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落难,顾家避而不及,言子馨见了,只觉得心寒。

如今顾玄奕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言子馨心里嘲讽,自己真是看错了人。

她还以为顾玄奕虽然偏心了点,但是容貌俊美,品学出色,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不知道多少手帕交羡慕自己嫁给了他。

可惜如今言子馨却觉得自己错了,容貌再好又如何,看看顾云妍连亲妹妹都容不下,看顾玄奕连自己的亲生孩子也要舍弃,她还留在顾府做什么?

“紫竹,去收拾拢箱。清点嫁妆,把我贴身物件都整理了。回头让婆子送到言府,雪竹这就陪我回家去。”

言子馨说到就做,紫竹伺候她穿戴好,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如方才那般摇摇欲坠。为母则强,为了她的孩子,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再忍下去,不能再次妥协了。

顾玄奕满脸愕然,他知道言子馨对自己一往情深,平日也是听话顺从,事事为他着想。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言子馨居然会主动要离开自己,离开顾府,甚至要求和离!

“夫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言家可不如以前,一个和离的女人回娘家去,不一定能容得下你。而且难道你想独自养着这个孩子,有着顾家血脉的孩子?”顾玄奕拦下她,不悦地道:“这话我就当没听见,这个孩子没了,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

言子馨看着他,仿佛觉得顾玄奕的面容变得太陌生了,几年相处下来,原来这个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冷硬如斯,连自己的骨肉说不要就不要?

“若果言家容不下我,还有嫁妆在,里头有个小庄子,我可以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夫君大可不必担心我养不起一个孩子。再说,谁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再嫁,这孩子是言家的,以后姓言,跟顾府不会有什么干系,夫君也不必担心我会用这个孩子来纠缠你,或者对顾府不利。”

说罢,她施施然越过顾玄奕,在他目瞪口呆的神色中离开了鹤归园。

上了马车,言子馨硬撑的坚强外衣终于脱下,双手捂着脸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雪竹,他怎能这般残忍,要弄死我们两人的孩子,就为了二丫头…”

雪竹眼圈微红,坚定地道:“夫人无论去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奴婢会一直侍奉在小主子左右,顾府迟早会后悔的。”

言祭酒听说言子馨回来了,面露诧异,等迎来双眼哭得红肿的女儿,满脸震怒:“怎么,顾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爹爹,女儿要跟顾大少和离。顾二姑娘要下葬,他要女儿把腹中的孩子打掉。”言子馨说着,不由泣不成声。

“该死的,他这是当我言家无人吗?简直欺人太甚!妹妹别哭,哥哥这就去打得他满地找牙!”言政楠卷起袖子,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就要冲去顾家找顾玄奕麻烦。

“站着,你还嫌身上的麻烦不够吗?”言祭酒把言政楠叫住,看着言子馨苍白的面容不由叹道:“你要想好了,若是和离,可就不能在顾家呆下去了。这个孩子若是留着,就得你养大,带着孩子再嫁也是不容易的事。”

“爹爹,我没想要再嫁了。顾大少当年得你一声称赞,多少人羡慕女儿嫁的一个好儿郎。如今女儿才明白,不过是金玉其外,身在其中才明白个中滋味。”言子馨擦干眼泪,神色坚定:“女儿盼了三年,才盼来了这个孩子。自从之后,这个孩子再跟顾府无关。”

“顾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是他们的孙子。”言祭酒皱眉,语气中隐隐有些担忧。

言子馨冷笑:“爹爹放心,顾家正准备顾二姑娘下葬的事,哪里还会记得女儿腹中的孙儿?顾家父兄对这个二丫头宠爱至极,她刚死孙儿便来了,顾大少觉得不吉利,不然怎会出言要女儿舍弃这个孩子?”

“真是如此?”言祭酒怒不可揭,没想到顾家如此过分,难为顾玄奕当初还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把宠爱的么女嫁给顾玄奕。

但是上回言家发难,顾家人避如蛇蝎,也就顾三姑娘心善,在侯夫人面前美言了几句,不然言政楠只怕回来了,也得被削去半条命!

言政楠忿恨地道:“顾家真不是东西,那个二姑娘也是看着美貌如仙,却是蛇蝎心肠。她大哥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妹也别伤心,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等大哥以后给你寻个好的,再不然哥哥替你养着这个孩子,以后好好孝顺你,绝不让顾家人见这个孩子哪怕是一面!”

既然顾家不要,那么言家就要了这个孩子,以后顾府可别想再来占便宜!

言祭酒摸着胡子微微颔首:“你大哥说得对,顾家已经言明不要这个孩子,那么以后这就是我的孙儿了。顾家若是上门来,不必客气,把人打出去就是。”

言子馨双眼通红,这次却不是伤心,而是感动的:“多谢爹爹,多谢大哥。”

她还一直担心娘家会容不下自己,如今见言祭酒和言政楠一颗心向着她,言子馨险些眼泪又要落下来了:“等大哥有了大嫂,也记得今天的话才好。”

言子馨又忍不住担忧,自从言政楠被削了国子监监生的名头,就再也没有哪户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

原本媒婆几乎要把言府的门槛给踩烂,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再没有人上门来了。

“那些胭脂俗粉,不要也巴。”言政楠知道当初自己迷恋顾云妍,给言家带来莫大的麻烦,言祭酒也险些被连累,自家妹妹如今连顾府都呆不下去,面露愧疚,早就把以前那点骄傲磨得一干二净,眼神中透着坚定:“不能科举,我打算南下做生意。原本是舍不得妹妹,如今爹爹若是允了,就让我去江南闯荡,正好跟妹妹有照应。听说江南水色,风景宜人,妹妹也不必担心在京中被顾家纠缠,还能松快松快,如何?”

言子馨连忙应下,挽着言祭酒的胳膊撒娇道:“我早就想去江南瞧瞧了,跟着大哥,也能督促他不是。毕竟京中的门户都是知根知底的,等到了江南,我还能帮着大哥物色一番,必定给大哥找一个比顾府二姑娘容貌更美,又学富五车,贤良淑德的好大嫂。”

言政楠面色微红,喃喃道:“美貌就不必了,当初我就是垂涎顾家二姑娘的容貌,这才落得如今的田地。只要品性好,孝顺爹爹,照顾妹妹,这就足够了。”

“大哥放心,妹妹一定好好把关,可不能让二丫头那样的姑娘进了言家的大门,我们可供不起这样的大佛。”言子馨嘲讽一笑,对顾云妍没什么好印象。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活着的时候碍眼,死了也没叫自己好过!

言祭酒沉吟片刻,便道:“也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出去闯荡闯荡,只是府里的银钱不多,只怕能给你的本金也少得很。”

经过这次磨难,言政楠比以往要沉稳懂事多了,知道他如今仕途被断绝,就只能从商,祭酒也不免惋惜。自家儿子以前品性顽劣,但是在读书上的确颇有天赋。

如今就这么给毁了前途,他说不心疼是假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妥

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倒不如让言政楠换一条路来试试:“我记得管家的长子就在江南定居,你过去投奔,也好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带着四处走动。从商不必从官容易,一切要小心谨慎才好。”

言政楠看着鬓角已经花白的老父亲,双眼微涩。他以前不可一世,总觉得有爹在,天塌下来也不算什么。

如今才明白,父亲老了,不可能一直当自己的靠山,帮他收拾烂摊子。

言政楠想着过去的自己真是不孝,还被一个美貌的女子给蒙蔽,害得言家险些被连累,祭酒的官职也差点丢了。

他觉得对不住父亲,留在府里无所事事,吃着祭酒的俸禄,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琢磨了几天,言政楠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言府原本就没多少底子在,坐吃山空只怕没几年的事了。

商人的地位不高,言政楠以前是不屑于与他们为伍。如今为了生计,他也不得不妥协了:“爹放心,儿子知道商人素来被人看不起。我以前又时常口不择言得罪人,只盼着在江南认识我的人不多,也能少走些弯路。”

言祭酒拍了拍长子的肩头,心里欣慰,这个儿子总算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为言家着想:“那为夫就等着你功成名就的一天,别小看商人,这小到一根针,大到皇宫里的珍宝,哪样不是从商人手里得来的?”

“儿子不会让爹再失望了,”言政楠低下头,没让言祭酒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圈。

言子馨也不必整理行装,直接跟着言政楠第二天就出发去江南了。为了照顾她的身子骨,言政楠收拾了马车,垫上厚厚的被褥,足足三层,生怕颠着他尚未出生的外甥或者外甥女。

他们上午才走,下午顾玄奕就登门拜访。

门房没让顾玄奕进去,只说言祭酒身子不适,闭门不见客。

顾玄奕身后的小厮塞了荷包,总算打开了门房的嘴巴,知道言子馨已经离开了京中,不由满脸愕然。

他没想到这个小妻子居然如此果断,说离开就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或许言子馨早就想离开了,只是碍于没有借口。如今是跟着哪个野男人走的,肚子里有的真实顾家的种吗?

小厮又打听一番,门房嘴巴紧,也就透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却要了足足五百个大钱,叫他心疼不已:“大少爷,少夫人是跟着言公子离开的,去了哪里实在打听不出来。还有这个,说是少夫人离开的时候留下的,让门房亲自送去顾府。”

如今顾玄奕亲自来了,就不必送过去了。

顾玄奕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和离书,言子馨的字迹他一看就知道,不由双眉皱紧。

他还以为言子馨只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没想到居然真要跟自己和离。

顾玄奕娶的是恩师的女儿,和离会对他的仕途有很大的影响。毕竟言祭酒还在,两家交恶,对他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在这里等着,言家大门什么时候开了,我们再进去。”

他打定主意在外头候着,小厮去买了吃食,又借来了木椅,让顾玄奕坐着等,一等就是一整天。

言府大门禁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顾玄奕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尤其路过围观的人越发多了,他坐得不自在,起身后挥挥手示意小厮把椅子拿走,直接就跪在了言府门前。

这下子就像是捅了马蜂窝,附近围观的同僚越发多了。

言祭酒在书房看着书,听说后只挑了挑眉,叹道:“没想到老夫过了半辈子,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喜爱顾玄奕这个天资聪慧的学生,恰好女儿对顾玄奕一见倾心,自己就顺水推舟撮合了两人。

谁能想到这个在言祭酒跟前兢兢业业,又聪慧懂事的学生,心眼其实多得很?

跪在言府大门前是什么意思,逼着他开门吗?

那么多人盯着,迟早会传得沸沸扬扬,叫言子馨还怎么出门见人?

幸好女儿走得早,没见到如此糟心的情形,不然肯定又要暴跳如雷,可不就要委屈了自己的外孙?

“既然他喜欢跪,那就让他跪着。若是门外有人问起,只说老夫病了,早早喝了药睡下,怎么都叫不醒。”言祭酒对顾玄奕很失望,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胁自己!

偏偏还是自己这辈子最喜欢的学生,如此给他没脸!

顾玄奕没料到言祭酒如此不近人情,他愣是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膝头红肿疼痛,周围犹如实质的目光更是叫人不自在。

他悄悄对小厮使了个眼色,很快倒在了地上。

小厮会意,惊慌地大叫道:“大少爷怎么了?最近为了二姑娘的丧事操劳,又要照顾老爷,身子虚得紧,如何能受得住?”

他扶着顾玄奕,召来附近的轿夫,合力把人抬进去,急急忙忙就回顾府去了。

有人唏嘘言祭酒对学生不厚道,不管做了什么错事,硬是叫人跪得晕了过去,实在太过分了。

却也有眼尖的察觉到顾玄奕的不对劲,嗤笑道:“你以为这是真晕,不过是假装的罢了?祭酒大人素来憨厚宽容,必定是顾家大少做了什么对不起言家的事,不然怎会叫他勃然大怒,连府门都不开?”

不少人附和,毕竟言祭酒人缘颇好,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为官几十年来也没听过跟谁闹红脸。

又有人碰巧看见言子馨回到言家,然后匆匆跟着言政楠离开京中,不由猜测顾玄奕怕是容不下这个三年无子的夫人,把人撵走了,莫非是打算纳妾?

一时议论纷纷,众口不一。

顾玄奕却是受了大罪,被小厮架着回到凌霄阁,只觉得双腿火辣辣的疼,根本不像是自己的。

郎中早就被请来了,看见他卷起裤腿露出红肿的双膝,不由摇头道:“顾大少跪得太久,气血不通,身子骨原本就单薄,加上天寒地冻的,这腿怕是冻伤了,起码要休养几个月才能恢复一些。”

闻言,顾玄奕顿时心凉了:“不过两个时辰,这腿要养这么久?”

他都要怀疑大夫是不是往重里说,想从自己身上诈银两来着。

郎中摸着胡子不悦道:“大少别小看了这腿,若是再跪上两个时辰,就得费了。如今也只能用针灸,慢慢把膝头的淤血给弄出来。就算以后好了,少不得天冷的时候也要隐隐作疼。”

顾玄奕送走了郎中,小厮有眼色,又请来了另外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说的话也是差不多。

他顿时心灰意冷,没料到一场苦肉计,居然弄伤了自己!

不能出门走动,也不能去衙门,几个月将养着,等回去还有自己的位置吗?

顾玄奕想到好不容易坐稳的官职,隐隐有些后悔跑去言府,还心血来潮做的一场苦肉计,最后却坑了自己!

如今府里也没个管事的,言子馨走了,顾老爷还病着,他自己腿脚如此,实在多有不便。他看向身旁的心腹小厮,低声吩咐道:“二姑娘的丧事,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备妥了,务必是好东西,可别用次品来糊弄。不然九泉之下,妹妹该不高兴的。”

小厮连忙应了,心里高兴,看来自家少爷要给他委以重任。

果不其然,采买的好差事落在他的头上,连连应允:“大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叫二姑娘的白事风风光光的,走得也安心。”

顾玄奕最是不耐烦处理这些琐事,如今有人代劳,他自是乐意,一股脑全然托付给心腹,顿时浑身轻松。

腿脚受伤,每天都要针灸喝药,他也就躺在软榻上看看书,偶尔问一声,便再不管事了。

只是腿伤迟迟没能见好,不见什么起色。半个月过去,顾玄奕依旧不能下榻,更别提是起身走动了。

他心下不悦,找来小厮,让心腹换一个郎中来:“什么庸医,腿伤一直没恢复?”

小厮赔笑道:“大少莫恼,这郎中是坊间最有名气的,曾被太医院破格邀请,却因为祖训而婉拒了,医术高明。只怕是腿伤厉害,用药缓了些,却能慢慢根治,不然留下病根,岂不叫大少以后受罪了?”

顾玄奕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也就暂时放下了。只是行动不方便,连带他去看望顾老爷的次数也越发少了。原本没受伤之前,他是每天去鹤归园看一回。

如今腿脚不利索,小厮让人做的轮椅尚未完成,他只能被护卫背着去。

一次还好,次数多了,顾玄奕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废人一样,不怎么喜欢出院子了。

上回见过顾老爷之后,如今足足有十天,他心里愧疚,即便不乐意,还是叫了护卫进来背着自己去鹤归园,却被小厮拦下了:“大少的腿伤不能随意走动,免得骨头长歪了,这是郎中特地交代的。”

闻言,顾玄奕看着自己一双腿,只好作罢。他可不想等腿脚恢复了,却不能起身走路,这叫人情何以堪?

足足一个月,他再迟钝,这才看出不妥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新欢

平日伺候的丫鬟越来越少,从原本的四个,变成两个,后来干脆都没有了,换上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门外。

护卫也只得一两个在院子外候着,其他人也不见踪影。

这就算了,婆子一个是结巴,一个是耳聋,说什么都要大声喊,问什么都说不清楚,顾玄奕多问了两次,很快就失去了耐性,便不再开口。

只是眼看今天的晚饭仅仅两个菜,比起以前差远了,顾玄奕便不痛快起来,大声呵斥婆子把心腹叫过来。

小厮很快来了,躬身道:“不知道大少唤小人,这是有何吩咐?”

顾玄奕指着桌上两个冷菜,不悦道:“这是什么东西,厨房居然就用这样的东西来敷衍我吗?”

小厮连连赔笑,又是无奈道:“夫人不在,老夫人又拿走了库房,手头只有大少和老爷的俸禄,老爷最近开始用着人参做引子配药,大少腿伤也得一天三次敷药。久而久之,这府里便有些撑不下去,只能节衣缩食,还请大少忍耐些,等小人派去请老夫人回府,把库房打开,便能改善一二了。”

闻言,顾玄奕有些将信将疑,又问道:“爹的病情如何了,怎的不曾有人来跟我禀报?”

“大少在养伤,小人就不想让那些碎嘴的在大少面前多言,免得叫大少忧思重,对养伤不利。”

小厮说得头头是道,顾玄奕就算心里存疑,却也挑不出错来,只得问道:“老夫人去哪里了,怎的这么久还没请回来?就算老夫人不愿回来,拿着顾家的库房钥匙离开,算什么?”

听罢,小厮迟疑道:“小人派婆子几次去安国候府,都被赶出来了。这两天好不容易买通了门房那口子,才知道老夫人已经许久没在侯府,听闻是去寺庙听佛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寺庙?”顾玄奕目瞪口呆,没料到姬嘉倩居然去了这么个地方。京中附近的寺庙可不少,她究竟去了哪里,只怕侯府的一个下人哪里会知晓?

难道就这么让她拿捏住顾府库房的钥匙,叫他们眼睁睁看着里头的银钱拿不出来用,活活受罪吗?

“务必去附近的寺庙问一问,把老夫人请回来。”

“是,大少。”小厮应下,又道:“老爷吩咐了,府里再怎么节衣缩食,也得把二姑娘的白事办得风光。小人请了寺庙里的主持,带来八个弟子,明天下葬的时候给姑娘诵经,听说诵经连续七七四十九日,这才凑效。只是佛门清静之地,也是需要点香油钱,老爷觉得再苦也不能苦了二姑娘,恐怕接下来还得叫大少受委屈了。”

顾老爷开的口,顾玄奕也不好反驳,顾云妍的法事是该办得风风光光的。如今他也只能指望小厮找到姬嘉倩,把库房钥匙拿回来。

不然银钱花尽了,他和顾老爷喝西北风去吗?

总不能四处借钱,这简直是大大的丢脸了,顾玄奕说什么都不会去做的。

“也好,你看着办,务必叫二妹妹走得体面,别叫人笑话了。”

小厮恭恭敬敬地应了,这才出了凌霄阁,外头有护院谄笑着过来,问道:“大少没起疑吧?还是老大厉害,不但让我得了这好差事,每天不做事有钱拿,还能吃香喝辣的…”

“给我收敛点,如今还不是成事的时候。”小厮眯起眼,刚才脸上卑微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大少有些起疑,你让兄弟们盯紧点,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差错。”

“是,都听老大的。不过那顾二姑娘的白事,真要办下去?”护卫看见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就为了一个死人,只觉得肉疼。

“办,怎能不办?老爷和大少偏疼二姑娘,若是不办,他们就得起疑,闹腾起来了。”虽说小厮也心疼银钱,但是该办的还是要办,起码在表面上要风光。

护卫冷哼道:“不过是侯府一个不要的小妾罢了,侯府连尸首都没送回来,其实不是没找到,而是不想找了吧?顾府把一个小妾的白事办得风光,岂不是叫侯府没脸?”

“侯府和顾家闹起来,不是便宜了我们?”小厮笑笑,满脸胜券在握。

护卫连忙赞道:“还是老大聪明,鹬蚌相争,不就是我们这些渔翁得利了?老大威武,以后小的就跟着你混了。”

“行了,好话就不用多说,赶紧给我好好办事。府里内外都盯紧了,别让不长眼的人坏了我们的好事。还有,老爷如今可不能弄死了,叫郎中下手小心点,没得叫大少看出端倪来。”小厮口中吩咐着,护卫连连答应。

等护卫一走,小厮回头看了眼安静的凌霄阁,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这厢顾玄奕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顾家快要被心腹给搬空了,心心念念的顾云妍却过得不错。

她跟着洛少爷回到洛家老宅,被安置在一个僻静的院落。身上有着的小伤,早有丫鬟送来上好的金仓药,不但伤口痊愈,不见一丝痕迹,还让肌肤变得比以往更加水嫩柔滑。

知道洛家不缺钱,这伤药只怕跟宫里的不相上下。

顾云妍容貌不俗,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快就虏获了洛三少的心,让他每天都来院子里走一趟。

伺候的丫鬟是刚从府外采买进来的,年纪虽小,嘴巴却跟抹了蜜一样甜,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盛赞道:“姑娘的黑发真漂亮,容貌更是出众,难得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难怪三少爷频频往院子里跑,多少姊妹羡慕姑娘的好福气。以后姑娘成了主子,奴婢还等着姑娘提携呢。”

顾云妍笑笑,她从小被称赞的次数太多,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如今听了小丫鬟的话,心里除了理所当然外,还有一分窃喜。

洛三少看来对自己的兴趣颇大,只要再加把劲,兴许能彻底笼络住这男人的心。侯府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从小丫鬟口中顾云妍知道姬柯冉对外说自己已经失足堕崖,死得尸骨无存。

倒是给了她一个好借口,换了个假名字,就不必担心被人瞧出来。

顾云妍看着梳好的发髻,眼底有着浓浓的志在必得。她早就不是顾府里那个被捧在手心里备受宠爱,又高傲的顾家二姑娘了。

被大理寺卿染指后,早就不是完璧之躯。她除了这张脸,有的就是十几年来苦练的琴棋书画,还有满腹才华,用来吸引洛三少的目光。

洛家虽说权势不如镇国候和安国候,又没有萧夕凛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是胜在家族三百年传承,跟世家交好,又族人庞大,人脉极广。

洛三少又是最得洛当家宠爱的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副纨绔弟子的模样,却是容貌俊秀,风流倜傥,最爱风花雪月。

在路边捡来一个陌生的姑娘家,他就敢往家里带,显然是个不怎么聪明的。

不聪明才好,这才容易拿捏住。顾云哓对着铜镜端详,她就不相信凭着出色的自己,还不能把洛三少给拿下。

等拿下他后,洛家不就要为她所用?

“姑娘,三少爷来了。”

小丫鬟欣喜的声音响起,顾云妍露出最为娇美又含羞的浅笑,慢慢转过身来,低低地唤道:“小女子见过三少爷。”

“不必多礼,”跟在洛三少身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板着脸,一看就是不近人情的性子。

顾云妍低着头不敢多看,心里盘算着这陌生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