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帮手
“谁说不是呢，我这老婆子半截身都要埋进土里了，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侯夫人叹了口气，为了姬晴柔，她算是操碎了心。
管事娘子连忙道：“侯夫人正老当益壮，小姐指不定还得再给您送个外孙，好好孝顺侯夫人的。”
这好话谁不爱听，侯夫人笑眯眯地道：“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哄着我这老婆子开心呢。不过让你来回跑，我也心疼着，必定好好赏你。”
管事娘子急忙推脱，到底被侯夫人赏了一袋子成色通透的宝石，这才喜不胜收地连连谢恩离开。
侯夫人沉吟片刻，吩咐道：“小姐身边的陪嫁丫鬟都挑好了？”
“回夫人，挑了两个嬷嬷，两个一等的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还有八个三等丫鬟。”外头候着的嬷嬷听见问话，忙不迭地躬身应道。
“把红鸾添进去，换下其中一个一等的大丫鬟。”侯夫人说完，重新闭上眼，捶腿的小丫鬟跪在跟前，低眉顺耳地继续干活。
嬷嬷心里一惊，连忙应下。红鸾可是侯夫人跟前最喜欢的丫鬟，却送到姬晴柔面前当一个陪嫁丫鬟，侯夫人看来还是担心小姐所嫁非人。
姬晴柔看着在跟前恭谨行礼的红鸾，只略略点头：“去回母亲，女儿明白的。”
流苏看着红鸾被打发走了，这才凑到她跟前来，迟疑地问道：“夫人，是不是侯夫人知道点什么了？”
“即便知道了，不还什么都没说吗？”姬晴柔看着铜镜里美艳的眉眼，不由勾唇一笑。侯夫人到底是疼爱她的，就算这场亲事不是自己的意思，依旧心软的把红鸾送过来了。
流苏即便看惯了，也忍不住赞叹自家小姐十几年如一日的美貌没有半点改变。
她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姬晴柔乌黑的长发。
发丝披散在肩头，更显得姬晴柔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动人。不过轻轻挑眉，便妩媚到极致，只怕任何男子站在跟前，也是要抗拒不得的。
打扮停当，姬晴柔带着流苏出去，在远门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下了。
她们毕恭毕敬地道：“良辰吉日在即，大夫人请小姐在院子里歇息。二夫人已经让厨房送来精致的饭菜，小姐若是不满意，只管再吩咐就是了。”
姬晴柔盯着两人，直把她们看得后背冷汗连连，这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回院子去了，多谢两位嫂子关心。”
说罢，她转身回去，两个婆子在后面偷偷松了口气。
要是没拦着，两位夫人发怒，却不是她们能受得住的。
流苏颇为气愤，狠狠瞪了婆子一眼，追上姬晴柔：“小姐，夫人们太过分了。”
姬晴柔冷笑：“她们要得意，也不过这一会儿罢了。”
也不知道顾老爷跟顾云妍说了什么，这个姐姐终于不闹腾了，反倒是飞霞满脸，叫顾云哓看得一头雾水，心里痒痒的，十分好奇。
府里乱糟糟的，言子馨已经吩咐下去，务必把顾府尽快装点起来。
又分派了人手清点库房，她忙得焦头烂额，顾玄奕看言子馨每晚回去都腰酸背痛，累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便提议道：“正好两个妹妹都在府里，也需要有个练手的机会。你也知道母亲去的早，之前又是管着事，没精力教会她们就撒手人寰。若是新夫人进门，少不得要上下管束，晓儿还好，妍儿要是出嫁，却不懂得管家，没得叫婆家笑话的。”
第二十四章 轻省
说来说去，也是为了顾云妍，言子馨心里不痛快，却也知道这手上的权力到底要给新主母的，她累得要死要活，最后也没得什么便宜，倒不如像顾玄奕说的，分派给两个丫头分担分担，让自己轻省些。
一来让她们试着管家，学点本事，别以后嫁人了什么都不会，丢了顾家的脸面，自己也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长嫂如母也没教导两人。
二来言子馨确实吃不消，顾老爷和顾玄奕都是不管俗务的，她一个人恨不得三头六臂。这样下去，冷落了顾玄奕不说，自己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还打算等新夫人进门，就开始好好调理身子，来年给顾玄奕生个大胖小子，也好让顾家双喜临门。
这可是顾家长子长孙，言子馨嫁过来已经三年，肚皮一直没动静。
别说是她，就是言家也十分忧心。
再这样下去，谁知道有多少狐狸精盯着顾玄奕这块肥肉不放？
管家权既然没了，生一个儿子来傍身才是正理。
言子馨还是知道轻重的，既能让自己轻松些，又能卖顾玄奕一个好，笼络住两个小姑子，也没什么不对，便点头道：“夫君说得极是，两个妹妹可不能出门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管家。这原本是母亲手把手教的，如今我这个嫂子便托个大，把这事揽下来。”
知道大嫂要亲自教导她们管家，顾云哓是十分意外又高兴的。生母走得走，之前也没怎么理会自己。别说帮着管家，她连看都没能看一眼。
顾云妍倒是跟在生母身边一两年，可惜对这事不上心，生母也担心累着这个疼爱的女儿了，倒是没逼着她上手。
等生母去世后，顾家有言子馨担着，顾云妍更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言子馨叫紫竹一请再请，最后来到跟前的只有顾云哓，气得要命。
“妍丫头真是越发过分了，难道不知道女子管家是立身之本？”
不过顾云妍既然不来，言子馨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毕竟她有言在先，又特意再三去请了。
顾云妍不来，那是她自个的事，顾玄奕要是问起来，也跟言子馨没什么关系了。
“只得晓丫头，那就先跟在我身边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就开口问我。”
带着一个人，可比带着两个要轻省多了。
顾云哓又是个乖巧懂事的，不必让人操心，言子馨巴不得顾云妍不过来的。
闻言，顾云哓也是上心。
她乖乖跟在言子馨身边忙前忙后，平日看着言子馨支使着管事娘子们团团转，看似威风，其实内里的琐事却不少。
要是粗心点，可就要变成糊涂账，再整理起来就得头疼了。
顾云哓看了两天，就摸清了七七八八，叫言子馨十分惊讶。
看来各人有擅长的，这个晓丫头不懂得风花雪月，吟诗作对，这些俗务倒也处理得极好。
言子馨也就放心交代一两件不重要的事给顾云哓来联手，后者乐意得紧，姑嫂之间越发亲密了。
第二十五章 无辜
余下的陪嫁也送了来，这回来的不是管事嬷嬷，而是安国候的长孙姬柯冉。
几十个箱子如水般送入顾家，言子馨早就已经麻木了。
既是亲家，顾玄奕便带着言子馨一并招待这位未来的安国候。
姬柯冉的父亲，也是安国候的长子五年前病逝。
按理说，安国候也就得由这位长孙来继承。只是几年来，安国候不发一言，反倒安国候的二子隐隐在侯府里能说得上话来。
安国候继承人到底是谁，如今也有些扑朔迷离。
不管如何，姬柯冉也是怠慢不得的人物。
见着顾玄奕，姬柯冉笑道：“早就听说顾家人面若潘安，果真如此。”
“外人谬赞了，实在不敢当。”顾玄奕不喜欢别人拿他的脸来做文章，引着姬柯冉落座：“没想到会劳烦大人亲自前来…”
“姑姑是老来女，年纪与两位兄长相差极大，倒是跟我年纪相仿，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姑姑这次再嫁，当晚辈的自然不能不亲自来顾家。”姬柯冉俊美的面庞没有被风霜留下的痕迹，与顾玄奕坐在一起毫不逊色。
言子馨偷偷看了这位安国候的长孙一眼，只觉得跟自家夫君不相伯仲。
据闻姬柯冉的妻子也在几年前病去了，一直没见续弦，显然是夫妻情深。
如今膝下空虚，亡妻又没留下一儿半女，身边更是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如此俊美又深情的男子，又出身在侯府，实在是难得一见。
顾云哓不能见外男，躲在库房这边帮着整理这些陪嫁。
几个小丫鬟对她不甚害怕，躲在旁边嘀嘀咕咕道：“姬老爷相貌堂堂，跟大少爷站在一起，实在赏心悦目。”
“谁说不是呢，妻子去世几年，一直没续弦。如此深情，怎能叫人不动容？”
闻言，顾云哓不由好笑。
这些丫鬟年纪不大，倒是一个比一个恨嫁了，把一个外男挂在嘴边，这算什么？
柳絮听不下去了，把丫鬟们都赶走，鼓着脸不高兴地道：“居然在一旁躲懒，还对客人指指点点的，要是被安国候府上的人听见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顾云哓摇头：“你年纪小小的，怎么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这里没外人，你就放心好了。”
听罢，柳絮不由跺跺脚道：“姑娘是好心，却不能总姑息这些小蹄子。”
“是，都听你的。”顾云哓忍着笑，只觉得逗弄这个大丫鬟实在有趣得紧。
柳絮涨红着脸，喃喃道：“姑娘拿主意就是了，怎能说是听奴婢的？”
她见四下无人，小声开口：“其实丫鬟们说得也对，像安国候那样的人家，姬老爷没膝下无子还不急着续弦，的确少见。”
顾云哓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哪有猫儿不偷腥的，指不定那位老爷是身上哪里落下了毛病…”
柳絮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住她的嘴，脸色都白了：“姑娘可不能胡说，要是被人听见了，安国候指不定要上门来算账！”
顾云哓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她只是实话实说，怎么这丫鬟吓得面无血色？
第二十六章 承情
柳絮苦着脸不得不提醒道：“姑娘，有些事能说，有些事还是别开口得好。”
虽然她原本也觉得姬柯冉对亡妻痴心不变，如今听着顾云哓的话，又觉得颇有道理。
又不是庙里清心寡欲的和尚，以安国候的位高权重，身边定然美女如云，又不是柳下惠，哪里就能真的忍得住？
柳絮苦恼，她似乎被自家姑娘给带坏了。
言子馨送走姬柯冉之后到库房查看，十分满意地点头：“晓丫头做事仔细，单子一式两份不说，又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省下了我不少事。”
眼看顾玄奕没见顾云妍，眉头一周，言子馨又道：“妍丫头不喜欢做这些琐事，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能逼着。反正她聪明伶俐，一点就通。以后去了夫家，只怕也能很快上手的。”
这话是用来糊弄没管过家的顾玄奕了，顾云哓却见他眉头舒开，显然是相信了言子馨的措辞。
对顾玄奕来说，顾云妍这个妹妹是没有缺点的，管家这么点小事，更是不在话下。
顾云哓无语，宠妹妹宠到这个份上，顾玄奕也算是独一份了。
言子馨对枕边人了解得很，这话一出，果真顾玄奕便没有异议。
她也就松口气，好歹不用把顾云妍这个麻烦带在身边，看这丫头的脸色做事了。
时间太紧，顾家少不得人手是不够的。
顾家人喜欢清净，府里的下仆够有就好了。
如今一个月内要把顾家翻新，还得张灯结彩的，顿时就忙不过来了。
言子馨正愁着，姬柯冉就带着不少仆妇和侍从过来，笑道：“侯夫人素来疼爱姑姑，少不得叫顾家为难了。正好我的庄子上养着不少闲人，手脚还算麻利，如今都叫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帮着点忙。”
顾玄奕感激不尽，团团作揖道：“劳烦大人记挂了。”
毕竟府上如果现在去人牙子那里买人，少不得也要挑挑拣拣，能不能帮上忙还不知道，要是帮倒忙那就惨了。
而且一个个也没知根知底，随便买下也不好。
姬柯冉如今带着人上门，是再好不过的了。
“庄子如今我也去得少了，伺候的人未免太多。这些都是母亲挑的，是信得过的。顾家要是喜欢，挑几个可心的留下也无妨。毕竟等姑姑嫁过来之后，顾家可就不同以往了。”
顾玄奕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以前的顾家不上不下的，只算是中等人家，没有实权，应酬也不多。加上没有顾夫人，只有一个言子馨，若是设宴便有些不伦不类的。
如今安国候的么女嫁过来，顾家重新有了名正言顺的女主子。
官宦夫人之间的走动可就要多起来了，顾家如今养着那么点下仆，可就不够看，甚至是让外人看着有些寒酸的。
顾玄奕承了姬柯冉的情，原本还担心安国候位高权重，对小小的顾家只怕是不放在眼内的。
如今瞧着，安国候显然对这门亲事十分重视又满意。
前有侯夫人请主持合了八字，还亲自挑选了两个黄道吉日，后有姬柯冉送奴仆过来。
他这才算是放心了，两家和和气气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十七章 释怀
若是安国候的这位么女执意嫁过来，侯府却是不乐意的，到时候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有了足够的人手，顾家加快了速度，终于赶在最后一晚收拾好了。
言子馨累得腰酸背痛，紫竹给她捶着腿，自己不由感叹：“幸好有晓丫头帮忙，不然我这把骨头都要散了。不过这丫头别说，对掌家学得实在快，这才小半月，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顾玄奕没怎么放在心上，笑道：“这才小半月，三妹怎么就能独当一面了？要是二妹在，必然能比她做得更好。”
闻言，言子馨心下冷笑。顾云妍才不愿意过来帮忙，要不是顾云哓贴心，她如今累死累活，可不就是连一声好都没了？
顾玄奕见她脸色微沉，知道言子馨这是不高兴了。
夫妻两个成亲多年，顾玄奕就算再粗心，也能看出枕边人对顾云妍颇有些不亲近，不由叹气：“二妹被我和爹爹宠着多年，性子未免蛮横一些，夫人还请多担待了。”
“我可不就一直担待着？要是二妹有三妹一半乖巧听话，我就阿弥陀佛了。”言子馨瞅见顾玄奕皱眉，也不打算惹得他不快，叹道：“在家里倒也无妨，只是明儿新夫人就要进府了，妍丫头再这么任性，可也得小心收敛着。新夫人是什么性子，我们如今也不清楚。到底是侯府家出来的，有几分脾性是理所当然的事。”
顾玄奕无奈：“我何曾不知道，也劝了二妹好几回了。只盼着她能稍微收敛些，好歹在新夫人跟前礼数周全，这就足够了。”
他想着安国候的么女到底是要嫁进顾家来的，明知道顾府上下最为疼爱顾云妍，没道理给她难堪。
“夫君这话可就不对了，侯府这位掌上明珠出嫁，那就是顾家名正言顺的主母。她要是想敲打妍丫头，那是谁都挑不出错来。”当然，言子馨也不觉得这位新夫人会一进门就给顾云妍难看。
不过，前提是顾云妍没让姬嘉倩不痛快。
侯府出来的，脾气可不会太好。顾云妍在顾家素来横着走，连她这个大嫂也没放在眼内。
如今多了一座大山压在头上，顾云妍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言子馨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么几年她被顾云妍气得吐血。如今新夫人进门了，自有厉害的来收拾这个小姑。
比起她，姬嘉倩的手段恐怕更隐秘，却也更加厉害。
顾玄奕听罢，不由忧心忡忡：“只盼着新夫人是和善的，别跟妍儿这么小姑娘计较。”
言子馨懒得跟他多说，刚进门的时候她就隐晦地提了提，顾云妍这性子可要不得。
谁知道别说顾老爷，就是顾玄奕也对自己颇为不满，觉得她一个新妇竟然不喜欢自家的小姑子。
都说长嫂如母，怎能不当顾云妍是心肝宝贝一样对待？
言子馨起初还偷偷哭了，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误解成这样。
渐渐的，她发现顾家对顾云妍的宠爱简直无法无天，于是顿时释怀了。
第二十八章 水榭
言子馨还想着顾云妍这脾性，只有出嫁之后在夫家才能有得磨了。谁知道有一天新夫人忽然从天而降，简直叫她喜出望外。
也好，这样的话起码她不必发愁，顾云妍在夫家会怎么丢顾家的脸面，又如何会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言子馨教导无妨。
有新夫人在，即便是短短一段时日，顾云妍的事也跟言子馨毫无瓜葛了。
顾家一早起来，外头便开始敲敲打打。
这次顾老爷迎娶安国候的么女，简直是京中一大盛事。
顾老爷即便年纪不小，却是身姿不凡，如今听说他要续弦，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寡妇碎了一地芳心。
今儿他一改平日的素净，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袍，更显得丰神俊秀。
顾云哓看见的时候，忍不住暗叹：顾家果真出俊男美女，除了自己之外。
顾老爷稍作打扮，便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去安国候府迎亲了。
只怕没几个新郎官有他这样的容貌和风姿，沿路不少妇人戴着斗笠围观，暗暗羡慕安国候的这个么女实在是好福气。
顾云哓在府上帮着言子馨最后整理了库房的单子，又派丫鬟去厨房看了看，宴席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宾客陆续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