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回神,道:“冬季的衣裳上个月已经裁了,老夫人这会子赏料子下来,想必是要在六姑娘定亲时穿的了,你拿去给绣娘罢,上月刚量的尺寸还能用上,不必再量了,叫绣娘手脚快些。”

“好的,嬷嬷。”白露抱了缎子便出去,郑嬷嬷回头看了眼房门,又是深深叹气,这兴远侯府上也忒急了些,且不提自家姑娘还没定下来,妹妹就抢先了,年前本就事多,前儿才办了二姑娘的婚事,又在张罗三姑娘的,府里头团团转,他们却一个月也等不了,偏要凑在这时定亲。

高门大户的,也不知体谅人。知道的是侯府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简家的姑娘等不起呢。

郑嬷嬷在心里埋怨了无数遍,简珞瑶却无动于衷,都第四次被退亲了,旁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她经历的还少吗,且也不是就简珞玥一个人走在她前边,简珞岚当初确实是和她一块定婚的,可确定婚期的时候她才刚被退婚呢,若每次都要为流言而生气,她估计早被气死了。

因此身旁的人小心翼翼,生怕她哪天就绷不住,简珞瑶自个儿还是好喝好睡,好好享受现下悠闲的时光。

将笔放下,简珞瑶抬头环顾了屋里,才发现除了绿绮和红云,其他人都不在,便问给她收拾桌案的绿绮:“郑嬷嬷呢?”

“方才流萤送东西过来了,郑嬷嬷在院外呢。”绿绮笑道,“今儿天气不错,姑娘要不要去院里晒晒太阳?”

简珞瑶点点头,捧起一旁的手炉抱在怀里,跨出了门,便瞧见立在台阶上发呆的郑嬷嬷,笑道:“嬷嬷好享受,太阳这么好也不叫我出来一起晒。”

郑嬷嬷回神,收起了满脸担忧,笑道:“便是老奴没叫,姑娘不也出来了吗?”说罢快步上了台阶,走到简珞瑶跟前,“姑娘可要去园中散散步?”

简珞瑶摇头,郑嬷嬷想到六姑娘定了兴远侯,三太太行事徒得高调起来,下人也都在背后议论,大太太和自家太太虽有制止,有些嘴碎的粗使婆子只怕却拦不住,谁知道会在哪个角落多嘴,姑娘出了院子,万一听到那些却是不美了,便笑道:“不如让人把藤椅搬到院中来,铺上毯子,倒也不怕冷。”

“先不必了,听说祖母派人赏东西来了?”

郑嬷嬷顿了顿,道:“是呢,老夫人箱底的缎子,说是赏给姑娘们做衣裳。”

“冬季的衣裳上个月不是已经裁好了吗,怎么会……”简家在京里经营数辈,也累积累了些许产业,才不至于全家人指着她爹和大伯那点俸禄过活,捉襟见肘。

但说到底也只是末流小官,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简家又人口多,能维持富余的生活,姑娘们每季有几套新衣裳裁,便已是不易,却也是有定量的,不然看老夫人哪回额外赏衣裳下来,是没有缘由的?

简珞瑶转念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在郑嬷嬷关切的目光中,沉吟道:“既是如此,倒得恭喜六妹妹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毫无表示,嬷嬷,给我备一份贺礼,厚一些。”

郑嬷嬷仔细打量了简珞瑶发神色,见她并未露出丝毫低落苦闷的情绪,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姑娘放心,包在老奴身上。”

时人讲究家和万事兴,私下甭管各房有什么情绪,面上都要亲亲热热似一家人,这样才算皆大欢喜。不过自家姑娘仍能心无芥蒂,于郑嬷嬷也算意外之喜,对自家姑娘未来的忧心,已被自豪和欣慰冲淡不少。

这是她奶大的姑娘,大气沉稳,不悲不喜,别个姑娘谁能比!

简府只养一个绣娘,偏简家五姐妹在同一时间要裁新衣裳,姑娘家的衣裳本就要费心,料子比寻常用的还要好些,绣娘更不敢轻心,如此白日黑夜的赶工,终于赶在兴远侯府来人前将五套衣裳做好。

简珞瑶刚收到新衣裳,还没来得及试,便有人来唤:“老夫人请四姑娘去松荣堂一趟。”

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白露笑道:“我们姑娘这就去,只是不知老夫人唤姑娘有何意?”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不过老夫人一同请了五位姑娘,三位太太也都在。”

“知道了,谢妹妹辛苦一趟。”白露笑眯眯将小丫鬟亲自送到院外。

郑嬷嬷问简珞瑶:“姑娘现在就去?”

“去罢,别让祖母和娘她们久等。”

一行人来到松荣堂,在院外遇到堂姐简珞珍,简珞瑶喊了一声,简珞珍笑道:“四妹妹来得真快。”

“得了消息才出来的,想是小丫鬟脚程快。”简珞瑶看向院门,“三姐姐先请。”

“四妹妹客气了。”

两人一同踏进了院中,远远的便听到金氏在屋内说话,嗓门高昂,带着十足的春风得意:“……委实没办法,侯府当家太太甚爱咱们六丫头,愣是不肯多等,非要急着将六丫头定下来才安心,不过咱们最是规矩的人家,太后娘娘都夸了的,哪有妹妹嫁在姐姐前头的道理?二嫂只管放心,四丫头是我看着长大,便是我半个女儿,保管给她说个好人家!”

简珞瑶脚下一顿,毫无疑问,她又躺枪了。

?

第 21 章

?只听得郑氏淡淡的声音道:“弟妹客气了,侯府太太喜欢六姑娘,是六姑娘的福分,四丫头做姐姐的也只会为她高兴,再说姻缘天定,六姑娘的姻缘到了,合该随缘,与四丫头何干。”

宋氏也跟着道:“可不是,咱们家再讲规矩,也不至于挡着六姑娘的好姻缘,三弟妹委实多心了。”

往常听得这话,金氏早该变脸了,可如今她正是得意的时候,前儿出去聚会,再没人不将她三房看在眼里,反倒头一次撇开大房二房,话里话外都是她的恭维,希望日后得她提携,嫁入简家以来,她何曾享受过这等待遇?这一切的志得意满,都是因着女儿能嫁入兴远侯。

与侯府做亲家,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因而见着郑氏和宋氏态度稍淡,金氏非但不生气,反倒只觉神清气爽,往日只有她羡慕两位嫂子,尤其是二嫂郑氏,为着分点管家权,她在郑氏跟前说尽了好话,伏低做小什么没干过,郑氏给她尝了些甜头,却又说收回便收回了,还不是欺负他们三房没势力?她倒要看看,如今她女儿定了侯府,郑氏养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还怎么瞧不起她!

金氏只当郑氏是羡慕嫉妒到不能自已,更是得意,声音又抬高了许多:“嫂子们说什么话,我岂是如此自私之人?如今六丫头的事定下来,了了我一桩心事,自当帮着嫂子张罗四丫头的事了,下回侯府摆宴,我定请亲家太太好好给侄女儿掌个眼。”

郑氏道:“不劳弟妹费心了,虽六姑娘定下来了去,底下还有七姑娘呢。”

“七丫头不急,倒是四丫头不小了,还……”

“行了。”老夫人打断金氏的话,问道,“明日便是定好的纳吉之日,侯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虽有你两个嫂子帮着张罗,你自个儿也得开开眼,别给六丫头拖后腿。”

金氏眉飞色舞的答道:“母亲只管放心,媳妇儿定将纳吉之礼办得漂漂亮亮的。”

话罢,流萤进去通报:“三姑娘和四姑娘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简珞瑶一脚踏进屋里,便见金氏坐在那里冲她笑得比她亲娘还慈祥,简珞瑶和简珞珍一一见了礼,到金氏跟前时,却被一把拉了过去,金氏对她一如既往的亲热。

“好好的姑娘,偏在这事上如此坎坷,你六妹妹倒也不是等不起,奈何侯府太心急,只能定在前头,也是委屈你了。”

郑氏终于微微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她知道金氏这话不好听,却也顾着简家的脸面,外头议论只会更难听,罢了,是这孩子该经历的。

金氏这话,单是简珞瑶听都不下于五回了,别说她不介意,就是真介意也习惯了,闻言便笑道:“自家姐妹,我只盼六妹妹顺顺利利,她运道好,我还能沾沾福气,没甚委屈不委屈的,倒是三婶多心了。”

简珞瑶回得滴水不漏,面上也是真心为妹妹高兴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勉强,郑氏绷着的脸色,这才露出了些笑来。

老夫人和宋氏也暗自在心里点头,这孩子倒比她们以为的还要聪慧许多。

想到这儿宋氏再一次觉得可惜,侄女儿有这份聪敏,当初若能顺利嫁入瑞郡王府,瑞郡王世子那等纨绔之辈,也要被拿捏住了,何愁在郡王府站不稳脚跟?

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老夫人也是类似的心情,她平日不理俗事,却看得分明,孙女儿里她原是最看好这孩子,谁想世事弄人,如今也不提什么光耀门楣,只盼她顺利嫁人,别堕了简府清名,便已是万幸。

到底意难平。

简珞瑶说得好听,金氏也舒心,眼底闪过一丝骄傲,面色更显得意:“你这孩子,真真是懂事儿,那瑞郡王世子有眼无珠,不要也罢,你等着三婶给你说个更好的人家。”

“你有完没完!”老夫人脸色一沉,喝道。

金氏心底虽有些不服,在老夫人严厉的目光下,却也不敢再多话了,心里只盼着明日赶紧到来,把女儿的亲事定下,看她们还敢如此轻贱自己!

老夫人面色微缓,看向简珞瑶姐妹:“三丫头四丫头,坐下罢。”

“谢祖母。”简珞瑶在简珞珍旁边坐下,垂着眼帘不说话,旁人只当她是在为金氏方才露骨的话而羞涩,并未在意。

简珞瑶端着茶杯想着心事。

不过片刻,简珞岚和简珞玥简珞青一块来了,金氏瞧着自己女儿,面上笑容便绷不住,目光转到简珞岚身上时闪了闪,笑道:“我道五丫头怎么没跟四丫头一块来,原来是和六丫头七丫头凑一块了。”

虽是说的简珞岚,金氏目光却一直往郑氏旁边瞟,得意之情不言而喻,风水轮流转,郑氏以前在自个儿跟前趾高气昂,如今她名下庶女都知道讨好自个儿姑娘,把四丫头撇一边了。

郑氏并不搭理她。

简珞岚不意火烧到自个儿身上,虽有心与她素来瞧不上眼的三房堂妹交好,却也不敢得罪嫡母。

她如今是看清了,甭管嫡姐被退多少次婚,都是她嫡母的心头肉,谁都得罪不得。上回自个儿不长眼,以为婚期定了就能有恃无恐,在嫡姐面前说了几句出格的话,后头被嫡母知道了,她跟前的橙紫便被寻了错处发卖出去,虽是个小丫鬟,她却知道嫡母是在敲山震虎,告诫她就算婚期定了,她也有法子收拾自己。

正如柳苏说的,嫁妆都还捏在嫡母手中呢!思及此,简珞岚浑身一震,忙解释道:“本是想去寻四姐姐,却不想四姐姐先走了,这才耽搁了片刻,正巧在路上碰到六妹妹和七妹妹。”

简珞瑶笑道:“是我的错,忘了等五妹妹一道过来。”

简珞岚垂眉:“四姐姐客气了。”

金氏十几年居于郑氏之下,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哪能这么快放心,抓不到把柄,也要膈应死她,“瞧这姐妹俩关系好的,还是二嫂会调理人。”

“弟妹客气了,听说七丫头日日在弟妹跟前端茶递水的尽孝心,自然是弟妹更会调理人。”

简珞瑶低头笑,心想还是她娘道行高,不动如山,三婶越是挑衅,便越像蹦达的蚂蚱,偏嘴皮子也耍不过她娘。

金氏再得意,也知道老夫人忍不了自己把庶女当丫鬟使,生怕老夫人当场发作,忙转开了话题:“明儿亲家上门,不知大嫂二嫂可否备好了礼?”

老夫人瞥她一眼:“你嫂子比你妥当。”

金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老夫人便把目光转向几个孙女:“今儿叫你们来,也是为着明日之事,你们都长大了,也不怕说开,这门亲事确实是咱家高攀,兴远侯高门大户,最看重姑娘家的规矩教养,明儿都给我绷紧了,也端稳了,谁要是做出有辱我简府清名的事来,别怪祖母狠心。”

不单是郑氏,老夫人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四丫头几回定亲,国公府、郡王府,哪个不比兴远侯贵重?偏好事多摩,且六丫头这婚事本就来得蹊跷,她偏疼三房,无非是因为三房最弱,老三徒有功名,读这么多念书还捞不到一官半职的,便是侯府的庶子,也不至于看上举人之女,甚至如此迫切,许以正室之位!

老夫人放心不下,这才头一次告诫几个孙女,生怕节外生枝。

简珞瑶几姐妹自然老实应着。

老夫人面有倦意,叫众人散去,简珞岚因着金氏的挑拨,生怕再惹郑氏不喜,一出来便挽着简珞瑶的手,亲热的道:“四姐姐,我们一道回去罢。”

郑氏微微颔首,对简珞瑶道:“你们姐妹先回屋,我还有事去大嫂那一趟。”

金氏虽被老夫人下了面子,但只要一想到明儿就定亲,便什么意见也没了,满面春风的对宋氏金氏道:“明儿劳大嫂二嫂操劳了。”

郑氏同她客气几句,便与宋氏相携去了正厅,路上宋氏安慰道:“三弟妹这性子便是如此,一朝得意,非要炫个痛快,你也别同她一般计较,等亲定下了,六丫头出门了,该怎么过日子,咱们还得怎么过日子。”

回到屋里的简珞瑶也在与郑嬷嬷讨论金氏今日的举止,她道:“三婶今儿委实过于热心了,往日也不见对我如此上心,倒真叫人奇怪。”

?

第 22 章

?郑嬷嬷一听,面色也严肃起来,到晚间,简珞瑶用了饭,郑嬷嬷便找了个理由出去。

回来时简珞瑶正在洗漱,红云端了药桶给她泡脚。

简珞瑶不爱泡脚,她脚部皮肤格外敏感,因而特别怕烫,见红云一过来便道:“先放会儿罢。”

红云有些迟疑:“放凉了药性也就散了……”

“姑娘。”郑嬷嬷一脚踏进屋,“大夫说姑娘体质偏寒,得趁着这时节调一调,里头都是太太寻人找的好药材,姑娘可别辜负了太太的一番苦心。”

“娘一片用心,我怎会不知道。”简珞瑶笑着看了红云一眼,“将桶端过来罢。”

“是。”红云忙将桶移到简珞瑶跟前,简璐瑶低头瞧见冒着热气的木桶,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奈何郑嬷嬷没给她时间迟疑,催着红云麻利发给她脱了鞋袜,然后亲自抓着她的脚,不由分说的按进桶里。

“嘶——”

“姑娘别动。”几乎每年入了冬都要经历这一幕,郑嬷嬷对简珞瑶再无怜惜,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腿,镇压了她一切挣扎,“坚持一刻钟便好。”

度秒如年的一刻钟终于过去了,简珞瑶白皙的双脚伸出来,已经成煮熟的虾子,通红通红,还冒着丝丝热气,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亲自拿了帕子给简珞瑶擦脚,动作轻柔,“姑娘疼吗?”

“已经麻木了。”

“姑娘脚生得好,偏脚上皮子跟脸上一样嫩,这才遭了罪。”此时热气散去,退了红,双脚露出了原本的肤色,如雪一般白,嫩生生不说,且形状玲珑,指甲盖粉如樱花,被郑嬷嬷握在手心,郑嬷嬷面上又露出了一丝自豪,“不过不是老婆子自夸,能比姑娘这双脚还漂亮的,估计再找不出几个了。”

洗漱完后,到了睡觉的时辰,简珞瑶躺在床上,郑嬷嬷坐在旁边掖被角,顺便拍了拍简珞瑶:“太太会多注意的,姑娘也不必把这放心上。”

指的便是金氏格外殷勤的那件事。

简珞瑶点头,她也只是想提醒下她娘,但金氏再怎么说也是三房太太,还是她的长辈,真要有什么心思,也不是她自己能挡得过的,倒是她娘那里有了警惕,金氏甭管打什么算盘都不容易实现。

不过简珞瑶又道:“三婶婶自个有儿有女要操心张罗,怕也只是一时兴起,哪能真把心思放到我这个侄女身上。”

“说的是呢,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姑娘应付着便是,其余的太太会处理。”

此时谁也没料到,顺利与兴远侯府定亲后,金氏春风得意,每日打扮得光鲜亮丽出去赴各种约,竟然真的是在给简珞瑶张罗亲事。

还真被她说成了!

“四丫头可有福气了,难得人家不介意她被退过那么多次亲,且不提那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配四丫头绰绰有余,家世上却是咱们家高攀了许多。他们倒也看重四丫头,愿意早些定下来……”

金氏说得再天花乱坠,郑氏面上也不露分毫,淡淡的道:“弟妹一直说男方家世如何,怎么就忘了把这年轻人是哪家的告诉我?”

“哟,二嫂问得如此犀利,是不相信弟妹我不成?四丫头是我看着长大,平日没少照拂,她日后过得好了,我这个当婶子的也欣慰不是?”

见金氏面露不悦,宋氏作为大嫂出来当和事佬,笑道:“三弟妹一片用心,我们自然知道,二弟妹也是关心则乱……”

话还没说完,金氏冷哼了一声:“关心?说得像我这个弟妹会害她女儿一样……”

宋氏面色不变的笑道:“三弟妹想岔了,你近来常与亲家来往,便是为着四丫头的事,委实辛苦了。”

自从三房与兴远侯府定了亲,金氏态度便一日日嚣张起来,宋氏想着下月办完庶女的婚事便能回蜀地,离丈夫下次调职还有两年多,且到时能不能回京还说不准,倒不急于跟气焰嚣张的金氏对上,忍一忍便是了,因此语气里多有恭维。

金氏几乎满脸得意都写在了脸上,嘴上却不肯放松,冷笑道:“大嫂是明理的,不像有些人,我忙活这一番,倒是吃力不讨好了。”

郑氏并未将她的指桑骂槐放在心上,因着先前郑嬷嬷的提醒,她自个儿也有些不信妯娌的为人,金氏夸男方的话她几乎统统过滤了,冷静的道:“弟妹有心了,不过这男方是谁我都不清楚,你说得再好我也听不懂不是?”

宋氏附和道:“是这个理儿,三弟妹只要把名儿亮一亮,都是京里人,这么好的人家我们自然知晓,不就省了介绍的功夫?”

宋氏话说得好听,金氏面上闪过一丝得意,道:“既然嫂子们如此说,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不是?二嫂可听好了,刘大人的儿子,可配得上四丫头?”

“刘大人,可是吏部尚书刘大人?”

金氏点头,宋氏心头一阵激荡,吏部尚书,那可是掌管官员政绩考察和调配的大臣啊!自家丈夫是个有能力的,连知府大人都夸赞,可就是因为朝中无人,简家人脉都在清流这一块,吏部根本使不上力,丈夫政绩考核便过不了关,如今已是第三回连任蜀州同知了。

若侄女能说给吏部尚书家,有刘大人提携,任满后丈夫往上升一升应该不成问题。

“这般真是太好了。”宋氏拍了拍郑氏道,“我说了四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就来了吗,也是亏了三弟妹张罗。”

郑氏面色不再似先前冷淡,自个女儿的婚事,她比谁都上心,正是如此,才不像宋氏那般一听是吏部尚书家便喜不自胜,她迟疑了片刻,道:“这刘家后院复杂,子孙众多,不知弟妹说的是哪一个?”

“四丫头那般的人儿,配自然是刘夫人嫡出的儿子了。”金氏笑得得意,“难得的是刘太太不为外头那些流言所动,相信我们四丫头的人品,亲家太太与她那么一说,便一拍即合,可见先前就对四丫头上心着呢。”

郑氏闻言也挺高兴,自个女儿她看着都好,可毕竟遭过这么多回罪,恐怕能说到门当户对的已是万幸,刘尚书世家出身,与昌国公还是姻亲,自个儿年过不惑便是从一品的朝中重臣,备受圣人倚重,这样的人家,怎么说都是自个儿高攀了,说的又是刘夫人所出的嫡子,正如她大嫂心里所想,有个吏部尚书做姻亲,待两年后政绩考评,她丈夫的位置说不得也能动一动。

可谓一举多得。只是郑氏心里头还有些担忧,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落在她头上?

金氏见郑氏和宋氏喜不自胜的模样,更是笑得得意,觉得自个儿这回大露脸了,笑道:“还得多亏了亲家太太从中牵线。”

“该日定好生谢过亲家太太。”

郑氏想了想,问:“这刘四少爷应该也年过弱冠了,怎么还未定亲?”刘家子嗣繁荣,正室所出的儿子却只有三个,刘大少爷早已成亲,郑氏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回与自家说亲的是刘夫人的二儿子。

金氏却道:“四少爷?二嫂想岔了罢,四少爷早定亲了,刘夫人与我说的是五少爷。”

“刘五少爷?”郑氏脸色顿时大变,“你竟然给四丫头说刘五少爷,谁不知道那人名声如今坏透了,哪家敢把姑娘嫁给她,你……你安的是什么心!”

“二嫂,四丫头如今这名声,刘家肯要就不错了,且那事都是误会,不知情的人以讹传讹,跟四丫头被传有隐疾所以嫁不出去是一个理儿,刘夫人都说了实情并不是如此。”金氏也面带怒意,“我好心替四丫头张罗婚事,却被人如此揣测,果然是狗咬吕洞宾!”

郑氏气得手都抖了:“好心?你要是真好心就不会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那刘洋如何能给瑶儿相比,你说传言只是误会,可一条人命就摆在那里,真要是误会,先前定婚的陈家就不会退婚!”

金氏眼神闪了闪,似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刘太太跟前拍着胸脯保证了的,表情又坚定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刘夫人可是很满意的四丫头的,刘夫人都说了日后定照拂四丫头,五少爷年少不懂事,却最是个孝顺听话的,再说了,刘大人可是吏部尚书,大伯和二伯卡在原位多少年,不就是吏部没人才导致升迁无望吗?如今若能跟吏部尚书结为亲家,再加上大伯二伯的才能,如何不能更进一步?”

这话说到宋氏心坎上去了,她眼神闪了闪,不由拉了拉郑氏道:“二弟妹不然考虑一下,与母亲和二叔商议……”?

第 23 章

?郑氏当然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金氏却没这么容易放弃,便直接报到老夫人那里。郑氏想得很明白,老夫人虽然如今不理事,但孙女的婚事,她却是能一锤定音的,只要能说服她,郑氏同不同意都没区别。

却不想老夫人听了,直接一个杯子摔在金氏脚下:“你说什么!”

“母亲为何发这么大火?”金氏吓了一跳,强作镇定的问。

她对这事原是胸有成竹的,郑氏眼光太高,许是因着瑞郡王世子,还想憋着劲给女儿寻个更好的呢,放眼京城,贵人确实不少,可也不是他们这等门户能攀得上的,刘夫人能看上他们家已是万幸,还是个嫡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