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仿佛要把积压许久的怒火全都释放出来似的,越骂越有精神,“谢氏,你还知不知道何为妇德?你还知不知道‘贤’字怎生书?自己没福气不能生,竟是连个侍妾也不给离哥儿准备。好,你不心疼离哥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疼。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两个丫鬟你是想带回去也要带回去,不想带回去也要好好把人给我领回去…”

第187章 蒸包子吧

谢向晚神色不变,仿佛老夫人嘴里骂得不是她。

好容易等老夫人有些累了,停下来喘口气的当儿,谢向晚才淡淡的说道:“祖母,您误会了,孙媳妇并没有那么想。孙媳妇虽出身商贾,但自幼也是熟读女诫、闺训,该懂的规矩和礼数也都懂得。”

“哼,算你还识趣,”老夫人呷了一口茶,冷声说道:“既是这样,待会儿你就带着这两个丫头回去吧。”

谢向晚却慢悠悠的理了理袖子,闲闲的说道:“不急,孙媳妇有些事还不太明白,正巧今个儿族里的长辈都在,便想请教一二。”

说着,谢向晚转头看向族长夫人,微微直了直身子,恭敬的说道:“婶母,您是咱们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儿了,族中的事,不拘大小都瞒不过您。媳妇儿有件事一直很好奇,总想问个清楚——”

族长夫人正满心郁闷呢,心里不住的埋怨老夫人‘老糊涂’了,也暗暗责怪自己干嘛不早些告辞,硬是被那个老婆子拖着在这里‘闲聊’,话没说几句,却让她目睹了如此荒唐的一幕。

真是…唉,族长夫人真担心陆离事后知道了,会迁怒旁人,老夫人糊涂不知外头的事,陆族长一家却消息灵通,知道定国公府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

而唯一能支撑陆氏门庭、重现祖宗荣光的便是陆离。

如果今日任由老夫人当众欺侮谢氏,依着陆离对谢氏的看重,日后他还不定怎么记恨他们这些‘围观’的人哪!

“不行,须得帮谢氏打个圆场,”族长夫人合计着怎么帮谢向晚,忽听到谢向晚问话,猛地回过神儿来。忙道:“哦?什么事?”

谢向晚浅浅一笑,“是这样,我听闻祖父同辈的叔伯兄弟七个。祖父居长,可为什么大伯父、父亲和三叔父都比同辈的兄弟小那么多?”

“…噗!”族长夫人险些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齐氏太夫人肚子不争气,嫁入陆家门好几年都不得开怀。老太夫人虽然心急,但到底记着规矩,没有着急忙慌的给儿子纳妾,直至过了四五年。老太夫人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让老国公爷屋子里的通房停了药,然后有了陆延宏、陆延德等三个庶子。

所以呀,若是比谁最‘不能生’。齐氏老夫人绝对能排个名次。偏她现在还好意思大喇喇的骂人家谢氏。

人家谢氏再不济,也才成亲一年多,还算是新婚。就算一时没有身孕,婆家也不好苛责。

如果谢氏这样都要挨骂,都要被逼着为丈夫纳妾,那么当年的老夫人又当如何评价?

族长夫人年纪和梅氏差不多,但她从婆母那儿听说了许多陆家的旧事。其中便有齐氏老夫人以死相逼、不许陆延德纳妾的故事。

啧啧,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老夫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强忍着笑意,族长夫人偷眼看了下脸色铁青的老夫人,含糊的说道:“那、那什么,老国公爷全心为公。一时没有时间顾忌其他。所以、所以这儿女之事就迟了些!”

谢向晚却合掌道:“原来如此啊,过去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二爷。还主动表示要给二爷寻一两个好生养的丫头,结果却被二爷骂了回来,直说他要像祖父学习。还说,他又不是嫡长子,家族承嗣还有世子爷,他还是努力上进,振兴祖宗的家业才是正经。”

谢向晚冷冷的扫了老夫人一眼,郑重的说道:“之前我自当二爷是安慰我,不想祖父之事竟是真的。我与二爷夫妻一体,我虽出身不高,却也懂得三从四德,二爷要做的事儿,我就算不能帮上忙,也不能拖了后腿。”

谢向晚缓缓站起来,目光直直的看向老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二爷现在全部精力都投在了书院上,无心顾及其他,所以,侍妾、通房之事还是就此作罢。没得让这些女人扰了二爷的神、坏了二爷的正经事。再者。二爷是读书人,最重清名,倘或二爷纳了这两个丫头,知道的自然说一句‘为了子嗣’,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爷好女色,不懂得保重身体呢。”

谢向晚环视四周,掷地有声的说道:“所以,为了二爷的正事,为了二爷的名声,这两个丫头我是打死都不会带回去的,还请祖母见谅。”

“你、你~~”老夫人被谢向晚当众揭破自己的旧事,心里羞恼不已,这会儿又听了她的话,话里话外指责自己这个做祖母的‘不安好心’,怒意更胜。

谢向晚却不想再听她啰嗦,直接说道:“我知道祖母是为了二爷好,可妾身也是为了二爷。且二爷和妾身现在还年轻。当年老夫人能成亲七八年育有姑太太,妾身虽不如老夫人您有福气,可有陆家的祖宗庇护,也不会差到哪里。所以,子嗣之事,祖母暂且放心——”

话为说完,老夫人已经气得直翻白眼,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女儿,是老夫人心中最大的痛,如今谢向晚却当众说了出来,语气中还满是不屑和嘲弄,老夫人没有立时昏厥过去就算她身体康健了。

族长夫人见状,心里叹了句:这个离哥儿媳妇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啊!虽然她也看不过老夫人的为人,但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族长夫人不能不管,只听她笑着打圆场道:“哎呀,太夫人是关心孙子的子嗣,离哥儿媳妇是关心夫君的身体和前途,说到底都是为了离哥儿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把道理讲明白了就好。”

梅氏站在一旁,看到老夫人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看足了好戏,梅氏才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为的也是家里人好。今儿个是老夫人的好日子,老夫人劳神了一日,定是疲乏得紧,我看不如先请老夫人回去休息?”

族长夫人赶忙说道:“是呢是呢,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说罢,不等老夫人开口,族长夫人便站起来,用眼神招呼其他的族人。那些女眷也都知道眉眼高低,赶忙起身,嘴里跟着说道:“可不是吗,老夫人、夫人忙了一整天,也该松乏松乏了。咱们就不要再叨扰主家了。”

梅氏看都不看老夫人,含笑起身相送。

小齐氏虽有心留下照看老夫人,但梅氏一个眼刀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慌忙低下头,小媳妇一样跟着梅氏出去送客了。

谢向晚噙着笑容,跟着梅氏出去前,特意看了老夫人一眼,眼神中满是冷意。但看在老夫人眼中,却是慢慢的挑衅与不逊!

“…你~”老夫人手握着胸口,瞪大眼睛,心有不甘的看着谢氏翩然离去。

老夫人当众为难,谢向晚全力反击,表面上看,谢向晚似是占到了便宜,但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高兴。

孩子,确是个问题啊!

谢向晚陪梅氏送客回来,便被打发回了远翠苑。

路上,青罗等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喘,暗地里她们也非常着急。自家小姐嫁给陆二爷后,夫妻和美,小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尤其是九华书院开学后,陆离夫妇直接住在了书院里,远离了国公府的污糟事儿,夫妻两个全力以赴的为了书院而奋斗。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很是丰富,陆离和谢向晚也都是神采奕奕、干劲十足,下人们瞧了,也不禁为主人开心。

若说陆离夫妇的生活中还有什么遗憾,也就只缺一个孩子了。

而且,随着陆离越来越出色,在陆家的低位越来越重要,众人对谢向晚肚皮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头前刚有王贤妃赐宫女,接着又有万家人送扬州瘦马,今个儿老夫人更是干脆,直接当众塞起了丫头,青罗不禁担心,小姐的肚子若是再没个音讯,接下来还不定有谁要跳出来捣乱呢。

忍了又忍,青罗还是没忍住,怯怯的说了句,“小姐,不如请程老太医来给您瞧瞧?”

子嗣是大事,自家小姐现在和姑爷是新婚夫妇,感情好,姑爷或许一时还不在意。可时间长了呢,没有儿子傍身,小姐这陆家二奶奶的位子坐不稳啊。

谢向晚脚步一顿,扭头正好看到青罗面带忧色的模样,不禁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之前没有孩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脑中后世的经验告诉她,女子太早受孕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

而且去年嫁过来的时候,国公府的破事儿太多,谢向晚不想在自己没有彻底料理清楚的情况下怀孕。再者,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想被孩子困住了手脚,所以才按照洪氏留给她的药膳方子避孕。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陆家的事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书院也渐渐步入了正轨,最要紧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起她的肚皮…谢向晚算了算日子,她今年十六岁半了,身体发育渐渐成熟,此时受孕,倒也合适!

傍晚,待陆离送完族中的客人回到远翠苑的时候,发现拔步床的帐幔低垂,谢向晚穿着簇新的白色中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个棉布巾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湿发,而拔步床的门架上则挂着一捧茉莉吊挂…

第188章 老将出马

“祖母,您别跟那、那贱人一般见识,”小齐氏跟着梅氏送完客人回来,早已疲累至极,但她却不敢休息,脚下不停的来到了宁寿堂,老夫人还坐在罗汉床上,脸色阴郁,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瘆人的寒光。小齐氏的心咯噔一下,暗道:老夫人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

千万不要啊!

小齐氏暗自哀嚎,老夫人不知道那事儿,小齐氏却是心知肚明。自家世子爷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圣人被陆离说动了,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但并不意味着他老人家已经宽宥了陆元等一干有贰心的纨绔子弟。

小齐氏从来不是个蠢笨的人,她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陆元,表面上看还是风风光光的定国公世子,但事实上,他已经一只脚踏空在了悬崖上,稍有个风吹草动,陆元便会跌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而唯一能救陆元的,便是陆离。圣人原就喜欢陆离,这次他又帮圣人解决了心腹大患,圣人对陆离无比满意。单是一个‘皇长孙老师’,尚不足以酬谢陆离的功劳。圣人对陆离定还有其它的恩宠。

小齐氏的想法很简单,她现在只想尽量讨好陆离夫妇,不求别的,只求他日陆元深陷危机的时候,陆离能帮他一把。

可惜的是,老夫人不知道利害关系,还当陆离是过去那个任意算计、随意欺侮的无知少年,今儿个直接当众为难陆离最重视的妻子,眼下更是深恨上了谢氏…小齐氏已经无力叹气了,她只想尽快打消老夫人那些不好的想法。

什么教训谢氏的话,更是提都不要再提了!

小齐氏深知老夫人的脾性,哪怕劝谏,也不敢说的太透。只委婉的说道:“今儿个可是祖母您的好日子,京里这么多的贵妇都来给您拜寿,其它公侯府中的老封君、太夫人们心中还不定怎么羡慕您哪。您这般尊贵的人。又何必跟她一个商户女计较——”

啪!

还不等小齐氏说完,老夫人伸手将炕桌上的茶碗丢了出来,没好气的骂道:“你当我真老糊涂了?还不必跟谢氏计较?方才的事你也瞧见了,哪里是我不跟她计较,分明就是她诚心为难我?!一个盐商家的女儿,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儿指摘我这个祖母?话里话外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她、她眼中还有我这个长辈吗?她还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老夫人越说越气。她舒坦了大半辈子,自从婆母过世后,这都三四十年了。还从未有人敢给她委屈受。

如今却被个孙媳妇下了面子,老夫人的盛怒可想而知。

小齐氏心里腻烦,脸上并没有带出来,仍好声好气的跟她说:“她原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小户女,规矩差些也是正常,祖母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等等,这事不对。”老夫人虽然气得够呛,但理智还在,絮叨了一番,猛然发现了不对劲,她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小齐氏。厉声问道:“我且问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然老夫人嘴里骂谢向晚不懂规矩,而事实上。谢向晚在大面上还是做得非常周到。不管心里怎么瞧不上陆家的几位长辈,但在人前,却从不敢表露出来,该守的规矩、该尽的礼数,她从不会错半分。

可今天,当着族中亲眷的面儿,谢向晚竟敢这般跟祖婆婆说话,完全就是撕破脸的架势啊。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谢向晚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是个不要名声的人,她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做,定是有所依仗!

老夫人喃喃道:“莫不是陆离和她做了什么,将族中的人都笼络住了,所以她根本不怕族中女眷会非议她、为难她?”

小齐氏没想到老夫人反应这般敏锐,她舔了舔唇瓣,不止该不该将实情说出来。

就在此时,外头小丫鬟喊了句,“世子爷来了!”

话音方落,陆元便大踏步的掀帘子进来,正好听到了老夫人的那句低语,他也没有含糊,直接来到罗汉床前,拖了个鼓墩坐下,低声道:“祖母猜得没错,咱们家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而陆离那小子趁机出了个歪点子——”

小齐氏最近过的战战兢兢,陆元的日子也不好过。

前些日子是惊惧交加,唯恐自己一睁眼又被那群没了人性的锦衣卫拖进诏狱里受尽酷刑,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待事情解决后,他又有些懊恼和不甘:这么简单的法子,如果再给他些时日,他应该也能想得出来。结果,平白让陆离那个小贱种出了风头,真是该死!

随后又看到陆离被陆延德以及陆氏族人当宝贝一样供着,走到哪里都是风风光光的,陆元心中更加不忿。

尤其是今天的寿宴上,几乎所有的贵宾都对陆离笑脸相迎,对他这个世子爷却冷淡非常,眼瞧着那些虚伪的笑脸和陆离的得意,陆元胸中积满了郁气。

原本,建宁太子的事儿已经了了,陆延德也发了话,此事不许再提。可陆元不甘心啊,送完族中的亲人后,陆元反复思忖,最后还是来寻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什么事?”还真让她猜着了?

陆元也没有犹豫,简单将自己误信匪人、藏匿建宁太子的事儿说了一遍,陆元最是个推脱责任的人,在他的陈述中,他是无心被骗的纯真小白兔,错的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最后,他轻描淡写的说:“最后是陆离出了个点子,命人寻慧远大师帮忙,将建宁太子收入门下做了和尚,父亲又亲自进宫谢罪,将此事彻底了结!”

老夫人的眉心凸起,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她猜到陆家出了事,但怎么都没想到竟是这种塌天大祸。难怪陆延德对陆离如此看重,难怪族人对陆离如此偏爱,难怪小齐氏一脸的灰败…这一切竟都是陆元这个蠢东西惹出来的祸事啊!

事情已经过去了,可老夫人乍闻此事,还是忍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看陆元竟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心中愈发恼怒。很想痛骂陆元一通,但一想到这个孙子的性情,老夫人又忍住了。

唉,没办法啊,她和陆延德有仇,跟陆离不和,唯一能依仗的便是陆元。而陆元此人,心眼儿小、爱记仇,哪怕是她这个做祖母的训斥几句,估计也要被他记恨。

深深吸了口气,老夫人将涌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缓缓说道:“哦,还有这样的事,难怪谢氏如此嚣张!”

知道陆离救了整个陆家,老夫人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应该感谢陆离,如果不是这个孙子,她一大把年纪了,极有可能面对抄家流放的厄运;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看到陆离‘出息’,陆延德就两个嫡子,陆元是个蠢货,陆离若是平凡些也就罢了,偏偏还这般聪明,如今又对陆家有恩。老夫人担心,陆延德会废了陆元的世子之位,转而将爵位传给陆离。

到那时,她过去二十几年的心血岂不白费了啊!

伸手拢下腕子上的念珠,老夫人缓缓的拨弄着,陆元的性子是拧不过来了,但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废。且听陆元的讲述,陆元和那些勋贵子弟干的事儿,圣人估计已经知道了。

圣人之所以没有立时发作,约莫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建宁太子的事儿好容易平息了,若是再传出个什么风声,可能会再起波澜。

但圣人心里肯定厌弃了陆元等几个纨绔,日后一有机会,便会发落他们。

“…圣人是靠不住了,太子又偏向陆离,看来接下来只能投靠三王爷了…”老夫人眯着眼睛,细细的盘算着。她到底是见过风雨的老封君,想起问题来也能想到根儿上。

如今摆在陆元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暂时蛰伏,伺机抱紧下一任老板的大腿。‘从龙之功’有风险,却也是通往富贵的捷径。

“祖母~”陆元见老夫人闭眼不说话,只顾拨弄念珠,心里着急,低声催促着。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吧,一切有祖母呢。”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陆元长长舒了口气,心说话还是祖母对他好,从小到大,不管他惹出了多大的麻烦,祖母总能帮他摆平。

而且祖母是个厉害的人,自陆元有记忆以来,他还没怎么见祖母吃过大亏呢。很显然,陆元选择性的将最近一两年陆家发生的事儿都忘了。

“祖母,这件事很棘手,要不要——”考虑清楚再动手啊。小齐氏没有陆元那么乐观,她担心老夫人会将事情越弄越糟。

老夫人却没有理这个话茬,径自问道:“你堂妹快要生了吧?我算着日子,应该是最近几天的事儿,抽空你亲自过去一趟,你怀过孩子,有经验,过去多提醒她几句。”

老夫人说得堂妹,不是旁人,正是齐家那个嫁入三王爷府做侍妾的族人,如今已经怀了身孕,瞧那怀相,十有*是个儿子!

小齐氏心里突突直跳,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89章 不速之客

当夜老夫人拉着小齐氏和陆元说了许多,反复叮嘱了许多事情,瞧着老夫人运筹帷幄的模样,陆元消沉了近一个月的心情再度飞扬起来,眼中更是泛着梦幻的奇光。仿佛成功就在眼前。

而小齐氏却满腹心事,虽然老夫人的话语很励志,但经过了建宁太子的事儿,小齐氏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现在她只想平静过日子,并不想奢求什么‘立奇功、谋富贵’。

越听老夫人的计划,小齐氏的心就越往下坠,听到最后,她后脊背都要冒出冷汗来了。

但她却不敢出言劝谏,因为她知道老夫人和陆元已经被富贵迷花了眼、入了魔障,慢说是她一个小齐氏,就是陆延德来劝,那两位也未必肯听。

“…是,孙媳妇明白!”忍着满心忐忑,小齐氏应了老夫人交代给她的任务。

商量完‘大事’,夫妻两个回到了宁福堂,陆元还很兴奋,拉着小齐氏叽叽咕咕的说着他日三王爷正位后的种种风光,小齐氏却心事重重,并没有热切的回应。

陆元瞧见小齐氏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是心塞,满腔兴奋顿时消去一半,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抬腿便去了芸娘母子所在的东跨院。

若是换做平时,小齐氏定会又气又恼,但今日,她却也顾不上吃醋了,一个人坐在临窗大炕上,守着一盏孤灯,竟生生坐了一宿。

次日清晨,小齐氏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洗漱换装完毕,先去宁禧堂给梅氏请了安,顺便跟梅氏告假:“昨日我母亲来给祖母贺寿的时候,曾经提了句,说是家里的祖母身子有些不好。我想回去看看。”

梅氏对齐家的破事儿不感兴趣,正好她也不耐烦看到小齐氏,听了这话。无所谓的说道,“既是亲家太夫人身体微恙,你身为孙女,理当回去一趟。对了,昨日寿宴收到几样上好的人参、血燕,你每样带一些回去给亲家太夫人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小齐氏知道梅氏不待见她、更不待见齐家。这会子见她这般大方。不管对方出于怎样的目的,但药材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赶忙感激的说道:“多谢母亲!”

梅氏不以为意的摇摇手。“不值什么,你既要回去,就不要耽搁时间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吧,早去早回才是正经!”

小齐氏答应一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齐氏前脚出了宁禧堂,谢向晚后脚便来跟梅氏辞行了。“书院的事务繁杂,夫君很不放心,老夫人的寿辰已过,我们也该回去了。”

梅氏知道陆离夫妇不喜欢在国公府住着,也知道昨天的事儿让谢向晚心里有了不快,见她们着急回去。也没有过多挽留。只交代道:“天儿越来越凉了,山里冷。书院到底不如家里讲究,你们在外头多加小心。”

梅氏性子清冷,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非常不易。

谢向晚笑着点头,恭敬的回道:“媳妇儿省得!”

“好了,去吧!”梅氏沉默了片刻,发现自己也没有更多要交代的,便有些失落的挥挥手,将谢向晚打发出去。

另一边,陆离也跟陆延德辞行。

许是昨天太高兴了,陆延德有些兴奋过度,一向孱弱的病体竟有了好转的迹象。原本蜡黄的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陆离瞧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唯恐陆延德这是‘回光返照’。

陆延德却一点儿都没察觉,得意洋洋的跟陆离炫耀昨日那些老伙伴们对他的种种羡慕嫉妒,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光辉岁月。

陆离却不想听这些,巧妙的打断了陆延德的喋喋不休,直接说道:“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皇长孙来书院读书,今个儿已经初七了,儿子想早些回去做准备,以免十五那日皇长孙来了再有纰漏。”

陆延德一听‘皇长孙’三个字,顿时回过神儿来,眼中的光彩更加炽烈,用力点头,“你说的是,这事要紧,须得好好准备,你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儿。”

陆离点头,临走前,还是提醒了下兴奋过度的陆延德:“父亲,大哥那儿,您也多看顾些。”少让他出去惹祸!

陆延德愣了下,对上陆离清亮的双眸,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兴奋也消退了些,轻轻颔首:“昨日你祖母寿辰,你大哥纯孝,忙里忙外的操劳了十几天,一时不慎得了风寒,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他只能好好在家静养。”

换句话说,陆元被陆延德关了禁闭。

很好,父亲总算没有被眼前的浮华彻底冲昏了头。陆离放心了,跟父亲告了别,便回到远翠苑,和谢向晚一起用了早饭,夫妻两个简单收拾了下,直接往昌平赶去。

马车走得很快,中午前,夫妻两个便抵达了书院。

望着宁静、清幽的书院,陆离和谢向晚都有种莫名的心安。这里才是他们的家园,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啊。

“咦?这么早就回来了?”谢穆青领着儿子在院中花荫下读书,听到外头有动静,便出来查看,见是陆离夫妇回来了,不禁疑惑的问道。

谢向晚笑了笑,道:“我们回去是给老夫人贺寿的,如今寿辰一过,我们留在那里也无事,还不如早些回家呢。”

谢穆青和谢向晚关系好,自然知道陆家的那些污糟事儿,听了这话,笑着说道:“你说的也是,与其在那边跟那些人歪缠,还不如在书院里照看那些学生呢。再不济,就是陪我家大哥儿读书,也比在那边有趣多了。”

谢向晚用力点头,“可不是嘛,说到大哥儿,今个儿怎么不见他?”

提到宝贝儿子,谢穆青满脸的慈爱。掩嘴笑道:“他呀,正写大字呢。这小子太皮,总坐不下来。我每日让他写二十篇大字,写不完不许出门。这会儿啊,正满心委屈的练字呢。”

谢向晚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皱着眉头、嘟着嘴儿,眼里噙着两泡泪,伏在书案上写字的模样。好可爱哦。有木有?

谢穆青见谢向晚这般,心里微动,走到近前。低声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谢向晚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着摇头,“再过几个月吧。”她刚停了药,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有结果。

谢穆青抬眼看了看书房的方向,悄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但原上不小了。事业也有了小成,确实该有个孩子了。否则拖得太久了,陆家的人定会生事。”

谢向晚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道:“她们已经生事了!”

谢穆青挑眉。

谢向晚简单的将老夫人当众为难她的事儿说了说,而后道:“幸好二爷和我一条心,且老夫人上了岁数、在陆家也没了过去的威风。要不然这次我就要带回两个如花似玉的俏丫头了。”

谢穆青摇头。叹道:“这位老人家还这能折腾。你婆母都不管,她倒——”

谢向晚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笑着问道:“对了,这两日书院可有什么事情?那些夫子家的女眷可都还好?”

谢穆青道:“好,怎么不好,书院的待遇好,你又给她们那些女眷寻了挣钱的营生,她们每日里都忙得可高兴了!”

说到这个话题,谢穆青也不禁叹道:“怎么说你是个财神奶奶呢,随便出个主意,都能让人挣得盆满钵满。现在那些夫子太太们,提到你都是满口子的称赞呢。”

原来谢向晚见那些夫子们虽然有书院的高额薪水,但大多过得还很清贫。他们几乎都是寻常人家出身,读书的时候,基本上是全家人勒紧裤腰带的合力供出来。

如今他们有了正经差事,赚了银钱自然要回馈家里。

所以,饶是书院给的薪俸高,真正落到他们自己小家庭的银钱却并不多。看到那些夫子太太们节衣缩食的模样,谢向晚心里不忍。

当然,她也是为了安定夫子们的心,让他们更好的为书院工作,便防着后世的一些做法,给那些女眷找了些营生。

比如有擅长厨艺的,便让她承包书院的膳堂。

有擅长女红、刺绣的,便让她承包书院的针线房。

有懂得农耕的,便让她们统领书院的稼园、菜圃以及花房。

就是没有什么特长的,谢向晚也给她们找个差事,请下头的管事手把手的教导。

经过一个月的安排,所有的夫子太太们都有了营生,每个人只要认真做事,每个月至少能拿到十几两的分红。

大周物价平稳,一个普通人家,二十两银子便能过一年。哪怕夫子们还要供养家里的父母、兄弟,一个月十几两银子也是尽够的。

谢向晚此举,不止让那些太太们感激不已,就是夫子们也都暗暗记在心上,竭尽全力的教导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