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红看了她一眼,笑道:“大人出外的次数不多,却不想委屈了自己,便亲自画了图,让人打造了这么一辆马车。这马车除了镇国候夫人曾坐过两回,姑娘就是独一份的。”

闻言,顾云哓脸颊有些红,微微颔首,接过秋绿递来的香茶,低头抿了口,来掩饰自己面上的窘迫。

秋红也知道她面皮薄,没再逗趣,只把点心和干果都抓了几把,摆在顾云哓的面前,让姑娘随意食用。

马车很稳,坐着没能感觉多少颠簸。

顾云哓喝着茶,吃着温热的点心,浑身惬意得很,也没觉得路途有多远,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等马车停下来,秋红递上湿帕子,顾云哓擦了手和嘴角,这才搭着秋绿的手下了去。

她戴上了纱帽,隐隐能看见外头的香客并不少,全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她们身上阵阵浅淡的香气飘来,一张张洋溢着期盼和忐忑的神色,向正中的月老殿殷勤叩拜。

秋红站在顾云哓身边,低声解释道:“据说这月老像灵验得很,不少有心上人的姑娘家都会来这里拜上一拜,为的是能如愿以偿。”

不过在她看来,顾云哓嫁给萧夕凛,恐怕是在场不少姑娘家的心上人,她们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顾云哓接过秋绿点上的三炷香,恭恭敬敬给月老像叩头后插上,双手合什,想着上天的确待自己不薄。

这世间上,恐怕没有比萧夕凛更好的夫君了。

胳膊忽然被轻轻一撞,秋红连忙冷着脸上前扶住顾云哓,秋绿则是站在前头隔开了那个撞过来的小姑娘。

那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像是被吓着了,双眼含泪,连连道歉道:“对不住,我刚才跪得久了,起身的时候双腿发软,不留神撞着姐姐了。”

“不妨事的,”顾云哓也没被撞疼,不过一下子被惊了惊罢了。

看着这小姑娘快要吓得哭出来的模样,她也有些不忍心。

“姐姐心善,妹妹却是不好就此揭过的。正好白云寺后院有一茶间,请姐姐赏脸,到里头叫妹妹能以茶代酒,给姐姐道歉?”她说完,似是担心顾云哓不答应,泪汪汪地道:“对了,姐姐,妹妹姓温,刚到京中来。难得遇上姐姐,也是一场缘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云哓想拒绝都不行了。难得出来,她也想瞧瞧白云寺的茶间如何,茶叶又是不是跟之前在护国寺老主持那里喝的差不离。

见顾云哓点头,秋红也不好说什么,跟秋绿一人一边,把这个小姑娘给隔开了。

她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碰上,就能跟一个陌生人相谈甚欢,加上这姑娘过于热情了些,自己不得不防。

秋绿也是绷着脸,那姑娘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顾云哓无奈,秋红秋绿紧张得很,知道是生怕自己出一点意外。反正只是一个陌生人,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也没必要太热络。

“妹妹姓温,不知道姐姐贵姓?”小姑娘在茶间坐下后,亲手泡了茶,给斟满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顾云哓的手边:“姐姐请喝,试试妹妹的手艺?”

顾云哓不是没警惕心的人,这个小姑娘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她接过茶杯并不立刻喝,而是寒暄道:“原来是温妹妹,特地来拜月老吗?”

她红着脸点头:“妹妹是从南方的洛水来的,听说白云寺的月老最是灵验,便带着丫鬟赶过来了。娘亲说表哥也在京中,以前曾许下亲事,指腹为婚,这次妹妹便是来寻他的。”

指腹为婚吗?

想到要跟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男子成亲,而且孤身前来京中寻人,这年纪瞧着比自己还要小上一点,小姑娘倒是勇气可嘉。

顾云哓淡淡笑道:“那就先预祝温妹妹能得偿所愿了。”

“多谢姐姐吉言,娘亲说表哥是个好人,妹妹我念着十几年了,早就想来京中看一看。若非及笄了,娘亲说什么都不会让我独自上京来的。”她见顾云哓一直没喝茶,不以为然地自己径直喝了两杯,也没催着对面的顾云哓喝茶。

很快,她便起身告辞道:“没想到耽搁了姐姐这么久,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遇见。”

顾云哓微微点头,带着秋红秋绿离开前,就见小姑娘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姐姐,忘了说,我的名字是温如琪。娘亲希望我像她的姐姐,就是表哥的娘亲一样,容貌出色,又学富五车,毕竟这位大姨就单名一个琪字。可惜到头来,我的相貌随了爹爹,不如娘亲的一半,据说大姨可比娘亲要漂亮多了。”

温如琪说了几句,这才终于告辞。

顾云哓上了马车,摇头道:“这位温姑娘倒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

秋红皱眉:“奴婢却觉得未必,哪家的姑娘会独自上京寻夫婿来的?不说这路上危险得很,再说没打声招呼就跑过来,不是给夫家的人打个措手不及,却是十分失礼。”

她没说的是,温如琪口口声声声明是指腹为婚,但是并没提及婚书,很可能是两家口头的玩笑,随口说的,没料到这姑娘却当了真。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迹

顾云哓笑道:“不管如何,想必我跟温姑娘不会再见面的了。只是她没打听清楚就跑到京中来,要是那位表哥早就离开这里,倒是白跑一趟了。”

马车到了朱雀街,热热闹闹的小贩吆喝声传来,她略略挑起一点帘子,吩咐道:“停车,我要下去瞧瞧。”

秋红奇怪道:“姑娘要买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哪里需要姑娘亲自去?”

秋绿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外头的布庄,秋红顿时恍然大悟:“姑娘,小心脚下。”

知道两个丫鬟是看出来了,顾云哓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直奔布庄。

掌柜娘子迎了上来,笑吟吟地道:“不知道姑娘要买些什么,新到的布料不少,颜色鲜丽,很适合姑娘裁衣。”

顾云哓压低声音,问道:“可有适合男子的布料?”

听罢,掌柜娘子笑容不变:“姑娘这是要给家里人,还是要给夫婿裁衣?颜色深的浅的,看起来年轻的,稳重的,都是有的。”

她热情地把顾云哓迎到了后头的隔间,瞧着秋红秋绿两个丫鬟身上的衣裳就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这么个大金主自然要伺候得妥妥帖帖。

掌柜娘子把布庄最上乘的布料都让婆子送了来,一一摆在顾云哓的跟前。

她扫了一眼,很快就看上了一块靛青暗纹的布料。暗纹不知道是如何渲染的,层层叠叠,古朴华美。穿在萧夕凛身上,自然更添一份仙气。

掌柜娘子笑得合不拢嘴,赞叹道:“姑娘好眼力,这是布庄最好的料子。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师傅费了一年的功夫才渲染出来,独独只有这一匹,在京中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吗?

光是这点,就叫顾云哓心动了,她伸手抚上料子,柔软轻薄,的确上乘,衬得起萧夕凛的身份。

不过这价钱,就更加叫人咂舌。

顾云哓有些迟疑,秋红已经吩咐掌柜娘子把布料送去镇国候府,后者连连应下,又让婆子送来几匹鲜丽的布料:“姑娘怎的不买上一身,这也有老师傅渲染的另外一匹,纹路虽说有些不同,却能跟这一匹相得映彰。”

不等顾云哓开口,秋红已经做主把这布料都买下,依旧送去侯府。

买了萧夕凛的,挑了自己的,自然不能少了镇国候夫人。

她又选了两匹朱红色的绸缎,虽说没有渲染出大片的暗纹,只是边角处有些小小的纹路,犹如白牡丹盛开的模样,叫自己心下欢喜。

牡丹衬着镇国候夫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等上了马车,顾云哓估算了一下价钱,想着自己锦盒里的银票倒要用上才能凑够了。

秋红看出她的想法,捂着嘴笑道:“哪里需要用上姑娘的体己钱,当然除了给大人买的那匹布。”

既然是送人的礼物,自然不好叫萧夕凛来出钱。

区区一匹布,顾云哓的体己绝对能出得起的。

“至于其它的,只管记在大人账上便是。出来前大人就吩咐了,姑娘无论买什么,都记账便好。若是姑娘不答应,大人还说,他的钱便是姑娘的钱,姑娘用的都是自己的银钱,没必要区分开来。”

闻言,顾云哓不由心下一甜。她想到那匹靛青暗纹的布料,想着赶赶工,小半个月或许能裁出一件外袍来。

就不知道自己的女红,能不能叫萧夕凛满意了。

马车刚进府,秋红不由有些惊讶:“似乎有客人来了,真是难得。”

而且不是镇国候府来的客人,那马车却是停在萧府的门口。

一直沉默的秋绿却忽然开口道:“在马车前候着的,是那个温姑娘身边叫月影的丫鬟。”

顾云哓诧异,不过打了个罩面,温如琪只唤了一声她的丫鬟,秋绿居然就把人记下来了?

秋红见她惊讶,解释道:“秋绿素来过目不忘,那个丫鬟既然见过一面,自然认得出来。”

想到刚才那位温姑娘一直说是上京来寻指腹为婚的表哥,难不成这位未婚夫婿还跟萧太傅有干系?

她安抚顾云哓道:“指不定是萧太傅底下人,温姑娘才求上门去了。这事得跟镇国候夫人禀报一声,毕竟萧府可没女眷能招呼温姑娘。”

闻言,顾云哓这才想到偌大的萧府,萧夕凛身边连小妾和通房丫鬟都没有的,就连丫鬟也不喜欢用,身边皆是萧家卫,前院连个洒扫的粗使婆子都不曾有。

温如琪带着丫鬟上门,的确叫萧太傅为难。

秋红这才一说,镇国候夫人挑眉道:“你说那丫头姓温?”

“不错,正是如此。”顾云哓不解,迟疑道:“难道夫人认识她?据说是特地上京来见指腹为婚的夫婿,从洛水来的。”

“若果是洛水,那就没有错了。”镇国候夫人也不瞒她,直接说道:“三丫头或许不知情,侯爷正是姓温。”

顾云哓一愣,她只知道镇国候,从来不清楚他的名讳。没想到侯爷居然姓温,那萧夕凛的生母可不也姓温了?

“侯爷在洛水还有一个妹妹,只不过并非亲妹妹,而是老夫人后来收的义女。”镇国候夫人冷笑,拂开鬓角的碎发:“她倒是以老夫人的女儿自居,后来老夫人一死,也分了家,侯爷继承了家业,恰好她的夫君要外放到洛水,便跟着去了。这么十几年来,我还以为她终于消停了,看来是等在这里。”

她看向顾云哓,解释道:“当初侯爷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却又时常要跟着老太爷出外征战。恰好老夫人出了五服的一个姊妹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女儿年纪与小姑差不多大,想着能陪陪小姑,跟小姑说说话。她倒是有一张巧嘴,把老夫人和小姑哄得高高兴兴的,不知什么时候提出说是以后出嫁,两人分别生下一男一女便成亲。”

“小姑年纪小,顺势就应了,老夫人谨慎,倒没留下文书,只不过口头之言罢了。后来她跟着夫君外放,一走就十几年,别说侯爷,就是我早就忘记这事了,谁知道她不但当了真,还把女儿送上京来了?”

镇国候夫人生怕顾云哓误会,说得是明明白白的:“此事我也是听小姑偶然提起过,等她病去了,也没放在心上,若非今天你碰见这姓温的姑娘,恐怕我还想不起来。”

她吩咐雪燕去柜子里拿出一个陈旧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十几封信笺,却已经泛黄,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

“当年温家这丫头跟随夫婿外放,老夫人和小姑还在,她就隔三差五写信来。可惜离得远,送信不容易,尤其没几年发大水,船只过不去,这信便停下了。也是侯爷念旧,把老夫人和小姑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给凛儿留了念想。给老夫人的几封信,他也就留在这里,让我收着。”

镇国候夫人说起旧事,撇撇嘴道:“她姓温,她夫家可不姓温。当初我刚嫁过来,这丫头倒是嘴甜,可是我就看不惯她夫婿那一脸谄媚的模样。让女儿姓温,可不就以倒插门的女婿自居吗?幸好婆家二老早早就死了,不然怕是要气得吐血。”

顾云哓听到最后,倒是好笑。

“她爹爹这般善于经营,这丫头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会在白云寺遇到三丫头,指不定真不是巧合。以后若是再碰见,三丫头还是离她远些为好。”

镇国候夫人一拍膝盖,起身道:“只记得跟你解释一番,倒是忘了去萧府帮着凛儿把那丫头给打发了。府里没个女眷帮衬,可不就什么货色都赶着上门去吗?”

她揶揄地瞥了顾云哓一眼,笑道:“幸好不用多久,萧府终于能有个掌家的,也不必我事事操心了。”

顾云哓被镇国候夫人看得脸颊发烫,就见她招呼道:“凛儿那张脸总是惹祸,不知道把多少丫头给迷得找不着北。少不得那姓温的丫头见着他都要走不动路了,以后怕是上门来的姑娘不少,三丫头还是直接去见识一番,当是练练手如何?”

不等她答应,镇国候夫人就拽着顾云哓到隔壁的萧府去,走的自然是后院的小门。

萧夕凛坐在花厅,扫了眼底下一脸羞涩的温如琪,只觉得头疼。

他可从来没听说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如今这丫头不但找上门来,还带来了生母的亲笔信。

萧夕凛看着手边的信笺,不自觉都用指尖轻轻一抚。这的确是生母的字迹,他是绝不会认错的。

写给谁的,他倒是知道在洛水有一位镇国候的义妹,是老夫人当年怜惜她丧母而养在膝下的,没几年就出嫁,然后随夫君外放到洛水。

十来年从来没见过面,甚至没通过信,怎的就让独生女上京来寻他,履行指腹为婚的承诺?

实在荒谬得很,只是温如琪带着信,不仅有他生母的,甚至有老夫人的。字迹可能模仿,但是写字的一点小习惯却不可能完全临摹出来。

这都是真迹,所以说此事是真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打趣

萧夕凛眯起眼,温如琪顿时双眼迷离,露出痴迷的神色来:“在下不知道此事,又已经立下婚书,即将迎娶顾府的三姑娘。为表歉意,温姑娘可以提出别的要求作为补偿,在下会派人亲自把温姑娘送回洛水去。”

听说他不但不答应,还要把自己送回去,温如琪顿时双眼泛红:“我不回去,就算回去,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哦?此话怎说?”镇国候夫人带着顾云哓直接踏进来,她看着温如琪,那张脸跟生母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光是看着,就叫自己有些不顺眼。

温如琪面露惊慌,很快镇定下来行礼道:“见过夫人,见过顾姐姐。”

顾云哓看着她的样子,没有多少惊讶的模样,果真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说在白云寺的相遇,根本不是偶然了。

萧夕凛起身,把镇国候夫人迎上座:“舅母怎的来了?”

镇国候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再不来,府里可不就要多一只狐狸精了?别以为三丫头没脾气,你就能欺负她。前后足足有一刻钟了,你居然还没把人给打发走,莫非是想要留下了?”

萧夕凛实在冤枉,看向顾云哓道:“实在是温姑娘带着家母和老夫人的亲笔信,言之凿凿,我便不好直接把人赶出府去。”

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坏了他和顾云哓的亲事,可不就得不偿失?

镇国候夫人冷哼道:“亲笔信?拿来我瞧瞧!”

她比起萧夕凛,更熟悉小姑和老夫人的笔迹,仔细看了看,居然不是临摹的,而是两人亲笔所书。

只是小姑的这一封,不过是回答对方提起此事,委婉提出孩子都还小,以后的事依旧是孩子自己做主。

至于老夫人这一封,可不就是敷衍说了两句,不了了之?

把信笺一放,镇国候夫人笑道:“温丫头大老远赶来,想要在京中吃什么玩什么,痛痛快快来一场再回洛水。若是不想回去,在这里再寻一个一官半职的夫婿,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就能给你打包票。不过我这个侄子,却是发誓只娶妻不纳妾,怕是不能全了长辈当年的期望。”

温如琪越听,眼眸的光彩越是黯淡下来。她没想到千里之外赶来,心里惦记着未来的夫婿,一见面的时候只觉得一颗芳心都落在萧夕凛的身上。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光是坐着,就已经赏心悦目,叫人挪不开眼。

可惜萧夕凛要娶的人,却不是自己。

温如琪看向顾云哓,眼底满是黯然:“没想到顾姐姐是萧太傅未来的妻子,之前是妹妹失敬了。”

顾云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苦笑。看着她这难过的模样,深受打击,又不像是故意跟自己在寺庙里相遇的。

她求助的目光转向镇国候夫人,后者也有些惊讶,温如琪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这丫头看着不像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只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温如琪眨眨眼,顿时泪珠簌簌而下:“其实妹妹也有难言之隐,爹爹在洛水被人陷害,如今深陷牢狱之苦,娘亲每天以泪洗面,四处打点只能让爹爹免些皮肉之痛。娘亲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寄望当初侯府的情意,把我送上京,一来能免得受连累,二来能在京中安顿,比起在洛水每天惶惶生活要来得好,三来因为爹爹的事,妹妹在洛水已是找不到适合的人家来出嫁…”

如此,她才会冒险上京来,就为了赌一把。

顾云哓听得唏嘘不已,看来温如琪回洛水的事暂时得搁下了。

镇国候夫人再怎么心肠硬,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让她回到洛水,过得水深火热的。

“我也不盼着能嫁给萧太傅,只要留在府里,伺候大人就好。甚至愿意做牛做马,在顾姐姐跟前听从吩咐,只盼着姐姐不要把我赶回洛水去。”说到最后,温如琪泪流如下,哭得梨花带雨。

镇国候夫人使了眼色,阻拦了顾云哓开口:“你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就这么送回去只怕是不行的。但是萧府没个女眷,你留下更加不适合,没得坏了清誉,回头你娘可就要埋怨我了。”

“如此,温丫头索性住到侯府去。在三丫头跟前伺候的话就不要说了,更别说做牛做马的,来者是客,安心住在侯府就是,侯府还不至于差了银钱,养不起一张嘴。”

镇国候夫人率先让雪燕把哭哭啼啼的温如琪和她的丫鬟直接从小门送去镇国候府,尤其院子要离湘竹苑最远的。

雪燕领命,把人带走了,她这才松口气:“这丫头只会哭,哭得我心慌慌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

顾云哓给镇国候夫人送上热茶,在她下首落座:“夫人心善,看不得人受苦。”

“我哪里是看不得受苦,我是担心她对凛儿纠缠,叫三丫头不痛快,不然怎会把这样的麻烦丫头揽上身?”镇国候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丫头看着就不是个善茬,满口胡言,尤其凉薄得很。”

见顾云哓不解,她摇头道:“你想想,如果三丫头跟爹爹感情极好,又是家中独女。如今家中逢变,当爹的关在牢房里,可不就日夜担心,巴不得天天去看一眼,能送饭送衣?但是你看看,她说到家父被陷害,语气没有半点激愤,后来只强调生父坏了自己的名声,让她在洛水嫁不出去,只好跑到京中来。”

萧夕凛也听出来了,便接口道:“家父的生死不管,又把生母丢在洛水。一个弱质女子,要四处打点,忍受失去夫君的惊惶,还得腾出盘缠来给温姑娘上京来。”

镇国候夫人点头:“正是这个理,家父还没从牢狱捞出来,显然打点是不够的。山高皇帝远,那些官差的月银不多,都指着这里发财了。估计温家这夫婿是死罪,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究竟是不是被陷害,就不得而知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把女儿送上来,未尝不是想赌一把,攀上镇国候府出手拉一把。”

说到这里,她又嗤笑道:“可惜姓温的高估了她的女儿,一上京看见凛儿,就把爹娘都抛诸脑后了,只一门心思想要挤进萧府来,恐怕也不管爹娘的死活。瞧瞧,我刚才坐在这里,但凡温丫头有心向我求救,早就开口了,哪会眼珠子不错地盯着凛儿不放,一句话都没说?”

顾云哓抿着唇,不过打了个罩面,镇国候夫人就把温如琪的性子看得一清二楚,自己还有的要学的地方。

这些年来遇见的人,就没几个是善茬,可惜自己没看清,吃了不少亏。

“三丫头只管记着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付这样的丫头,就该放在眼皮底下。不然放在外头,要防范起来就难了。”不然镇国候夫人哪会好心把温如琪接到侯府去,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顾云哓感激地笑笑:“夫人心善,待丫头是极好的。”

镇国候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要感谢我,那就赶紧成亲后给凛儿生一堆孩子。温家和萧家素来人丁单薄,尤其是萧家,如今就只剩下凛儿一个人了。这府里也冷清得很,平日要不是我过来,死气沉沉的,就跟没有人住一样。”

顾云哓红着脸低下头,不敢接话。

萧夕凛却坦然答道:“舅母放心,以后府里只会越来越热闹的。”

镇国候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孩子多热闹就好,若是后院热闹得烧起来,有的你头疼了。”

“自然不会,只娶妻不纳妾,舅母的话正是我想说的。”萧夕凛并不觉得一世一双人有什么不好,这么多年来瞧得顺眼的也就只有顾云哓,他相信自己以后也不会再看上谁了。

“没想到几天不见,就当刮目相见,凛儿这个闷葫芦居然懂得说情话了,听得我耳根都要软了。”镇国候夫人迫不及待要回去跟自家夫君嘀咕一番,自家侄子居然会如此温柔,果真有了心上人,以柔克刚,变得不一样了?

顾云哓被她打趣得脑袋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要贴在胸口。

如今萧夕凛一开口,她更想要挖个坑躲进去了。

镇国候夫人心里琢磨着顾云哓生两个孩子是不够的,三个或者四个?

她又打量着顾云哓,不由怜惜道:“你这丫头还是太瘦了,怎么喂都不够壮实。毕竟女子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是要使大力气的…”

这话还没说完,顾云哓已经站起身,提着裙子脸红红地跑掉了。

镇国候夫人一怔,很快大笑起来:“仔细看着前头,可别摔着了。凛儿快跟上去,这丫头实在太容易害羞了。”

萧夕凛不用她提醒,很快就跟了上去,生怕顾云哓慌慌张张的,真要磕着摔着了。

顾云哓没跑多远就气喘吁吁的,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回头看见萧夕凛对自己微微一笑,不争气得又染红了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