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陆世子来别业散心,偶尔听说了谢则家的事,觉得谢则可怜,这才想着帮一把。

梁姨娘觉得她的这番话或许称不上天衣无缝,但哄骗一个十三四岁的山村少年,却是没问题的。然而她却忘了,前世的谢则能成为大周第一权臣,他的心智和聪明绝非常人。

哪怕现在他只有十三四岁,哪怕他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山村小子,但他依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谢父在时,也曾教他读过几天书,该懂的道理,谢则都非常明白。

再加上父亡、母重病、族人算计,谢则的心智远比同龄人要坚韧、成熟的多,想问题也更周全些。

梁姨娘种种无厘头的示好,落在谢则眼中,却变成了别有用心的算计。虽然他不认识梁姨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自己,但他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听了梁姨娘的解释,谢则的小脸上满是淡漠,客气却疏离的将人‘请’了出去。

至于梁姨娘说的想要帮他的话,他却似没有听到一般,根本不理这个话茬。

嘭!

门板在梁姨娘面前关上,梁姨娘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儿来。

梁姨娘:“…”怎么又失败了!明明她说的跟谢向晚说的都一样啊,这样也不行?

怏怏的回到别业,闷头坐在厢房里,又将前世的记忆翻出来仔细想了想,梁姨娘才找到症结:唔,前世谢向晚出手的时候,好像陆离也跟在身边。

是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她不该自己出面啊!梁姨娘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声‘该死’,她倒不是真的蠢到不懂得吸取教训。她只是不想把‘帮助谢则’的这个大恩情拱手让给陆元。

最近两个月,陆元对她确实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哼,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鄙夷、不屑,真当她看不出来呀。

但,形势比人强,谢则是个少年,却也是个男子,她一介女子主动跑上去表示要帮助人家,人家会轻易相信才怪呢!

叹了口气,梁姨娘只得将这份功劳分一半给陆元。分给他,总比便宜了陆离夫妇强啊。

虽然上辈子陆离和谢向晚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也没有对她施以援手。眼瞧着跟自己同样出身,命运却截然不同的谢氏能富贵荣华一辈子,梁姨娘的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天垂怜,让她重生一世,除了报复小齐氏外,她还要抢走属于谢氏的‘机缘’。谢则是个大杀器,是谢氏行善一生中最大的机缘,梁姨娘决不能轻易放过。

反复衡量了几回,梁姨娘勉强说服了自己,待陆元骑了一圈马回房后,她便急急的寻他来说话。

陆元却不怎么相信。

虽然梁姨娘说她跟着族里的一位‘神算子’学了些相面之术,看出谢则面相不俗,还推测其日后定能飞黄腾达,但相面一说,太过虚无缥缈,陆元还真有些怀疑。

梁姨娘知道陆元不会轻易相信,来之前便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她道:“方才进门的时候,遇到了别业的王管事,奴便顺便看了一眼,发现他眼皮松弛、泪堂湿润、山根横纹,显是克妻妨子之相,三日内,王家必有祸事。”

陆元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暗暗记下。

梁姨娘却很是笃定,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陆离之所以会遇到谢则,正是因为陆家别业出了事,他作为距离最近的陆家主子,自然赶来查看。

原来是别业的柴房走了水,火势蔓延至房舍,下人们躲避不及,伤七人、亡二人,唯二死的便是王管事的妻子和儿子。

而祸事的具体时间便在今晚!

当夜,梁姨娘坐在临窗大炕上,手里拿着个绣绷子,眼睛却盯着窗户。

没过多久,窗外不远处的房舍忽然一片大亮,慌乱的人声响起——

“走水了,走水了!快点救火呀!”

次日清晨,别业的奴仆们忙碌了大半夜,终于将大火扑灭,然后查看伤亡情况、清点损失。“房舍烧了十一间,烧伤七人,死、死两人——”王管事的头发都被火燎去了三分之一,脸上满是黑灰,眼中则一片死寂,毫无生气的回禀着,整个人仿若枯槁一般。

饶是陆元这样冷心冷肺的人瞧了,也有些不忍,叹道:“王管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王管事扯了扯嘴,露出一抹极难看的笑容,“多、多谢世子爷关心,老、老奴没事!”

陆元见他这样,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回到主院,陆元直接来到梁姨娘的厢房,再次问道:“那个什么谢则,果然能入阁拜相?”

虽还是问句,但话里已经有了几分确定,显是信了梁姨娘的话。

梁姨娘心里暗暗得意,面儿上却不显,用力点头。然后又略带遗憾的说道:“不过,这小子太聪明了,世子爷须得像个接近的法子才是。”千万不能像她昨日那般贸贸然的凑上去,否则非但不能施恩,反而会被谢则那小子怀疑呢。

陆元勾了勾嘴唇,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何难?世间只有讨不回来的债,却没有送不出去的好处!”

不就是施恩吗,不就是刁买人心吗,简单!

陆元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深切领会‘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精髓。

那个谢则家里原就一摊子烂事,陆元只需再加一把火,让谢则焦头烂额,他再‘碰巧’偶遇,然后把人救下来不就成了?!

梁姨娘听了陆元的计划,也不禁连连点头,没口子的称赞:“好,真是太好了!”可不好嘛,很快他们便能把陆离夫妇的脑残粉变成自己的了,哈哈,想想就觉得痛快啊!

第150章 命中注定

“谢家小子,你娘的病——”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欲言又止,很显然,他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谢则稚嫩的面庞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与坚韧,只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陈大夫,有话您只管说!”

话语中带着莫名的坚定,仿佛在说,不管是怎样的坏消息,他都有法子解决。

不过,小少年紧握着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并不如他表现得那般镇静。

“唉,”陈大夫叹了口气,缓声道:“你娘积劳成疾,又因着你爹的事而心忧过重,想要痊愈,难呀。”

病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谢家的污糟事儿太多,谢方氏根本不能好好静养,滋补的好药也跟不上,就这条件,真心难治愈啊。

小少年却抓住了重点,“难归难,但还是可以康复的,对吗?”只要有法子救母亲,他就会全力以赴,拼了命也要治好母亲。

陈大夫犹豫了下,然后道:“法子倒是有一个,不过——”太为难这个孩子了。

谢则却一脸坚定,“什么法子?还请陈大夫明示。”

陈大夫想了想,道:“其实这个方子也不难,就是有几味药材甚是讲究。咱们这个小县城可没有这么珍贵的药材,须得去京城的大生药铺子去寻找。”

药材珍贵,意味着数量少,而且价格高。前者还好说,再少它也是有啊。可后者就有些为难了,放在之前的谢家,或许还能勉力一试。可如今…当日谢父是病死的,咽气前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银子,如果他再迟两日闭眼。谢家的那些田产也都保不住了。

所以,现在的谢家,能保证有钱给谢方氏看病、吃药就已经不易了。更不用说买什么人参、血燕之类的珍贵药材了。

这方子,就算陈大夫开了出来。谢家也未必凑得起上面的药材。注定不能用的药方,说出来,不是为难面前这个小少年嘛。

谢则却不这么想,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恳求道:“药材贵些也没关系,只要有地方找寻就好,还请陈大夫开药方。”

陈大夫见他坚持,不好再劝。暗暗摇了摇头,还是写了一张方子给他。

谢则小心翼翼的将方子折好,放进袖袋里,然后恭敬的送陈大夫出门。临出门前,陈大夫顿了顿脚步,扭头看向谢则,“那些药材,其实也不必用钱买。”

谢则睁大了眼睛,赶忙问道:“陈大夫,可是有什么其它的法子能换来药材?”

陈大夫点头。低声道:“你可知道向东三百里有个谢家别业?”

谢则怔愣了下,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听说过。好像是京城的谢翰林家的别业,据说还是圣人御赐的田产。怎么,他们别业有药材?”

陈大夫摇头,又点头,见谢则一脸疑惑,干脆说道:“是这样,谢家建了栋藏书阁…盖房子有匠人,但却少抄书的人。所以,谢家开出高价聘请写字好的读书人帮忙抄书。只是谢家是盐商出身,虽然出了个谢翰林。但还是有些读书人不太喜欢给谢家做事,又觉得抄书赚钱有辱斯文。去应聘的人并不多。”

陈大夫一边说着,一边觑着谢则的反应,见他听到‘盐商’二字时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谢翰林见此情况,便改了报酬的方式,并不只一味的给银子,而是提出了‘以书换物’的说法。言明,只要肯帮谢氏藏书阁抄书,可根据抄书的数额兑换相应的物品,其中有珍贵的古籍、珍本,有西洋的舶来品,还有许多珍贵的药材…”

听到这里,谢则已经双眼放光,他抱起双拳,冲着陈大夫深深一揖,“小子多谢陈大夫!”自己整日里忙着照看母亲、与族人周旋,并没有精力顾及其他,是以连这样重要的新闻都不曾听到。

陈大夫此言,无异于给他指明了救母的道路啊,乃是大大的恩情,谢则现在还无力报答,只能默默的记在心中。

“哎哎,你这孩子,还这般客气,咱们又不是外人,当年我和你祖父还在一个学堂里念过书呢…”

陈大夫赶忙扶起少年的胳膊,满脸慈爱的说道。

谢则那袖子抹了把脸,道:“不管怎么说,陈大夫您对我们家的恩情,小子铭记于心,他日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陈大夫千万别客气。”

人情归人情,但自从父亲亡故后,谢则看惯了人情冷暖,连同族之人能都贪心算计,更不用说外姓之人了。

陈大夫顾念往日的情分,又是免费看诊,又是赠送药物,如今又设身处地的帮他筹划,在谢则心中,陈大夫不啻于大恩人。

“唉,你个倔小子,跟你祖父一样,死倔!”且聪明、还争气。陈大夫含笑看着谢则,伸手拍了拍小少年还显单薄的肩膀。他这般照拂谢家母子,固然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但未尝没有提前投资的意思。

谢则这孩子,太聪明了,而且性子坚韧,能忍,也能狠得下心来,小小年纪就懂得自己要什么,绝对是混官场的好材料。即便不能入仕,这样的性子在日常生活中也吃不了亏。

陈大夫自认还有几分眼光,觉得谢则早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现在他不过是顺手做些好事,日后定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陈大夫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离开了谢家。

而谢则,将母亲托付给左右邻居后,便收拾了几样简单的行李,匆匆赶往谢家别业。

中午的时候,谢则气喘吁吁的抵达了谢家别业。别业前的土路上,运木材、青石板等建材的马车来来往往,身着粗麻布衣的匠人们进进出出,车来人往很是繁忙的样子。

谢则站在工地上看了一会,穿梭的人群中,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身着湖蓝色棉袍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三两步走到近前。拱手行礼:“这位先生请留步,小子谢则,讨饶先生片刻。”

蓝袍男子愣了下。手指反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先生?哈哈。小公子,我可不是什么先生。我只是谢家的管事。倒是小公子,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则舒了口气,这谢家,果然不同于普通盐商,看这管事的行事做派,就能推测其主人的品性啊。笑了笑,谢则道:“小子听闻府上请人抄写书籍。小子不才,自幼跟着父亲读了几年书,写得字倒也能看,只是不知——”

蓝袍男子一听,忙笑着躬身施礼,“哎呀,我造次了,小公子竟是个读书人呢。您说的没错,我家少爷正寻人抄书,小公子请跟我来!”

蓝袍男子很热情的将谢则领进了谢家别业的中庭。找到一个唤谢猛的管事,将谢则的来意说了一番,便退了出去。

谢猛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是中庭的小管事,近日专门负责在中庭抄书的读书人。见到谢则,先是一愣,前来抄书的人虽然不多,可也有十几个人,但年纪都在四十开外,大多是科举不第、生活困窘,无奈之下才来抄书的中年人。

可面前这少年,呃。他有十三岁吗,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呀。

不想。谢猛眼中的孩子,却异常有主见。口齿清晰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来意和要求,并且再三询问:“府上果然有百年人参、极品血燕这样的珍贵药材?而且可以换给抄书人做报酬?”

谢猛又愣了下,不过很快回过神儿来,笑着点头:“没错,只要小公子能达到我们少爷的要求,别说是百年人参,就是千年人参咱们府上也有。”这话说得相当土豪,想想也是,谢家豪富近百年,旁的没有,好东西、值钱的玩意儿却是不缺的。

如今谢向荣、谢向晚兄妹一心想把藏书阁建好,自是不吝啬银钱和宝贝。

谢则听了,先是一喜,然后他咬了咬下唇,略带不好意思的询问:“小子知道唐突,可还是想问一问府上,小子能不能预先支取一点药材?小子家中长辈急需人参救命,所以等不及小子抄到一定的数额——”

“这,”谢猛很为难,这明显不符合规定呀,但见着少年满脸焦急,眼中还带着祈求,谢猛有些不忍。

犹豫了下,他道:“这事太大,我一个下人不敢决断。这样吧,我家大小姐今儿过来送书,我去帮你问一问,可好?”

“好好,多谢大哥!”谢则连连道谢。

谢猛转身进了内院,一刻钟后,才呼哧呼哧的跑出来,对谢则道:“小公子,你、你能不能写连个字,我带去给大小姐看看。”

谢则明白那位大小姐的意思,没有耽搁,直接从包袱里掏出一杆毛笔、一张粗糙的草纸,他舔了舔笔尖上干掉的墨,然后伏在廊庑的横栏上写了几行字,字体端方秀丽,着实不错。就是谢猛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都觉得好看。

不等墨干,谢猛就两手捏着草纸的边缘,一路小跑进了内宅。

又过了一刻钟,谢猛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还没有走近谢则,便喊道:“大小姐同意了,不但许了药材,还表示,如果你愿意,咱们府上有位医术极好的老太医,可以帮你家中的长辈瞧一瞧!”

谢则一听,惊喜交加,紧绷着的小脸上不禁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略带结巴的说道:“那、那就太好了,多谢府上大小姐,多谢!”

第151章 咱有钱人

“姐姐,您为什么要帮他?”

谢向安双手托腮,双肘撑在放桌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姐姐,比女孩儿还要粉嫩嫣红的嘴唇嘟着,“我可不信您是因为可怜他。提前支领‘报酬’也就罢了,还特意劳动程老太医,这、这就有些过于‘热心’了吧?!”

谢家是商户,谢家那位秉德公又是个有名的奸商,最为老祖宗的孝顺子孙,谢向晚虽是个女子,可也是个极精明的商人。

在商言商,商人追逐的是利益,就算要做好事,那也要衡量一下利弊,确定对自己有利才会下手。

可姐姐方才那言行,明显有悖‘祖训’啊。

谢向晚正在验看十几个抄书人这几日抄录出来的书籍,听了弟弟的话,头也不抬的笑道:“可怜?呵呵,他才不需要人可怜呢。”如此骄傲的少年,倘或被人可怜了,他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呢。

谢向安眼睛一亮,很显然,他发觉姐姐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欣赏,莫不是,“姐,难道这人有什么可取之处?”

谢家老祖宗还有‘训诫’,奇货可居,有好货要提前抢占,有好的人才也要提前投资。近百年来,谢家能豪富至今,历代家主的‘人才投资’起了极大的作用——谢家资助了那么多读书人,为官做宰也不在少数,正是有了这些人的暗中庇护,谢家这第一盐商才能做得牢稳。

否则,财帛动人心,越有钱的商户,落在官员眼中便是最大的肥羊,人家不宰你又宰哪个?

谢向晚抬起头。从一旁的书堆上取了一张草纸,递给弟弟,“你且看看这字。”

谢向安接过来打眼一看。便赞了句:“好字!”确实不错,据说这个什么谢则跟他年纪差不多。但这字写得却很是老成,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谢向晚抬了抬下巴,“继续看,主要是看他的笔锋和笔意。”

谢向安听话的低下头,细细的看了一番,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姐姐,这人,确实有些不俗。”小小年纪却能写出如此气势的字来。以字观人,足见其心性与野望啊。

谢向晚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有长进了。”谢则写得字有笔意,这很不容易,而谢向安能通过字发现谢则的不俗,这也极为难得。

谢向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是不如姐姐。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是人才,那就要招揽过来呀。

谢向晚却有些犹豫。缓缓说道:“你也说了,这个谢则不俗,所以以往的法子对他或许没什么作用。且等我好好想想。”

谢则很聪明,也很有心计,但这样的人往往都很骄傲,表面上或许不显,但眼里、心里只佩服比他有能力的人。

而谢则的能力应该是表现在读书、书法上,这两个方面…

“什么好好想想?阿晚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陆离从外面走了进来,刚进门就听到谢向晚的后半句话,不禁笑着问道。

谢向晚看到陆离,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她怎么把这人给忘了,如果比才学。还有谁能比自己的夫君更能压得过谢则?还有一点,她们家的书院已经开始建设了。用不了几个月便能落成,到时候,若是能把谢则拐进来当学生,岂不是比谢家的‘人才投资’计划更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谢向晚伸手从弟弟手里拿过那张草纸,冲着陆离晃了晃,“二爷先看看这字。”

陆离不禁有些好奇,走到桌前,接过草纸,细细的看了看,“不错,这写字的人年纪应该不大,却有股子锐气,还隐约透着几分骄傲,若能好好调教的话,倒是个好苗子!”

谢向晚和谢向安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名士啊,这‘以字观人’的本事就是高。

陆离见她们姐弟这般,忍不住笑了,“这是谁写的?莫不是那些抄书的人?”

谢向晚下意识的点头,旋即又摇头,最后笑道:“说不是,这孩子却有心来抄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想着,二爷要不要先去见见他?”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与谢向晚做了几个月夫妻的陆离却听明白了,眼睛陡的一亮,“阿晚,你是说——”

谢向晚点头:“正如二爷猜测的那般,我已经命人去那少年的家里了,有什么消息,傍晚便能传回来,到时候咱们看看再说。可好?”

陆离越想越觉得可行,用力搓了搓手,道:“好,咱们今天先不回京,待此事确定了,再回去不迟。”

谢向晚没有意见,继续埋头检查那些书。

谢向安却跳到陆离跟前,拉着他的胳膊,“姐夫,我又学习了几招,咱们再比划比划?”

陆离反手勾住小舅子的脖子,笑道:“成,我也趁机检查下,看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

说罢,两人哥俩儿好的出了房间,渐渐走远,半空中却不时传来两人的谈话声:

“姐夫,你为什么叫姐姐阿晚啊,她的小字明明是妙善!”这个问题困扰他好久了说。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家伙儿都知道阿晚的小字是妙善,也都唤她妙善,可叫她阿晚的只有我一个人,也只能是我!”这可是他们夫妻间的爱称哪,小舅子一个小屁孩儿,自是不明白其中的妙趣。

谢向晚听了,不禁摇了摇头,静下心来,慢慢的检查着。这些书,日后可都要放在藏书阁、书院以及国子监,不能有半点马虎,谢家几乎是开出了天价请人来抄书,可不是为了抄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糊弄事儿。

不过还好,谢猛这人虽没读过什么书,办事却很用心,在他的督促、监管下,中庭那些抄书的人倒也尽职,字体算不上多好,但胜在端方公正。

谢向晚检查了一下午,只挑出了几本不太符合要求、需要重抄的书籍。

天色渐黑,程老太医和谢家的几个小厮才回来。

“程老太医,谢家的长辈病情如何?可还治得?”谢向晚关切的问道。

程老太医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先回答了谢向晚的问题:“虽有些麻烦,却还几分希望。只是,唉,那家的情况实在不好。”

谢向晚见程老太医满脸同情,不禁问道:“哦?可是有人欺负她们?”

程老太医年高德重,不愿谈及旁人家的家务事,倒是跟在他身伺候的小厮伶俐,三言两语把谢家的污糟事儿说了说。无非就是族长不义,欺负孤儿寡母之类的老桥段。

而且更巧的是,他们去谢家的时候,正遇到谢家族里几个泼妇去谢家闹腾,只把谢方氏气得连吐了几口血,当场命就去了一大半。

幸而程老太医医术了得,立刻施针,这才把人救了回来。接着又重新诊脉、开了方子,命谢家的小厮去药房抓药,待谢方氏吃了药、气息渐稳,他们才回来。

陆离听了这些,直接对谢向晚道:“阿晚,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这孩子能在父亲亡故、母亲重病的情况下,还能坚守本心,知道上进,品性应该不坏。明日我就亲去谢家庄一趟,好好跟那孩子说说。”

谢向晚点头,“二爷去自是稳妥。对了,多带些银子,还是那句话,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说着,谢向晚还自得的一笑,“外头不是有人说酸话嘛,说二爷您娶了个财神奶奶回来,如今啊,我还就当定这个财神奶奶了,呵呵,还别说,旁的我没有,就是银子多。”

陆离听了这话,没有露出什么羞恼、或是悲愤的表情,而是笑嘻嘻的凑到谢向晚跟前,伸出双手,舔着脸笑道:“哎呀,若是这般,那就太好了,财神奶奶,求您老恩赐小子些银钱,可好?”

谢向晚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见他双目澄澈如水,心知他说这话,是真的不在乎外头的流言,终于松了口气,也跟着陆离一起玩闹,煞有其事的从袖袋里掏出一沓银票,十分土豪的塞给陆离,嘴里说着:“这才对嘛,看在你虔诚的份儿上,本财神奶奶开恩,这是一万两银子,拿去随便花吧!”

“哎哎,多谢财神奶奶。”陆离满脸谄媚的接过银票,财迷兮兮的一张一张数了数,然后才万分宝贝的塞进了袖袋里。

做完这些,陆离抬起头,夫妻两个对视片刻,而后相视大笑。

陆离心道:坊间的那些个流言,不就是笑他丢了官职、没钱养家,开个书院都要靠老婆掏钱,说他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嘛。

其实,陆离很想说,他的阿晚富可敌国,这是事实,不管他有没有动用谢家的银钱,旁人都会说嘴,当初娶阿晚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会有今日。他敢娶阿晚,就有勇气面对流言。

总不能求娶的时候,装着无所谓,如今被人笑话了,又跑来埋怨妻子有钱,这、这绝非堂堂男儿所为。

反正只要他们夫妻和睦,外人说些酸话又能算得了什么?

吃软饭?哈,这算什么,当年王先生娶谢姑母的时候,有人还笑他是‘赘婿’呢。而王先生也说了,只要自己不在乎,外人说什么,又与自己有何相干?

第152章 就是任性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小夫妻早早的便起来了,昨夜他们并没有在谢家别业过夜,而是在小汤山自己的庄子上留宿。

陆离虽然不介意坊间那些关于‘他是软饭王’的流言,但这并不表明,他可以毫无芥蒂的住在岳丈家的别业里。

再者,他们在小汤山又不是没有地方,干嘛非要做那等落人口实的事——不在乎是一回事儿,刻意为之却是另一回事了。

山间空气清新,气温也低,如今已是早春二月,但一早一晚却还是有些寒气,夫妇两个在院子里舞弄了一番,将将练出一身热汗,便赶紧收了势,去一旁特意修建的汤泉池子泡了个澡,用罢早饭,换了外出的衣裳,陆离便带着几个随侍出了庄子,直往谢则所在的谢家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