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时雨心里忽又好受了一些。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刚刚将天彗星击退的一个白乌少年臂上不慎沾染了落花。花瓣顷刻间腐蚀衣物,消融在他裸露的肌肤之上。从花瓣消失处开始,他整条手臂以双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化作光泽莹润的石头,僵硬之势逐渐向躯干蔓延。

“糟糕,是常羽受了伤!”盘翎看来与那叫“常羽”的同伴关系不错,他们之间隔着玄武七宿的星罗阵。盘翎想要扑过去营救,被灵鸷一把揪住颈后的衣物。

只听一声闷响,常羽的手臂齐肩而断,如石头一般沉沉落地。原来是霜翀以弓弦助他及时断臂自保,常羽身上石化的势头这才遏制住。他面露痛楚之色,却未倒下退避,咬牙在同伴掩护下草草处理了伤口,又仗剑加入了战局。

霜翀三箭齐发,射向祥云环绕中的柳枝花篮。那小巧精致的花篮中箭即隐去,花雨一时停歇,然而箭身穿透之后又故态复萌。如此下来,霜翀与黎仑、宣眀缠斗之时还不得不分心应对那恼人花篮。

绒绒知道这花篮名曰“芳华窟”,本是镇守瑶池之物。落花无休无止,但凡被它沾身即会化作瑶池钟乳,真没想到连这个宝贝也归了黎仑保管。

四下已陷入乱战,白乌氏果如传闻那般骁勇无双,以寡敌众迎战昆仑墟天兵神将也丝亳不怯;昆仑墟所出并非全是精锐,但胜在人多势众,法阵森严。这样再打下去,就算灵鸷和那拿弓的小郎君侥幸得胜,也难能保全身而退。对白乌人心存芥蒂的昆仑墟旧神也不止黎仑一个,此仇一旦结在明面上,日后恐怕后患无穷。

绒绒见无人顾得上她,跺了跺脚跃上云端。她直奔昆仑墟而去,云下的人逐渐细小如蚁,福禄镇很快也变作指甲盖的一丁点,被缭绕的云雾遮挡着再也看不见了。

“毛绒儿,你往哪里去?休要扰了主上闭关!”宣眀忽然振翅挡在了绒绒身前。

“你管得着吗?如今我连回昆仑墟都要经过你们的允准?”绒绒一看来的是他,当即柳眉倒竖地连骂带嘲,“你和黎仑联手尚且在一个白乌小子手下讨不到半点便宜,竟还敢分神赶来阻我去路,当心黎仑横死箭下!”

“那小子确实厉害。他如无十分的本领,白乌之主又岂能放心让他前来收拾残局?”宣眀温吞道,“你放心,他还需应对芳华窟,黎仑一人暂时无虞。”

绒绒白了一眼:“谁担心你们呀,少往脸上贴金了。我以为你和你父亲离朱不一样,谁知道你得了捆仙索,照样学会了作威作福!”

宣眀有些无奈:“我父亲当年也是因为你总跟着白泽在园中捣乱才会惩罚于你。哪次不是被你中途逃脱,我暗中帮你还少吗?”

提到了旧事,绒绒心中难免有些动容。她踟蹰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也不复那么强硬了。

“黎仑从前只是偏执,一遇上白乌人和烈羽剑,怎么就跟疯狗似的咬着不放。”她垮着脸问,“宣眀,你也那么痛恨白乌人?今日一战并非不能避免,非要闹到两败俱伤不可吗?”

宣眀想着自己离开时黎仑独力应对霜翀的困境,眼中黯然:“白乌氏尚且不失当年遗风,昆仑墟却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只因尚有青阳天君坐镇九天之上,下界那些妖魔鬼怪还存有几分畏惧之心,不敢肆意胡作非为。可你离开的时日已不短,应该还不知道,现在主上闭关动辄千年之久,早已不问闲事。我追随主上的时日仅次于你,可是就连我也有一千一百年未曾见过他了。”

“所以就轮到黎仑在昆仑墟上作威作福?”

“英招、陆吾随天帝归寂后,黎仑受命接掌昆仑墟守卫神官,上至三虚界,下至悬圃都归他管辖。说是守卫神官可代主上号令众神,可现在还有几个叫得上号的天神?休说亲历过孤暮山之战的都走了,就连生于大战之前的神灵也所剩不多,他们未必会买黎仑的账。黎仑这些年维持着昆仑墟的声名,打理日常事务……他生性要强,既要施威,又要服众,也是不容易。这次听信土伯一面之词贸然出战确实不妥,我也劝说过他。可他心中想来憋屈已久。你看看,空荡荡的众神之所,能调动的也只有一众星官了。”

宣眀停顿良久,又道:“你一心向着那白乌小子,忘了自己出自昆仑墟了?”

“我没忘,正是如此,我更不想看到任何一方流血受难。你既然知道我是要去找他,如今除了让他出关,还有别的法子吗?”

绒绒说了谎,她并不在意昆仑墟。绒绒心中所系的从来只有一个人,而不是一座九天之城。无论那座城是当年的众神所居,还是而今的凋零如许,都与她无关。

她的家在苍灵城,她心中的人也在苍灵城。这两样都已消逝,时雨和灵鸷就成了她的全部,甚至还有谢臻。可谢臻死了……如果不是土伯和昆仑墟的天兵天将,他本不用丢掉性命。绒绒虽努力地不去痛恨黎仑,然而她的心还是偏向白乌人的,因为白乌人可保住灵鸷和时雨不再受伤。

宣眀低声道:“主人在三虚界,你去了也无用。”

“我不信!”绒绒一惊,“他为何要去三虚界那样凶险的地方闭关?”

三虚界在昆仑墟之巅,号称“天之极”。那里是盘古开天时清气上升的极限,也是十尊始祖大神炼化抚生之处。三虚界的灵场至臻至盛,如若修为不够,无法与其相衡,便会被其反噬。

相传上骈大神垂危时曾以伤重之身独闯三虚界,希冀借助其中的力量东山再起,最终却抵御不了三虚界的反噬而陨落九天之极。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宣眀叹了一声,“三虚界闯不得,你切不可莽撞,否则连主上也救不了你。”

绒绒岂能不知,三虚界无须守卫,因为寻常天神根本不会想要靠近,更不要提进入其中。如果青阳君是在那里闭关修行,如今的天地间能入内唤醒他的恐怕唯有他自己。

绒绒仍未死心,撇开宣眀还是去了一趟昆仑墟,果然寻遍也不见她要找的人,最后眼泪汪汪地回了时雨身边。她去而复返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所见的战况更让她心惊。

三十六天罡与二十八星宿已折损过半,黎仑披发怒目犹如疯魔,宣眀除了捆仙索,还祭出了他轻易不用的孤月轮。白乌人身上多半也带了伤。

霜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三箭将芳华窟钉在了空中。柳枝花篮变成了钟乳石状,索命花雨停歇,可霜翀的箭也收不回来,手中只剩空弓和一把短匕,虽也凌厉,毕竟比不上用箭如神的威力。他脸上的划伤应是孤月轮所为,还有两个白乌少年则须全力与般若钟周旋。

“昆仑墟与小苍山无冤无仇,你们何苦为了一个忤逆的族人以命相搏?”宣眀召回了飞旋的孤月轮,盘翎脚上中招,一时血流如注。

黎仑杀红了眼,宣眀却尚存清明,这样斗下去,双方莫非要同归于尽不成?他再次高声劝道:“只要交出杀害夜游神和土伯的凶手,释放星官元灵,我保你们全身而退!”

霜翀没有回应,十三个白乌人已聚拢一处,回撤于灵鸷身旁,将他团团护在当中。灵鸷的伞中剑还在手上,刚才若不是他挑开孤月轮,盘翎的腿恐怕难保。

“你伤得不轻,没听霜翀说不许你再妄动?”盘翎好像忘了自己也挂了彩,故作老成地训斥于灵鸷。他恨上了宣眀手中那来去飘忽的轮子,模仿着宣眀的口吻回应道,“不如你杀了那半人半马的家伙,交出手中破轮子,我也保你们全身而退!”

般若钟忽而大震,两名以白乌之力控钟的白乌少年均后退收手,脸色灰败,耳鼻流出血来。黎仑冷冷开口道:“谁都别想走,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黎仑,以天道之名泄尔私愤,你还不肯罢休?”

有人幽幽轻叹,其声仿若林籁泉韵,入耳清心。这声音引得众人心中一颤,纷纷看向它的来处,果然天边云雾中隐约立了一人,远远观之如出云朗月一般。

“青阳天君……是青阳天君!”

已有不少星宿天兵辨认出这音容面貌,纷纷住手行礼。

宣眀满脸困感,绒绒显然也呆住了,面朝青阳君的方向一动不动。而黎仑在惊骇之后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迅速将般若钟化作金铃大小,飞弹向时雨眉心。时雨以玄珠护在身前,免不得耳边钟鸣环绕,震得他耳膜欲裂,天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小贼,还有什么事你不敢为之?”黎仑气得几乎元灵出窍,拥有这股奇诡法术的小赋若不将其诛灭,迟早是天地间一大祸害。

“我变得不像吗?”时雨悻悻地问。

“像……太像了!”绒绒仍回不了神。

时雨撇了撇嘴,她当然觉得像了。因为他正是摄取绒绒心神深处的记忆幻变出的青阳君,可惜竟被黎仑一眼识破。

绒绒这个蠢物,她连旧主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其余的天兵神将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戏弄,无不惊怒交集,下手更不留情面,只求将这些狂徒速速杀之。

“你的障眼法好生厉害!”盘翎对时雨发自内心地称赞。他的寒蝉刀与孤月轮撞出铿锵火花,还不忘咧嘴笑道,“被你这么一搅局,想收手都收不……收不……”

盘翎只是戏言,却不曾想自己话说到一半,“寒蝉”毫无预兆地从手中松脱。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大惊之下,发现掉落兵刃的又岂止是他一人。眨眼的工夫,各色刀剑法宝落满一地,其中就有那破钟、破轮子,还有大阴之弓和通明伞,就连被钉在空中的花篮也伴随霜翀的“枉矢”一同坠落。

众人面面相觑,无论白乌人还是天兵神将都未能幸免。

“这……也是你干的?”盘翎愣愣看向时雨,这时他眼中已是全然的折服。

时雨默然,这蠢物二号难道没有瞧见玄珠刚刚从他脚边滚过?

第46章 偃旗息鼓

“谁说收不了手?”坐在枯井沿的人笑道。

他姿态散漫,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捡起身旁的般若钟,摆弄了两下抛还给黎仑。

黎仑已拜倒在地,他喉间轻颤,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主上……主上终于出关了!”

“他不出来,怎知外面如此热闹?”说话的是站在屋檐下的赭袍老妪。和井边人出现时一样,在场那么多修为精湛者,竟无一人知晓她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师尊!”黎仑这下更不知如何是好,又重重行了个大礼。

“起来起来。”赭袍老妪摆了摆干枯如柴的手,“我哪里是你师尊,当年不过是受青阳所托对你略加指点罢了。我老早就说过,你我不必以师徒相称。”

黎仑伏地不起,其声哽咽:“纵然师尊嫌弃弟子,然而一日受教,终身为师。黎仑没齿不忘师尊之恩!”

赭袍老妪对井边人摇头道:“你说说,以他这泥古不化的性子,原本拜在昊媖门下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你啊你……要不是你当初心软,非要应允了晏真那浑小子,如今也没那么多糟心事。”

“时过境迁,就不要再翻旧账了。”井边人很是无奈。

他俩像市井中两个无关闲人一般说着话,霜翀也领着白乌子弟上前行礼。

“见过青阳天君……敢问这位是……”眼前两尊大神都是头一回得见,霜翀自知不会错认青阳君,却怎么也想不出他身旁老妪是何方神圣。如今世间竟还有堪与青阳君比肩的旧神?

井边人托腮问老妪:“我该说你是谁?”

老妪笑而不答。

“这位乃是神武罗。”灵鸷在霜翀身后道。霜翀脸上的讶异一如灵鸷在城崖庙之时。包括昆仑墟上的星官也不乏发出惊声。神武罗声名太盛,又销声匿迹已久,谁能想到她竟未去往归墟。

盘翎低声对灵鸷说:“行啊,你出来游历之后见识大长,神武罗你都认识!”

灵鸷不动神色道:“你身旁那人告诉我的。”

盘翎紧挨着的正是时雨,他轻哼一声掩饰自己快要满溢出来的崇敬之情,然而看向时雨的眼睛仍是放着光。

时雨咬牙传声于灵鸷:“要怎样才能将他弄走?”

灵鸷嘴角颤了颤:“你不觉得他与某人十分相似?”

“没错,我就说他和绒绒一样蠢!”

“不,他与你一样烦人。”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怎可这样诋毁!”时雨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灵鸷说:“焉知他对你不是如此?”

灵鸷和时雨都是见过神武罗的,所以当下更让他们意外的反倒是青阳君。无论是绒绒记忆里还是传说中的青阳君,无不是天姿掩霭、清华高洁的模样。绒绒那么推崇时雨的皮相,也总说他是天上地下仅次于青阳君的美姿容。

可他们眼前的青阳君一身落拓灰袍,虽不至于像武罗一样衰老,却也是形容消瘦,举手投足间难掩病容倦色,看起来和白蛟差不多的年纪,他反而不如白蛟潇洒倜傥。

“小子,现在知道为何你幻化出的我骗不过我近身之人了?”青阳君仿佛已看透时雨心思。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纵然是笑着,也无喜无悲,“我早非从前形貌,只有绒绒儿心中的我才依旧是你变出来的模样。”

众人中只有绒绒不看青阳君,她蹲在最远处一心一意把玩着不知哪位神仙掉落的灵镜,青阳君的话也未能让她抬起头来。

“好了,拾回你们的东西,各自散去。”青阳双手撑在膝上站了起来,眼尖者能发现他左手缺了一指。

“主上!难道就这样饶过了他们?”黎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青阳君无可无不可地说:“昆仑墟上这些年是颇为无趣,你久之不动,舒活一下筋骨也罢,可今夜也该打够了。”

“他们不但杀死了玄女昔日的灵宠玉簪,还取了夜游神性命。就在今夜,连土伯也……”

“行了行了,这些我都知道,无须一再重复。”青阳君有些受不住黎仑在旁的激烈控诉,“都不是省油的灯。无关对错之事,既然以命相搏,输赢各安天命。今夜我若不来,你们的事最后也会这样终了。”

“可是主上……”

“没什么‘可是’,你就是太认死理!”

黎仑知道绒绒进不得三虚界,却万万不曾料想师尊尚在世间,竟然还插手过问此事。无论是青阳天君还是神武罗都是他敬服之人,黎仑虽有百般不甘,也只能默默饮恨。

青阳君转而看向霜翀:“你们总不至于不服吧?”

“岂敢。晚辈奉命而来,必须将闯祸的族人带回。之前轻狂冒犯,多谢青阳天君宽仁。”霜翀复行一礼,“也在此谢过武罗大神相助。”

同样的一番话,他此时再说已全是发自肺腑。

青阳君回头对武罗说:“我从前就最怕白乌人。不是畏惧白乌之力,而是敬怕他们的顽固烈性,往往一条路走到漆黑,尚能继续执炬凿壁而行……幸而他们迄今为止所选均为正途,但也让你我这等疏懒之辈不知如何自处。”

“你直接说你怕昊媖不就行了。”武罗不以为然,“你在苍灵城偷懒之时,天帝召唤你都敢浑水摸鱼,昊媖一出面你还不是乖乖就范?”

“我怕她劈了我的碧梅林。昊媖……唉!”青阳思及旧友,面上的倦息之意更深了,他虚扶了霜翀一把,“你也不必多说,从昊媖、雷逢、醴风再到莲魄,哪个不是护短至极,我见识得还少吗?释放你手中星宿的元灵,回小苍山去吧。”

武罗捶着自己的肩膀对青阳叨叨:“年纪大了,经受不起吵吵闹闹之事。我们也该走了。你回你的三虚界,我回我的城崖庙。”

其余人忙于收拾残局。一场恶战骤然偃旗息鼓,双方心中都还怒火未消,可是碍于青阳君的威严,谁都不敢再肆意胡来。盘翎和天魁星这两个暴脾气不小心对上了,也只能相互推搡、骂骂咧咧,被各自的同伴及时拉开了。

青阳懒得看向那边,他问武罗:“此等小儿闹剧,你亲自出手制止便是,何须特意跑去三虚界把我叫出来?”

武罗连连摇头:“我可动不了手啦。我还想保住自已继续在这世间苟延残喘,能熬一日是一日。”

青阳听她这么说,沉吟了片刻方道:“你可知天帝为何迟迟不曾前往归墟,直至拖到三千年前不得不去的地步方肯离开。他在甘渊渡口驻足西顾……”

“我不负所托,已报天恩。老婆子只剩这残损之躯,魔气尚未消退,在人间又新添了浊气,去不了那样高洁虚静的所在。”武罗淡漠地打断了青阳的话。

青阳笑笑,他想起了曾经的神武罗,细腰白齿,青丝如瀑,她是那样野性而妖娆,像昆仑云雾中穿刺而出不可抵挡的光。可眼前只余一个干枯佝偻的老妪。

昔日孤暮山之战胶着时,天帝力排众议,允准武罗入“妄昧界”请出五万魔兵,最终在魔兵奇袭之下得以将上骈击溃。得胜后,武罗请求天帝兑现承诺,开启甘渊渡口,释放五万魔兵入归墟长眠,却遭昆仑墟众神激烈抵触。彼时大战方休,正是动荡不安之即,天帝也难以逆势而为。

青阳当时只顾着收集抚生残片,铸造抚生塔,以免罪神元灵重聚再生祸端。他后来才听闻五万魔兵中伏葬身于甘渊渡,是武罗亲自引他们入局。从那时起,武罗也因沾染魔气再也不曾回到昆仑墟。看她如今的打算,宁可耗死在外头,也不会再往归墟而去了。

青阳自幼与昊媖相熟,性情上又与武罗投契。昊媖的下场至今仍是他心中一大隐痛。他们替天而战,当初都选择了大道正途。天道煌煌,可他们呢,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你我有多少年未见了?”青阳问。

“谁记得这个,怎么说也有一万多年了吧。”武罗打量他落魄模样,哂笑道,“三虚界也不过如此,你再劳心劳神,说不定我会比你撑得更久。”

“你可还认得出你当初赠我的小紫貂?她……她已长大了。”

“嗯,我在城崖庙见过她。我还以为那小家伙早已死去了。”

“她是我唯一的伴了,我不会让她死的!”青阳将目光掉转回来,“你是为了绒绒儿才去三虚界将我唤醒的?”

“也是也不是。”武罗像是累了,搔了搔头上的白发,话也说得含糊,“我不想有人再走我的老路。”

第47章 若有所失

此次随霜翀出山的十二个白乌少年中,伤得最重的要数断去一臂的常羽,其余同伴都无大碍。他们在小苍山修习时,带伤见血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霜翀替常羽处理好伤口,这才站起身来,端详着默立于常羽身后的灵鸷。

“你还不跪下?”霜翀冷冷开口道。

灵鸷垂首不语,却没有屈膝。

“我来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霜翀出手如电,压向灵鸷肩膀。灵鸷闪身格挡,两人竟说动手就动起手来。

时雨岂能坐视灵鸷吃亏,当即要出手相助,被盘翎挡在身前。

“让他们打去吧,你就别添乱了。”盘翎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那两人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身手,招数身法也颇为相似,眨眼间已过了好几招。

时雨看得出霜翀渐渐占据了上风,轻哼一声:“灵鸷身上还带着伤,他赢了也胜之不武。”

“别急,快了快了。”盘翎点评道。

果然,他们话刚说完,霜翀的短匕已刺向灵鸷喉间。灵鸷竟然也不闪躲,指间亮出一物,恰恰抵在突然收势的匕尖。

“騩山飞鱼的尾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