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一场毫无实质性的谈话,却成功点燃高绍南的怒火,他之前那副水泼不进的平静心态也出现波动,他怒了,所以他才会想到行动。而这,正是景然想要的效果。

等走出酒店,景然才一扫刚才沉郁阴霾的脸色,三天的冷却期已经过去了,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接受来自各方面的狂轰滥炸了。

张曼宁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了。

迎接他的不是妻子的嘘寒问暖,也不是饭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他们真正有交流和碰撞的地点,永远都是在书房。

“为什么打乱之前设定的计划?不是各个击破么?之前那个派出所所长的案子也没有抓到高绍南什么把柄,为什么现在就要贸然动他?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她站起来,憋闷了几天,可以想见她现在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景然突然失去跟她解释的兴致,他不期望所有人都能了解他,但至少张曼宁是他的伙伴,他的想法,他的计划,他最终的目标,她是最清楚的那个人,也是最靠近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她不关心他这三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累不累,反而是像法官质询犯罪嫌疑人一样对他进行炮轰呢?

景然抚着眉头:“我现在很累。有时间我会向你解释。”

“可是我没有时间,我从沈阳飞过来,扔下那么多工作不管,每天至少接到三十个电话,恐吓的,威胁的,劝说的,说好话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也累?”

两个人终于不欢而散。

景然听见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接着是车库里发动汽车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他看着关了的手机,从来没有哪个时刻会像现在这样四年甘尚川。

她,会懂他的吧?

就是这样,鬼使神差,等他从冲动中醒来,他的车已经停在巷子口了。

有多久没见了?他带着点少年时期那种雀跃而又忐忑的心情站在门口,她在不在家呢?她见了他又会说什么呢?那种类似初恋的心情让他感受到这初秋的夜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至少还有一个人,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回到过去,变成另外一个人。

“景哥哥?”她已经睡了,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景然。

“打扰你休息了?”

“进来吧,外面冷。”

房间里是温暖的,没有风,没有雨,她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午夜造访。只是熟练地泡茶,沏茶,过了二十多分钟,像变魔术一样从厨房拿出几样小吃。

“你没吃晚饭啊?”她看着他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是真饿了。

他点了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来不及说话,真奇怪,为什么来之前完全感觉不到胃的空洞呢?

“那你等一下。”她转身进了厨房。把蛋花煎成薄薄的一层蛋饼,锅里的水沸了,煮面,把蛋饼切成蛋丝,把面盛在碗里,放入蛋丝、葱花、香油、盐,一碗清淡爽口的小面就放在了景然面前,盘子旁边还放着一碟自家制的泡菜。

一大碗面下去,景然才感觉身体回暖,胃部踏实,甚至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甘尚川在旁边看着他,笑着说:“你是到我这来吃夜宵的啊?”

“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你是谁呀。”

景然听着这句话,心里一暖,有些冲动地想去握她的手,可是甘尚川此时站起身,手正好放在面碗旁边,皮肤一接触,她抬头:“你要洗碗?”

景然有些尴尬,只得状作自然:“当然, 吃了人的嘴软,我再不动手劳动劳动,下次来蹭饭你就不会给我开门了。”

甘尚川松了手,把碗递给景然:“厨房在那边,自己去吧。”

还没走到厨房,景然听到甘尚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先去睡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啊。”

“这么着急赶我走?”

“走不走随便你,客房在那边。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真的管不了你了。”甘尚川一路打着哈欠,药物里面镇静剂的成分开始发作,头昏沉沉的。

景然吃了面,早已心满意足,洗了碗,收拾了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甘尚川果真去睡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居然有种做了坏事但没有被家长发现的快感,那是一种懵懂地甜蜜,像第一次他在樱花树下亲了她。那是彼此的初吻,记忆突然像打开了开关,让他能像片段回放一般想起当时的细节,如若时光倒流,那年他十五岁,她十二岁,他看着她粉嫩的嘴唇,光滑的脸颊,想起头一天晚上自己梦醒后被子上的尴尬,脸腾地一下红了。于是,他的视线里只有那抹红唇,看不到樱花,听不到她说话。她把樱花捧到他面前,还是一副娇嫩的嗓音:“景哥哥,你快看,好漂亮啊!”

他突然俯下身,嘴唇终于碰触到那抹扰心抓肺的红,跟想象中一样的柔软。他的舌头莽撞地深入,像是一头被红色灼烧的牛,牙齿咬到舌尖,传来钻心的痛,分开,然后听得见胸膛起伏的声音。他吞了吞口水,整个世界只余下心脏的喧嚣。她的脸红得像苹果,先是茫然,接着用手擦了擦嘴角:“你为什么要吃我的口水?”他笑了,是啊,她那么小,小到无法体会他的悸动和情窦初开的情不自禁。很久之后,他们在一起,耳鬓厮磨,缠绵悱恻,她开始追溯两个人的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初吻,第一次…她已然忘记其实樱花树下那仓促的一吻才是真正的第一次。

夜已经很深了,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片段,内心柔软得无以复加,又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极力追忆和捕捉一些逝去的情感。

第十二章

他只能站在他身后,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他的视线永远不敢跟他直视,他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与他并肩,与他共鸣。

摆在白昭面前的有两条路:听自己的和听陆东皓的。

那天陆东皓在办公室留下的那句话,让他再不敢存丝毫侥幸了。

是的,一直以来,他都怀揣着一颗侥幸的心。他总是在期冀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一,万一他接受了呢?

他翻看着甘尚川的住院资料,内心耻笑,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有什么会真的让她崩溃?真正该得精神分裂的人是他才对。

二十多年了,他像是一个无间道。他做着他的手足兄弟,亲密无间,一荣俱荣。可是,他最需要的那个人也正是他的手足兄弟。那个秘密,像是一个发酵的种子在内心疯狂地生长,那是住在内心最真实的自己,可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只能站在他身后,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他的视线永远不敢跟他直视,他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与他并肩,与他共鸣。

那个位置,是那个女人的。可是,凭什么?

沉默和淡然是他的面具,阻挡着他望向他的热切目光,也保护着那快要发疯,让人窒息的情感。

是的,那样的情感,隐秘,盛大,带着最原始的罪恶和最疯狂的欲望,他,爱上了自己的兄弟。

他嗤笑着自己的自不量力,可又无法阻挡追随他的那抹热望。他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哪怕只是拍拍肩膀,哪怕只是他在他面前毫无戒备的睡眼,都足以让他内心的恶魔蠢蠢欲动。

他有原罪,罪无可赦。

他知道,这样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的几率微乎其微。

陆东皓不是同类,他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他不缺女人,但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像甘尚川一样能引起他疯狂的嫉妒。

或许早在陆东皓喝甘尚川之前,他就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危险,那是来自第三者的敏锐嗅觉。他不想解释为什么,当一个人全部的身心都投注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时,他会比那个人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早于陆东皓之前,他就已然发现,甘尚川是另外一种存在。

他甚至可以分析出为什么陆东皓能对她另眼相待。

这个女人是闯入黑暗世界的异类。是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欲望,只有争斗,只有利益,没有那可笑的天真,也没有那莽撞的勇气。

他看得见,那个女人用她的天真和莽撞打动了陆东皓。

一份另眼相待就是错误的开始。

可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站在那个位置,一个他窥觊多年却始终不敢逾越的位置,她成了陆东皓的女人。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三年…那么心不甘情不愿,那么委曲求全,她居然还在那里。

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两个人感情的变化。是朝夕相处之后的默契,一个微笑,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无意识的一句话,都让他悲哀地想到“相濡以沫”这样的词语。可是,凭什么?

他承认,他嫉妒了。

那股嫉妒让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恶魔,它像蠢蠢欲动的火山一样快要将他灼烧,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让她消失。

他坚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岁月无情,足以让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感情成为可笑的刺青,无论他是忘记还是记起,那都是过去。他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他会取而代之,但至少,他宁愿从他的身后望过去,旁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这样,就好。

他做了很多事,有些陆东皓知道,但有些不知道。

倘若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望过去的视线里只有陆东皓一个人的话,那么现在,他要做的是,快步走上前去,把视线里的那个人包裹在自己身后。

是的,欲望使人疯狂,也使人成长。当热望变成失望,再变成绝望,他再也不能希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了。如果有一天,那个始终站在面前的人,需要他保护,需要求助于他,需要在他的呵护下生存,那么,结局会否就不一样了?

白昭望着桌子上的那份股权转让书,是的,现在陆氏绝大部分的股权都在自己手上了。陆东皓太相信他,终于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实力都放在了他手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感情亦是。他相信,他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放弃整条西南线?放弃军火和毒品生意?把一且拱手让给那个法国佬?安安分分地守着现在这些生意?

不,他老了,但他还没有。

第一次,他开始质疑他的举措。他甚至无不嘲笑地想,在S城政局风云变化的时候,龟缩和隐忍难道就是一条出路了?之前陆东皓果断地把他和高绍南之间的联系切断了,但是切断不代表之前没有,难道他真的幼稚地以为自己可以撇的一干二净了?相对于高绍南和竟然,他当然会站在高绍南这边,因为大家都不干净,那就只好同流合污了。

第一次,他下了决心。

围捕高绍南的网正一步步收紧,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涉嫌经济犯罪被逮捕,证据显示那位名义上的董事长实际上只是高绍南的马仔,但是在这家公司,高绍南占据的干股就足以让他每年都有上千万的进项。紧接着,举报信一封一封地呈现在专案人员的案前。以同样的方式,高绍南入干股的企业还真不少,小额贷款、网络公司、科技公司,还有农业。真是什么赚钱他做什么,不投一分钱,坐着等人上供,专案人员连连咋舌,他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但往往这样的案子,牵涉面越广,难度越大,尺度也越难把握,还要随时提防当事人的反扑。

景然第二天就召开了市委紧急会议,稳定军心。虽然私底下人人都有唇亡齿寒之感,认为景然这招明显就是杀鸡儆猴,不或许叫杀猴警鸡。但表面上,大家自然一副支持和拥戴的样子,扫黄打黑反腐败,这样的大旗一举,谁也没有二话讲。而景然先是给了下马威,又给两颗甜果子的做派,也暂时安抚了以梁伯庸为首的心,当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白,这是他跟高绍南之间的事情,大家最好不要插手。

但,这是不是景然的缓兵之计,梁伯庸就不知道了,梁伯庸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现在的确不能动,站在那边都是悬崖,他手上的筹码不多,不能陪这心高气傲的两位继续玩下去了。

一个月之后,梁伯庸向上级递交了辞职报告,在一片风声鹊起之中,一位做了十多年S城的市长和市委书记的干部,在离任期还有几个月的时候,提前辞职。

这个新闻值得人揣摩和神思。

一方面有人认为梁伯庸这招以退为进,至少不会让自己下台下得太过难堪,而辖下被查出的贪污案件,还有公安局局长被双规的种种负面新闻也在质疑他的执政能力。而说不定主动给景然让路的做法,还能博得上面的好感,不会让某些势力赶尽杀绝。

另一方面,随着梁伯庸的辞职,景然继任S城市委书记兼市长,也足以让人感受到上面对景然的重视和支持,让很多蠢蠢欲动的势力在短时间内选择了观望。

但,依然会有不同的声音,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眼里总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一个在位十多年的市委书记兼市长,在其执政期间,其在经济上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少壮派的空降,咄咄逼人的执政风格,杀伐气太重的库里风格,足以让若干人胆寒,一个兢兢业业的老政客不能善终,被人逼到提前辞职的地步,对老市长的同情化为对景然的反感。不得不说,梁伯庸这招以退为进,算是让景然吃了一个哑巴亏。

但还有一个好处,梁伯庸辞职引发的风潮,转移了人们对高绍南被双规这一事件的视线,至少景然表面上忙于S城新旧班子的过度和平稳交接,让人们视线的重点都集中到这件事情上来。

而一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收集和完善对高绍南的诉讼材料和整理。

真正的硬仗才要开始了。

随着材料的和证据的不断充实,对高绍南的处理也从政治程序走入司法程序,高绍南开始面临人生的第一场审讯。

审讯的好处是,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律师。

“上面怎么会那么快同意梁伯庸辞职?”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老爷子的意思是说既然梁伯庸出局,那局势也就明亮化了。”

“老爷子什么意思?”

“老爷子说之前布的棋都不好使了。”

“怎么可能?我不是把名单都给他了吗?”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但是有风声出来,说是你把那些东西都寄给了他们,老爷子很生气,骂你不争气。”

“我?怎么可能?”

“这事是挺蹊跷,所以我们也在调查,也不排除姓景的在背后使阴招。但这招太险了。”

“呵,他还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犯大忌的事情也搞得出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情势对我们不利,老爷子也在想如何逼他就范。”

高绍南敲击着桌面:“查甘尚川,在那个女人身上做文章。”

“甘尚川?”

“嗯。”高绍南露出一抹狠戾,“那个女人是景然的死穴。”

“哦,对了,去找白昭。探探他的口风,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那大家就一起死。”

转眼又是初冬。yoyo放下电话,坐在办公室里,头疼欲裂。

因为那场病,甘尚川名正言顺地把所有事物一股脑都交到她的手上,看上去,她在执行Maro决定的时候少了一道屏障,但实际上,事情并没有当初想象的乐观。

现在公司只有一个工程,但耗资巨大,除了每月偿还高昂的土地贷款利息,还有工程开工后的费用,早就让她疲于奔命,而拆东墙补西墙的银行贷款因为甘尚川不出面,导致银行方面的口风也越来越紧。看甘尚川的面子就是看景市长的面子,而甘尚川长期不在公司,银行自然也有想法,这也就罢了,Maro那边也没有后续资金进入。

“yoyo,我怎么可能真的投那么多真金白银在这个项目上?”他一句话就堵死了yoyo的后路。Maro的意见很简单,就这样,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坐镇公司的yoyo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也很想玩人间蒸发,但是她不敢。

她只是Maro的下属,无论以前是甘尚川的助理,还是现在成为这间公司的真正掌舵人,都西脱不了这样的身份,她只能听Maro的。以前,她的任务只有一个,看好甘尚川,可是现在,她还多了一项任务,确保这个项目不会给Maro惹麻烦。她只是个棋子,看不到全局。

他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为什么Maro会让甘尚川回国,比如甘尚川做的那些事情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还比如,这个项目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yoyo是真的喜欢甘尚川。那样一个女子,传奇、神秘,走近了,又不缺乏小女子般的娇嗔和率直。她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Maro会安排她做甘尚川的助理,站在这样一个女人身边,世故和圆滑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她见识过她的伶牙俐齿,领教过她在漫不经心之下的步步为营。只有化繁为简,才能让她卸下防备和伪装。

在很多个甘尚川在她面前哭泣睡去的时候,她也曾软弱过,挣扎过,矛盾过。可是,情感置于她,大不过使命,大不过Maro的一句命令。

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Maro交代的一切,却越发迷茫和困惑,她开始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在S城的工程越来越像一根绷紧的弦,她不知道哪一天这根弦就会断了。

S城两股政治势力的暗涌正是进入绞杀阶段,即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能从报纸,日常生活的细节中感受到这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对高绍南的审查进入封闭式阶段,不会再有更多有用的信息流出。但坊间兴起另外一种不同的声音,开始细数景然在S城的种种强硬举措,破坏政治生态环境,反攻倒算,以扫黄打黑为名在S城掀起一股血腥的排除异己的活动,而这种空降政治精英仗着上面的背景,无视市里干部的努力和心血,大玩政治手段,酷吏如张汤,在S城,这绝对是一次历史的倒退和悲剧的重演。

老市长梁伯庸的提前辞职,也为这样的舆论下了个注脚,对景然,拥护者有之,反对者有之,事不关己者有之,深恶痛绝者有之。还好,在S城,还没有民意支持率这一说,否则景然肯定会看到一个让他有些黯然的数据。

虽然对高绍南一案的证据的掌握足够起诉甚至定罪,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手里坐实的证据只是冰山一角,而对景然来说,如果没有拿到真正重磅的证据,到最后这个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从市里到上面,他们都不会因为那无关痛痒的几年量刑就把一个堂堂公安局局长拉下马的,这样,才真的是坐实了他政治斗争的嫌疑。

案件出现了缺口,犹如一个黑洞,调查组的人都感受到里面的深不可测,明明查到一间实际股权人是高绍南的房地产公司,这家在香港注册的公司名义上是一个香港人出任法人代表。但他们在找这个人的时候,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不见了,生死不知。对方抢在了自己前面。高绍南比他们想象的都难对付的多。

“你确定?”

“确定。”

“白昭真是这么给你说的?”

“是的,他说那份东西是甘尚川弄出去的。甘尚川找了蜜莉,给了她五十万的支票。”

高绍南的神色闪过一丝阴狠,手掌握成拳,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甘——尚——川——!”

而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与甘尚川无关。此刻的她正在一个叫三岔湖的地方跟陆东皓一起钓鱼。

这要从出院之后说起。出院之后,甘尚川觉得见到陆东皓的几率完全呈几何倍数的增长。而且常常出其不意地出现,他似乎一点也没把她的冷淡和拒绝放在眼里,她在家,他就敲门进来,她做事,他就在沙发那里喝茶,她做饭,他就很自动地进厨房递个东西切个菜。两个人的话很少,他也没有故意找话的意思。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也只是耸耸肩,不作答。

每天吃了晚饭,他就离开,第二天又是周而复始。

甘尚川知道事情在朝失去控制的方向走去,却毫无办法。她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排斥这样的陆东皓,甚至,甚至 会觉得而有些触动。看起来,她是强势毫不动容的那个人,但实际上那个默默在旁边什么也不做的人才是真正的用一种沉默的气场干扰她的思绪。

她想视作不见,但实际上很难办到。

“陆东皓,你这样每天耗在这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川子,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每天宅在家里对病情并没有帮助?”

“我没病!”

“OK!你没病,那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我不去。”

不去的结果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甘尚川从家里拖出来,车上了高速,她才知道他是带她去钓鱼。

她是真的生气。虽然,今天天气的确不错,连续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但这并不能阻挡甘尚川的郁闷的心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上他的车,为什么会跟着他上船到了这个岛,甚至手上还帮他提了渔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