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秋与楚荷花先自报家门,再说了些恭贺之词。昨日喜堂上都是高官显贵,她们俩不够资格列席,所以只能选今日来道喜。

宁棠娇听她们说的字字句句都与朝政无关,才缓了脸色。

刘灵毓不动声色地将三人表情收在眼底。

宁棠娇带刘灵毓逛了半天的王府就累得抬不起脚,两人便选在书房落脚。她见他拘谨地坐着喝茶,豪爽道:“不要客气,这里的书你随便翻看就是。”

刘灵毓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虽说他们成了亲,但他身后到底还有个将军府,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见外?还是想试探他的态度?他有点捉摸不透。他虽与她成了最亲密的人,但接触太少,少得无论如何都难以从她身上找到传说中芙蓉王的影子。或许,这就是高深莫测?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他又何必约束自己?

他起身挑了本书坐下来看。

宁棠娇悄悄松了口气。这年头要安排约会节目可真不容易,她有点明白那些穿越小说主角想要发明创造些东西出来的心情,就像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斗地主、三国杀、麻将牌…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又回到房里。

看到重新换过的被子,宁棠娇的血又开始向面部集中。

今晚…应该不会吧?

听说这种事情做多了会亏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刘灵毓。

刘灵毓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的想法,耳根也热起来。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又初识滋味,身体也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当夜,又是一番鱼水交融。

比起新婚当夜,两人都有了经验,自是另有一番滋味。

翌日醒转也不似初夜那般慌张羞涩,偶尔四目相对,便有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心头漾开。

宁棠娇原本打算带刘灵毓去茶楼走走,听听小曲什么的,但刘灵毓说要第三日回门以后才能去,所以只能作罢,继续窝在书房里看书。

刘灵毓看出她无趣,主动开口说要弹筝助兴。

宁棠娇大喜,让人在亭子里备下酒菜和暖炉,边吃边听。

姝朝流行的曲子曲调平缓悠扬,好听是好听,却不提神。

宁棠娇听了会儿,便觉得手冷脚冷,恨不得找个遥控按下快进。

幸好刘灵毓很快注意到她时不时搓手的动作,停下手指,起身道:“雕虫末技,献丑了。”

宁棠娇忙道:“是我的不是,不该选在这么冷的地方。这要是阳春三月,边喝酒边听曲子,一定是人生一大美事。这个天气,若是能做点暖和的事就好了。”

刘灵毓想了想道:“舞剑如何?”

宁棠娇讶异道:“你会舞剑?”随即想起他在军中任职,且以一介男儿身官居五品,定然身手了得,鼓掌道:“妙计妙计。不如你舞剑,我击鼓助兴。”总算找到点能动的事情来做。

总管对他们新婚不久就舞刀弄枪的十分有看法,奈何刘灵毓本就不似当朝男子那般唯唯诺诺,自然不见这些忌讳放在眼里,而宁棠娇更不用说,她压根就没想过有什么忌讳,因此总管只能将看法放在眼底,默默地让人送上剑鼓。

刘灵毓一拿到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文之态尽去,犹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宁棠娇看得痴了,手中拿着鼓槌迟迟未落。

刘灵毓先抖了几朵剑花,见鼓声未起,干脆自顾自地舞起剑来。

长剑破风,声如凤鸣。

他脚下生风,动若蛟龙,游走惊涛骇浪之中,剑花如浪花,碎碎点点。

宁棠娇看着看着,胸中竟被勾起一股汹涌的战意。

咚。

她不由自主地敲下第一记鼓。

剑未停,势更疾!

咚咚咚…

宁棠娇高举鼓槌,重重地击打下去。

刘灵毓的剑应和鼓声节奏,从疾风骤雨到钢筋有力,速度虽缓下来,但每招每式都刚劲有力。宁棠娇毫不怀疑这把剑在沙场上的威力,必定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宁棠娇不知自己敲了多久,只知道一双手臂差点举不起来,可是对眼前美景的欣赏使得她忍不住咬牙再咬牙地坚持下去。

刘灵毓剑锋一转,突然收势而立。

宁棠娇愣了下,手下一顿。

刘灵毓将剑递给在旁观看的总管,上前将鼓槌从她手中接过来,低头看她的手掌。

白皙的手掌通红一片。

他碰了下,宁棠娇痛得一缩手。

刘灵毓叹气道:“殿下不知痛?”

宁棠娇道:“看着你就觉得。”

刘灵毓愣了下,握着她的手松了松。

宁棠娇咬着唇,反手抓住他,“明天要回门,我们去看看王府有什么好东西。”

总管默默地想:从来都是出嫁随妻,哪里有妻主主动把宝贝往夫郎娘家里搬的?

说起来,王府库房里还真有不少好东西。一部分是上面赏赐的,一部分是下面孝敬的。失忆后,宁棠娇收到的孝敬少了,但赏赐却多了起来。皇太父三不五时地把赏赐补品灵丹,以至于他们一进库房就闻到一股药味。

宁棠娇一边让总管搬补品,一边问刘灵毓刘文英的喜好。

她与刘文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见皇帝,一次是接新郎,都见得很匆忙,所以严格地说,明天才是真正丑媳妇见公婆,自然紧张不已。

刘灵毓道:“母亲习武,自然喜欢兵器。”

宁棠娇看了一圈。库房里金银宝贝不少,但兵器什么的不多,有也是装饰用的。她道:“要不我们去城里买几把。”

刘灵毓拉住她,“殿下有心。不过母亲有一把苍月银光枪,随身携带多年,使得得心应手,怕是再好的兵器也换不得。”

宁棠娇想了想道:“那文侧夫喜欢什么?”

刘灵毓诧异地看着她。

宁棠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啊,难道说他和文侧夫关系不好?在她心中,刘府现在是文侧夫当家做主,就说明他算是他的继父,自然也是巴结的对象之一。但她忘了,这里既是女尊男卑的世界,她又是堂堂摄政王,讨好刘文英这位大将军还说得过去,讨好一个侧夫便有些耸人听闻了。

幸好刘灵毓习惯了不动声色,尽管诧异,却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殿下送的补品便很合适。”

宁棠娇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宠夫(三)

当夜,楚荷花突然跑来找宁棠娇密谈。

密谈内容刘灵毓无从得知,只知道她回来时脸色不好,不过不及他问起,就被她自己笑着岔开话去。

到回门那日,宁棠娇带着慢慢三大箱的礼物朝刘大将军浩浩荡荡地进发。

照习俗,她依旧坐在鹿上面,刘灵毓坐在鹿车里,两人隔着道门。

由于这两日他们一直形影不离,一下子分开,宁棠娇就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不时往后瞟去。

骑着马护卫在她两边的金花银花看得直冒冷汗。

“殿下,你小心,莫乱动。”金花忍不住提醒道。

宁棠娇道:“为何我不能一道坐在车里?”

金花道:“殿下是一家之主,抛头露面的事自然是殿下来做。”

宁棠娇道:“我倒希望他陪在我身边。”

银花讶异道:“殿下难道不怕王夫被闲杂人等看了去?”

人都是有占有欲的。宁棠娇也不例外,但还没有严重到让人看一眼都舍不得的地步,“我和他已成夫妻,让人看两眼有什么,只要不动手动脚就成。”

金花道:“殿下和王夫殿下都是千金之躯,谁人敢动手动脚。”

这就是特权阶级的好处了。宁棠娇安心地坐在鹿背上,继续想办法与后面的车厢暗送秋波。

秋波送了一路还没送出去,将军府倒先到了。

宁棠娇从鹿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车厢前。现代社会是男人替女人开车门,那古代社会当然应该有女人替男人开车门。她的手刚要伸出去,刘灵毓就自己下来了。对他来说,这样的高度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老公太强大的缺点就是老婆无用武之地。

宁棠娇默默地垂手上阶梯。

虽说刘文英是长辈,但儿媳是摄政王就由不得她享受长辈待遇,只能大冬天地领着家人在门口等候,还要先见礼后进门。

宁棠娇到底有些不习惯,时不时地往后看。

刘文英以为她想和她说话,稍稍靠前些,半弓着腰等她开口。

宁棠娇见她凑上来,也以为她想说什么,故意侧着头。

两人等了彼此会儿,都没等到对方的声音,才知道误会了。

宁棠娇干笑道:“这花园真漂亮啊。”

刘文英看着光秃秃的树干,陪笑道:“是啊,这几株桃树没回过了冬就开花。”

宁棠娇道:“真好,真想亲眼看看。”

刘文英道:“还请殿下与犬子…王夫殿下一同来看。”

宁棠娇终于找到突破口,动情地抓住她的手道:“我们已是一家人,刘将军不必如此见外。”

刘文英嘴里应承,心里却想,既然是一家人,还叫刘将军?到底是谁见外?

其实怪不得宁棠娇。她倒是想叫婆婆,却又怕被误会另一种意思,也不知道这里怎么叫丈夫的父母。换做平常家,或许还能直接叫爹娘,但她是皇亲,爹妈是女帝皇夫,就算她肯叫,只怕刘文英也不敢应。

两人心思又走岔了,各自默默走路。

到了厅堂,刘文英把闲杂人等屏退,只留下几个下人伺候。

宁棠娇和刘文英一道坐了上座。

文侧夫忍了一路,得了机会立刻拉起刘灵毓道:“我替你新作了两套衣裳,我带你去看看?”

刘灵毓看向宁棠娇。

宁棠娇知道他们有体己话要说,就像女儿出嫁,当母亲的一定会问长问短,恨不得将所有生活细节都挖出来一一分析透彻。她颔首道:“我一会儿来找你?”

刘灵毓笑道:“好。”

文侧夫见两人寥寥数语都透着股柔情蜜意,稍稍放心。

刘文英也是。

她对自己儿子最了解,虽是男人身,但心胸气度更胜女子,选妻主要不选万事皆对他千依百顺的,要不挑万中无一的人中金凤。宁棠娇论身世自然当得万中无一人中金凤八个字,只是近一年来传闻她体弱多病,疏于朝事,令朝臣颇多怨言。刘文英私底下也极不看好她,这样的人若非胸无大志,便是野心勃勃,无论哪一种对刘灵毓而言皆非良配。若非圣旨,只怕她和刘灵毓都不会应承这桩婚事。可惜,世事无常,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幸好两人此时看起来情投意合,没什么貌合神离之态。

宁棠娇惦记着拿礼物讨欢心,让金花银花将礼物一件件呈上来。

刘文英虽非贪婪之人,但听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便知她对自家儿子有多上心,心里到底还是欢喜的。若说有什么不满,便是那日她在女帝寝宫前的疑惑。这位芙蓉王到底在婚前有没有纳过侍。这话她不好直接问,只好等文侧夫那边递消息过来。

文侧夫对刘灵毓自然没有刘文英那么多顾忌,不等进门,就拉着刘灵毓问起两人相处景况来。

刘灵毓挑着简要的说。

饶是如此,文侧夫已听出宁棠娇对他的确十分迁就宠爱。他抓着他的手,放心道:“这就好,这就好。我之前还听说芙蓉王为人阴沉,如今看来,只是谣传。若她真是如此体贴温柔的女子,也算配得上你了。”

刘灵毓道:“殿下是金枝玉叶,是我配不上她。”

文侧夫道:“哪里的话。我还听说她身体不好,你平日里要多为她补补身子。生儿育女是两个人的事,只你一人可办不成。”

刘灵毓不料他说得如此直白,双颊微红,故作镇定道:“殿下身体康健,谣言不足采信。”

文侧夫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

刘灵毓见他眉宇有郁结之色,问道:“家中一切可好?”

文侧夫别开目光道:“好。”

刘灵毓想了想道:“可是军中有事?”

文侧夫目光闪烁。

刘灵毓道:“莫非我嫁入王府,二爹爹就不再视我为家人?”

“自然不是。”文侧夫长叹,“昨日兵部尚书来访,言谈之间,似是要让你娘与夏将军换防地。”

刘灵毓手指一紧。

文侧夫忙道:“当然,此事你娘还在斟酌。毕竟西南疆土我刘家收了几十年,不可能说换就换。”

刘灵毓道:“来的是兵部尚书?”

文侧夫点了点头,又道:“你回门之日,尽说这些扫兴之事作甚。来来来,我着人做了几身衣裳,你快穿穿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立即叫人去改。”

刘灵毓浅笑道:“我身上衣裳向来是由二爹爹打理,断无不合身之理。”

文侧夫听得眉开眼笑,“只是以后你要学着打理了。舞刀弄枪强身健体纵然好,但入了王府,用上这些的时候就少了,你还是学着如何操持王府要紧。”

刘灵毓低声应了。

文侧夫见他面色不虞,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你啊,就不该做男人身。幸好你背后还有你娘和将军府,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你的。”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娘特意让我问你,那王府中除了你之外,殿下可还有其他亲近的男子?”

刘灵毓道:“没有。”

文侧夫讶异道:“当真没有?”他有些不信。宁棠娇年纪不算小,听闻连宁棠姂前阵子都收了一个,怎的她还没有?

刘灵毓想起两人的初夜,脸上一红,摇头道:“当真没有。”

“哦。”文侧夫心中欣慰,“也好。女子对自己第一个男人到底是不同的。”

听到第一,不免想到第二第三。刘灵毓想到从此之后还会有其他男子如自己这般亲近宁棠娇,心底毫无预兆地窜起几簇怒火。这股怒气来得这般疾这般快,连他本人都吓了一跳。

在姝朝,女子纳侍是常事,他出嫁之前心中已有准备,怎得突然介怀起来?

刘灵毓惊异异常,仿佛有什么改变在他未曾留意前悄然发生。

“你在想什么?”文侧夫拿着衣裳在他面前晃了晃。

刘灵毓回神道:“没什么。”

“快试试衣服。”文侧夫拎着衣服。

刘灵毓对衣着打扮并不讲究,但见他这般期待,不忍拂其意,便脱了外袍。两人正在试衣,便听到外头响起小厮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公子。夏家大公子来了。”刘灵毓加入王府,身边不得带任何下人陪嫁,因此这小厮虽是他的亲信,却也不能跟去王府。

刘灵毓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快请进来。”

夏家大公子自然是严能静。只见他一身素衣,面有病色,看到刘灵毓更是一脸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