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算王承娶了谢穆青,成为谢向晚的‘姑丈’,爱屋及乌的,王承对谢向晚这个晚辈也非常照拂。可这并不意味着,王名士的高傲性子会因此而改变。

王承入九华书院,目的跟方老先生差不多,他倒不是躲避圣人,而是躲避始终不肯放弃他的王家人,顺便再卖陆离、谢向晚夫妻一个人情罢了。

想让他像寻常夫子那般授课。就是陆离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哇。

谢向晚勾了勾唇角,斟酌着措辞,正准备委婉的拒绝。另一边坐着的杨氏却手拿帕子掩在鼻下轻咳了一声。

万华年满怀希望的看着谢向晚。听到大嫂的声音,这才想起了还有一个人需要关照。赶忙又补充道:“对了,还有大哥,他也终于考中了秀才。”

好一个‘终于’啊,直接道出了万华年对万华堂这个没用兄长的瞧不起——一个秀才足足考了十几年,偏母亲还以为万华堂是个‘晚器大成’的主儿,硬是四处寻访名师,银子砸了无数,生生弄得原本还算富足的家业耗去了一半。继而连累她的嫁妆也缩了不少水。

哼,花了那么多银子,供祖宗一样的供了那么多年,才终于供出了个秀才,如果将这些银子拿来给自己夫君跑关系,没准儿夫君也不必再耗费几年的光阴呢。

万华年原就是个自私的人,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便愈发自私、凉薄。甚至因着大哥的事儿,对母亲也生出了许多不满。

谢贞娘过去大半辈子都被母亲、夫君纵得有些‘天真不知世事’。但夫君、母亲相继离世,她带着一双儿女离开扬州后,经历了许多事。被逼着成熟起来。

至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女儿的离心,儿媳妇的不满,以及儿子的不知上进。

再次在心底叹了口气,谢贞娘强扯出一抹笑,不知不觉间,那笑容竟带着几分讨好,“妙善,我们在冀州便听说了九华书院的名气。听说书院有国子监的博士教授功课,便、便想着。你表叔和表姑夫都是要科举的人,恰好需要国子监的先生帮忙指点一二…那、那什么。咱们都是一家子亲戚,妙善你自幼又是个体贴柔顺的好孩子,想来定会帮这个忙吧。”

谢贞娘到底还没有修炼到家,脸皮也没有女儿那般厚,说着说着,她自己先脸红起来。

饶是如此,谢向晚对她也有些刮目相看,谢向晚可没忘了当年谢贞娘是怎样的清高、骄傲,她能这般低三下四的讨好人,已经非常不易了。

万华年却觉得母亲说得还不够明白,赶忙补充道:“哎呀,方老先生是侄女婿的老师,王名士又是穆青姐姐的夫君,说起来都是自家人,既然有自家人,又何必劳烦那些外人哪。”

听她这语气,竟是瞧不上陆离高薪从国子监挖来的博士哪。

谢向晚只觉得好笑,十多年过去了,万华年还跟小时候一样,哪怕是强人所难也能做得理直气壮。

“表叔考中了秀才?表姑丈是个举人老爷?”谢向晚先故作惊喜的恭喜了一番,“哎呀,真是恭喜姑祖母和表姑姑了,万家不愧是,表叔和表姑丈也没有辜负姑祖父的期望啊。”

听到有人夸奖自家儿子(夫君),谢贞娘、杨氏和万华年都非常高兴,谢贞娘和杨氏还好,还记得何为‘谦虚’,赶忙笑着说:“哪里哪里。”

万华年却一脸的骄傲,连连点头,她的夫君刚满二十岁,这年头,除了陆离、谢向荣这样的变态,二十岁的举人已经非常难得了,任谁听了,都要赞一句少年英才啊。

李燕来不但有才,而且还有貌,有情趣,每每想到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竟是自己的夫君,万华年就各种得意。

万家来的四个女人中,唯有白秀儿依然沉静的坐着,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她觉得这位谢二奶奶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果然,就听到谢向晚为难的说道:“只可惜,我是个妇道人家,书院的事都是我们家二爷在打理——”

话音未落,万华年等人的笑容便凝固了,万华年更是当场沉下来脸,不悦的看向谢向晚。

谢向晚全都看在眼中,她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不过,书院里倒是有针对似表叔、表姑丈这样有了功名的士子的规定。”

万华年已经没了刚才的热情,冷冷的问了句:“哦?什么规定?”她怎么给忘了,谢向晚这个死丫头从小就抠门,问她要根簪子她都心疼得什么似的。

谢向晚权作没看到万华年眼中闪烁的不满之色,缓缓将书院对学生的分级情况说了说,而后道:“以表叔和表姑丈的条件,他们可以报名参加书院的英才级甲班。”

万华年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哦?这个英才级甲班又是什么?可是由方老先生和王名士负责教授的?”夫君可是说了,他就是冲着这两位先生来的,其他人,哪怕是国子监的博士,都差了些火候呢。

谢向晚对于万华年的恶劣态度也不以为意,继续浅笑盈盈的说道:“是由两位前国子监博士教导,表姑放心,这两位博士皆是博学多才之人,如果不是我们家二爷诚心相邀,两位博士也未必肯来。他们的学问,连方老先生都称赞过的。”

万华年依然不甘不愿,“到底不是方老先生啊。哎呀,妙善,咱们都是自家亲戚,你给我说句托底儿的话,到底怎么样才能投到方老先生门下?”

万华年没有读过多少书,但自从嫁给李燕来后,对于一些响彻南北的名师大儒,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个方老先生,可是大周朝难得的博学之人,德行好、学问好,最难得的是,脑子灵活、很会做事,同样是永昌旧臣,许多文官都被今上给清洗了,偏这老头儿还滋滋润润的活着,最要紧的是,读书人对他却没有什么非议,更没有人质疑他的操守和德行。

用李燕来的话说,“大周朝有学问、会读书的人很多,可似方明儒这般得利又得名的大儒却是难得!”而混官场,要学习的就是这种本事。否则教人读书的地方多了去,他又何必心心念念想来九华书院?

旁的万华年也不懂,她就记住了一件事:自家夫君想做方老先生的学生,其他的,再好,她也不心动!

谢向晚见万华年不依不饶的,便有些不耐烦,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表姑既然这么说了,我便跟您说句实话,方老先生之所以来书院,并不是教书,而是看中了小汤山的环境,想来这里养老。恰巧我们二爷要开书院,方老先生便想顺手帮个忙…他老人家在书院,不过是坐燾儿,平日里我们并不敢惊动他。”言下之意,就是想做方老先生的学生,几乎门儿都没有。

万华年还欲说什么,杨氏却打断了她,直接问道:“那么,倘或想去英才班上课呢?又需要什么条件?”

谢向晚答得干脆:“英才班的两位夫子每人会出一道题,只要做出的文章让两位夫子满意,便可入学!”

说话间,陆离已经引着万华堂和李燕来进了正房。

谢向晚赶忙起身见礼。

杨氏却趁机仔细打量了自家男人和李燕来一眼,她发现,不管是万华堂还是李燕来,面儿上已经没了来时的兴奋和志得意满,取而代之的,却是低落与不甘心。

莫不是陆山长已经考过他们了?而他们并没有通过陆山长的考核?

正巧万华堂抬起了头,无意间与杨氏的目光在半空中遭遇。万华堂皱了皱眉,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狼狈与尴尬。

得,这下子杨氏确定答案了,心里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脑子却飞快的想着。不行,他们不能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且不说夫君还要在书院读书,就是国公府那边交给她的任务,她还要想办法完成呢。

忽然间杨氏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哎哟~~”杨氏痛苦的捂着胸口,五官扭曲,艰难的挣扎了下,竟一个倒仰,昏厥过去…

第176章 釜底抽薪

“大奶奶!”万华堂惊慌的跑到近前,赶忙抱住杨氏瘫软的身子,大声的喊着。

“堂哥儿媳妇!”谢贞娘吃了一惊,直接从椅子上起来。

还是万华年更了解自己这个大嫂,稍稍怔愣了片刻,便立时反应过来,抢在谢贞娘前头,一把拉住杨氏的胳膊,急声喊道:“大嫂,大嫂,您怎么了?莫不是心口疼的旧疾又犯了?”

“旧疾?”旁人倒还罢了,谢贞娘先愣住了,话说儿媳妇进门也有三四年了,她怎么不知道杨氏有这个‘旧疾’?还心口疼?但瞧儿媳妇疼得昏厥过去,且满脑袋的大汗,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万华年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家老娘一副被雷劈到的呆傻模样,心里翻了个白眼,在人不注意的角度伸手拉了拉谢贞娘的袖子,然后给她递了个眼色。

“…哦,是呀,堂、堂哥儿媳妇确实有、有心口疼的毛病。”谢贞娘这几年总算没有白历练,很快就明白过来,略带不自然的说道。

其实谢贞娘这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反倒露出了马脚。原本谢向晚刚看到杨氏捂着胸口倒下去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以为这位表婶真个有了什么不好。但很快,她看到万华年那夸张的表演,以及谢贞娘闪躲的眼神后,就立时明白了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谢向晚无奈的想着,刚才她还觉得这杨氏是个爽利的人,或许与万华年不一样,但此刻,她非常确信,杨氏合该是万家的人。跟万华年、万华堂兄妹一样的自私、无耻、没下线。

至于杨氏为何装病,谢向晚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赖在九华书院。然后再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毕竟她们是来做客的,却突发疾病。哪怕是个没什么交情的生客,作为主家,也不能把人赶出去。更不用说,杨氏还是谢向晚的亲戚。

如果今儿个谢向晚还是直接将人送出去,那么明儿个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九华书院陆山长的娘子陆谢氏冷漠、凉薄,连上门拜访的亲戚都刻薄对待,真真是个冷情自私的狠心妇人!

而谢向晚本身就因为出身的问题。屡受京城某些贵妇的诟病,倘或再传出这样的‘恶名’,她在京城的上流社会也就甭想立足了。古代可是宗族社会,对族人、对亲戚都需要关照,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只要续上了关系,那就是‘自家人’。

谢向晚如果对‘自家人’都如此冷漠、薄待,对外人就更不好说了,不知内情的‘外人们’谁有敢跟她亲近?

所以,为了名声。哪怕明明知道万家人在演戏,谢向晚也只能捏着鼻子将她们暂时收留下来。

闭了闭眼睛,谢向晚再次睁开眼睛时。又是招牌式的浅笑,她关切的问道:“表婶旧疾犯了?哎呀,这可是大事啊。来人,快去请程老太医。”

说着,谢向晚又刻意看了眼杨氏,见她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下,显是听到了那句‘请太医’的话。看来,杨氏果然是在装病。不过这人的心理素质远比谢贞娘强多了,谢贞娘听到谢向晚命人请太医的时候。脸色都变得有些不正常呢。

谢向晚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杨氏甚至比万华年还要有心计、有手段。万华年是属于那种什么都叫嚷出来的人。而杨氏呢,说句难听的话。那就是属于‘咬人的狗’,平常不怎么叫唤,却能悄无声息的做些事情!

谢向晚暗暗升起警觉,嘴上却不停的发出指令:‘青罗,去叫几个健壮的妈妈,再抬个春凳过来,好生将杨大奶奶送到‘后面’的客舍去。”

青罗机灵,立时便明白了谢向晚话里的意思,答应一声便出去了。过了一小会儿,引着四个壮硕的婆子进来,其中两个还抬着个春凳。

见谢向晚终于肯留她们住下,万华年暗暗松了口气,口中不停的唤着‘大嫂’,还不住的劝慰母亲和大哥:“大嫂肯定会没事的。妙善这里有太医院致仕的老太医,还有好的药材,定能治好大嫂的病。”

谢向晚的眉心跳了跳,心道,几年不见,表姑姑的脸皮竟是愈发厚了呢。什么叫‘治好大嫂的病’,且不说杨氏是在装病,就算她真的有病,那也是‘旧疾’,属于顽症,在缺医少药、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想要把顽症治愈,绝非一年两年能成功的…万家人,这是打定主意要赖上她和陆离了吗?!

谢向晚默默吐槽,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依然挂着标准的笑容,“表姑说的是,程老太医的医术是极好的,我这里各色药材也算齐全,定会全力救治表嫂。”想装病,好呀,那就让程老太医好好给杨氏开两剂药,黄连神马的多放些,苦不死咱绝不罢休!

陆离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不傻,相反的还很聪明,只看了一会儿便瞧出了问题,心里叹了口气,附和的说道:“是呀,姑祖母、表叔、表婶还有表姑、表姑丈,咱们都是自家人,来了九华书院,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表婶只管静心养病就是,其他的,几位长辈就不用操心了!”

陆离是一家之主,他发了话,闭着眼睛装昏迷的杨氏彻底放下心来。万华年也不禁喜上眉梢,能留下就好呀,只要住在九华书院,她就能想办法找到方老先生,然后让夫君直接找上门去。

她的夫君可是个丰神俊朗、才貌俱佳的翩翩公子,方老先生见了,定会喜欢,说不定会立时收作弟子呢。

皆是,她也要让谢向晚那死丫头瞧瞧,就算没了她的帮忙,自家夫君也照样能拜名师!

被万华年捧上天的李燕来,此刻正站在陆离身旁,静静的旁观了一会儿,便瞧明白了眼前这一幕,虽然有些不齿杨氏奸诈,但能留在九华书院,他也非常高兴,心里悬着的大石也放了下来。

精神放松下来,李燕来便有闲心去打量四周了。眼光扫过谢向晚那张惊艳绝伦的面孔时,他的瞳孔忍不住缩了缩——天啊,天下竟还有这般精致的美人儿?跟这位谢二奶奶相比,那个什么白秀儿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烧火丫头啊!而万华年什么的,更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尤其是她眉间的那滴朱砂痣,鲜艳欲滴,竟有几分魅惑,只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咕咚~李燕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慌忙转过头,努力在心里默背着论语,拼命的让自己紊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谢向晚悄悄回过头,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方才感觉到一股炽烈的视线。找寻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谢向晚心里咕哝了一声,暂且放下,然后吩咐丫鬟们将万家一行人安置到‘后面’的客舍。

“咦?不对啊,这、这里好像已经出了九华书院了吧?”

万华年跟着陆家的奴婢上了青帷骡车,木轮吱嘎转动,骡车渐渐驶出了夫子宿舍,左拐右绕的竟绕过了一座山,直接来到了另一处幽僻的别业中。

万华年起初并没有发现,她正拉着谢贞娘仔细叮嘱事情,“娘,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您想想哥哥,想想您的女婿,他们都是有才学的人,只是没有机会。偏妙善那丫头素来抠门,嫁了人更是变本加厉,今儿的事您也瞧见了,她根本就不想留哥哥和夫君在书院读书。还推说什么‘妇道人家’,呸,外头谁不知道,陆二爷之所以能开得起这间书院,全赖谢家的银子,俗话说拿人手短,陆二爷使了谢家的银钱,他就不敢跟谢向晚呲牙。”

谢贞娘还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呐呐的说道:“可、可这样到底有些不厚道啊。”故意装病,然后赖在亲戚家,怎么说都觉得丢脸哪。

万华年却翻了个白眼,丢脸?丢脸算什么?咱们现在没钱没势,就算强撑着面子,谁又会高看一眼?只有让夫君考出功名,做了官,等自家有了权势,那些人自会巴结上来。到那时,谁还记得当年之事?

就算有人记得,他们碍于自家的权势也不敢乱说。

所以啊,管她什么面子不面子,只有真真正正拿到自己手里的利益才是最实在的。

不过,为了防止母亲拖后腿,万华年还是耐着性子‘开导’谢贞娘,从兄长的前途,说道了侄子的未来,甚至还提到了九泉之下的万家老爷,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车,险些把谢贞娘给绕晕了。

最后,谢贞娘满眼蚊香的点头:“好吧,一切就按你们姑嫂的意思办。不过,下次可不要再这样了!”

万华年没什么诚意的点点头,“娘,您就放心吧,女儿省得!”

好容易摆平了母亲,万华年这才腾出精力来观察四周的环境,掀开车窗帘子,忽然发现她们竟不知不觉间被带出了九华书院,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院子里。

外头跟车的婆子扬声答了一句:“好叫表姑太太知道,这里是我们二奶奶的陪嫁庄子,就在书院隔壁。二奶奶说了,杨大奶奶身体不好,须得好好调理,这庄子里有汤泉,还有新鲜的果蔬肉蛋,杨大奶奶在这里,定能静心休养…”

第177章 扬州瘦马

“阿晚,还是你这个办法好。”既没有得罪人,也没有退让,而是静悄悄的将人送到了隔壁的庄子上。那里是谢向晚的陪嫁庄子,过去书院没有落成的时候,陆离和谢向晚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房舍和下人都很是妥帖。

慢说是招待几个关系极远的表亲了,就是招待国公府的人去消暑、游玩那也是使得的。

所以,就算万家人知道自己被谢向晚小小阴了一把,她们也挑不出理来。

什么?杨氏病了?好呀,那没问题,人家谢向晚不但没有冷漠的把人‘送走’,反而还让出了自己的庄子给亲戚住,居住期间,包太医、包药材、包吃喝、包下人,连月例什么的也都全包了。

这样细心、周到的照顾,就是再不讲理的人,也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妙善还过得去’,如果万家人还敢说三道四,外头的闲人听了都要啐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向晚笑了笑,无奈的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唉,万家的那对兄妹,当年你也认得的,他们是什么性格,想来你也清楚。倘或让他们留在书院里,他们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谢向晚摇摇头,一脸的怕怕,“到时候,不骚扰得先生和姑丈拂袖离去,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想了想,谢向晚又道:“现在又有个杨氏,呵~~你且瞧着吧,以后还有麻烦呢。”

陆离拉着谢向晚的手,笑着说道:“无妨,这事也好办,我直接给岳父写封信,将这里的事告诉岳父。舅兄那么聪明。定然知道该如何处置。”

还是那句话,谢贞娘是谢家的姑奶奶,投奔亲戚也该去寻谢家。

陆离这么做倒也不是把麻烦往谢向荣身上推。而是规矩如此,谢向晚是出嫁女。有些事由她出面并不稳妥。所以,还是交给谢向荣吧。

陆离还知道,他的这位大舅兄在官场历练了两年,处事愈发老辣,对谢向荣而言,料理万家这几块料,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谢向晚思忖片刻,缓缓点头。“二爷说的有理,我搀和这件事确实不妥当,还是交给父亲和兄长吧。对了,姑婆她们几个昨日去了国公府,小齐氏还亲自见了她们——”

谢向晚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总觉得,万家人来寻她,并不是只为了‘求学’,应该还有其它的目的。

陆离却不以为然,摆手道:“无妨。明日咱们就要回去了,有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小齐氏不过是个内宅妇人。折腾来折腾去也就那点手段。说实话,陆离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谢向晚想了想,道:“嗯,明儿就是八月节了,咱们还是先打点东西回去过节吧。”小齐氏就算是出招,估计也要等到节后了,待他们回来了,再慢慢应对就是了。

夫妻两个一边说着,一边相携进了正房。商量着明日回府过节的事宜。

另一边,谢向晚派去的丫鬟婆子非常尽职的将万家一行人安置进了庄子的客舍。发现谢向晚‘阴谋’的万华年无比恼火,可生气也没用。她总不能撕破脸皮来硬的吧。再者说,就算她来硬的,她也‘硬’不过眼前的这群丫鬟婆子啊。

尤其是谢向晚钦点的那四个婆子,一个个膀大腰圆,健壮得不得了,跟这样的女汉子撞上,三个万华年捆起来也不是对手啊。

形势比人强,万华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婆子把杨氏抬进另一间客舍的卧房,程老太医来了后,诊了脉、开了药,然后任由那些婆子给杨氏灌下一碗黑漆漆的苦汤汁子。

好容易将那几个婆子打发走,万华年赶忙冲进杨氏的卧房,寻杨氏拿主意。

谁料想,她刚进门便听到了细微的鼾声。咦?大嫂不是在装病吗,怎么还睡着了?

她哪里知道,程老太医开给杨氏的药里不但加了黄连,还稍稍加了些安神的药。老爷子医术了得,一剂药下去,杨氏没一会儿就去见了周公。

待杨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望着陌生的房间、以及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杨氏愣了好一会儿的神,然后才扯着嗓子喊道:“来人!”

话音方落,谢贞娘、万华堂、万华年母子三个便涌了进来,李燕来则在另一边的房间里看书,男女七岁不同席,对李燕来而言,杨氏是大嫂,他更要避嫌。

“大奶奶,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万华堂扑到床前,关切的问道。夫妻结缡三四年,经过杨氏的悉心调教,万华堂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诸事听大奶奶的。

杨氏也确实能干,帮着万华堂解决了不少麻烦。是以,别看夫妻两个成亲没几年,但夫妻的感情很好。

杨氏‘昏迷不醒’,万华堂焦急万分,方才用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吞了几粒饭,便急冲冲的跑来守着杨氏。

谢贞娘心疼儿子,也担心儿媳妇,顺便跟了过来。

万华年则是想尽快跟杨氏讨个主意。

下午的时候,她找了个院子里当差的奴婢问话,旁敲侧击下才知道,明天陆离夫妇就要回京城去过八月节。

而傍晚的时候,仿佛为了印证这个结论,谢向晚身边的大丫鬟青罗带着几个婆子来给万家人送中秋节用的东西,什么月饼、果蔬、鸡鸭鱼肉、螃蟹、酒水以及许多稀罕的食材,每样都送了许多。

青罗还代替主子给谢贞娘告罪,说几位长辈来了,按理该留下来陪长辈一起过节,但谢向晚、陆离夫妇明日回国公府却是早就定好的,国公府的长辈们也都等着他们回去团圆。

青罗还假模假样的询问,“如果不行,我们二奶奶便自己留下,不管怎么说。老姑太太千里迢迢的来了,二奶奶都该悉心招待才是——”

谢贞娘是个爱面子、有底线的人,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是我们冒昧了,妙善已经是陆家妇,八月节也自当回陆家过节。”

青罗还一脸为难,“可二奶奶也不能撇下老姑太太、表叔老爷和表姑太太几位长辈在山上啊——”

谢贞娘只觉得脸皮烧得慌,摆手的幅度加大,“无妨无妨,我、我们一家人在庄子上过节也是好的。唉。说起来都是我们的不是,好好的来做客,却、却偏又生了病,平白给妙善添了这些麻烦。”

说到最后,谢贞娘竟有些哽咽,呜呜,她这是怎么了,临老临老的,竟沦落到这种境地?

青罗见好就收,赶忙放下东西。领着一干小丫鬟告辞出去。

等万华年接到信儿的时候,青罗早已出了院子。

唉~母亲也真是,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万华年望着紧闭的大门。用力跺了好几下脚。

母亲没用,哦不,是指望不上,万华年只能来寻杨氏来商量。

所以,杨氏在屋里一出声儿,万家这母子三个便都进来了。

万华年不等杨氏发问,直接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闻这里并不是九华书院,而只是谢向晚的一处陪嫁庄子,杨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为了赖在书院里。她可是把脸面都豁了出去,中午的时候更是被灌了一大碗苦死人的药。现在却被谢向晚用计‘请’了出来,杨氏如何甘心?

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杨氏才渐渐松开双眉,淡淡的说道:“不必担心。至少咱们还在小汤山,而且听妹妹方才说的话,这个院子距离书院并不远。”

万华年点点头,“确实不远,走着的话,约莫两刻钟。”

杨氏勾了勾嘴唇,转头看向万华堂,略带歉意的说道:“如此,每日就要辛苦夫君多走两刻钟的山路了。”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只要万华堂做出诚心求学的姿态,每日里去书院报道,总会有结果。

谢向晚是个聪明人,她看到万华堂如此‘执着’,定然会重新考虑。

而另一件事也能顺利进行。

八月十五的清晨,谢向晚和陆离起大早赶回京城。

相较于去年,今年陆家的赏月家宴显得有些萧索,陆昭出嫁了,老夫人‘病’着,陆延德也‘偶感风寒’,陆元虽然没什么病,却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唯一高兴的竟是梅氏,从头到尾她都笑语盈盈的招呼大家吃月饼、吃螃蟹,顺便还吆喝让陆元、陆离吟诗,不管其他人怎样,梅氏这个八月节过得很是畅快。

陆离和谢向晚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家里没人捣乱、没人破坏气氛,这就足够了。

过了八月十五,八月十六那日,陆离和谢向晚去了趟谢家,然后才匆匆赶回了书院。

在大周,八月节属于法定假日,朝廷都要放假三天,书院也跟着朝廷的规定走,给夫子和学生们放了三天假:八月十四、八月十五和八月十六休息!

八月十六日傍晚,陆离夫妇刚刚抵达书院,归家的学生们也都纷纷返校。小夫妻站在书院前庭的廊庑下,笑语盈盈的看着学生们高高兴兴的回来。

忽然,在众多返校的男孩儿中间,竟混进来一个身着杏红色单丝罗衣裙的少女。少女低垂着头,手里提着个食盒,行动间弱柳扶风,端得是袅娜多姿。

身边路过的年长些的学生们也不禁侧目,还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惊艳。

陆离瞧了,却皱紧眉头。

谢向晚问道:“怎么了?二爷莫非认识这位白秀儿姑娘?”

陆离不答反问,“阿晚,你可听过说‘扬州瘦马’?”

第178章 进门刷卡

“扬州瘦马?!”谢向晚尾音上扬,这词儿听着有些耳熟呀,仿佛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她的表情略带疑惑。

说话间,陆离先招手唤来隐在角落里的红隼,低声吩咐了一句,红隼应声下了台阶,直接往书院门口走去,几步来到白秀儿面前,不知她跟白秀儿说了什么,然后亲热的扶上白秀儿的胳膊,两人相携往书院外走去。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白秀儿的表情有些不甘,动作也很僵硬。很显然,她并不是自愿离开的。

白秀儿被带走了,书院门口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进来,看到不远处廊下的陆山长和谢师母的时候,不由得停住脚步,纷纷向两位长辈行礼,不管山长和师母能不能听到,他们还是恭敬的问安:“见过山长、师母!”

陆离和谢向晚笑着颔首,对每一个停下来行礼的学生点头示意。

“是的,扬州瘦马,”陆离从谢向晚的话里听出了疑惑,误以为她不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便低声解释道:“说起来,这是近两年来江南兴起的玩意儿…”

陆离见书院门口的学生越来越少,他也不再在这里站着,直接拉起谢向晚的手,夫妇两个从中庭一路溜达着回夫子宿舍。一边走,他一边把‘扬州瘦马’这个新鲜事物解释了一番。

大周开国近百年,天下承平已久,普通百姓们的日子渐渐平稳,而富商们更是累计了巨额财富。这些人有了钱,天下又太平,他们便变着花样的玩乐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