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措当然收到那条短信了。

中午刚吃过饭,他在阳台沏茶,大片阳光从大扇玻璃窗投照进来,光影明暗错落,静谧中有无限懒散之感。

桌上手机传来短信提示,他点开看了一眼,这时裴若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将一张数学试卷放在桌前,问:“这是你签的?”

他搁下手机,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我觉得考得还不错,85分,算优秀吧?”

裴若双腿交叠,淡淡撇他一眼:“三年级的数学很简单,85分已经很平常了。”又说:“你不用偷偷帮她签字,我有家长微信群,老师早就把成绩单发到群里了。”

周措闻言倒是有点疑惑,抿一口清茶,想了想,问:“琰琰不知道你有群?”

“她知道,”裴若拧眉:“她这样多此一举不过是找借口跟你拉近关系而已,周措,你对琰琰的学习和生活简直一无所知、漠不关心,我觉得你作为一个父亲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你难道看不出你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太生疏了吗?”

她语气有些急,恼怒难以克制,脸色非常不满。周措一时没有说话,眼帘垂下,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杯茶:“消消气,”他说:“我承认,平时忙于工作,对琰琰的陪伴太少了,以后多注意。”

裴若冷笑:“你是挺忙的。”

忙着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外面有花花世界,五光十色,你怎么还会愿意留在家里守着一个小孩儿呢?多无聊。

裴若胸口深深起伏着,指甲掐进了手掌心,竟然没有半分痛觉。

她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刚才接到好友方慧妮的电话,说她家老郑前两天去南华市参加一个商务酒会,在那儿碰见了周措,描述起来大约就是他身边带着年轻小姑娘,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后来不知怎么还搭上了另一个女孩儿,有点左拥右抱的意思,扎眼的很。

裴若当时还笑着,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告诉方慧妮说:“男人在外面应酬,免不了逢场作戏,很正常。”

方慧妮怪道:“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也正常吗?酒会还没结束他就带人回房间了你知道吗?”

裴若真想让她闭嘴,或者直接把电话挂掉。

所以此时此刻,当她坐在周措身旁,听着他貌似温言细语,实则冷漠自私的敷衍,她真想剖开胸膛问问自己那颗七零八碎的心,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爱他?

裴若感到痛苦,并且愤怒。

然而周措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试图与她交流,说:“下午有空,不如我们带琰琰出去转转,动物园或者博物馆,看她想去哪儿都行。”

裴若忍不住发出鄙夷的嗤笑,转头打量他:“真稀奇,你今天大发慈悲了,还是说做了什么亏心事,想要弥补愧疚?”

周措见她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什么脏东西,不由得默了片刻,依然温和道:“刚才不是你说我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了吗?”

裴若冷若冰霜:“行了吧,勉强有什么意思,琰琰用不着你施舍。”

他手指捏着茶杯转了转:“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聊。”

“抱歉,改天我可能也没有心情,大概更年期快到了,情绪不太稳定,你多担待些。”说着站起身,似笑非笑:“或者你可以去找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解闷,比如陪你参加酒会的那位,你们那晚玩的开心吗?”

周措说:“那只是一个应酬。”

“得了吧,大家心知肚明,别说这种话恶心人了。”裴若抬起下巴,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直奔卧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周措在阳台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劲儿,起身回到客厅,见阿琴把洗净的青提放在茶几上,接着又回厨房忙去了。周琰正跪在毯子上画画,桌面铺满了五颜六色的纸笔,她余光瞄见他来,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企图避免打招呼,不太敢亲近。

周措看在眼里,拍拍她的头,问:“数学没考好,妈妈骂你了?”

周琰拘束地点点头。

“没关系,”其实他也不太会跟孩子相处,只能说些陈词滥调:“妈妈要求严格也是为你好,将来你就知道了。”

“嗯。”

周措见这孩子闷葫芦似的,细想了想,又问:“琰琰,那天是谁让你给我打电话的?”

小姑娘眨眨眼,怯生生地说:“是我自己打的。”

周措看着她:“爸爸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周琰磕磕巴巴起来:“不是的…阿琴阿姨说,如果爸爸问话,就说是自己打的…”

正好阿琴端着苹果出来,见此情景愣了下,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周先生,我…”

周措眼皮子也没抬,只轻拍周琰的脑袋:“好孩子,很乖,但以后不能跟家里人说谎,知道吗?”

“知道了。”

“去吧,拿回房间里画。”

周琰抓起纸笔忙不迭跑了。

眼看女儿回房,周措点了根烟,慢慢抽了两口才道:“小孩子的天真很有趣,但如果是大人一字一句教出来的,那就没意思了。”

“我不敢乱教什么的,周先生,我真的…”阿琴张口结舌,端着果盘的手下意识往卧室方向指了指,周措面无表情,沉默片刻:“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诶。”阿琴放下苹果,赶紧躲进了厨房。

周措感觉这屋里有点闷,闷得心绪烦躁,透不过气。他掐掉香烟,起身走进主卧,裴若正靠在床前翻看杂志,见他进来也无动于衷,不想搭理。

他径直走入衣帽间,换了身衣服,拿上外套,一句话也没说,又走了出去。

裴若翻书的手顿住,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起伏伏,一股怒火直冲脑海,气得她眼眶通红,扬手将杂志狠狠摔到了地上。

***

开着车,兜兜转转,竟有些漫无目的。

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有点累,但不愿多想,他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围城迷宫,滞留时间太久,让人懒惰麻痹,即便周遭风景不对了,也宁可留在原地,懒得再去寻找出口。

想想是挺久的,十几年,久到让他快要忘记自己是从外面走进这迷宫里,也忘了还有出口这回事。

周措暗自发笑,似乎有点参悟的意思,算了,还是打住吧。

他摸索手机,准备约朋友打球,口袋里找了找,发现常用的那部落在了阳台小桌上,不过置物盒里还有一部,他拿出来,给好友安华拨了过去。

这样灿烂的阳光和天气,心情却一直有些阴。

安华与他交好十数载,平日常在一处消遣,对他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六七分,见他兴致不高,当下笑问:“谁惹你了?怎么不见你家那位学俄语的高材生?”

周措挥了一杆子,随口道:“露水之缘而已,怎么就成我家的了?”

安华笑:“哟,听这口气好像已经断了?我记得那小姑娘挺傲的啊,有点出淤泥不染的味道,人家不是家境不好才去坐台么,可怜兮兮的,你不是心血来潮准备‘救风尘’吗?”

周措好笑地撇他一眼,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怎么说呢,欢场女郎,卖笑陪酒,说到底,图的就是来钱快而已,有的人自称家境不好,其实再怎么不好也可以做别的选择,比如Ailsa,坦白点儿,只是受不住诱惑,眼看比自己条件差的同学过得风生水起,心态就失衡了,再受两句蛊惑,觉得自己蹉跎了青春,可惜了那张脸皮,于是咬牙一闭眼,也就跳下水了。”

安华道:“现在的小姑娘没什么定力,很容易在物质面前妥协。”

周措说:“物质是好东西,谁都喜欢,但不能要了物质还想要别的东西,那就有点不懂事了。”

安华笑起来:“谁让你招惹人家的?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假,解决生理问题付钱就行,你还偏要维持风度,不点破,不拒绝,等小丫头当真了,你又觉得被冒犯,你让她怎么办?”

周措不以为意:“天知道吧,我从来只是讲礼貌,没想故意吊着谁。”

正说着,手机震动,他把球杆递给球童,接起电话,是阿琴打来,询问他晚上是否回家吃饭。

他心里还有些不自在,推说有事,让她们不必等他了。

结束通话,随手翻了翻,好像记得有什么事情还没处理,但当下想不起来,大约也不重要,他关掉手机,放回了口袋中。

第8章

当周措想起游今萧这个人,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

生活被忙碌的工作填塞,大大小小的会议,断断续续的应酬,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将无足轻重的饭局推给底下人对付,但不能得罪的关系他也得耐心周旋,陪人酒足饭饱,再去风月场所放松一二。

于是这晚,坐在千秋的包厢里,当经理带着佳丽们款款而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今萧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在为数不多的交集里,她留给他的印象总是游离的、抽象的,所有片段相拼,似乎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轮廓。而当你站在她面前,会明显感到自己被划分在一个安全的区域,她有距离感,但并不拿乔,有拘束感,但并不扭捏。

这个女孩儿大概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欢场营生,目标明确,为的是钱;可她又不够高明,不懂调情,反倒一板一眼,把客人当成上级领导,而非风花雪月的对象。

大约正因如此,周措才会觉得与她相处十分舒适吧。面对一个没有非分之想的人,自然而然,谁都会放松戒备。

只是不知她的分寸和自持还能维系多久,在夜场这种大染缸里,想要独善其身未免太过天真了。

“周总,”经理热情带笑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还是让Ailsa过来陪您喝两杯么?”

他直接问:“露露在吗?”

“露露?”

“夏露。”

“哦!露露啊!”经理眼珠子转得飞快,稍微细想,拍手道:“她请了几天假,不巧今晚不在,您看要不换一个?”

周措倒有些疑惑:“怎么,她以后也不来了吗?”

“没有没有,她家里有点事儿,特意跟我说只是请假,下星期一定还来的。”经理察言观色,试探道:“要不,还是叫Ailsa?”

周措端起酒杯,看着她,问:“哪个Ailsa?”

经理恍然大悟,当即轻巧又随意地遮掩过去,人精一个,不费吹灰之力,毫无痕迹。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众人玩乐依旧,不是没了谁就不行。

十点一半,他从喧嚣里抽身,钻进车厢后座,捏捏眉心,疲态尽显。

小刘安静开车,送他回家。

他拿出手机,在数日前的短信里找到游今萧发来的那条,重新细看一遍,沉默着,退出来,又在茫茫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名字,拨了电话出去。

那边很久才接,声音传来,却是个陌生的女人。

“喂,你好。”

周措愣了下,不知是否打错,说:“你好,我找游今萧。”

“你是哪位?”

他又微微一愣:“我是她的校友,想跟她谈谈兼职的事情,请问她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对方闻言略有放松:“原来是同学啊…我是今萧的妈妈,她今天动了手术,不太舒服,已经睡了,我让她明天再回你行吗?”

周措闻言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游母支吾起来,大约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泄露了女儿的隐私,又怕对方误会今萧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于是忙解释道:“她弟弟烧伤,今早第三次手术,今萧取了自己的皮给他用,可能得休息几天才能回学校了。”

几句话说得浅显又粗略,周措当下没大明白,只是被“取了自己的皮”这几字惊了惊,待揣摩过来是怎么回事,游母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静坐半晌,微醺的醉意早已烟消云散,他凝思片刻,接着拨了个号码出去,交代数语,然后声线清明地吩咐小刘:“去南华。”

小刘诧异又疑惑,瞄了下时间,没敢吱声。

汽车在深浓的夜色里飞驰,周措望向窗外,发现自己正在奔向一个未知的场景,一个无解的前途,一个陌生的人。

如此仓促,如此草率,如此冲动。这不是他一贯的性格,但他现在很想这样做。

手机响起,打听的人回电,告诉他说:“问清楚了,华沙医院烧伤科有个少年伤患,叫游仲,是游小姐的弟弟,这孩子因为酒精引火发生意外,全身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烧伤,其中百分之三十六是三度烧伤,很严重,需要大面积植皮。这家人卖了县里的房子,四处筹钱,但仅仅抢救费就花去二三十万,城镇居民医保的外伤报销比例较低,最多百分之三十,而且有很多药物不报,例如白蛋白等。”

“今天早上第三次植皮,因为游仲先前取的头皮还没有长到足够的厚度,自体皮源不足,所以用异体皮做临时覆盖,控制感染。游小姐做了排异测试,自愿为她弟弟供皮。”

周措一言不发地听着,胸膛缓缓起伏,心跳渐沉。有一种无以言状的情绪萦绕四肢百骸,牵动了他麻木的神经。

——周总,类似的兼职您可以多帮我介绍几次吗?

——饭局酒宴都行。

——劳您费心留意一二。

——我很需要这些机会。

——谢谢您。

他无法控制地在脑海里想象她一字一句打下这些话的场景,然后闭上眼,重重按压额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

抵达南华市,已将近凌晨两点,太晚了,他让小刘把车开进医院,按下窗,原本只想在这儿待一会儿,抽完烟就回酒店休息,谁知困意袭来,他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光微亮,远处人影走动,陆续有车子开进来,看看时间,清晨六点半,他在这狭小的车厢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五个钟头,弄得自己肌肉酸痛,双膝僵硬,也不知这算怎么回事,简直太过犯蠢。

摇摇头,把小刘叫醒,让他找个地方补觉,不用等在这里了。

车上备有漱口水和湿纸巾,周措简单收拾了一下,清清爽爽,提步往楼上走。

普通病房,302,里面设有四张病床,已经住满,今萧在最里靠窗的位置,因为供皮区在背部,她只能趴着休息,周措走近,看见一把长发铺散在枕头上,柔软纤细,柳条儿一般。

他绕过床尾,见她静静睡着,脸色素白,很有些憔悴。

天色越来越亮,他把窗帘拉上一半,接着坐在凳子上,沉默着,目光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今萧有早起的习惯,不到七点,自然醒来,睁开眼,并没什么反应,又合上了。

片刻后,脑子稍微清醒,再次睁眼,望向床边人,一时四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定住了。

周措双腿交叠,胳膊搭在床头柜上,没什么表情。今萧回过神,下意识微微撑起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双眼直勾勾望着他,好似不懂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周…”

“嗯。”他笑了下,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听说你生病,过来看看。”

今萧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仍旧难以置信着,但还是回了声:“谢谢。”

她的声音很哑,也很轻,周措伸手探向她的额头,问:“你伤口怎么样,疼吗?”

“还好。”

他感觉她没有发烧,放下手,有余温,暖暖的。

“那天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回复你的短信,很抱歉。”他说:“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是你母亲接的,那会儿你已经睡了。”

今萧轻声说:“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不该随便麻烦您的。”

“没关系。”周措看着她,停顿片刻,又说:“你要不要喝水?嘴唇有点干。”

今萧喉咙微动,确实渴了。周措起身打开保温瓶,里面的水还是热的,他倒入一次性水杯,这时见今萧小心翼翼撑起来,被子从肩膀滑下去,露出了宽松的病号服。

他以前觉得她骨肉匀称,看着并不单薄,然而此刻衬在病服里,当真纤弱可怜。

喝完水,她哑声道谢,又缓缓趴了下去。从周措的角度看,那样子真是像极了猫。

想到这里,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心海潮起潮落,无声无息,延向很远的地方,直至消失不见。

第9章

病房里其他病人陆续醒来,有的家属也到了,不时往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周措把隔帘拉上,想说给她换个病房,但似乎有点唐突,于是只道:“你看上去很累,再睡会儿吧。”他说:“或者先吃点东西,我帮你叫早餐。”

“不用不用,”今萧忙轻轻摇头:“我妈妈很快就过来了,她会带早饭的,不用麻烦。”

周措默然片刻:“不麻烦。”他居高临下,双手抄在裤袋里,见她脸色惨淡,眉尖微蹙,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问:“是不是伤口疼?需要叫医生打镇痛吗?”

她略微一笑:“昨天麻醉刚过的时候很疼,已经打过镇痛了,现在还行,医生说那个不能多用。”

“你昨晚肯定没睡好。”

她耷拉着眼皮子:“痛醒了几次,有点难熬,不过比起我弟弟受的也不算什么。”

周措一时不语,垂下眼帘,弯腰为她整理被子,掖好被角,问:“你背上取皮,割了多大面积?”

今萧思忖着,本想探出胳膊比划给他看,但又怕牵动伤口,便说:“大概,有你手掌一半的大小吧。”

周措闻言低头,把手心摊开。

今萧也望着他的手:“伤口应该是平整的,取下的皮会制成邮票状,数倍扩大,然后再给小仲植下。”

那真是血淋淋的画面,单单听着仿佛已经感受到疼痛了。周措缓缓深吸一口气,默然落座,这时却见她眼波微动,带着病中几分虚弱和不加掩饰的亲和,对他笑说:“周总,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来探病,你对我这么友善,心地太好了。”

他有点愣住。今萧的表情像是因为意外得到了友谊,于是由衷开怀起来。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活了三十七年,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心地好。

心地好…

周措暗自苦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穿着壳子时,全身心都在防备你,卸下壳子,你瞧,她透明得像块玻璃,让你心底那些不明不白的微妙都羞愧地躲了起来。

正想说点什么,这时听见一声“萧萧”,她母亲提着早餐进来了。

“妈,”今萧忙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周措周先生。”

他站起身:“您好,游妈妈,昨天我们通过电话了。”

游母自然十分讶异,呆呆地张了张嘴:“你好你好。”其实她只比周措年长八、九岁而已,可不知怎么,自然而然就成了长辈与晚辈的模式,她下意识想喊“小周”,但见对方如此体面,莫名有点不敢,于是客气道:“周先生啊,你真有心,这么早就来医院看萧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