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不顾风尘劳累,便匆匆去了宁禧堂。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陆离夫妇从别业上回来。

梅氏去宁寿堂请安的时候,便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说小齐氏在小佛堂虔诚诵佛几个月,想来已经知道悔改,正巧家里喜事连连,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让小齐氏和谢氏妯娌两个一起帮她管家。

谢向晚不想搀和这些,但看梅氏面色不虞,知道此事背后还有内情,不好多说,只得暂时应下来。

小齐氏却难掩喜色,眼中更是闪烁着亮光:我,又回来了!

第155章 钱惹的祸

“弟妹,这厨房和采买都是极重要的,母亲既让咱们负责,定是相信咱们,你看这两个差事,你想选哪个?”

小齐氏一改前些日子的枯槁与麻木,一身玫瑰紫的袄裙,配上头上珠光宝气的首饰,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神采飞扬,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明快与自信。

谢向晚坐在小齐氏对面,好脾气的回道:“我最是个没用的,厨房也好、采买也罢,对我而言都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幸而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样吧,大嫂,您先选,剩下的不拘是哪个,我勉强暂时照看些日子。”

谢向晚把姿态放得很低,甚至不惜自贬,她的意思只有一个——定国公府这家,谁愿意当谁当,反正她不趟这个浑水。实在推脱不过,她就勉强应下,照着原有的规矩走,至于其他的,她一点儿都不会多管。

小齐氏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心道:这个谢氏,还真是个盐商女,上不得台面,放着管家这般好的差事不要,却整日跟男人一起出去乱逛。

不过,小齐氏却不敢小瞧她,除夕那日的事,当时她并不知情,后来给老夫人侍疾的时候,她们两个曾凑在一起仔细讨论,老夫人将她的原定计划全都告诉了小齐氏,小齐氏也把自己的发现和疑惑对老夫人说了说。

两人讨论了半日,得出一个结论:祠堂的事,梅氏和谢氏都有份!

老夫人怀疑梅氏,这个很好说,那日梅氏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再加上梅氏管着家,想要在奴婢身上动些手脚。再简单不过。

老夫人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在谢向晚身上,却是因为陆穆。

在她的计划中,邱姨娘会撺掇孙老姨奶奶去祠堂。而老夫人则会当众揪出不请自来的孙氏,接着又引出陆延德是被人下毒谋害。然后再有一个小丫鬟撞柱自尽、自尽前指认孙氏,最后,下毒的罪名便会顺理成章的扣到孙氏头上。

当然,孙氏可以说陆延德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害谁都不会毒害他。

就在这时,前去松香院搜检的人,将钉着老夫人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拿出来,孙氏的罪名就能落成——孙氏不是想毒害陆延德。她真正想杀的人是老夫人,只是事不凑巧,老夫人没喝毒酒,陆延德开心多喝了几杯,却成了老夫人的替死鬼!

如此,整件事就能说得通了,而孙氏下毒的事儿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铁案!

计划很好,实施过程中却频频出错,原该出现的孙氏没有露面,取而代之的却是陆穆。尤其陆穆还穿了一身颇有迷惑性的蹙金绣袄裙。连小齐氏都被骗了去。

如果说这是巧合,那就太侮辱老夫人和小齐氏的智商了。

陆穆是故意穿着蹙金绣的衣衫出现在祠堂的,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十有*是谢氏的指使。整个陆家的人都知道,陆穆和刚过门没多久的二奶奶最谈得来,姑嫂两个的感情最是亲厚。陆穆对二嫂的话也几乎是言听计从。

还有一点,手上有蹙金绣的也就四个人:梅氏、老夫人、小齐氏和谢氏。

老夫人的已经被陆延德抢去送给孙氏了,小齐氏自然不会把这么珍贵的衣料送给陆穆,梅氏的则已经穿在了自己身上。唯有谢氏,她虽然也做了一件蹙金绣的袄子,但看那样式和尺寸,也用不了整匹布。再加上她和陆穆的交情,她会把剩下的布料送给陆穆。再正常不过!

所以,阻止孙氏入祠堂。并让陆穆混淆视线的定是谢氏,谢氏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与陆离商量好的。

再联想下随后陆离进宫告状的动作,老夫人有了答案:陆离这个小畜生,竟然对她这个祖母生出忤逆之心,利用陆延德中毒一事,反手将她阴了一把。

然后又惊动了宫里,借皇后娘娘的口训诫了她一通,最终将老夫人这个陆家最大的大家长扯下了高位。

这还不算完,陆离又趁机辞官,不但得到了满京城人的同情,还得到了皇帝的怜悯,一口气赏了他百亩的山地。

那些山地不值钱,重要的却是有面子啊。

“好个陆离,好个谢氏,咱们这些人忙活了几个月,竟成全了他们夫妻!”老夫人猜到了真相,顿时气得老脸铁青,若不是她死命忍着,一口老血又要吐出来了。

小齐氏一边劝着老夫人‘切莫生气’,一边喃喃自语:“陆二郎和谢氏,果然不简单啊!”

这个概念深深的印在了小齐氏的脑海中,所以,哪怕现在谢向晚表现得像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家子媳妇儿,小齐氏也不敢小瞧她。

想了想,小齐氏试探的问道:“若是放在平时,采买是个最好不过的差事,可现在大妹妹出阁,官中要给她置办嫁妆…”官中的银钱不多,而陆大小姐又很难伺候,如果将采买的差事交给谢向晚负责,她会不会怀疑陆家想让她为陆昭的嫁妆买单?

去年出了寿礼的事,整个陆家的人都知道谢向晚有钱,却也不敢轻易算计。这位二奶奶太狠,胆子太大了,又不按常理出牌,如果借管家的事让她自己垫银子去填亏空,她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当街变卖嫁妆给婆家做花用,这种没脸皮的事儿,谢氏真能干得出来!

一个弄不好,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什么定国公府没钱了,逼得人家刚过门没一年的小媳妇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偏偏采买又是个油水多的好差事,小齐氏若是直接揽过来归自己,又担心谢向晚误会。

左右为难啊,小齐氏只得含含糊糊的将采买有可能遇到的困难说了说,希望谢向晚能听明白她的‘暗示’。

谢向晚知道小齐氏的顾忌,勾了勾唇角,表面上笑得温柔恬静。实则她是在暗自得意,看来她之前的表现很让陆家人忌惮呀,这不。都知道她谢向晚有钱,却没有一个人敢算计。

“置办嫁妆?哎呀。这事儿我可不在行,还是大嫂您来吧,您管家多年,这方面的经验丰富,想来定能给大妹妹置办一份既合规矩、又体面的嫁妆呢。”

谢向晚敬谢不敏的连忙摆手,急声推辞道。

小齐氏却以为自己猜中了谢向晚的打算,这人虽然有钱,却不想被人占便宜。所以还是让谢氏去管厨房吧。

其实厨房也是个很有油水的地方,还有些实权,如果做好了,既能得名(孝顺啊、大方啊什么的),还能得利。谢氏虽然不差钱,但也不会嫌钱多咬手吧。

谢向晚连连点头,“好好,厨房好,我就管厨房吧!”

说吧,谢向晚又感激的对小齐氏道:“多谢大嫂。还是大嫂心疼我!”

小齐氏嘴角抽了抽,心道,就你这泼辣货。不惹事、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哪里还需要旁人心疼、照顾?

脸上却还要堆出温柔的笑容,道:“弟妹又客气了,咱们是嫡亲的妯娌,平日里理当相互帮衬。好了,采买上的事儿多,大妹妹的婚期又赶,我要赶紧出去跟那些管事娘子们好好交代一番了!”

一边说着,小齐氏一边从炕上起来。她身后的春茗也伶俐,赶忙将炕桌上的几本账册并一串钥匙收起来。

谢向晚见状。赶忙也站了起来,嘴里还虚让着。“大嫂,吃杯茶再走吧,差事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小齐氏已经往外走了,笑着回应:“不了,弟妹的好茶,待我闲了再来吃。弟妹留步!”

说话间,小齐氏已经风风火火的出了远翠苑,直接朝自己的宁福堂走去。

送走了小齐氏,谢向晚转回西次间,看着炕桌上的另外一半的账册和钥匙串,揉了揉额角,吩咐青罗:“待会儿大厨房的管事娘子和几个有头脸的厨娘可能会过来,我乏了,你代我出去会一会。”

青罗答应一声,“是,奴婢省得!”

谢向晚又道:“你只告诉她们两句话:第一,府里原来是个什么章程,现在是什么章程,我不管她们怎么做,只看结果;第二,我是个懒怠的人,最喜欢清净,谁若是坏了规矩、惹出麻烦,扰了我的清净,我第一个不饶。就算我饶过了,二爷也是不依的!”

谢向晚嫁入陆家后,与陆离的感情极好,小夫妻同进同出,家中的奴婢都看在了眼中,这些人都是极有眼力见儿的,知道谢向晚得丈夫的敬爱,就是冲着陆离,她们也不敢慢待谢向晚。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不管本身多么出色,最后还是要依靠男人。

青罗忍着笑,连连点头。

就这样,谢向晚分管了国公府的厨房事宜。说是分管,其实就是不管,除了偶尔核对账册,叫厨房的管事妈妈来问个话,其他的琐碎,谢向晚一概不理。

定国公府是百年勋贵,事事都有一定的章程,而那些厨娘也都是几辈子的世仆,知道分寸,所以即便谢向晚不怎么管,厨房也没出什么乱子。

但做人不能太铁齿,谢向晚刚觉得厨房没什么大事,这天便出了幺蛾子。

“二奶奶,二奶奶,不好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把大厨房给砸了,这会子大小姐正在宁寿堂哭着‘谢罪’呢…”

第156章 反常即妖

谢向晚皱了皱眉头,道:“去,把厨房的管事唤来。”心里却暗自嘀咕:这个陆昭,都要出阁了,不说好好呆在房里绣嫁妆,还这般闹腾,她到底想要哪样?

青罗忙道:“杨家嫂子就在外面。”

谢向晚摆摆手,示意她把人叫进来。

青罗会意,转身出了西次间,不多会儿,便又引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子走进来,这人就是杨妈妈的儿媳妇、大厨房的管事,人很是利索干净。

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写满了纠结与忐忑,进了门,还不等行至近前,她就跪下请罪,嘴里说着:“都是奴婢的错,惹怒了大小姐,扰了二奶奶的清净,奴婢该死!”她这是还记得那日谢向晚的‘两句宣言’哪。

谢向晚没有啰嗦,直奔主题:“到底怎么回事?大小姐的丫鬟怎么会砸了厨房?莫不是你们慢待了大小姐?”比如克扣份例菜,或是直接送上残羹冷炙的折辱人?!

杨家的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用力磕了个头,委屈的说道:“大小姐是主子,奴婢只有敬着的道理,哪敢怠慢?每日里给大小姐送去的饭菜也都是极好的,而且二奶奶您之前有过交代,说大小姐要出阁了,须得好好调理,为此,奴婢还特意让大厨房最擅长做药膳的厨娘,时不时的给大小姐做药膳,这些都是超过份例之外的!”

旁的不说,单是每天吃的燕窝等滋补珍品,都超过份例许多,如果这都算‘慢待’,那么其他的主子岂不是都在受‘虐待’。

谢向晚不耐烦听这些,直接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是你的错。自有家法惩处,倘或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冤枉了你!”

杨家的犹豫了下。欲言又止:“这、这…”牵扯到奴婢间的争风吃醋,她还真不敢轻易说给二奶奶听。

青罗见谢向晚眉心凸起。显是耐心用完的模样,赶忙凑到杨家的跟前,低声道:“杨嫂子,有什么话您还是照直说吧,否则,二奶奶怎么给你做主?”

陆大小姐这会儿还在宁寿堂‘谢罪’呢,未出阁的小姐是娇客,不管她有没有错。见她可怜兮兮的哭诉,老夫人也好、夫人也罢,都不会苛责与她。甚至为了安抚大小姐,还要找出一个‘祸首’来让大小姐出气。

事情发生在厨房,杨家的是管事妈妈,这个‘祸首’,她再合适不过。

杨家的反应也不慢,只在脑子里过了过,便想明白了,她苦着一张脸。道:“回二奶奶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说起来杨家的还真冤枉,这件事并不是因陆昭而起。而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给惹出来的。

原来,陆昭身边的大丫鬟这几日胃口不太好,忽然想吃嫩嫩的野菜包子,便派了个小丫鬟去大厨房‘点菜’。

这倒也没什么,主子身边的大丫鬟都比旁的奴婢尊贵些,尤其是小姐们身边的一等丫鬟,更是副小姐一样的存在,平日里超出自己份例的点个菜、要个什么吃食,厨娘也会给她们做了。

然而事有不巧。外头送菜的庄子,今儿送的野菜有些少。做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后,就没剩多少了。这也好理解。野菜这种东西,不是庄户种植的,而是在山间、地头采来的,总共也没有多少。每日送来,不过是让主子们尝个鲜儿。

野菜不多了,至少不够包一笼包子,厨娘好声好气的跟小丫鬟解释了一番,让她回去问一声,换成其他鲜菜馅的可好。

小丫鬟机灵,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在厨房里转了转,发现确实没有多少野菜了,无奈之下只得怏怏回去。

正巧陆穆院子里的小丫鬟也跑来要东西,说是二小姐身边的碧漾姐姐想吃鲜笋鸡丁馅的小馄饨。

鲜笋也是今春刚上市的,极新鲜,数量也不多,但厨房里刚好有,厨娘便利索的答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净了手,直接做了起来,一时没有跟陆昭院里的小丫鬟寒暄。

那小丫鬟见了,便有些不快,觉得厨娘势利眼,见二小姐受宠,便一心巴结,连二小姐身边的小丫鬟也比旁人(也就是陆大小姐啦)体面。

嘟着嘴回到房里,大丫鬟见了,便问差事办的怎么样了,那包子什么时候得?

小丫鬟便气鼓鼓的说:“姐姐休提什么包子了,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婆子正在巴巴的给二小姐院子里的碧漾姐姐做鲜笋馄饨呢。约莫等人家的馄饨做完了,才能轮得到姐姐的荠菜包子呢!”

这话说得…过去二十年间,陆昭一直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主人威风,连带着她身边的大丫鬟也骄纵得不得了,自从除夕那日,国公爷中毒、老夫人重病,邱姨娘失宠,陆昭和她院子里的人才渐渐安分下来。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大丫鬟一听这话,登时忘了邱姨娘的吩咐,两只眉毛立了起来,挽起袖子,抄上捣衣杵,叫上几个不懂事的小丫鬟,直接往大厨房赶去。

到了厨房,正好看到陆穆院子里的小丫鬟提着个食盒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见到这群人的时候,小丫鬟还客气的笑了笑。

不想,她这笑容,落在对方眼中,却成了红果果的炫耀加嘲讽,让原就生气的大丫鬟愈发火大。

一头闯进厨房,什么也不说,竟是直接动手,噼里啪啦的将桌子上的锅碗瓢盆、鲜果肉蛋全都扫到了地上。

一时间,大厨房被砸了个稀巴烂,几个厨娘吓了一跳,好容易反应过来,赶忙去寻杨家的。那大丫鬟砸完了厨房,气儿终于顺了,脑子也清醒了,这才发觉自己闯了祸。

她很聪明,想了想,直接将自己的头发抓乱,又用手摸了一把蛋黄汁子涂在脸上,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然后哭着跑回了院子。

一番哭诉,特别强调厨娘优先给二小姐的丫鬟做饭,却不理自己,话里话外暗示,厨房上下不把大小姐看在眼里,反而高高捧着二小姐。

陆昭骄纵了二十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过去都是她压陆穆一头,她的丫鬟也比陆穆的体面,如今,竟、竟掉了个个儿,陆昭若是能忍下,那她也就不是陆昭了!

不过,因着陆昭要出阁,最近一段时间,邱姨娘整日拉着她传授经验。学习了这些日子,陆昭好歹懂得‘动手前先动动脑子’的道理。

正巧,她最近也有件心事,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今日丫鬟大闹厨房的事儿,给了她灵感。

想了想,陆昭直接拉上狼狈的丫鬟,一路疾行的跑到宁寿堂认罪。

“二奶奶,事情就是这样,不是奴婢给自己开脱,这事儿,确实不怪那厨娘。方才奴婢也清点过了,今天早上,外头就送了一小篮子的野菜,给老夫人和夫人做了开胃的小菜,就剩下了一小把,哪里够包什么包子啊!”

杨家的无比憋屈,虽然那丫鬟没有跟她闹,可打狗还要看主人,自己麾下的厨娘被人拉扯,几乎等同于自己被打脸啊。

“…”谢向晚无语望天,这、这叫什么事儿啊。不就是个包子嘛,竟然还惹出这么一桩烂事!

叹了口气,谢向晚道:“好了,我知道了,过会儿我会命人去调查,倘或事情真如你所说,我定会为你们做主。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吧,领着她们将厨房收拾下,别误了晚饭!”

杨家的一听,大大的松了口气,“多谢二奶奶,奴婢这就回去。您放心,奴婢绝不敢误了差事!”

说罢,杨家的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退了出去。

目送杨家的离开,屋子里没了外人,青罗才提醒道:“小姐,大小姐现在在宁寿堂,您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昭名曰‘请罪’,实则‘告状’,谢向晚虽不是被告当事人,但她是被告的顶头上司,按照常理,她确实应该过去看看,省得被人‘诬告’了。

谢向晚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无妨,杨家的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不会为了个要出嫁的孙女而自断手脚的。再者,这事儿不是我的错,老夫人又没有命人来唤我,我何必上赶着去辩解?”

谢向晚有种预感,陆昭故意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定然还有其他的目的。再联想到陆昭的现状,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大姑子是冲着她来的。

谢向晚的预感很准。

过了一刻钟,宁寿堂的丫鬟便来请谢向晚。

到了宁寿堂的正房,老夫人正斜倚在罗汉床上,陆昭坐在床前的鼓墩上,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谢向晚故作不知,先给老夫人见了礼。

老夫人抬手,“起来吧。来人,给二奶奶看座。”

一个小丫鬟端着个鼓墩过来,请谢向晚坐下。谢向晚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老夫人又对陆昭说:“你二嫂来了,你还不去给你二嫂赔不是?”

“是!”陆昭温驯的点头,起身,走到谢向晚近前,屈膝行礼,“二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二嫂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切莫与我一般见识!”

谢向晚挑了挑眉梢,不对劲,很不得劲,陆昭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这么谦卑了?!

第157章 生辰礼物

谢向晚暗生警觉,面上却不显,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双手在半空中虚扶了下,连声说道:“大妹妹,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作甚跟我赔礼?”

接着,又似刚看到陆昭两只通红的眼睛,急切的说道:“哎呀,大妹妹这眼睛…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跟二嫂说,二嫂虽没有什么本事,却也能帮你开解一二!”

老夫人撩了下眼皮,没有做声,心说话:这个谢氏,好生会演戏呀,满口的关切、亲热,说出的话却没有一句实诚。还有,你丫明明就是个食人花,却硬要装出一副含羞草的模样,老夫人看了,不由得一阵心塞。

陆昭也愣了下,很显然,这姑娘的功力还稍差些。在她看来,自己的丫鬟将大厨房给砸了,谢氏分管大厨房,管事妈妈应该会第一时间跑去汇报,顺便讨个示下。

陆昭默默算了算时间,从丫鬟大闹厨房,再到自己来宁寿堂‘谢罪’,中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大厨房距离远翠苑很近,那管事就是爬也能爬到谢氏跟前了。

谢氏应该早就知道了…等等,莫不是她在装傻?!

还是说谢氏猜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才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自觉猜到了真相,陆昭一阵羞恼,好容易装出来的柔弱、可怜表情瞬间龟裂,瞪着个眼睛,人就僵在了那里。

没用的东西!就这点子道行,还想算计谢氏的银钱?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然后叹了口气,道:“唉,说起来,都是我把阿昭宠坏了…”

老夫人三两句将厨房的闹剧解释了下。冲着陆昭招招手:“阿昭,起来吧,你二嫂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不过是下头的丫鬟任性、不懂事,你作为主人。虽有管教的职责,到底与你没有太大的干系。”

说着,老夫人将目光投向谢向晚,问道:“二奶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可不是偏袒阿昭,旁人我不清楚,但对这孩子却非常了解,她呀。就是个率真、直爽的孩子!”

孩子?谢向晚的额角抽搐了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个被老夫人口口声声唤作‘孩子’的女子,今年已经二十周岁了,比她谢向晚还要大上四五岁呢。

不过,这也没办法,陆离是陆昭的哥哥,哪怕只大几个月,也是兄长。出嫁从夫,谢向晚也就是陆昭的嫂子。长嫂如母,在嫂子面前,小姑子确实是个‘孩子’。

陆昭被老夫人这么一召唤。总算反应过来,想起她的目的,只得忍着气,重新调回‘柔弱’档,抽搭着鼻子,说道:“祖母,不管怎么说,是我的丫鬟闯了祸,给二嫂惹了麻烦。作为主人,我、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二嫂。都是我不好,没能管好屋子里的人。出了这样的笑话,呜呜,我、我真是没脸见二嫂啊…”

陆昭拿着帕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谢向晚暗自无语,但却还要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赶忙说道:“哎呀,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小丫鬟嘴馋,又不知道轻重,被人挑唆两句才闯了祸,如祖母所言,都是那些丫鬟不好,与大妹妹有什么关系?”

谢向晚扫了眼老夫人,继续道:“就算追究什么管教之责,那也是管事妈妈的事,怎么能怪到大妹妹头上?咱们家养着这些妈妈,为得不就是好好伺候主子、调教小丫鬟嘛,如果她们连个丫鬟都管不住,事事要让姐儿们操心,那要她们有什么用?不如索性打出去省事!”

“…”陆昭噎了下,她真是没想到,谢向晚三言两语将这事归到了她的管事妈妈身上。

陆昭院子里的管事妈妈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乳母,自幼服侍她长大,两人间的情分非常深厚。

咬了咬牙,陆昭心道:这谢氏好生歹毒,竟是想把罪名按到奶娘头上。

原本,陆昭还想再示个弱、做个铺垫,然后再引入正题。

可瞧着谢向晚胡乱攀扯,陆昭不敢再拖延,担心再让谢向晚胡说下去,自己的目的没打成,反而还会搭上奶娘、丫鬟等一干心腹呢。

“二嫂说的是,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这个做主子的无能,”陆昭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明明知道二嫂最近忙得紧,又要管家,又要伺候二哥,还要操心亲家二小姐的婚事…我不能帮二嫂分忧也就罢了,偏还给二嫂招惹麻烦,我、我真是太对不住二嫂了。”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通,唯有那句‘操心亲家二小姐的婚事’才是重点。

老夫人听了,暗自满意,脸上却做出疑惑的模样,“亲家二小姐?”

老夫人假模假式的转过头看向谢向晚,问道:“莫不是你娘家的妹妹亲事定了?”她这谎话说得一点儿负担都没有,谁让她是‘病患’呢,卧床好几个月,消息封闭,亲家有喜事,她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谁也不会怪她。

谢向晚嘴角抽了抽,还是耐着性子,笑着说:“是呀,年前的时候就定了,今年三月份出阁。”

老夫人点点头,欢喜的说道:“这可是桩喜事呢,你就这么一个妹子,虽然不同母,却是同父所出,你又是长姐,理当好生帮忙操办哪。”

老夫人心中对谢向晚还是颇有怨气,是以明明是想委婉的说话,但说着说着,话里还是带上了刺儿。

谢向晚也不以为意,回道:“祖母说的是,不过我虽是长姐,但到底是出嫁女,娘家的事不好插手。再者,家里还有大伯母和大嫂呢,她们都是极能干的人,定会把二妹的婚事办得妥妥的。”

老夫人忙接过话茬,带着几分玩笑的说道:“这倒是省了你的事,事事不用你管,只等着给妹妹添妆就是了。”

噫,戏肉来了!

谢向晚思忖着,果然,就听老夫人说:“我记得去年周家那个小女儿出嫁的时候,二奶奶也去添妆了,啧啧,一出手便是一个装满金银珠翠首饰的九层螺钿银平脱的匣子,以及一套十八卷的古籍,那叫一个体面呀。亲家二小姐是你嫡亲的妹妹,想必二奶奶给妹子添妆,定会丰厚许多吧!”

这话…分明就是在暗指,表面上是在说谢向意,实际上是在指陆昭——你给周安歌一个拐弯儿亲戚都添了丰厚的嫁妆,如今你嫡亲的小姑子要出嫁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表示一下。

谢向晚心中冷笑,脸上却仍是标准的笑容,“祖母又打趣孙媳妇了,周家七小姐既是姻亲、又是挚友,还曾数次帮忙,再加上周家式微,孙媳不忍她嫁妆寒酸,这才勉励帮衬了些。至于我家二妹,呵呵,不怕祖母笑话,我却是不好那么做了,毕竟我上头还有大嫂呢!”

谢向晚这话也暗含深意——想让给我陆昭添妆?不好意思,我‘不敢’,因为上头还有小齐氏呢,如果我添得太多,抢了大嫂的风头,岂不是乱了规矩?!

老夫人和陆昭齐齐语噎,她们总不能说,不用管小齐氏,左右她也没钱,你不同啊,你谢氏有钱啊。

这话只能想想,却不能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