梅氏做了老夫人几十年的儿媳妇,对她的阴狠毒辣深有体会,所以,梅氏必须防着。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瞧着梅氏忙里忙外。

陆元和小齐氏到底年轻,不如老夫人沉得住气,夫妻两个偷偷交换了个眼色。

陆元弯腰在老夫人耳边悄悄说道:“祖母,要不我、我也去看看——”趁机在药里下点儿什么?

老夫人抬起右手,打断他的话,“你给我老实呆着!”

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一步,老夫人很清楚,这一遭她又输了:屠苏酒的乌头分量不够,原该出现在祠堂的孙氏却没来,梅氏的人出门就请到了大夫…整个计划就没有一样顺利的,如果说这一切背后没有人安排,打死老夫人都不信。

定是有人提前察觉到了她的计划,还来了个将计就计。只不知那人是谁,是梅氏?还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人想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如果是真心想救陆延德,为何不事前阻止,直接把酒换成正常的屠苏酒?

难道是那人担心没有证据,故意制造出陆延德中毒垂危的假象,好以此查出谁是背后下毒之人,继而她和陆元一网打尽?

也不对呀,老夫人自认这件事做得很是周密,不管是下毒的人,还是倒酒、送酒的人都不是她的人,而是梅氏和孙氏的人。

老夫人为了成功将下毒的罪名推到孙氏头上,还特意命邱姨娘在孙氏的松香园埋了些好东西呢。

可以说,不管陆延德有没有被毒死,事后追查起来,都不会查到老夫人的头上。

但陆元若是偷偷跑去在汤药里下药,那就是明晃晃的将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啊。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岂会犯下这种过错。

输了就是输了,老夫人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那人又想做什么?!

两刻钟后,秦妈妈便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汤药。

梅氏亲自端起药碗。拿起白瓷汤匙,轻轻的搅动着,而后一勺一勺的灌进陆延德的嘴里。

吃了药。陆延德的气息平稳了些,梅氏命那几个壮硕的婆子。直接抬了供桌,将供桌上的陆延德小心翼翼的抬出了祠堂,送回宁禧堂的正房。

老夫人稳定了心神,装模作样的念了句佛:“幸而佛祖保佑、祖宗庇护,大郎才捡回一条性命,但下毒之人却不能就此绕过。来人——”

老夫人一指方才撞柱自尽的小丫鬟:“给我好好查查这个贱婢,看看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许是太气愤了,老夫人的气息有些紊乱。抚着胸口平复了下,才又道:“还有,她临死前提到了孙氏,不管是真情还是诬陷,孙氏都有嫌疑,你们几个去松香园,把院子给我看好了,仔细给我搜一搜,孙氏到底冤不冤枉,一切自有公断!”

老夫人的心腹婆子们都站了出来。齐声应了一声:“是!”

言毕,留下两个婆子将那丫鬟的尸身拖出去,其他人则气势汹汹的出了祠堂。

老夫人眯着眼睛环视众人。她观察的很仔细,不放过每个人的任何一丝表情异样——背后动手那人就在人群中,到底是哪一个呢?!

不管旁人是个什么表情,谢向晚的神情有些复杂:惊愕、失望以及隐隐的担心。

这很符合她的身份,试想下,她一个刚刚嫁入高门的新妇,原本怀着敬畏的心情来参加首次除夕祭祖,却目睹了如此令人瞠目的一幕。如果谢向晚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是真正的奇怪呢。

而且谢向晚只是表情复杂。她的双眼依然澄澈如水,半空中遭遇老夫人那探询的目光时。她先是一怔,旋即坦然的与老夫人对视。

老夫人皱了皱眉。不是谢氏。难道真是梅氏?!

祠堂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祭祖仪式自不能进行下去,大家也没这个心思了。

眼下,众人只关注两件事:第一,陆延德到底能不能正常醒过来;第二,老夫人会把孙氏怎样!

这两件事都不必在祠堂里进行,老夫人也不喜欢祠堂这凝重肃穆的气氛。在陆元的搀扶下,她站起来,对众人说道:“这里是陆氏祠堂,何等的尊贵与庄重,那些腌臜事还是不要惊扰先人为好!”

说罢,她率先走出了祠堂。

陆延宏和陆延修紧跟其后,方才他们已经表了态、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就目前而言,他们和老夫人算是临时的盟友,所以,还是跟着老夫人一起行动为妙。

屈氏、钱氏等一干女眷也赶忙跟上,谢向晚和陆离相视一眼,脚下停顿了下,待众人过去后,他们才慢悠悠的缀在了后头。

“阿晚,一切都如你计划的那般,很是顺利啊,”

陆离低声说着,表情却有些无奈,“只是,陆家又要丢一回脸了!”堂堂国公爷祭祖时被人下毒,下毒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生母,而他的生母原本是想毒害嫡母…啧啧啧,这段子简直比戏台上演得还要热闹咧!

定国公府都成勋贵圈里的笑柄了,陆离再怎么痛恨陆家,他也是姓陆,且他非常尊敬老国公爷,而祖父最在乎的便是定国公府的名声与荣耀。

如今…陆离无力的摇摇头,满心都是苦涩。

谢向晚勾了勾唇角,道:“丢脸总比丢爵位、丢性命来得好。”

陆延德不死,他就和孙氏可劲儿的折腾,陆家早晚能闹出事儿来。

陆延德死了,陆元袭爵,老夫人便会兴风作浪,陆家也迟早会惹上祸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陆延德半死不活,既没有经历折腾,又不会给陆元上位的机会,如此陆家方能有十几二十年的安稳。

而十几二十年,足够陆离成长为参天大树,国公府的祸事也不会连累到他们…

第140章 遍体生寒

“话虽这么讲,但…”陆离叹了口气,道:“罢了,且看看老夫人怎么个章程吧。”希望她不要折腾得太过,否则陆家将会更加丢脸。

谢向晚微微一笑,心说话:老夫人苦心筹谋了几个月,又是忍辱负重,又是大费周章,好容易将一切准备妥当,临了却事事不顺,如今只剩下一个孙老姨奶奶,她若是能轻易放过,那她也就不是老夫人了。

不过,谢向晚却不能让老夫人一棍子将孙氏打死,孙氏和陆延德一样,必须活着,只要他们还在,就能牵制老夫人,她和陆元才不敢太嚣张。

青罗悄悄的跟了上来,附到谢向晚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谢向晚颔首,“嗯,知道了!”万事俱备,只差老夫人登台演戏了。

谢向晚心情很好,脚步也轻盈了许多,国公府的破事,今儿能了断个七七八八,以后她和陆离也能多腾出些精力去忙正事。

一行人来到宁寿堂,老夫人坐在正堂上的罗汉床上,陆延宏、陆延修则分坐床榻两侧的椅子上。

陆元、陆离、陆文等在下首的两溜官帽椅上坐定。

屈氏、小齐氏、谢向晚等一众女眷坐在陆元等人的后面,男男女女加起来十几口人,将偌大的正堂做得满满当当的。

“放手,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对主子不敬?”门外传来孙老姨奶奶的叫骂声,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哎哟,我的老姨奶奶,您瞧您这话说的,咱们哪里对主子不敬了?”婆子嗤笑声不断。话并没有说得太透,但意思已经足够——孙氏,你不过是个姨娘。撑破天也就是陆家的半个主子,咱们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呢,奴才之间何谈什么敬不敬的?

“你、你放肆,你个刁奴,竟敢、竟敢,”孙老姨奶奶气得够呛,结结巴巴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本是个精明、谨慎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顺利逃过老夫人的‘清算’。只是几十年在封闭的田庄里过着悠闲、顺遂的日子,没有争斗、没有算计。渐渐磨平了她的性情。

再加上她的儿子坐稳了国公爷的宝座,如今又正大光明的将她接回国公府,还风风光光的给她贺寿,连霸道得母老虎一样的老夫人都退避三舍…孙老姨奶奶不禁心生错觉,她才是国公府真正的老祖宗,而齐氏老夫人也不过个没了爪牙的困兽。

时间久了,孙老姨奶奶便忘了她的身份,忘了老夫人的阴狠毒辣,忘了当年的种种,如今的她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定国公府是她和她儿子的天下。其他人,都要仰仗她们母子的鼻息过日子。

“老姨奶奶,您都敢下毒谋害老夫人和国公爷了。还好意思训诫咱们这些奴才?”

那婆子应该是得了老夫人的事先叮嘱,说出的话,一句一句的刺激着孙老姨奶奶的神经。

“什么?什么毒害国公爷?你、你是说大郎出事了?”

孙老姨奶奶终于抓住了重点,声音陡地拔得老高,仿佛被人掐着脖子的老母鸡,声音尖利刺耳。

“哎呀,老姨奶奶,事到如今,您就别装了。待会儿到了老夫人跟前。您还是实话实话的好,咱们老夫人一向宽厚仁德。或许看在您往日的‘功劳’上,会法外开恩呢。”

婆子的音量不大。却总能让屋子里的人听到。

宽厚仁德?

谢向晚半低着头,唇边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心说话,这婆子想拍老夫人的马屁可以理解,可、可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也是个人才呢。

老夫人仿佛没有听到外头的声音,依然抿着唇、板着脸,神情很是肃穆。

不多时,两个婆子压着一个身着蹙金绣袄裙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老妇人,孙氏带到!”其中一个婆子恭敬的回禀道。

听声音,应该就是方才在外面跟孙氏对嘴的婆子。

“嗯。”老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两个婆子会意,方才说话的那个用力一踢孙氏的膝盖,孙氏不妨,脚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哎哟~”孙氏养尊处优几十年,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下意识的惨叫出声。

“孙氏,你可知罪?”

老夫人看都不看扑跪在地上的孙老姨奶奶,冷冷的问道。

孙氏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不过这一疼,倒让她回过神儿来,她抬起头,看到高坐罗汉床上的老夫人,想起那婆子的话,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奋力想爬起来,嘴里兀自喊着:“好你个毒妇,是你,对不对,是你下毒害了我可怜的大郎?”

提到了陆延德,孙氏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了,目光四顾,努力逡巡着,“大郎,大郎?你怎么了?你、你在哪里?”

目光一一滑过在场坐着的众人,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孙氏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整个人都不好了,嘴里喃喃道:“不会的,早上大郎还好好的陪我用饭呢,他一向精明能干,又、又岂会轻易着了贱人的道儿?”

说到贱人,孙氏想起了她的宿敌,双目赤红的看向老夫人,目光如刀般凌迟着那个华贵的老妇,嘴里骂着:“毒妇,毒妇,你个丧心病狂的毒妇,竟敢谋害我的大郎,你、你还我大郎的命来!”

说罢,孙氏猛地从地上蹿起来,一头撞向罗汉床上的老夫人。

那两个婆子早防着呢,岂会让孙氏得逞?

孙氏刚刚起身,便被她们死死的拽住,两人都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人,拉着孙氏的时候,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顺手死命的掐了孙氏好几把。

孙氏满心悲愤。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疼痛——姓齐的老虔婆敢这般对她,四周的人连管都不管,显见她的大郎已经遭遇了不测。即使没死。估计也不能自理,否则。大郎定不会任由旁人作践、欺侮她啊。

“大郎?哼,你还有脸提大郎?”

老夫人冷声一记,不愿与孙氏多纠缠,直接吩咐道:“把东西都拿上来吧。”

门口的婆子答应一声,鱼贯着走进来。

打头的是老夫人的心腹杨妈妈,手里捧着个包袱,而她身后的婆子则押着两个小丫鬟。

“坠儿、念儿,你们怎么来了?”

孙氏看清那两个小丫鬟。正是自己房里服侍的二等丫鬟,不由得惊呼一声。

“回老夫人,这是老奴在松香园搜到的东西,请您过目!”

杨妈妈仿若没听到孙氏的惊呼,直接将包袱举上前,恭敬的回道。

老夫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杨妈妈将包袱放在地上,解开包袱皮,露出一堆瓶瓶罐罐,另外还有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

“…”孙氏惊呆了。那个人偶是她亲手做的,可、可那些瓶瓶罐罐又是什么?

孙氏不是真蠢,经过短暂的惊慌。她终于镇定下来,飞快的理清了思路,一指老夫人:“好呀,你个毒妇,不但毒杀我的大郎,还、还意图嫁祸与我。”

老夫人根本不搭理孙氏,直接问杨妈妈,“这些都是什么?”

杨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好叫老夫人知道。这几个小瓷瓶里装着的都是剧毒之物,方才老奴已经命人验过了。其中有乌头、砒霜、断肠草等毒物。而、而这个人偶则是、则是——”

杨妈妈支吾了许久,方道:“人偶上钉着一张生辰八字。老奴瞧了,仿、仿佛是您老的。”

话音方落,老夫人和一干女眷齐齐变了脸色。

巫蛊?!

这次,连陆离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周太祖最厌恶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太祖末年,更是因着一场巫蛊而引发了一连串的血案。

是以,大周皇室最忌讳巫蛊,倘或是民间的无知妇人扎个小人也就罢了,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如果传出内宅妇人行巫蛊之事,圣人定会追究。

到时候,孙老姨奶奶肯定是逃不过的,就是整个国公府也要跟着受牵连啊。

这个齐氏,为了翦除异己,竟是什么都不顾了。

陆离死力握着椅子扶手,心里再次充满了对老夫人的怨恨。

“什么?”老夫人也‘怒’了,连连捶了几下迎枕,恨声道:“把那脏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

杨妈妈迟疑了下,在老夫人的迭声催促中,还是将那个人偶送到了老夫人近前。

老夫人拿过来看了看,按照她的剧本,她只需确认了上面钉着的生辰八字,然后奋力将人偶掷到孙氏跟前,便能直接定了孙氏的罪。

事实上,老夫人也已经酝酿好了情绪,正准备开演,忽然间,她却发现,那人偶上并没有什么生辰八字,而且那银针插的位置也不对,哦不,不是不对,那银针插得极有规律,并不像惯常巫蛊时冲着心脏一通乱扎,而是非常规整的插在了某个位置上。

不对,这、这人偶被人换过了,根本就不是邱姨娘事前给孙氏准备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被婆子押着的一个小丫鬟忽的喊冤道:“冤枉呀,老夫人,那、那人偶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生辰八字,也不是用来害人的,而是、而是奴婢用来练针灸、认穴位的布偶!”

老夫人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是不是真的老了,竟被人如此算计…

第141章 意料之中

在紧急关头,人总能激发出身体内最大的潜能。面对老夫人的步步紧逼,孙老姨奶奶那多年不用、几乎锈掉的大脑终于运转开来,须臾间便有了主意。

不管是谁在背后帮了自己,孙老姨奶奶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咬死不承认。

“没错,念儿说的没错,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巫蛊人偶,而是一个练习针灸之术的布娃娃。”

孙老姨奶奶梗起脖子,尖声喊道:“这些日子我身体有些不适,又不敢随意惊动太医,这才悄悄吩咐懂些医理的念儿跟着太医学着认了几个穴位,念儿是个好孩子,为了好好伺候我,便按照药铺里的针灸铜人做了个布偶…”

孙老姨奶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没影儿的谎话也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坐在陆离身后的谢向晚不禁扬起了一边的眉毛,心道:这才是孙氏真正的战斗力吧,难怪当年她能顺利生下国公爷,并安全离开国公府呢。

念儿更加机灵,见老姨奶奶帮她圆了话,赶忙道:“婢子只想着好好服侍老姨奶奶,这才…不想,却险些害了老姨奶奶。”

说罢,念儿奋力推开钳着她的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来到近前,连声求道:“老夫人,这、这个娃娃真是奴婢悄悄做来练习针灸的,并不是什么巫蛊人偶,更与老姨奶奶无关,还请老夫人明察啊!”

明察?还怎么个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