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如今可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仔细说来并不比二姑娘的婚事差,大伯二伯官职多年未动,婆母心里指不定多着急,若不是她跟侯府结亲,刘夫人哪还看得上自家。

却没想老夫人听了是如此反应。

“为何?”老夫人冷笑一声,平日慈眉善目的眼睛瞪起来,目光锐利的瞪着金氏,“收了多少好处,都给我原封不动的退回给刘家,这门亲我们不结!”

金氏脸色微微发白:“母亲,您怎么能如此看我,我也是为四丫头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的性子?无利不起早!往常看在三房困难,我也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却不想纵容的你越来越无法无天,刘家若真的好,你自己的女儿怎么不嫁!”老夫人气糊涂了,有些口不择言。

“老夫人息怒。”刘嬷嬷忙上前拍着她的背顺气。

“母亲,玥儿可是您最疼爱的孙女。”金氏也没料到老夫人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玥儿如今与侯府定亲,您这么说岂不是让她不等安生……”

“行了!”老夫人一拍桌子,怒道,“你安生着,整个家就安生了!”

这话太过严肃,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是搅家精了,饶是金氏自诩有个侯府做亲家,比妯娌们都高贵些,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老夫人目光转到一旁垂眉的宋氏身上,皱眉问:“你也觉得这门亲事好?”

宋氏心里正发急,丈夫是个有抱负的,这么多年升迁无望,内心很有些郁郁不得志,她往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家没人脉,也无可奈何,如今眼瞧着能搭上吏部尚书的线,哪还坐得住,且不说只为相公,自个儿常年在蜀地,与儿女分离,她做母亲的心头也委实愧疚。

这番心态,宋氏便顾不上许多,温声劝道:“母亲,三弟妹考虑得也没错,以四丫头的名声,如今还能说哪个人家?刘家倒真是不错的选择。”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失望的问:“因为门第不错,就把你侄女推入火坑?”

“三弟妹说了都是误会……”

老夫人冷哼一声,打断宋氏的话:“这话你也信?”

宋氏脸上微红,被老夫人犀利的目光看着有些羞耻,却还是道:“可是母亲,夫君外放这么多年,归期无望,一直很思念母亲……”

“老大仕途不得志,我如何能不心疼。”老夫人叹了口气,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但这也是他自个儿的命,简家从不做卖女求荣的事!”

金氏急了,脱口而出:“二嫂相看了这么久的人家,可有个消息?如今除了刘夫人,只怕没人肯要四丫头了!”

老夫人眉毛一竖:“不挑那门第,寒门学子,多少自身优秀的年轻人,谁不能嫁?”

老夫人说得委婉,面对犹不死心,在自个儿跟前旁敲侧击着劝的宋氏,郑氏却是掷地有声的道:“大嫂也别再劝了,昨儿夫君发话了,就是养瑶儿一辈子,也不嫁刘家五少爷!”

一句话几乎把宋氏所有劝解的话堵死了,毫不客气。

宋氏心知因着这事,郑氏连带着也恼上了自己,便不再尴尬的逗留,找了个接口回了东院。

原以为老夫人发话不许再提,这事便告一段落,却不想简珞瑶还是知道了。

“……三婶也是为你好,从小长大的姐妹们嫁的都是高门大户,锦衣玉食,却要你嫁给寒门,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事事都不如意,还有什么意思?五少爷过去确实有些荒唐,那也是年纪小,受人唆使,如今知错也改了,比那不知所谓的瑞郡王世子要好上太多,且刘夫人特别喜欢你,嫁过去定会好生爱护……”

简珞瑶看着在她跟前滔滔不绝的金氏,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终于来了。若是简珞瑶知道老夫人用“无利不起早”来评价她三婶,应该会拍案叫绝的,毕竟是长辈她不好议论,但是简珞瑶心里也有一本帐,是以金氏平日态度再亲热,她也未曾动摇过。

原先她就在疑惑,作为一个被四次退婚、眼看着嫁豪门无望的侄女,金氏却对她那么热情,正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的时候,金氏终于不负所望的行动了。

且不提简珞瑶内心活动丰富,金氏一面说得情真意切,一面打量简珞瑶神色,也在心里暗骂,这丫头从小就鬼精,自个儿在她跟前说过多少好话,就从没见她被哄住过,若不是没得办法,她何至于把力使在一个小丫头片子上?

听完金氏一通演讲,简珞瑶为难的道:“三婶婶为侄女着想,侄女感激不尽,不过婚姻大事爹娘和祖母说了才算,侄女不敢妄言,还望三婶见谅。”

金氏嘴角笑意有些僵硬,心道果然是难缠的丫头,面上却用了帕子掩唇笑道:“瞧这小心的样儿,敢情还怕三婶卖了你不成?你娘如今还没转过弯来,以为能有比郡王府更好的人家呢,也不想想你过了今年就十八了,满京城也找不出比你年纪大的闺中姑娘,哪里等得起?”

金氏说话一向直白,简珞瑶面不改色的笑道:“谢三婶关心,但婚姻大事,还是得由爹娘做主。”

“说你笨你还不信,你这丫头怎么就不会转弯。”金氏戳了戳简珞瑶,态度一派亲昵,“话虽如此,可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也得上心,在你娘跟前说两句,提个醒不就行了?再如何你娘也要考虑你的意见。”

简珞瑶仍旧不为所动,笑道:“这事侄女儿确实不便开口,还要劳烦三婶了。”

又把皮球推给金氏了。

金氏气得想破口大骂,母女俩都是一样,油盐不进、不识好歹!但到底忍住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简珞瑶看了绿绮一眼,绿绮会意的上前道:“姑娘,太太还得您过去呢,再不走,只怕太太要叫方嬷嬷出来寻了。”

听到方嬷嬷的名字,金氏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心道若被郑氏知道自己纠缠四丫头,还不知怎么闹,只能作罢,面上还得挤出一丝笑容:“三婶就不耽误你给你娘请安了,不过珞瑶,三婶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姑娘还是得为自个儿着想。”

金氏以为依照简珞瑶平日的性子,今儿这事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倒没多大担心,只是琢磨着还能怎么劝简珞瑶,如今老夫人和郑氏的路子走不通,只能努力说服简珞瑶了,且金氏觉得简璐瑶看着再鬼精,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经历的不多,眼皮子自然浅的,多说几句,指不定就被哄住了呢?

以郑氏夫妻疼女儿的架势,简珞瑶自个儿点了头,多半就没问题,老夫人再不乐意,也架不住人家自个儿和爹娘高兴啊!

简珞瑶确实没跟郑氏说,却也没像往常一样叮嘱丫鬟不许透露,她到底比旁人多了半辈子的经历,金氏摆明了把她当枪使,指不定在算计什么,跟平时的搬弄和调拨,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她没蠢得给金氏保密。

绿绮和秋霜也明白自家姑娘的态度,将金氏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了郑嬷嬷,由着郑嬷嬷报给郑氏,郑氏当即摔碎了一个杯子,方嬷嬷在旁边劝道:“三太太打量咱们姑娘不经事,可以任她哄骗,岂不知姑娘心里明白着。”

郑氏闻言,面上的怒容收了收,道:“她心里知道轻重,往常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事可不能瞒着。”

郑嬷嬷也笑道:“可不是,三太太想利用咱们姑娘,也不想想,姑娘可是太太亲自调出来的,她过去哪回挑拨姑娘成功了的?”

“可不是,净会把龌龊手段往孩子身上使。”郑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脸色却好了许多,方嬷嬷觑着她神色,这才道:“太太,此事可要透给老夫人知晓?”

?

第 24 章

?郑氏还在想怎么把消息透给婆婆,她跟金氏算是撕破脸了,但碍于妯娌关系,有老夫人坐镇也不能闹得太难看,索性老夫人除了偏疼小儿子一些,大事上倒是一碗水端平。

如今金氏都把注意打到孩子身上了,这也是老夫人的禁忌,她老人家定不会视而不见,难的是怎么不着痕迹的把消息透过去。

却不知老夫人比她知道的还早。

“不知所谓!”老夫人气得捶桌子,“当我是死人呢,竟然还想怂恿四丫头,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眼皮子浅!”

“老夫人息怒。”刘嬷嬷在旁边细声劝道,“瞧这样子四姑娘并不受蛊惑,也没责令丫鬟闭嘴,二太太想必也知道了。”

“四丫头心里清明着,好赖都有数,算计到她头上来,难道还给人兜着不成?”老夫人并不理事,整个府里的动静她最清楚不过,却一直装聋作哑,索性也半只脚迈入棺材了,只要能瞧得过眼的她并不插手,今儿这事却不能不插手。

“也不知刘家许了什么好处,老三家的还不肯死心。”老夫人皱眉道,“不过这也由不得她,流萤,你替我走一趟三房,只管告诉三太太,我简家的媳妇要求安分守己,若做不到,迟早收拾东西回自个儿家去!”

流萤愣了一下:“老夫人,这……”

“快去!”

见老夫人脸色严肃,流萤也不敢多话,忙应了声出去了,刘嬷嬷一面给老夫人顺气,一面道:“老夫人,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六姑娘刚与侯府定亲,无论如何侯府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与侯府定亲又如何?嫁入侯门的是六丫头不是她金氏!”

刘嬷嬷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眼瞧着大老爷不知何年才能回京,大太太一走,还是二太太掌家,三太太得罪了二太太,可没好果子吃。如今老夫人还在,二太太不会做什么,可往后老夫人走了,便只能靠着二老爷顾念兄弟情了。

兄弟哪有亲骨肉重要?四姑娘又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二老爷尤为疼爱,三太太无疑是在拔二老爷的逆鳞。老夫人反应是过激了,也只能这样威胁三太太偃旗息鼓,不然往后二老爷秋后算帐起来,三房才是遭罪。

思及此,刘嬷嬷不由叹气,都说老了享儿女福,殊不知为儿女有操不完的心。

“不过老奴仍有一事不明白,刘府后院水深,其他姑娘可能不适合,四姑娘却无甚可担心的,刘五少爷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以四姑娘的聪慧,把持他不成问题,毕竟以四姑娘如今的状况,确实难有比刘家更好的选择了。”

“你这是想岔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四丫头再聪慧,也只是个年轻姑娘,刘府后院数不清的姨娘通房,庶子庶女一大堆,乌烟瘴气,各房手段层出不穷,她怎么挡得住?”

“刘夫人到底是个有能力的,再多庶子又如何,底下那些姨娘还不得乖乖在她跟前奉承?刘五少爷又是幼子,听说最得刘夫人欢心,她瞧中了咱们四姑娘,想必进了门定能回护,老奴拙见倒不必如此。”

老夫人沉默了许久,叹道:“然你低估了四丫头的韧性,这孩子眼底容不得沙子,不适合太复杂的人家。”

刘嬷嬷也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您说的是,若不是四姑娘这性子,当初就不会与昌国公长孙退婚。”

老夫人却若有所思的道:“说起昌国公,我记得刘府与国公府是姻亲吧?”

金氏得了警告,虽然自恃与侯府是姻亲关系,却也不敢赌老夫人的底线,只能忍着不甘去了兴远侯府,与简家说亲的是二房庶子,二太太听得金氏来意,面上的笑容立刻就拉下去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道:“不要刘家的婚事,如何在年初将简四姑娘嫁出去?”

金氏不料她会如此关心简珞瑶的婚事,不由愣了一下,“这……”

二太太也似乎意识自己的话不妥,便缓和了语气道:“玥儿是我未来儿媳妇,她娘家有个嫁不出去的堂姐,丢的是她的脸面,两家本就差距悬殊,又有个拖后腿的娘家,你让她进门后如何与妯娌们自处?”

金氏面上着急,却不得不说实话:“可恨老夫人一颗心偏得没眼儿了,只想着二房,全然不考虑玥儿的难处,为着四丫头那事,竟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留一丝脸面。”

二太太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金氏脸色变换,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与兴远侯府这门亲事,倒也不全然是她自个儿贴上去的,按理说算是一拍即合,从接触到定亲,侯府二太太对她一直亲切,并未因为门第而瞧轻她,连带着平日与侯府多来往的太太们都对她很是热情,因而金氏才会在短短数月内膨胀成这般,自诩是简家第一人,挤进了世家贵人的圈子。

如今二太太的态度,似一盆冷水浇在金氏头上,浇得她透心凉,也立刻让她清醒了一分。金氏知道二太太是不高兴她没把简珞瑶的事办好,往常她说不准就咬牙回去再试试了,可老夫人的警告还历历在目,金氏心里清楚,若真让老夫人恼了,赶她回家,侯府亲家是决计不会理会她的。

思及此,金氏忐忑又坚定的道:“亲家太太,刘夫人那儿,还是婉拒了罢……”

二太太不料她会如此坚决,脸色瞬间拉下来,冷冷的看着金氏。

金氏心里徒得一跳,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二太太收回目光,冷淡的道:“虽然我与刘夫人有些交情,可这毕竟是你们两家的事,我也不便插手。”

“可是亲家太太,我与刘夫人也不熟,本就是您引见……”

二太太打断她的话:“你们两家的儿女事,与我何干?”

关系撇的十分干净。

金氏诺诺的应了一声,心里虽有些不忿,当初分明是她热情的非拉着自个儿引见,不然以自己的身份,哪能结识刘夫人这样忠臣之妻?果然是高门大户,一言不合便翻脸不认人。不过金氏也只敢在心里暗骂,面上还得好生气的应着:“亲家太太说的是,这事就不劳烦您了。”

二太太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今儿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你了,委实对不住。”

金氏僵硬的笑着:“无事,您忙您的。”

从侯府出来,金氏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没了,大丫鬟茹意小心伺候着,轻声问:“太太,是回府还是……”

金氏吐了一口气,脸色阴郁的道:“去刘府!”

松荣堂,老夫人侧躺着歪在软榻上,流萤脱了鞋跪在里间给她捏肩按腰,老夫人眼睛半睁半阖,听着刘嬷嬷一五一十的汇报:“三太太是一个人从侯府出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没回家,看着是往刘府去了。”

老夫人轻笑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她以为她那个亲家是个好相与的?若不是有利可图,侯府少爷,即便是二房庶出,也不至于看上穷书生的女儿。”

刘嬷嬷一愣:“虽然三老爷没有官职在身,可咱们简府素有清名……”

“清名?在贵人遍地走的京里,简家的清名又有多少人会在意?”

“虽是如此,可四姑娘先前不也相继被昌国公和瑞郡王府瞧上眼了?虽说造化弄人,但有四姑娘比着,六姑娘与兴远侯府的婚事,老奴瞧着倒不突兀。”

老夫人叹了口气:“希望如此罢。”

换作是大房二房,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乐意,简家的清名,不是为着让姑娘去嫁高门庶子的,还是兴远侯那般复杂的人家。可三房她不得不多一层考量,老三年过而立还一事无成,她只能趁着自个儿没死多给他铺些路,六丫头若在侯府过得好,怎么说也能拉扯老三一把。

但如今瞧着未来亲家的样子,怕是不好相与了。老夫人皱着眉,很有些担忧。

半个时辰后,另一个大丫鬟流月匆匆进屋:“老夫人,三太太求见。”

老夫人眯着的双眼睁开,眼底一片清名,她皱眉:“这么快?”

刚说了叫人进来,金氏已匆匆踏进了门,眼神似有些慌张,一进来便“扑通”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母亲,媳妇儿尽力了……”

老夫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由着刘嬷嬷将自己扶起来,坐在榻上低头看着额头磕地、长跪不起的金氏,冷声问:“怎么回事?”

金氏颤声道:“儿媳妇为了四丫头的事去见了刘夫人,本想好言婉拒,却不想刘夫人一听便震怒,说她的儿子,还容不得咱们挑剔……”

?

第 25 章

?尚书府,刘夫人摔碎了一个茶杯,一脸怒容的道:“这简家忒不知好歹,我能看上他家姑娘,是他们的福分,要不是如今洋儿被有心人坏了名声,哪家的贵女说不得,还能轮到他简家推三阻四?”

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低声道:“夫人息怒,万不能为这个气坏身子,奴婢瞧着简三太太吓白的脸色,怕不敢再忤逆夫人了。”

“可不是。”着青绿色衣裳的丫鬟符合道,“那简家三太太拿了夫人的好处,还敢不干正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当我们刘府好欺负不成?”

“他家瞧不上我儿?我还偏要他家的姑娘进门!”刘夫人冷哼道,“我倒要瞧瞧他们能有多硬气。”

青绿色衣裳的丫鬟笑道:“再硬气下去,那简四姑娘就真不要嫁人了。”

两个大丫鬟一答一和的,刘夫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忽然一个人影闯了进来:“娘,你们刚刚说的是谁?”

看见来人,刘夫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温声道:“洋儿,过来娘这里。”

几个丫鬟也纷纷见礼:“见过五少爷。”

刘洋听话的坐到刘夫人跟前,皱起了眉:“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简家四姑娘的……”

刘夫人笑:“怎么,想娶媳妇了?”算是承认了。

刘洋脸色顿时一变:“我不要娶她!”

刘夫人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你还在惦记着简四姑娘与你表哥定过亲的事?那都过去多久了,你表哥如今也娶了妻,过去的事何须在意?反倒是你舅母和表哥那般眼光高的人,能看上简四姑娘,也说明她确实有过人之处,配你也不委屈。”

“反正我不要娶她!”刘洋皱眉,“我都听舅母和外祖母说了,当初就是因为表哥一时不慎,让通房丫鬟怀了孩子,外祖母要把那丫鬟提为姨娘,将孩子生下来,那简家便死活不同意,这才退了婚。娘,那人性子如此善妒,真要娶进了门,后院可还有安宁之日?”

“你不懂,那时她还太年轻,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遭了这么多回罪,哪还能继续任性妄为?”刘夫人掩唇轻笑,“放心着罢,娘定帮你将她治得乖乖的。”

刘洋并不受诱哄,坚定的摇头:“我不要,娘让我娶谁都可以,反正就是不要是她!”

简府如今一片愁云惨淡,这么大的事老夫人也没替金氏兜着,叫了两个大儿媳妇一道来商议。

郑氏又惊又怕,一时间没说话,宋氏皱眉道:“这刘夫人性子怎生如此霸道?”

金氏原本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宋氏和郑氏进来之前,老夫人到底顾忌着面上,让她起身坐在了下首,金氏却坐得并不安稳,感觉到郑氏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她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不管老夫人同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在两边都讨不了好,如今只希望老夫人能顾忌着她女儿的脸面,别真将自己赶回娘家。

老夫人眉头紧锁,也是没了法子,问两个儿媳妇:“你们说如何是好?”

郑氏急忙道:“刘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就算真应了这桩婚事,日后瑶儿进了门可还有好果子吃?!”

宋氏沉吟了片刻,道:“可刘夫人既发了话,只怕不会轻易改变注意,毕竟是尚书府,得罪了他们,咱们整个简府都没好日子过。”

虽有私心在内,宋氏这番话却也不无道理。

金氏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罢了,都是儿孙造的孽,还得我这把老骨头出面,就怕人家仍是不给面子。”

“母亲!”郑氏和宋氏同时惊叫出声,郑氏面上满是感动:“儿媳不孝,让母亲如此高龄还要遭此大罪……”

“二弟妹。”宋氏打断她的话,不赞同的道,“母亲年纪大了,本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如今却为着孙女向晚辈求情,这像什么话……”

更重要的是刘夫人盛气凌人,一看就知道不好说话,若自家婆婆一把年纪向晚辈求情,对方却毫不给面子,岂不是让整个简家都沦为京城的笑柄?

“大嫂所言不虚,可也为你侄女儿考虑一二,那等吃人的地方,瑶儿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

宋氏道:“弟妹想多了,刘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话还没说完便老夫人打断了:“行了,就照我说的做,明儿一早,你们三个都随我去刘府。”

翌日一早,天还没大亮,老夫人便起来了,刘嬷嬷就住在隔壁耳房,听见动静也忙跟着起来,一面打了热水伺候老夫人洗漱,一面道:“老夫人今儿起得早,可要叫厨房提前送早膳来?”

“不必了。”穿戴整齐,老夫人扶了刘嬷嬷的手道,“你随我去库房一趟。”

老夫人和刘嬷嬷在库房挑挑拣拣大半个时辰,出来时身后丫鬟抱了满怀的东西,刘嬷嬷一手扶着老夫人,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一个红漆木的首饰盒,面上满是不舍:“这套鸽子血宝石头面可是您祖传下来的,甚是珍贵……”

“不放点血,刘家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刘大人毕竟掌管着吏部,咱们可得罪不起。”老夫人叹气道,“只可惜咱们底子薄,就这套头面稍微拿得出手,还不知人家能不能瞧得上。”

别说刘嬷嬷了,就是宋氏和金氏,在老夫人屋里看到这套头面的时候,心里头也在滴血,万没想到老夫人手头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东西,如今白白便宜了外人。

郑氏满心忐忑,看到头面的时候虽眼前一亮,很快便反应过来:“母亲,单一套头面够吗?上回郡王妃送了两匹料子给我,是宫中贡品,实为难得,原是打算留给瑶儿压箱底的……”

老夫人道:“取一匹过来罢,多了也不好看,咱们家就这能力,刘福也不是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