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屋内的榻上,不由脸颊微红。

原本该是听着萧夕凛的笛声,她却是睡了过去。

这对萧夕凛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

转眼顾云哓又安慰自己,正是因为在萧夕凛身边感觉到的平和安心,她才会不知不觉毫无戒备地睡着了。

听说姬晴柔醒来了,不再有性命之忧,她也着实松了口气。

虽说顾云晓对姬晴柔用苦肉计对付镇国候夫人,最后却险些把自己小命都弄丢了,心下不喜。

但是也明白,就算萧夕凛拿出证据来反驳安国候,占了上风。若说闹出了人命,不管怎么占理,总要给镇国候府留下污点。

幸好姬晴柔命大,到底还是挺过来了。受了这深刻的教训,这丫头只怕知道害怕了,不至于再做出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来。

而且安国候府率先放低架子,派人前来送礼赔罪,镇国候夫人自然不会不依不饶,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当然,惩罚姬晴柔禁足,再抄袭经书和女训千遍不能算上。

反正不过抄书罢了,只当是陶冶性情。

最妙的是,镇国候夫人进宫面见皇宫,把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了皇后娘娘。

顾云哓醒来,镇国候夫人已经从宫里回来了,第一时间跑到湘竹苑告诉了她,得意洋洋道:“我把惩罚姬家那丫头的话都告诉了皇后娘娘,安国候想要心软而当没这回事就难了。”

她要让姬晴柔得一点教训,自然不会让安国候府就这么含混过去。

顾云哓听得好笑,镇国候夫人这招足够光明磊落。她直接进宫,告诉了皇后,等于告诉了京中所有的达官贵人,安国候府还能抵赖得了吗?

恐怕不必镇国候夫人亲自提醒,有足够的眼睛盯着安国候府来看热闹了。

顾云哓抿着唇笑了笑:“柔妹妹的确莽撞了些,还想污蔑夫人,很该得些教训。”

镇国候夫人满意地点头,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别提多痛快了:“对了,嫁衣来不及再重新缝制,我琢磨着把以前亲手做的嫁衣拿出来,稍微修改一番,三丫头以为如何?”

“这怎么使得,原本该是夫人小心收藏的,如今拿出来改掉,岂不是糟蹋了?”顾云哓连连摆手,没想到镇国候夫人这般大方,把自己曾穿过又亲手缝制的嫁衣拿出来送给她。

镇国候夫人不在意地摇头道:“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而且我叫你一声丫头,你又是要当凛儿媳妇的人,难不成我还能让你穿着绣娘日夜赶工拿出来的那些粗制滥造的嫁衣穿上,岂非丢了凛儿的脸面?”

多少双眼睛盯着萧夕凛,她又素来疼爱这个父母双亡的侄儿,怎么也得帮衬一二。

加上镇国候夫人十分喜欢顾云哓这个侄媳妇,不过是把嫁衣拿出来稍作修改,料子和女红都是极好的,也算全了她的这份心意:“丫头你就别推脱了,这事我也跟凛儿提起过,时间紧迫,要拿出一件完完整整的嫁衣,就算你不吃不喝足足做一个月都不可能,更别提是如今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是一件嫁衣罢了,反正我也是压箱底放着,就怕样式老旧了一些,反倒叫你不喜。”

“夫人哪里的话,丫头感激夫人还来不及。”顾云哓眼圈微红,她在顾府不受重视,连嫁衣都不曾有机会开始缝制。

没想到此事镇国候夫人放在心上了,还舍得把自己的嫁衣拿出来给自己,实在是莫大的恩惠了。

毕竟即将成为太傅夫人,没一件体面的嫁衣,不但顾云哓丢脸,连带萧夕凛也是脸上无光。

“瞧瞧,你这丫头怎么就要哭了?要是凛儿过来看见了,少不得以为我欺负你。”镇国候夫人打趣着,拿起手帕沾了沾她的眼角:“你等下来看看这嫁衣有什么想要改动的地方,姑娘一辈子可能就嫁这么一回,嫁衣可不能马虎了事。反正绣娘都是现成的,都是府里养着,信得过的。想要怎么改,丫头只管直说就是。”

顾云哓低下头,眼红红地道:“能穿上夫人的嫁衣就已经很好了,至于改动,就不必了。”

镇国候夫人坚持,硬是拉着她去自己的院子里看看那件嫁衣。

嫁衣从箱子里拿出来,挂在屏风前,鲜红的颜色就像新的一样,丝毫没有退色,足见镇国候夫人对这嫁衣的珍惜。

衣襟上层层叠叠的刺绣,用的是金线,裙摆和袖边则是用的银线。金银交叠,可见当初镇国候夫人对这件嫁衣何其用心,恐怕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才完成的。

顾云哓看得惊讶,赞叹道:“夫人的绣工极好,瞧着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浑然而成,根本不需要任何改动。”

镇国候夫人却依旧不满意:“这式样是十几年前的了,到底有些老旧。金线不管怎么保养,总归年岁长了,显得有些暗淡,一看就知道是压了多少年的货色,怎能拿出去见人?”

她左右端详,当机立断道:“把金线都换成新的,图案就用时下最流行的,务必在半个月内完成。若是这事办妥了,绣娘的月银翻上一番,另外还有赏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绣娘也不例外。

镇国候府的月银已经相当丰厚了,如今翻上一番,还有另外的赏银,绣娘顿时眉开眼笑。

她们咬咬牙,就算不吃不喝熬上几天几夜,也得把嫁衣重新改好!

顾云哓诧异,这么大的工序,只是半个月,到底有些为难。

好在绣娘人数多,又手艺高超,挑灯苦熬,加上重金在后,指不定真能完成。

镇国候夫人给了甜头,自然也敲打一番:“若是让我看到谁偷懒耍滑,又马马虎虎没把绣工做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打了板子赶出府去算是仁慈,直接发卖得远远的,可别怨人。”

绣娘白着脸,齐齐应下,很快就把嫁衣取下,仔仔细细开始把金线小心挑出来。

镇国候夫人做事风风火火的,又把顾云哓拉到后院:“你之前送来的嫁妆我都搬回顾府去,余下大半个月,要置办这么几十箱的嫁妆实在不容易。顾夫人的做法倒是可取,我也暂时把库房里的嫁妆拿了一半出来,算作是给丫头添妆。”

“这…”顾云哓正要拒绝,被她打断了。

“不只是为了丫头,也为了凛儿的身份和脸面,嫁妆的事就不能马虎。”镇国候夫人眨眨眼,又笑道:“我当初的嫁妆足足有一百多抬,在京中算是独一份的,只拿出一半,倒也无妨。加上我的独女远嫁,当初原本置办的嫁妆,有十箱的瓷器不好带在路上,便临时换了别的金器,如今正好,收在库房里一直蒙尘,倒不如给了你。丫头对我来说,也等于是我半个女儿了,怎好拒绝当娘的好意?”

顾云哓眼圈又红了,镇国候夫人这番好意,她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镇国候夫人无奈道:“我怎么不知道,凛儿要娶的丫头居然是个哭包,动不动就要哭了?好了,可别哭花了脸,那就不好看了。”

顾云哓被她逗笑,揉着眼睛,声音沙哑道:“多谢夫人,从今开始,丫头一定当夫人是母亲一样好好孝顺。”

镇国候夫人得了这句话,欣慰地揽着她的肩头道:“我这平白多了个女儿在膝下孝顺,以后就不至于苦闷了。你不知道侯爷不爱去庙里,其他夫人们一见面巴结谄媚居多,要不就带着女儿想要让凛儿见一面,实在烦不胜烦。如今可好,以后我出门,有丫头陪着,不至于跟那些夫人寒暄,乐得自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处置

两人亲昵地挨在一起说了好一会的话,还一并用了饭,携手回房在榻上并排午睡,仿佛一对真正的母女一样。

镇国候在书房听了,十分高兴地拍了拍萧夕凛的肩头:“你要娶的这个丫头不错,以后多来侯府转转,你舅母闷得紧,终于有个能陪着说话的人了。”

萧夕凛微微一笑,他挑的丫头自然是好的。

镇国候跟他相处多年,算是亦父亦友,自然看出萧夕凛的想法,横眉竖眼道:“看你嘚瑟个什么劲,不过顾府不着调,以后只怕也不能给丫头撑腰。不过侯府在,你就别想欺负三丫头,不然别说你家舅母,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舅舅放心,我会对顾三姑娘一心一意,绝不会辜负了她。”萧夕凛敛了笑,认认真真地保证道。

镇国候知道这个侄子一言九鼎,既然说得出口,自然能做得到的:“很好,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三妻四妾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和给脸面争光,到底还是要靠的是自己。”

他又点了点木案,正色道:“安国候称病多日在府,却婉拒了御医前往,我的人打探后来回禀,安国候的情况不容乐观。”

萧夕凛清楚安国候四处安插眼线,镇国候一样在安国候府里收买了不少人:“舅舅,姬公子似乎有意迎娶伯侯家的长孙女。”

闻言,镇国候冷哼道:“区区伯侯罢了,倒不算什么。不过听说应家的丫头,跟姬家那个小姑娘倒是感情颇好,算的上是亲上加亲了。”

不过他听闻这位伯侯家的孙女可不是什么善茬,顾家二姑娘的流言蜚语,就是出自这位小姑娘的手笔。

若非自己在京中有些人脉,恐怕也不会查出来。

这么个小丫头,能够无声无息地叫顾云妍没脸出府,手腕如此厉害,嫁给姬柯冉,以后这位姬公子的后院恐怕就要热闹极了。

萧夕凛是巴不得姬柯冉的后院起火,后者也就没心思再把目光放在顾云哓的身上了。

任是哪个男人都受不住自己喜欢的姑娘被别人觊觎,姬柯冉一副温柔多情的翩翩公子模样,若是上回奎儿没阻拦,他也没及时赶过去,顾云哓这辈子就得栽在姬柯冉的手上了。

他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却也没有那么宽宏大量。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怎能不帮着反击回去?

姬柯冉只怕以为萧夕凛说什么都只能把事情真相咽下去,毕竟泄露出去,对顾云哓并没有好处。

萧夕凛不会想要伤害顾云哓,更是会帮着把事情死死瞒住。

他的确无意泄露此事,更不会置顾云哓于不顾。但是谁说只有把真相说出来,才能治得了姬柯冉?

萧夕凛冷笑,吩咐萧家卫道:“派人悄悄把顾家二姑娘做的好事一字不落地透露给伯侯家的孙女,不必添油加醋,直说就足够了。”

不知道伯侯家的孙女听说后,还会对姬柯冉死心塌地吗?

应采琳听伯侯说起自己的亲事,脸上不喜不悲。她早就知道,身为伯侯家的姑娘,总要为了府里搭上一门好姻亲。

安国候府高门大户,姬柯冉也是一表人才,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伯侯还是疼爱她的,没挑个歪瓜裂枣。

想到自己的表姐嫁给了卿世候的么子,夫君整天寻欢作乐,后院足足有十八个小妾,叫她每天以泪洗面,却也无可奈何。

嫁出去的女儿,总不可能再回伯侯家来了。

应采琳十分庆幸这些年来一心一意在伯侯膝下孝顺,总归能得到一个好归宿:“多谢爷爷,丫头一定不忘家训,绝不会给家里丢脸。”

“好,不愧是我的孙女。”伯侯摸着白胡子高兴得很,这个孙女是府上最为聪明伶俐的姑娘,自然要寻一个配得起她的好归宿。

安国候府主动联姻,更是给伯侯家大大地长脸了。他不由想,或许自家孙女容貌秀丽,知书达理,这才让姬家的孙子一见倾心。

思及此,伯侯唇边的笑容就更深了。

应采琳回到院子,就见贴身丫鬟春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眉道:“不是让你打听一下柔妹妹的事,怎的苦着脸回来了?”

春兰迟疑道:“姬姑娘被关起来了,奴婢打听不到她的事,只听说并无性命之忧,却要将养数月。”

“没事就好,总算熬过来了。”应采琳对姬晴柔还是有几分关心的,她即将嫁到安国候府去,有这个安国候最喜欢的外孙女在,总会给自己不少助益。

春兰压低声线,又道:“只是奴婢无意中听到角门两个婆子嘴碎的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跟着我这么些年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应采琳知道后院看不见的角落,多少阴私事被掩埋,对她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春兰却急急忙忙把顾云妍的事给说了,焦心道:“姬大人这厢求娶姑娘,却早早就把顾家二姑娘纳为妾,这不是在打姑娘的脸面吗?”

应采琳顿时脸色铁青,她居然要跟顾云妍同在一个后院里?

想当初,多少人都盛赞顾云妍的容貌和才华,对自己这个也颇有些才学的女子也做过一番比较,叫应采琳暗恨不已。

都说顾云妍会嫁得好,甚至有可能被送去宫里成为贵人,一步登天。

谁知道有一天,应采琳居然会跟她同侍一夫?

新仇旧恨,叫应采琳心底一疼,脸上却缓缓展开一抹冷笑来:“真是报应,顾云妍自认倾国倾城,谁知道到头来甚至没能当正房太太,只捞着一个小妾的身份?”

春兰也十分解恨,对顾云妍素来看不起的:“也是,姑娘不管如何都是姬大人的正妻,要收拾一个小妾,岂不是简单?”

应采琳想到姬柯冉左拥右抱,还在自己没嫁过去之前就说定要纳了顾云妍这个妾,只觉得恶心得要命。

她原本还觉得姬柯冉相貌堂堂,虽说如今是做续弦,但是这男人不久之后就要继承安国候的爵位,身份地位配自己是足够的了。

这才心里窃喜,姬柯冉就直接给自己扇了一个嘴巴,叫应采琳顿时清醒过来:“男人果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枉我还以为姬大人是不一样的…”

她自然清楚,三妻四妾对世家子弟来说不算什么,自己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姬柯冉事先没说,瞧着也没打算在成亲前告知自己,草草决定了此事,叫应采琳心里十分不痛快。

纳妾的事,好歹也要知会正妻,就算不过做做样子,也是表示对她的尊重。

可是姬柯冉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内吗?

伯侯已经跟安国候交换了庚帖,这门亲事是不可能作罢的。应采琳还奇怪姬柯冉怎么这般着急,这刚说好了,立刻就派人来交换庚帖。

难不成顾云妍的肚子就要遮掩不住了,所以姬柯冉这才匆匆忙忙的,生怕这门亲事节外生枝?

应采琳咬牙切齿,低声吩咐春兰道:“我记得顾二姑娘身边有个叫青芽的丫鬟,有个弟弟在外头被除了奴籍,进了书院?”

“回姑娘,确实如此。这事还是青芽求到顾二姑娘跟前,顾老爷允了的。”春兰撇嘴,为了笼络住丫鬟的心,叫她忠心耿耿的,就把奴才的弟弟送去书院,也不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读书的料子?

“这小子进了书院,书念得不怎么样,却是大手大脚的,跟着几个爱玩的富家子弟做了酒肉朋友,一起在外头胡闹。也亏得他偷偷摸摸的,瞒得够严实,这才没传到顾府。”应采琳不能时常出府,打听的事一般都交由春兰来办,一向妥妥当当的,没有一句虚言。

听罢,应采琳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小子得个教训,叫他沾上不能沾的。到时候,青芽这丫鬟会不会还对顾二姑娘忠心耿耿的?”

春兰一点就通,这对主仆顿时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目光来。

对此,在顾府里的顾云妍一无所知,她如今春风满面,不知道有多惬意。

姬嘉倩不管事,顾老爷在她身后撑腰,连顾玄奕也对此没有异议,言子馨更加不敢这时候跑出来触霉头,整个顾府都是顾云妍说了算。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叫顾云妍通体舒畅,就连之前那点不愉快都要烟消云散了。

青芽正在她身边伺候自己吃着百里之外加急送来的葡萄,新鲜欲滴,上面还沾着露水。

顾云妍一口吃下一颗葡萄,心不在焉地听着管事娘子说着这些时日来的账本,愁眉苦脸道:“姑娘,田租刚收上来,有两家的孩子病了,想要暂缓一个月…”

“暂缓什么,直接叫官府把人带走,换别的佃户接手就是了。”顾云妍不悦地打断了管事娘子的话,轻轻一瞥,似是埋怨她妇人之仁。

管事娘子面上一僵,有意劝道:“二姑娘,这两家都是种地的能手,祖祖辈辈都在村子里,跟其他人都是五服之内的。”

就这么把人送去官府,其他佃户只怕要闹起来的。而且这些人种地不错,收的田租都比其他地方要多,是顾府最大的收入之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捉拿

若果就这么把佃户换了,谁知道哪里还有这般种地的好手,指不定要影响顾府的收入。

尤其这些日子顾云妍大手大脚的花费,转眼就让顾府有些入不敷出,好在田租收得及时,这才能缓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顾府还怎么撑得住?

管事娘子忧心忡忡,顾夫人如今不管事,顾老爷素来是不在意的,少奶奶也是避而不及,她着实犯难。

顾云妍不高兴了,给青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呵斥道:“不过是一两个不听话的佃户罢了,赶出去,其他人还能给顾家脸色看?既然不乐意留下,就都通通赶走就是,就不信了,就没其他种地好手来当佃户,以为他们几斤几两,还想威胁二姑娘?管事娘子也是,到底是不是顾家的人,怎的这心都偏到外人去,不会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吧?”

管事娘子听了,涨红着脸,只觉得被羞辱了:“胡说什么,两家佃户不过是暂缓一个月,又没说不交田租。只是家里孩子病得厉害,就这么赶出去,又或是被关押在府衙的牢狱当中,耽误了病情,恐怕要没命的。二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行了,你想当这个好人,那就去当。只是顾府却是留不住你这个大好人了,请吧。”顾云妍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压根就不爱听管事娘子说教。

这里是顾府,是她的家,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哪里需要一个奴才指指点点,教人怎么做?

管事娘子脸色灰暗,没想到自己为顾府操劳了十来年,最后却要被主家就这么赶出去,也不顾念一下旧情。

最紧要的是,顾云妍一意孤行,恐怕真会惹怒佃户,甚至闹出人命来。

她以前受过那位顾夫人的恩惠,不好对顾家见死不救,咬咬牙,自己出府后,还是往镇国候府去了。

三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听了这事,指不定能劝阻二姑娘。

顾云哓没想到顾家的管事娘子会求到自己的跟前来,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开口。

管事娘子顿时忐忑不安,想着自己到底鲁莽得很。

她不是不知道,顾家三姑娘在府里并不受宠,平日的日子过得不如顾云妍。

如今顾云哓跟顾府闹翻了,被接到镇国候府来,生活不知道多惬意,自然不乐意去搀和顾府的烂摊子去。

只是不管如何,管事娘子总想要试一试,总好过就此放弃,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你说姐姐想要赶走佃户,所以想要我做什么?我已经离开了顾府,想必爹爹也不会想要我回去插手顾府的家事。管事娘子你是求错人了,倒不如回去求一求爹爹,说不定他会劝一劝姐姐。”

顾云哓的话就管事娘子苦了脸,若是顾老爷会劝阻顾云妍,她又何必厚着脸皮跑到镇国候府来?

“这些佃户种地兢兢业业的,十几年来收入翻了一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两家的孩子病了,暂时交不上田租,二姑娘把人送去府衙,那两个孩子恐怕要熬不住的。”管事娘子的话很明确,闹出人命,顾府恐怕要担上责任,对即将出嫁的顾云哓来说也没好处。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顾云哓袖手旁观,到头来也要被连累的。

顾云哓挑了挑眉,摇头道:“我若是出手,恐怕姐姐不但不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却是害了那些佃户。”

顾云妍看她不顺眼,恨不得把自己撕了。要是顾云哓出手帮那些佃户,恐怕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管事娘子哪里不知道,愁眉苦脸,也束手无策。

“这样吧,正好我准备买地,正却一个人帮忙盯着。若是你愿意签下契约,留在我的身边帮忙,便把那些被赶出来的佃户都接手了,送去新地耕作。只是他们愿不愿意来,就要看你的嘴上功夫,能不能劝得住这些佃户了。”顾云哓想到手头上有萧夕凛之前送来的银票,买一大块地是足够的。

只是这事该跟萧夕凛提一提,总归是用他的银钱买下的,土地所有人就该是太傅大人,跟她没什么事了。

管事娘子犹豫了片刻,便点头道:“多得姑娘赏识,奴婢愿意留下来。当年受了顾夫人的恩惠,只说要报答顾府而留下,如今跟着姑娘,也不算是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当年说是要报答,也是给顾家人办事。顾云哓也姓顾,自然不算是出尔反尔。

顾云哓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管事娘子是个手腕厉害的,难得心地良善,还保留着赤子之心。

这样的人留着能用,也不必担心会在后背捅刀子。

镇国候府的卖身契是现成的,顾云哓稍微改动了一些,管事娘子毫不犹豫地盖了手印,立刻就前去找佃户商量了。

那些佃户早就被顾府派来的人警告了一番,心里气愤不已。不少人已经准备包袱,打算离开顾家的土地。

再不走,恐怕就要被顾家的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赶出去了。

没交上田租的两家人心里愧疚,连连给其他人道歉。

管事娘子赶到的时候,众人正收拾了牛车,把值钱的细软都堆在一起,打算举家离开。

她说了来意,佃户商量片刻便点头了。与其被顾府赶尽杀绝,倒不如跟着新主子。

顾云哓的为人如何,他们不清楚,但是众人跟管事娘子打交道好几年,对她的品性却是了解的。

管事娘子既然已经是顾云哓的身边人了,自然这个主子的为人也是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