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弟弟!”章三枫从他的表情里见到了莫大希望,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他在这里!可我找不到他,我问过这里的学生,还有贝尔太太,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警察说他根本没入境。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的!你认识他对不对?”

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摇摇头:“不啊,我是被你的反应吓了一跳。我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呢。既然警察都说他没入境,那他肯定没有到英国。”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真怪,你们既然是亲姐弟,居然都不是一个姓呀。”

又一个希望的肥皂泡破掉了,她垂下抓住他的手,说:“我是跟妈妈姓的,他是跟爸爸姓。”

他若有所思地站直了身子,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去别处找找看。”

“不!”章三枫坚决地摇头,抬起脸,一字一句对他说,“他在这里!”

“凭什么这么肯定?”他一挑眉。

“感觉。”她看着他的眼睛,毫不心虚,“我们是双胞胎。”

对视半晌,他耸耸肩,说:“好吧,我会帮你去内部档案室查一下,看看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自己都觉得帮你这个忙是多余的。”

她喜出望外,绝处逢生的激动,让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看着失控的她,男人忽然问:“如果你永远也找不到你弟弟呢?”多煞风景的一个问题。

“最坏的结果…”章三枫喃喃,然后直视他,“就算我弟弟被困在地狱,我也会用自己换他回来。”

“真是好气魄呀!”他啪啪地拍了几下手,看定她,问,“为什么这么不顾一切?”

“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的感情,已经深到了彼此的生命里。”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点点头,掏出个旧旧的小本子,在上头写下:感情症状第51种——奋不顾身。写完,他转身离开。

她自己已经是怪人了,可这个怀特老师,比她还怪。

那天之后到今天,他们再没见过面,也没在学校里碰到过他,他不是说他是老师么,难道不用上班的?还有他承诺过要帮自己的事,不会只是敷衍吧,她忍不住向贝尔太太打听这位怀特老师,说起他,老太太一脸不屑,说这家伙不过是仗着长了一张好脸孔,弹得了几首吉他曲,便赖在学校里混吃的米虫。只有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才拿他当宝,整天追在他屁股后头犯花痴。

看来贝尔太太真是十分不喜欢这个男人。

此刻的露台上,看着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他,章三枫再是不喜欢他,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到他面前问:“你的调查结果呢?”

他仍然舒服地靠在墙上,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拨动琴弦,爱答不理地说:“没有结果。”

“那,再见。”她不想再求他帮忙了,贝尔太太说得不错,这家伙根本不靠谱。

“等等,里头的内容是什么?”他的琴声突然停住,他看着她手里的黑信封,“今年的试胆会,她们想出什么更有技术性的题目了么?”

“你作为老师,难道不该禁止这种无礼又无聊的行为么?居然还对里头的内容有兴趣?”章三枫狠狠瞪了他一样,拔腿就要走。

谁知他动作更快,一下子跳下来,挡在她面前,不由分说抢走了她的黑信封,抽出信笺读了出来:“在本周末的夜里,潜入玫瑰十字最著名的前任校草白玉糖的家里,取出他卧室里那个独一无二的,绣着一对鸭子的枕头。如果失败,章三枫同学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艰难坎坷。我们保证。——玫瑰十字女生会。”

章三枫几次想把信抢回来都未遂,这家伙个子又高,动作又灵活,气得她牙痒痒,厉声道:“你太没礼貌了!”

“拜托,我这是在帮你的忙呢!”他吸吸鼻子,问,“你真要接受这场试胆会?”

“我觉得,让女生会的人一次性闭嘴是最好的。”章三枫冷冷道,“我要让她们明白,她们永远也没办法让我坎坷。”

“啧啧,看来中国姑娘要发飙了!”怀特笑道,“可你知道那个白玉糖是谁,住哪里吗?”

“我会查!”她白他一眼,“我要走了,让一让!”

“白这个姓氏,翻译成英文,就是white,怀特呀。哈哈哈。”他不让,反而叉腰大笑。

章三枫一阵猛咳,指着他:“你…”

“欢迎章三枫同学今晚潜入我的卧室!”他一本正经地走上前,又对她附耳道,“不过友情更正一下,我枕头上绣的不是一对鸭子,是鸳鸯,外国小姑娘搞不太清楚。呵对了,我家地址我留给你,写在信笺背面的哦。”

“你…”章三枫咳得眼泪直流,最后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当天深夜,她犹豫再三,本来想放弃,可一想到如果不给女生会一个下马威,以后少不了被她们继续骚扰,何况,白玉糖这家伙本身就像块磁铁,吸引着她最终骑上了自行车,匆匆奔行在学院外头那条包围着整个玫瑰十字的白色马路上,这条路夹在学院外墙与片片树林之间,万岩盘旋。照白玉糖留下的地址,他的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3.

雪白干净的实验室内,飘荡着奇怪的味道,像红酒,又像咖啡,有时又像香奈儿五号。一高一矮两个人,套着宽大的无菌服,站在一个接近而是平方米的玻璃四方体前。这完全密闭的空间的中心,悬空燃烧着一团紫焰红边的火,足有两米直径,火焰中心漂浮着一个模糊的黑影,耀眼的火光下,很难看清其端倪。而这团火焰不知被什么力量控制住,竟十分规矩地在划定的范围内燃烧,不外侵分毫。一条呈U字型的传送带,从火焰中穿过,匀速运作着,一排拳头大笑的特制玻璃瓶被放置在传送带上,每个瓶子里都有一块普通的巧克力,它们排队穿过火焰,毫发无损地从传送带的另一端出来。

几个同样罩在无菌服下的工作人员,在距离火焰五米外的地方,专心致志地调整着一排灯光闪烁的仪器,其中两人戴着造型特殊的墨镜,小心翼翼观测着火焰燃烧的情况,在他们身侧,有个五层高的合金架子,与传送带的末端相连,那些玻璃瓶则被只送传送到架子上并列的凹槽中,而最顶端架子上的瓶子却跟下层不同,它一直固定在那里,鱼缸般大小,里头荡漾着满满的鲜红液体,仔细看,才会发现,有无数条跟头发差不多细的触角般的白色“管子”,从这个瓶子里伸出来,注入到下层每一个玻璃瓶里,随着时间的推移,瓶子里的巧克力上冒出了暗蓝色的气泡,整个巧克力像是活了一般,不断在瓶子里变幻着怪异的形状,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工作人员旋即朝瓶子里注入一种类似冷却剂的白色气雾,然后,所有的巧克力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被取出瓶子放进了另一台机器里,几秒钟后,从机器的出口“吐”出一块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囊括了世界上各大常见品牌。这些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巧克力,被小心地收到早就准备好的手提箱里,一个工作人员忙着给箱子贴标签,标签上写着“4E/chocolateⅡ”。

“如何了?”玻璃体外的高个男人,对着放置在外墙上的微型话筒问道。

扩音器里传出里头某人的声音:“中和剂不够,需要补充,否则上头规定的数量无法完成。”

闻言,外头的两人走到一旁,低声交谈着,末了,高个子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她到了没有…嗯,很好!按原计划进行。”

说罢,高个子满意地对矮个子说:“新的中和剂很快会送来,这次如果能顺利完成情人节任务,将军一定会嘉奖我们的。”

矮个子搓着手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次的实验结果了,我一想到那些沉浸在甜蜜情人节里的人,突然发现吞进肚子里的巧克力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妖怪,然后疼得满地打滚,最后死于非命,笨警察一辈子也找不到凶手的场面,就兴奋得睡不好觉!”

“将军真是个可怕的天才。”高个子啧啧道,“他竟然可以将妖怪的灵能与世上的物体,乃至人类结合,创造出崭新的妖怪品种为我们所用,简直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创举!”

“不过姓白的小子也挺厉害啊,要不是他制造出提取中和剂的工具,将军的实验恐怕也没这么顺利。”矮个子看着合金架最上层的瓶子,“没见过像他这么聪明的。要是有一天,他有什么坏心眼…”

“不会的。双胞胎监视着他呢。再说,他能有今天,也全拜上头的恩赐,他不会对自己人乱来,除非他想过回从前那种悲惨的生活,哈哈。”高个子笃定道。

4.

“这样的胆识会太没意思了。”白玉糖坐在沙发里直摇头,“我起码应该让你像个小偷一样爬窗户进来,而不是高高兴兴跑到门口去接你,”

章三枫只顾着打量眼前这座富丽堂皇,有西方皇家之风的“白府”,这家伙确实在大门那里刻着中文的“白府”二字,跟这整座西式风格的建筑物完全不搭调。但不管怎么说,当她在这条路的尽头看到他家时,确实惊叹了一把,难道玫瑰十字里的老师的工资已经富裕到这个程度了?!

捧出香浓的奶茶,章三枫打量着这所房子里的每一处,发现这里除了日常摆设之外,客厅的东面还立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子,里头布置着人造的山石与树木,几只脚带绒毛的大蜘蛛在山石之间爬来爬去,一条红底白纹的小蛇一动不动缠在树上,看得她背冒寒气,赶紧转过脸。

“别介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宠物爱好。”他看出她的不妥,嬉笑着安慰。

她白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到别处,这房里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从没见过的机器,她好奇地走到一个呈漏斗状的机器面前,左看右看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

“这些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各种机器。这台是用来做巧克力的。”白玉糖走过来,从漏斗旁边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小瓶琥珀色的液体,用小指尖沾了一些,出其不意地点在章三枫的嘴角,笑眯眯地说,“尝尝。”

这小动作有些暧昧。章三枫红了脸,把眼睛转向别处,舌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好美妙的甜味!仿佛把世上所有甜味食物的精华都溶在了一起,提炼,升华,小小一滴,却让人的味觉与心灵都沉浸在细腻但又不单一的甜蜜中,秋天丰收的果园,收到人生第一封情书的少女,久别重逢的至亲,在烛光与摇篮曲中安睡的婴儿,这些毫无联系的画面,从她舌尖的甜蜜跳进了脑海。

“我偶尔会自己做巧克力。”他又取了另一个小盒子来,里头是一些半凝固的褐色物体,丝绸般光滑。往里头倒入了几滴刚才的甜液之后,他把盒子整个放进了漏斗及其下方的空间内,关上盖子,按动上头的红色按钮。

一阵呜呜的响动之后,伴着一股香浓的味道,漏斗的出口落出了数颗光滑圆润,色泽诱人的巧克力球,十分可爱地挤在下头呈花瓣状的玻璃碗中。章三枫看得呆了。

“来,试试味道。”他拿过玻璃碗,拈了一颗巧克力送到她嘴里,又把整个玻璃碗都放到她手中,笑道,“下周就是情人节了,这些就当礼物送你了。”

章三枫肯定自己从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带着热度与能量,却又细腻如丝的甜美,不满了所有味蕾,小小一颗巧克力,却让她深陷进被温柔拥抱的安全与满足之中,而末了的那一丝微微的苦味,又像一滴从伤心的情人眼里掉出的眼泪,转瞬即逝,却刻骨铭心。

“好厉害…”她从奇妙的回味中醒过来,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颗。

“为什么情人节要送巧克力呢?”他好笑地看着她的馋样,擦了擦手,坐回沙发里。

章三枫舔舔嘴,说:“据说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巧克力承载了世上最饱满甜美的感情,而科学解释是巧克力里含有的可可碱等成分会刺激大脑皮层,让人产生热恋般的兴奋与热情。”

“巧克力的本味是苦的,原本是印第安人的药饮,后来才被西班牙人改良。他们加入各种甜味的东西,最终把巧克力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甜美食物,但不管如何改变,也不管加入多少甜的辅料,巧克力的苦味永远都在。但为什么每个人都忽略苦味,只记住巧克力的甜美呢?”他像个认真的孩子,在思考一道很简单却老算不出答案的问题,“不怕你笑话,每年情人节我都会想这个问题。”

章三枫已经吃掉了一大半巧克力,随口道:“有感情的食物,怎么都是甜的。就像小说里说,不管你做的菜多难吃,在深爱你的人的嘴里,也会变成美味。食物本身不是重点,重点是加诸在里头的感情。”

他又想了好一会儿,掏出那个小本又写:感情病症第52种——苦也是甜。

“听你这么一说,你很了解,也很擅长感情啊。”他突然冒了一句,“你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感情包含了什么?”

一个身为老师的大男人,跟一个十七岁的学生讨论感情,本来很诡异,可是他认真坦率的表情,又让气氛变得严肃。

“包含得太多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来都是基于各种感情,爱恨喜恶。”章三枫说着心里话,“反过来,我们自身的感情,也决定了我们怎样去看待他人,做出相应的行为。总之,感情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我觉得。”

“果然是最难学习的啊。”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以前,我的感情里只有害怕吧,没有别的了。”

“你怕什么?”

“怕被辞掉呀。”

“嗯?”

他一笑,话锋一转:“你的感情学得怎样?”

“学?”她一愣。

“你的感情,能让你正确看待,以及判断他人吗?”他的笑容渐渐淡去,“我看是不能吧。”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黑色的信笺,跟试胆会信封里装的一模一样,说:“这张才是女生会给你的试题,让你去教堂地下室,我想他们现在肯定做好了准备在地下室等你吧。”

她顿时糊涂了。

“我帮她们替换了测试内容,只为把你顺利带到你该去的地方。”

章三枫猛地站起来,却发觉自己看不清他的脸了,不止是他的脸,整个房间都开始摇晃,模糊,越来越快地退入一个虚无的背景。

漂亮的玻璃碗,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没有吃完的巧克力,四散弹开。

5.

姐姐!回去吧!快回去吧!焦急的声音从黑暗伸出传来,她的双手拼命朝前摸索,哭喊着:是你吗?

微微的亮光从漩涡里照出,弟弟的身影就在那亮光的中心,苍白到透明的脸,仍然挂着她熟悉的笑容。

“跟我回家!”她努力朝他跑,脚下的路却静止不动。

“你并不希望我回家,对不对?”光亮里的人影在摇头,“没有我,你才会幸福。”

“不!不是这样!你听我说,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我必须跟你道歉!”她声嘶力竭地辩解,“你是我最爱的弟弟,我什么都可以与你分享,包括我的生命!”对方再没有回应,那一束光越来越弱,里头的人,越飘越远。

“别走!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她哭着惊醒,当视线穿过模糊的泪水,神智重归本体时,她看清面前站的,并没有弟弟,只有两个戴着墨镜,一高一矮的陌生男人,还有白玉糖,以及…贝尔太太跟尼克先生。

“你们…”话刚出口,她诧异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冷汗从额头冒出,她彻底清醒过来,转动眼珠一打量,发现自己整个被困在了一副透明的棺材里,一股奇怪的无形力量缚住了她的四肢,固定着她的身体,近似白水晶的四壁里,流动着水一样的波纹。

棺材外面,只是一个四方的房间,墙壁上安着星星一样密集的灯,交织的白色灯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楼下已经准备好了。你这里也快开始吧。”高个子对白玉糖说着,又看了看章三枫,皱眉道,“可惜这只的纯度已经被淡化了,就算取出她全部的血,也不能制造出理想的数量,先把情人节的产品应付过去吧。”

“好的。”白玉糖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火柴匣大小的金属盒子,从里头拉出几条导线,接驳到棺材旁边隐蔽的方孔里。

“你…”章三讽又惊又急,一个念头电光石火闪过,“我弟弟…我弟弟是不是也被你们这样关在这里!”

“你看,我说双胞胎之间一定会有感应的呀!这女孩一来就到处在学院里找她弟弟,好像能闻到她弟弟的味道似的。”贝尔太太不屑地对尼克先生说,“就像你跟我一样,你一抽烟我就觉得肺里难受!你真该死!”

“老女人,你吃那些甜得腻死人的食物时,我的胃也很恶心!”尼克先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回头,色迷迷地看着棺材里无助的小女孩,“啊,还是这些花朵一样的年轻人好看又好吃呀!”

章三枫又惊恐又糊涂,慈祥的贝尔太太,如今飞扬跋扈且毫无同情心的神态,真真与恶毒的老巫婆无异。还有那个尼克,说什么“好看又好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大吼。

“别激动,姑娘,其实不会很痛苦。”贝尔太太上前,抚摸着冰凉的棺材,干笑着,“作为世上存数稀少的血妖,我们一定将你物尽其用,就像你弟弟一样。你们自己永远无法想象,你们为了一个伟大的计划,做出了怎样的贡献!”

血妖?!物尽其用?

“放开我,我不知道你们这群疯子在说什么!我弟弟呢?他在哪里? ”章三枫死命挣扎,她此刻完全确信,弟弟的失踪跟这群疯子有关,她冲着白玉糖怒吼,“姓白的,你这个骗子!”

“你的弟弟…十分漂亮的中国男孩啊!”尼克哩着嘴,似在回味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味道十分不错呀!鲜甜细嫩。”

“哼!你就知道吃独食!连块骨头都不留给我!”贝尔狠狠给了尼克一拳头。

尼克戳着她的心口道:“我吃不就是你吃了吗!这个也要计较!你还拿我当弟弟看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动起手来。一阵白烟从他们身上冒出,散尽时,贝尔太太跟尼克先生都没了踪影。房间里,只有一条巨大的双头黑蛇,两个脑袋一边争执一边互相攻击,骇人之极。

章三枫如遭雷击,两个活人,变成了一条双头蛇!这种奇幻电影里才有的场面,竟真实摆到了自己眼前。

如此,她终于明白尼克说的“好看又好吃”是指什么了。她的弟弟…

她疯了一样尖叫:“怪物!你把我弟弟还给我!”

白玉糖会身边发生的一切,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很快,他按动金属盒上的开关,几股电光从棺材底部闪现而出,内壁上顿时生出一根小手指般粗细,乳白色的触手状物体,快速穿过章三枫的校服,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一阵触电般的麻痹,从心脏扩散到全身,她浑身颤抖,所有神经都失去了作用,已然分辨不出此刻是疼还是不疼,唯一能看到的是,鲜红的血,从自己的心脏中,透过那根触手,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外头,短短时间,这棺材的底部竟变得血红一片。

白玉糖又摁了另一个开关,停滞在棺材内壁中的血液,顺着接好的导管,徐徐流到他手中的瓶子里,很快便装满了大半瓶。他仔细地拧紧瓶盖,又检查了几遍,走过去将瓶子交给了高个子,说:“一小时之后再来取第二瓶。”

高个子接过瓶子,他点点头:“情人节一过,任务完成,将军必然会奖励我们所有人。”说罢,他叫上矮个子一起出了房间,往楼下的实验室而去,双头蛇还在互殴,主题变成等到章三枫的血流干之后,她的躯体该是谁的美餐。白玉糖安静地站在棺材旁,摆弄着他的金属小盒子,时不时还看看手表。

章三枫半闭着眼睛,嘴唇发白,拼尽仅有的力气说:“你这个混蛋…这么残忍的事都无动于衷,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石头吗…”

“我一直在学习。”白玉糖面不改色地说,“我学什么都很快,天文地理,所有的知识我都过目不忘,且善于使用,我制造的东西,只怕百年之内都无人能超越。”他抬头看着她,“可是,我就是永远都学不好感情。抱歉。”

是的,一颗巧克力哪里会有感情呢?

十几年前,他跟无数同伴一起,被放置在中国某个城市某个超市货架上,每天都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买走,然后吃掉。如果说一只微不足道的巧克力小妖怪也有感情的话,那他的感情里就只有恐惧。

他很伯自己也被人送进嘴里。可这一天还是来了。情人节那天,一个年女人把他带回了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可她只是把包装袋打开,把里头所有巧克力拿出来,放在一个男人照片前,说亲爱的,情人节快乐。

照片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挚爱无边。白玉糖。

那时候他不识字,可他记住了白玉糖三个字的写法,他想,这可能就是这女人的名字吧。

这个情人节的晚上,他看到照片中那个男人的灵魂,就在她身边,依依不舍地徘徊。

那晚,他逃走了。作为一颗基本没有法力的巧克力妖怪,他从她家滚到了街上,好几次差点被踩扁,他不知道自己要滚到哪里,天快亮时,他被街角一个男人抓住了,他的脸藏在阴影里,问他愿不愿意做个有手有脚,可以自由变幻的,真正的大妖怪。

当然愿意,这样就不会被吃掉了。

于是,男人将他带到了一间木屋里,放进注满药水的水缸里。三天之后。三天之后,,他成了现在的莫言,成了一个真正的妖怪,有灵能,会变幻,会飞翔,更不用担心被吃掉。

男人也让他学习,给他找来了老师,教他各种知识。他十分聪明,过目不忘,一学就会,尤其对于各种机械仪器的制造最在行。几年时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完全不一样了,但有一点他一直困惑。

教他文学的那个女老师,—看到电视或者书本里那些悲欢离合的场面,就会泪流不止:教他物理学的男老师,因为女友嫁给了了别人,难过得吃不下一口饭。可是,他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们,他们说动了感倩的人,就是这样。可是,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教他感情这一课。

那些催人泪下的情节与场面,对他而言就像白开水一样,毫无触动。他不为任何悲伤,也不为任何高兴,没有愤怒,没有同情情绪永远像一条直线。

作为一个好学而聪明的巧克力妖怪,他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对。当他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时,男人来看他,说,你可以跟我走了,你会成为最适合那项工作的人。”

他却说,他学的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