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了。

宁棠娇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就觉得脚下一滑,身体被打横抱了起来。她面前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下巴,还抬手摸了摸…好软。

刘灵毓把她放在床上,顺手抓下那只一直想往嘴巴里送的手,然后扶起她,小口小口地喂着醒酒汤。

幸好宁棠娇酒品不错,喝多了只觉得晕,倒是不闹,醒酒汤送到嘴边还知道自己往肚子里咽。

刘灵毓见她把一整杯都喝下去,才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转身去放杯子,谁知他刚一抬脚,大腿就被牢牢地抱住了。宁棠娇晕乎乎地抬头看着他,“别走。”

“我去放杯子。”他轻声道。

宁棠娇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放这里。”

刘灵毓伸手摸摸她指的位置。

宁棠娇高兴了,又指着后脑勺,“这里。”

刘灵毓手跟着往下。

“还有这里。”宁棠娇玩上了瘾,一路往下指。

刘灵毓将酒杯往旁边一放,扶着她重新躺好。

但宁棠娇不安分地翻了个身,背朝上地指着自己的屁股道:“这里。”

“…”刘灵毓的手僵在半空,有点分不清她是真醉还是装醉。

☆、宠夫(一)

宁棠娇等了半天没动静,不满地撅了撅屁股,但动静太大,引起胃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殿下。”刘灵毓忙将她翻过来扶起来,然后绞了块巾帕帮她擦脸。

宁棠娇坐了会儿,脑子清醒了些,张开眼睛道:“喝交杯酒。”

刘灵毓道:“夜深了,明日再喝吧。”

宁棠娇道:“这个一定要喝的,一辈子才这么一回。”

刘灵毓侧头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此刻是否清醒。

宁棠娇故意瞪大眼睛。

她的眼眶本就红,这么一瞪,仿佛泫然欲泣。刘灵毓叹了口气,从桌上倒了点酒,兑了点水端给她。

宁棠娇双手捧着杯子,用膝盖顶住自己摇摇摆摆的手,催促道:“你的呢?”

刘灵毓道:“我不胜酒力。”

“这个一定要喝的。”宁棠娇急了,手一抖,洒了点酒在锦被上。

刘灵毓无奈,只好起身替自己倒了杯。

他还没回到床边,宁棠娇大老远地就伸直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

刘灵毓疑惑地看着她渴盼的目光,侧身在床边坐下。无论平日里有多镇定,在今夜,他的镇定也相当有限。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眼前这个是他的新娘,但是事情并未朝着他想象中的发展。

她要做什么?

他故作镇定地看着她的手臂纠缠上自己的手臂,然后仰头喝尽酒。

宁棠娇喝完,眨巴着眼睛看他,“你也喝。别动!”她阻止他抽出手臂。

刘灵毓只好别扭着抬臂喝尽。

宁棠娇笑道:“好了。我们结婚了!”

刘灵毓重复道:“结婚?”

“成亲!”宁棠娇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刘灵毓抽出手臂,顺带帮她把杯子放好,问道:“身体可又不适?”

宁棠娇没吭声,而是把自己一点一点地往下蹭,直到躺平,才羞涩地对着手指道:“嗯。”

刘灵毓看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容,心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镇定又在刹那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你脱,还是我自己…”宁棠娇看他久久不动,手指忍不住在腰带边上徘徊。喝酒果然能壮胆,像这样大胆的话换做平时,借她是个豹子胆也未必说得出口,但是今夜,无论她脑袋里转什么年头,都很容易从嘴巴里冲出来。

刘灵毓的脸也瞬间变得通红。

整个洞房都沉浸在一片鲜红这种。

许久。

久到宁棠娇都快睡着了,才感到腰间一松,刘灵毓轻声道:“由我服侍殿下就寝。”

宁棠娇努力地张了张眼睛,房内的烛火被扑灭了,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配合着对方的动作。

对方也很青涩,两个人在帐子里磨蹭许久,才摸出个门道。

在他进入的刹那,她像是确定般地呼唤了一声,“刘灵毓?”

“是,殿下。”他的声音与往常不大一样,不再是毫无温度的清冷,而是带着诱惑的沙哑。

她放心地抓住他,任由他带领两人投入欲|望的深海。

翌日醒来,宁棠娇觉得自己又死去活来了一回。

头痛欲裂不说,身体也酸胀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难受地挪动了下,随即感到旁边有个人躺着,不由一惊后退。

刘灵毓睁开眼睛,惺忪的睡意在看清对方之后立即清醒。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望许久,显然对自己一大早醒来看到对方躺在身边这件事都有些不适应。

“早。”她尴尬地打招呼。昨夜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黑暗中的喘息声像被录音一样,一遍一遍地萦绕着,窘得她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渐渐熟悉了这里的规则,也愿意适应这里的规则,所以对先婚后爱这件事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虽说昨夜是借酒壮胆,但心里头并没有太多沮丧。好歹这个人还是她亲自挑选的,总比素未蒙面,一见面就颠鸾倒凤得好。不过理智归理智,脸皮归脸皮,之前还是问候关系的人一下子变成生命中最亲密的人,这种猛烈又激情的转变,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幸好刘灵毓及时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殿下可感到哪里不适?”

“哪里都不适。”大概被他语气中的温柔所感染,她耷拉着脑袋撒娇。

刘灵毓目光微柔,扶着她躺好,然后起身穿衣。

光…光着的啊。

身材真好。

皮肤也好。

宁棠娇把脑袋缩在被窝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刘灵毓从头到尾都背对着她,但从他渐渐变红的肌肤看,对她的视线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宁棠娇自然也看出这番变化,不过反正他没回头,她乐得正大光明地欣赏,直到他打开门,早就等候在门口的金花银花立刻捧着打好的热水进来分别伺候他们洗漱,才收回目光。

宁棠娇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眼睛从头到尾只看着下面,生怕对上金花银花时,看到她们眼中促狭的笑意。

洗漱完,看着她们出去,她暗暗庆幸床上的落红被她用被子盖严实了,少了几分尴尬。她想着,便伸出条腿来想下床。

刘灵毓见她动作不大利索地挣扎着,忙上前制止她道:“等等,先沐浴。”

“嗯。”宁棠娇伸出腿才发现自己同样出于光裸状态,不由倏地缩了回去。

刘灵毓无声地弯起嘴角。

正好金花银花指挥人抬装着热水的木桶进来,然后在木桶边上候着。

宁棠娇当芙蓉王当久了,也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两个人在旁边递递巾帕擦擦背,所以只等着刘灵毓出去,谁知道他不但没走,反而用被子裹着她抱了起来。

“啊!”她叫了一声,又急忙闭嘴。

刘灵毓充耳不闻地抱着她木桶边上。

金花银花都吃惊地看着他们,大概没见过夫郎抱妻主的。

刘灵毓将人放到木桶边,让她靠着自己站稳,才揭开被子。

宁棠娇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木桶边的踏脚,然后嗖得一声跳到桶里面,水花四溅。

刘灵毓也被泼了一脸。

“啊,抱歉…”宁棠娇整个人缩成一团,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无辜地看着无奈的刘灵毓。

金花识趣道:“我马上叫人再打一桶水来,伺候王夫沐浴。”

宁棠娇一想到刘灵毓要在其他人面前宽衣解带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这里是女尊世界啊女尊!

她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合理的借口,然后对金花银花一本正经道:“唔,打完水之后,你们也出去吧。”

金花和银花露出暧昧的笑容。

宁棠娇羞得把脑袋也浸到水里。

“殿下!”金花大急。

宁棠娇抬起头道:“没什么,我,我只是想顺便洗洗头。”她目光四处游移,正好看到银花抱着床单往外走,立刻叫了一声,“啊!”

金花银花和刘灵毓都吓了一跳。

宁棠娇指着银花,脸红得说不出来。

金花会意道:“殿下放心,我们会把床单收起来的。”

“收起来?”宁棠娇惊得连脚趾都抽搐了。

金花道:“当然,这是殿下的第一次呢。”她笑嘻嘻地看了刘灵毓一眼。

刘灵毓脸上也泛起两道红晕来。

幸好送水的人此时进来,打断无声的尴尬。

不过宁棠娇并未看到。她正努力缩在木桶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宠夫(二)

幸好金花银花知道她羞涩,在的木桶与木桶之间竖了个屏风,才免去她起身穿衣赤|裸相对的尴尬。

好不容易穿戴完,外头天光大放。

姝朝风俗,第二天早期向妻主父母奉茶,宁棠娇父母早逝,自然免去此节。因此等金花银花伺候他们用完早膳,两人就无所事事地对坐着。

“你,吃得还惯吗?”宁棠娇身为一家之主,不得不没话找话说。

刘灵毓道:“惯。”

“那睡得还惯…”宁棠娇惊觉自己问了什么之后,脸又红了。她这是在问床呢,问屋呢,还是…问她呢?

刘灵毓正要顺口答惯,看她神色,了悟了什么,脸微微泛起红晕,“嗯。”

宁棠娇两只脚不安分得在地上划来划去,低声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刘灵毓道:“好。”

宁棠娇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也在看她,心中一暖,笑着站起来朝他伸出手。

刘灵毓愣了下,才伸手与她交握。

宁棠娇五指缩紧,面红耳赤地看着前方带路。

两人从卧房出来,顺着小道在王府游走。宁棠娇呆了一年,王府前前后后都摸得熟透了,就边走边为他讲解。刘灵毓含笑听着。

时至深冬,寒风凛凛,但两人新婚燕尔,旖旎情怀,竟半分不觉冷。

宁棠娇带他入王府东花园。园中腊梅怒放,争芳斗艳,为这萧索寒冬平添明丽之色。她想起去宁棠姂府里赏菊的那次,骄傲道:“比起菊花,我更喜欢梅花。”

刘灵毓显然也想到了,笑道:“我还以为殿下更喜欢菊花,所以才去茉莉王府赏菊。”

“那不一样,那是盛情难却。”她偷瞄了眼刘灵毓的脸色,见他笑吟吟得不似生气,才松了口气道,“说起来,若不是去了茉莉王府,我也不会遇到你,我们也不会…”交握的手紧了紧,她慌张地看着他处。

刘灵毓讶异道:“此话何解?”

宁棠娇道:“因为那时是夏…”哦!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说出这段因缘,岂非说明当初她感兴趣的并不是刘灵毓,而是严能静?

刘灵毓双眸色浓如墨,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仿佛无形的压力。

宁棠娇干笑数声道:“那个,我就是菊花看多了,所以才上山去看看树!”

刘灵毓望着她不说话。

宁棠娇被他看得越来越心虚,一双眼珠子左摇右摆,恨不得脱窗而去。

“是吗?”刘灵毓突然出声道。

“是,是啊。”宁棠娇的眼珠子终于回到原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刘灵毓微微一笑,“听闻殿下在茉莉王府作了一首七字绝句,技压群芳,可惜我当日不在场,无缘得见。不知殿下今日是否有雅兴为我做一首。”

宁棠娇终于知道电影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古代人就是因为娱乐太少,所以约会只能吟诗作对。要是有电影院,她只要出钱买爆米花就行了。

“这个…”

刘灵毓道:“殿下若是不愿,也无妨。”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不作,就伤感情了。宁棠娇无奈道:“我想想。”话说女尊国的女人不好当啊,不但要养家要生孩子还要三不五时地吟诗哄老公…其实女尊国的女人都属牛的吧。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不求回报,无私奉献。

宁棠娇绕着花园走了足足十圈,绕得刘灵毓几乎心软让她放弃时,她终于开口了,“梅花是个好东西,寒风一吹香十里。有光有水就哈皮,蓄势三季发一季。”

刘灵毓道:“可否再念一遍。”

宁棠娇欢快地念了。

刘灵毓道:“哈皮是何意?”

“呃…”宁棠娇笑容僵住。刚才想诗想得太兴奋,竟然把这种词也用了进去,这真正是哈皮极生悲,“哈皮,哈皮就是…哈、嗯、皮…嗯。哦,哦,我知道,哈皮就是喘气的意思。你看,我们呼气的时候不就是‘哈’这样的吗?梅花是用皮喘气的,所以我才说哈皮,就是用拟声词来形象地表述它…喘气时的样子。嗯,如果太深奥的话,可以改成有光有水就喘气,呵呵,一样,都一样。”

刘灵毓道:“殿下果然才华盖世。”

宁棠娇脸上紧张的红晕还没褪,就因为羞愧又红上了,“我们还是上别处走走吧。”

刘灵毓不置可否道:“好。”

两人迈出还没几步,就看到楚荷花和于清秋双双走来。

宁棠娇现在一看他们就头大,就好像在童话故事里突然看人拿着AK47走出来,完全破坏了原来的祥和气氛和美感。

“见过殿下,王夫殿下!”于清秋与楚荷花行礼。

“免礼。”宁棠娇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