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绝世美人,才能配得上唐公子!

几个多事的,忍不住在宾客里起哄唐夫人笑而不语喜乐又起,两个身着喜服的男女在婢女仆从的簇拥下,自栈道那头款款而来宾客中爆发出欢呼,场面热闹之极。

唐公子一脸喜气地牵着红绸,红绸另一端,系在新娘子的手腕上,红盖头下,璎珞琉璃、金饰珠玉,一样不缺。单看这一身行头,已足够让外人竖大拇指,赞唐家对新媳妇如此慷慨,如此重视一个花生壳突然硎到我头上,聂巧人也不看我,只说:“擦嘴。

这男人肯定是天蝎座的!!看起来目空一切什么都没放心上,实际上周遭任何一个细节都没逃过他24K电子眼,比如我看新娘子手上那对精美至极的龙凤金镯看得流了口水。

我赶紧擦擦嘴,幸好周围的人都没工夫看我唐夫人口口声声跟我表示过对李扣子的嫌弃,但今天种种迹象表明,她并不讨厌这个儿媳妇,没有人会为一个讨厌的人如此费心思,除非,另有所图。

一对新人已站到神案前,唐夫人看了他们一眼,笑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朝我们这边走来,先跟我点了点头,又拉了石姨的手:“亲家母怎的还在这里坐着,吉时已到,该过去喝你的女婿茶了。”

石姨有些手足无措,连声道“这怎么使得,我站在椅子旁就好了,坐不得坐不虽然尴尬,可颜面上的喜悦是掩不住的,这一位才是打心底里高兴这是哪里话,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就是娘家人。”唐夫人只管拉了她往那头走,边走边说,“拜了天地,你我的心事便都了了“也是。”石姨连连点头,“扣子能觅得如此佳婿,我也松了一口大气。只是那位置是给孩子父母准备的,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坐在那里不合适。你且让我站在一旁你虽非扣子的亲娘,但多年来对她照顾有加,受得起这杯茶。”唐夫人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椅子前,硬让她坐了下去,“就别推辞了,耽搁了时辰,对孩子不好。

石姨面露难色,又不好再拒绝,只是将身子尽量朝一旁挪动,勉强坐了一个角,十唐夫人朝一旁的老仆使了个眼色,老仆点头,旋即高喊:“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交拜天地!

拜天地!

拜高堂!

盛大的婚礼照足了我们熟悉的规矩,按部就班地进行。

新娘第三次被搀扶起来,跟新郎官对面而立。

红光满面的老仆又高喊一声:“大妻……剩下的两个字,被突来的怪风刮回了肚子这不该是这种天气里该有的风,强悍霸道,且有点不怀好意场面变得略为混乱,扬起的风沙迷了客人们的眼睛,长头发的女人们拼命揽住头发才不至于变成倩女幽魂,也幸亏胖三斤手艺好,做的帽子不大不小刚合适,未知头上的小龙角才没有暴露,桌子上的空酒杯也被吹翻了,可见这阵怪风的力量。

几顶布帽飞过半空,投水自尽,倒霉的是它们的主人,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尴尬地拿手捂着秃顶的脑袋。但,最倒霉的人一定不是他们被风吹到湖水里的,还有一块鲜艳的红布,新娘的盖头直喜色满面的唐公子,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面色煞白,呆若木鸡地看着露出面容的新娘子,连嘴唇都多嗦起来。

还有两个人的脸色跟他不相上下,唐夫人明显倒抽了口冷气,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但又必须撑住,不能表现出丝毫怯意。石姨就简单多了,脸上每一个地方都清楚明白地写上了“愤怒”两个字新娘不是李扣子。

青春貌美的姑娘,柳眉红唇,颇为惶恐地垂下脑袋,谁都不敢看,身子下意识地朝唐夫人那边挪,生怕对面的唐公子巴掌拍死她似的宾客们并不太了解新郎新娘突然变成这种怪模样的原因,还有人惊叹于新娘子的美貌,感谢刚刚那阵怪风让他们饱了眼福唐夫人最先打破沉默,不是解释也不是安慰,只冷静地对老仆说:“再取一张盖巾来,莫误了时辰。”

是!”老仆赶紧离开。

“给我站住!”一贯斯文的唐公子狮子一样吼出声,众人俱是一惊老仆赶紧停住,看看唐公子,又看看唐夫人,不敢走又不敢留去!”唐夫人面不改色。

老仆刚要抬脚,唐公子又吼一声:“你敢!”

老仆哆嗉一下,再不敢动弹单宾客们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唐夫人走到儿子身旁,淡淡一句:“天大的事,回去再说,无谓于诸多友人面前失当娘当成这样多让人着急啊,我就知道唐夫人对“儿媳妇”这么热情慷慨肯定是有明谋的,但万没想到她会下这么一着臭棋,居然用偷梁换柱这么笨的法子逼儿子生米煮成熟饭…是不是每个当妈的在面对儿子的人生大事时都会这么乱方寸唐公子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狂躁:“扣子呢?

你拜完堂,我自会告诉你她的下落。”唐夫人冷冷道。

第二招臭棋,威胁。

她还想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我捏了把汗。

除了扣子,我谁都不娶。”唐公子看着自己的亲妈,悲愤、失望、陌生……各种极端的情绪在眼里推撞,理智只剩下最后一点,“请你,把她还给我!

“你可以对你的人生不负责,但我不可以。“唐夫人面上没有半分可以转圜的余地“我是你娘,不能眼看着你跌进坑里不管你!”

扣子是个好姑娘!”唐公子一把抓住母亲的手,“你为何就是不相信呢!

识人的本事,你未够火候。”唐夫人毫不示弱,反过来捏住他的手腕,“你若还记得你是唐家唯一的继承者,记得你是我唐稳的儿子,就回去继续拜堂,否则火药未越来越浓了,再不灭火,这母子俩时打起来不可啊姓唐的!”一声怒斥,阻止了正要去劝架的我,全程缩在阴影里,没有说一句话的石姨,上前一把推开唐公子,揪住唐夫人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以为你唐家知书识礼,一言九鼎,你……你竟干出这般下作的勾当!

气极力大,唐公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唐夫人皱眉,冷笑:“无媒无聘,未过门便主动住到婆家来,不知是谁失礼,谁下作。”她顿了顿,再补一刀,“且手脚还不干不争。”

完了,这种话一出口,母子情真是要破裂了你说谁手脚不干净!”愤怒的鲜血简直要从石姨的每根血管里喷出来了,简直恨不得当场掐死唐夫人。

呵呵,你有时间的话,问问你家扣子姑娘不就明白了。”唐夫人用力拽开她的手理了理衣裳,走前两步抱歉地对众人说,“事出突然,诸位见笑了,我这就遣人送各位回府,待重新拟定婚期之后再着人通知。今日实在是息慢了心理素质真好啊,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不过她说李扣子手脚不干净是怎么回事?姑娘怪是怪了点,但还不至于干偷鸡摸狗的事吧,我看人的本事也不差人群里发出嗡嗡的议论,有人已开始离席而去。

这是搞哪样?”木道长一脸愤慨地挠着本来就不富裕的头顶,“还没吃饭哪,这就散啦?说好的九十九道珍馐佳肴呢?我可是送了礼的呀!”

聂巧人则黑着一张脸往唐夫人那边走,我拽住他:“你干吗他答:“看唐夫人是否需要报官,我分明听她说有人手脚不干净,既有窃盗之事我焉能坐视不理。”

职业病真讨厌,场面已经够不好收拾了,还要去加一把火。

肯定是唐夫人的气话,你什么都不知道,别瞎添乱了。”我抢到他前头,指了指还在一边折纸船的俩娃,“替我看着孩子,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唐夫人身后冒出来“你果然是不怕死的攥紧了拳头的石姨突然从绝顶的愤怒中抽离出来,只剩一种阴森森的凝视,她定定地看着唐夫人的背影,以及所有窃窃私语的来宾,缓缓道:“唐李联姻,天作之合。若再阻挠,喜宴成丧…我跟唐夫人的脸色同时一变唐夫人猛一转身,怒视石姨:“那张字条原来…她一把拧住唐夫人的手腕:“你何苦逼我至此!”

不对,石姨的脸好像变了,怎么发胀了,还散出丝絮一样的白光。

不好,这斯不是人类!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可还是慢一拍好端端一个美女,居然像生气的河豚那样唰一下膨胀,然后,她就爆了,在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爆了!!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断手断脚,只有光,数不尽的光线,在我面前炸裂开来,碎裂的光线汇成一条旋转的河水,劈头盖脸朝我卷来,脑子里、耳朵里,嗡一声巨响。

切发生得太快了,我呆在那里,无法动单,只觉得一定有东西穿透了我的身体冰凉的、温热的、甜的、酸的、苦的,触觉与觉一片混乱我确信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一道光线从头落下,驱散了所有纠缠我的混乱清脆的鸟鸣钻进耳里,伴着轻微的水声。

我倒抽一口凉气,一个正常的世界重新铺开在我面前。

问题是,天亮了?!

秒钟天就亮了?!

我用力甩甩还没完全清酲的脑袋,发现自己依然好端端地站在离神案几步远的方,桌椅板凳、杯盘碗碟,一切东西都纹丝不动。只是,那躺了一地的男男女女倒是触目惊心—所有参加婚宴的人,全跟死了一样歪倒在地,花花绿绿一大片身体浆糊跟未知…我心下一沉,忍住想尖叫的冲动,迅速在人堆里寻找他们。

很快,我发现了倒在桌边的聂巧人,两个小东西就枕在他身上,一旁的木道长四仰八叉地趴着,像被踩死的癞蛤蟆未知!”我赶忙上前抱起两个小东西,“浆糊!

还好,都是活的被我摇了两下,两个家伙缓缓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妈,怎么还不开饭呀?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

我松了口大气,放开他们,起身一脚踢在聂巧人的尼上,见他没动,我又补了脚,感觉真解气啊!

聂巧人动了动,呼一下站起来,警惕地环视四周:“发生何事?

“不知道,反正都躺下了。除了我吃立不倒。”我皱眉走到木道长身边,于据地了一壶冷茶浇到他头上“哎哟喂好凉!”木道长大叫一声,翻过身子想坐起来,谁知竟没坐起来,两失了力气似的,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茶壶没拿稳,“啪”一下掉地上摔碎了,我被木道长下到了他又试了几次,终于费力地坐起来,看我一脸愕然,问:一老板娘,你这险色怎的跟见了鬼似的?”话音刚落,他面色一变,猛地捏佳自己的喉龙:“我的声音怎么变确实变了,虽然他以前那个公鸭桑子已经很难听,现在就更听了,那科斯哑店气短的声音,通常只属于古稀老人事实是,木道长确实变老了,昨晚他还只是个年近五句的无顶大叔,此时过七旬的老头子,脸上的皱纹沟坚密布,夹死苍绳毫无压力。刚刚他没法一下子坐起来不过是衰老的必然表现我赶紧拽了聂巧人来看,证实我不是眼花。

怎的老成这样了?”聂巧人惊讶地打量他。

木道长慌忙从怀里取出一面镜子来,刚一照到自己就号响起来“我还不到五十咋就这样了头发一根都不剩了!”未知跟浆糊同时指着他的头顶大喊、语气十分惊喜。

“两位小祖宗别再伤害贫道了行么!”木道长把镜子一扔,抱着光的脑袋流满面,“有妖邪!必有妖邪!

我跟聂巧人对视眼,忙去检查其他人结果十分震惊,这些昨夜与我们同台而坐的宾客们,个个都似老了二十岁,就拿旁边这个梳着华丽牡丹髻的贵妇来说,我明明记得她是个珠圆玉润的妇人,顶多五十的年纪,可现在却是个华发满头的老太太,至于那个穿着宝蓝袍子的少年,如今然副三十几岁的模样,还有那个瘦巴巴的一直捏着玳瑁烟杆猛抽的老头,我清楚记得他嘴里的大金牙,他的模样倒是没变,但,他死了。聂巧人收回试探他鼻息的手,对我播摇头:“断气许久了。”

若再阻挠,喜宴成丧…“唐夫人……”熟悉的衣裳落到我的视线里,我赶紧冲过去,将侧卧在地的唐夫人扶起来。

她也没有幸免,眼前这张脸,足足老了二十岁。

唯一庆幸的是,她活着,被我两巴掌就拍醒了。

“为何如此疲累……”她试图从我怀里坐起来,当她一看到自己青筋纵横、斑点建虐的双手时,顿时失声道,“手…手怎的变成这样!”

“人老了都是这样我不得不跟她说实话。

递过去的镜子,被她一巴掌打得老远,她捂住自己的脸,惊慌失指地菊喃:“不可能!不可能这样!”说着说着,她又大喊:“章儿呢!章儿在哪儿!

别慌,他没事。”我朝一旁努努嘴,聂巧人扶着人近中年的唐公子,正递给他杯冷茶,要呆若木鸡的唐公子喝下去压压惊。

章儿……”唐夫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朝他扑过去,一把握住儿子冰凉的双手没事吧唐公子像是听不见,呆呆地咽着茶水唐夫人突然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怒道:“做梦,是做梦!

将脸打肿也无用。”聂巧人皱眉,“并非梦境。昨夜来唐府的人,几乎全部一夜衰老唐夫人如遭雷击,少见的惶恐与无助爬上她苍老的面孔,身体也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看着地上那些横七竖八不知生死的人,她终是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在,除了石姨我找遍了台上每个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确实,妖邪无疑。

聂巧人看看唐夫人,对我说:“你在此看守,我回官府一趟。

行。”我点头,心想唐府又要变成坊间焦点了,真不知是偶然意外,还是这对母子流年不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有件事也挺有趣。

聂大人!”我忽然叫住正要离开的他我狡黠一笑:“你没老。他微微一征,但旋即恢复常色:“你与你的儿女,也没有。”说罢,疾步而去。

老板娘,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木道长还在干号,拼命挪过来抓住我的手,啥会这样啊?为啥啊!

边儿哭去!骗钱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脆弱!“我烦躁地甩开他的手,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要答案,只能去找始作俑者。

聂巧人的办事效率向来不让人失望,一帮手下也是利落人,不到半天时间,现场清理完毕,活着的全部集中到起就医,死了的运回官府验明死因场喜事,惨淡收场唐夫人从醒来之后就在发牌气,药汤太烫,被子不够软,婢女太笨手笨脚,甚至窗多开了一寸也成了她发牌气的理由。婢女们战战兢镜地收拾了一地被摔碎的药碗,慌张地退出房间。

人在极度恐惧时,往往有不同的表现,有的直接晕过去,有的拼命哀求,有的则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没错,就是愤怒。自尊心特别强的人,通常是第三种唐夫人在拼命掩饰自己的忍惧,在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之后。

害怕并不是一件多可耻的事,无需掩饰。”我从战战兢兢的婢女手里接过新盛过来的药汤,走到边坐下来,“喝药吧。大夫说这是固元益寿的补药,有好处的“益寿…”她攥紧被子,竭力平静下来,苦笑,“我已是老太婆了吗“稍微老了一点。”我把药汤递到她嘴边,“不想更老就喝了它。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差点弄翻汤碗:“我会一直这样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我看着她惶惑无助的目光,“但我会找到真相。这个我能保证。

她依然紧紧抓住我:“我付你报酬!你不是专门替人找东西么?你把我丢了的二十年找回来!一定要找回来!”

主意就这样出其不意地找上门了咩?!如果婚宴上的每个人都丢了二十年,每个人都托我找回来,啧责,数钱数到手抽筋再也不是梦但,丢了的时间,有那么容易寻回来么?!

“酬劳稍后再说。这笔生意我接了。”我指了指汤碗,“但你得保证这段时间里不干任何蠢事,按时服药,不然,等我寻回你的二十年时,你兑不定已经挂了。老年人的事,不好说。”

她皱眉,沉默片刻,接过汤碗一口气喝光了。

章儿他他好得很。”我接过碗,笑笑,“正值壮年。大夫看了,说没什么。

她神情松弛不少,旋即又紧张起来:“有人死了?

我叹气:“三个。万隆金铺的陈老板,流云画坊的蒋老夫人,还有青麟镖局的端木掌门,聂巧人说的陈老板和蒋老夫人…还有端木掌门?”她诧异道,“他们死了?

“嗯。”我点头,“尸体已经运回官府,聂巧人正着人验查死因。

她颓然地靠回枕头上,喃喃:“是我间接害死了他们。

切等我弄清楚之后再说吧。”我看着虚弱不基的她问,“你把李扣子藏到哪里她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说:“南院那方枯井里。

你杀了她?”我脱口而出。

我虽不喜此人,也不至下这样的毒手。”她连瞪我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缓缓道,我在她的饮食里下了药,原本想她睡过这一夜,次日醒来,章儿已成他人夫婿,也就绝了她的心思了吧我体谅你的为母之心,但实在不能苟同你的做法。”我摇摇头,起身道,“好生歇息,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她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我跟你起去。若非我出此下策,便不会有这场祸事。

你走得动?”我看着她那一头凌乱的白发“不过是老了二十岁,又没断手断脚。”她披上外衣,“坐着等消息不是我的习惯也好,你带路。”我没法拒绝一个已经露出悔意的“老人家”,叫上在一旁打哈欠的未知跟浆糊,四人一同出门去刚走两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直地盯着我的脸:“为何你为何我没老对吧。”我早料到她会问我这个,“我也没法解释。也不是每个宾客都老了。

我没撒谎,我现在是真不知道原[她想了想,叹息:“你没事,算是件好事。走吧刚一出房间,迎面就是木道长苦大仇深的脸:“老板娘,贫道实在是无法入眠,你有何头结?需要贫道帮忙的话一定要开口啊!

“你都老成这样了,还能帮我什么!”我朝他挥挥手,大声说,“我跟唐夫人去找李扣子!你闪开,回屋里躺着去!”

“老板娘“去去去!别烦我!来人啊,把这老家伙押回房去!

说罢,我搀着唐夫人,一路往南院而去唐府的规模远超我的想象,不仅因为面积够大建筑够华丽,还在于它的布局。之前没留心,以为就是一座土豪宅子罢了,刚刚在唐夫人的带领下穿过屋字通道,曲径回,眼看着好几次我们都从同一个地方经过,看似相同的亭台假山,花圃池水,让人以为自己不过是跟着唐夫人在同一个地方绕圈文宅子谁建的?”走在翠竹掩映的花石小路上,我问她。

唐夫人笑笑:“你发觉了对我来说,察觉这种把戏不会太难。”我回头看看两个边走边玩的小鬼,“他们就不行了。普通人可能也不行。”

这是唐家祖宅。我爹与我夫君又在上头下了些工夫。自古人心难测,有朝一日若有人对我唐府不利,起码我们孤儿寡母也有个保障。唐府里有些地方,只有我知如何进出,旁人若擅自乱闻,只怕走到饿死也是走不出来的。说是奇门遁甲之术也好,说是鬼遮眼’的名堂也好,不过是生存之法罢了。”她隐隐有些哀伤,“若他们还在,我也无需束手无策至此,被人如此欺负我拍拍她的胳膊:“他们不在,我还在呢。接了你的生意,必不让你失望。”

就是呀,唐姨你别难过,我妈是超人哎,只要给她钱,没有她找不回来的东西未知跳过来,把一朵刚采下来的小花放到唐夫人手里,“你会跟以前一样年轻漂亮哒,马屁精!”浆糊把藏在手里的一把竹叶恶作剧地西到未知头上,吐着舌头跑了又惹得未知挥着拳头满世界追他。

唐夫人揉揉略微发红的眼睛,欣慰地捏着那朵小花,不无感慨地跟我说:“我最后悔的,是膝下没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只得了那不争气的浑小子!”

我一笑:“你觉得我这个小子就不混账么,成天欺负他妹妹似乎从未听你说起过你的夫君?”她忽然问我记得我说过呀。他在别处做生意,一年两年不回家是常事。”我镇定地撒谎“这个不好。夫妻不宜长期两地分居。你始终也是妇道人家,抚养两个孩子也极是“他不在我身边挺好的,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有多烦多啰嗦,最讨厌的是他喜欢穿花衬衫!大花衬衫啊!还喜欢玩扫地机!简直丧心病狂!

假话。怎么可能不想念他。不过花衬衫…是怎样一种服饰?扫地机又是何物?”

以后你若有机会见到他,就明白了。

毕竟上了岁数,唐夫人走不了太快,日已偏西时,总算走到一座白墙围绕的大院子前。

跟我见过的唐府其他院落相七,这个南院实在是简陋多了,四壁斑驳不说,也没见里头种点什么好看的花草,整块地都是黑的,似被焚烧过的颜色,散乱的石子铺在地上稀稀落落的野草从石缝里钻出来,不甘心地晒夕阳。

走在坑洼不平的地上,唐夫人指着院落中唯一的一处房舍道:“此处原本是座佛堂自我人唐家那时起,便已荒废。听我夫君说,那曾是祖上某位女眷持经念佛求清净的地方,故而十分清淡简陋。再后来没人念经了,此处也就任由它荒废下来了。

我真想跟她说,你知道我住的世界里,一平方米大地方能卖多少钱!土豪就是任性这么大这么好的地方,说荒废就荒废那口井,就在佛堂旁边,井口灰白残缺,几乎与地面齐平,十分不打眼我双手撑在井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井下黑漆漆一团,看不出什么“你把李扣子扔下头了?”我问唐夫人绑了绳子慢慢放下去的。”她皱眉道,“此井早已枯竭,井底不过一些软泥枯叶,摔不死人。我算准了药量,足够她睡上一天一夜。”

这种地方,就算地醒了,也脱不得身。”我探身摸了摸井壁,苔藓遍布,滑腻异常除非李扣子会飞,靠真功夫爬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被下药迷晕的人,就算醒了也通常全身无力,唐夫人真是考虑周全,李扣子始终年轻,斗得过大小毒蛇,斗不过这种老姜也许是过分了些。”唐夫人叹口气,“以你的本事,能把她带出来吧。”

我又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井底,撇撇嘴:“也不知有多深。跟你的生意里不包括救人出井这一项,得加钱。”

“百锭金元宝够不够?”她无奈道“相当够!”我喜笑颜开,赶紧直起身子活动筋骨,“这钱吧,真是好赚。你说你要是多扔几个下去,我还不得高兴死阿!

“莫再讥讽我了。”她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点后悔的意思,“把人带出来再说吧。我………话没说完,一阵凉气从身后窜过,唐夫人突然保持着那个口型不动了,整个人被定了格。

连呼吸都停顿了。

我也不动了,举起来的停在半空。

妈?!

“未知跑到我身边,推了推我,见我没反应,她大喊,“浆糊浆糊!你快来看妈跟唐姨,她们都不动了!

、浆糊在我面前挥着手跳了几下,奇怪地挠挠头:“她们是在跟咱们玩谁是木头人讨厌啦!突然玩游戏也不说一声!”未知噘嘴,摆了个搞笑的姿势,把自己也。定”起来,“来来来,我们来比谁坚持得久!”

“谁要跟你值玩这种无游戏啦!”浆糊蜜之以鼻呵,没人跟你们玩游戏。”一阵不阴不阳的冷笑,从他们身后幽幽地飘出验笑容的木道长从空气里现出身形,用脚尖着地的怪异姿势,慢慢朝井口这边走不是,应该是飘过来才对“怎么是你呀?”浆糊一房,扯着我的衣服道,“妈!别玩了!那个臭道长飘过来了牙!

未知似是从来者身上觉察到了恶意,本能地朝浆糊身边靠近了一些:“哥哥,道长未知是很少叫浆糊哥哥的,除了有求于他,以及自己感到害怕时。

木道长看都不看他们眼,停在唐夫人面前,嘴角抽搐着,翘起兰花指:“如此下作之事,你真是有负你唐家的好名声摆罢,他侧头看看井口,冷笑道:“待会儿,你也尝尝掉到枯井的滋味儿眼看他就要转身下井,后衣领却被人牢牢搜住了他诧异回头,我笑嘻嘻地说:“你也是,附身也不找个好看点的“你…”他又惊又怒,挥手便要打我找侧身闪过,一步绕到他背后,对准他后脖子,一掌劈下去,劲儿挺大。

木道长啊一声叫唤,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泥,昏死过去。一个亮闪闪的小玩意贼手贼脚从他后脖子上跳下来,来不及逃跑便被我一把抓住。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我还从没见过长得像个沙漏的妖物。从轮廓来看,确实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沙漏,不过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隐着彩光的白雾,倒是有一双跟人类无异的手脚从白雾里穿出来,捏起来跟面人儿似的,软软的挺舒服我现在就拎着它的一只左手,吊在面前仔细观察。

放我下来!”它拼命挣扎,“为何你没被静止!

我笑:“你真不聪明,两个小家伙都没事,我怎么可能被你的妖力影响!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我是装的嘛!”

你这个狡滑的女人!”它踢着腿骂我,“你不是人类,你肯定不是!”

“我的身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总算诱捕到你这个凶手了!”我冷哼一声,“昨夜你发大招,大半元气都没了吧,所以我推测这一整夜你都十分辛苦地在唐府里走来走去寻找李扣子的下落,然后你肯定找不到,在没有足够灵力的情况下,你不可能找到这里只要你但凡还有点智慧,一定会回去潜伏在唐夫人身边,只有她知道李扣子的下落。所以木道长来找我时,我才故意大声说我们去找李扣子。小东西,跟我玩儿,你玩儿得过沙越听越丧气,最后竟自己给了自己一拳:“没用!真没用!”

两个小家伙好奇地看着它,未知还伸手戳了戳它,惊奇地问我:“妈,这是什么鬼东西呀?长得好独特“我不是鬼!”沙漏怒道,“我是时妖,是时间本身的宝贵结晶“时妖?!”这下轮到我惊奇了,“你真是时妖?我只是听闻但从未见过,原来其“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时妖斥道,“你这只奸诈的母狐狸!

“我不是狐狸,谢谢。”我捏着它,“说吧,为什么要害人,再把解救之法交代了,我不为难你。

我记得是子说的,在我问他世上有什么好玩奇特的妖怪时,他说时妖就是其中种,这种由时间而生的妖物,没有固定的形态,可能会像一片云,像一只飞鸟,也可能像它们喜欢的某一个对象,因为模样千变万化,且本身几乎没有妖气,所以很难被人发现,总之,它们就是具象化的时间,拥有干涉操纵时间的能力,但它们通常性情温和妖力也不会太高,不会闹出大乱子你先把扣子救上来!”它跟我讨价还价。

你自己去呀。”我挑眉,有求于我的话,可不能是这个态度它的手脚无力垂下来,“我没多少力气了。换作往日,你以为你可以这么轻松地制服我么。

这时,木道长跟唐夫人都缓缓醒转过来,见我手里捏着这个怪东西,俱是大吃一惊。“可恼啊!”知道真相的木道长眼泪掉下来,一拍脑门,“堂堂天仙观主人,竟被一个小妖附体戏弄,真真是人老不中用、不中用了啊!

唐夫人则吨嘴道:“时妖…石姨……莫非你就是…”

没错、石姨就是我化的人形。”它倒也承认得干脆,“只怪我能力不济,只在夜晚才能以人形示人。昨夜收拾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耗损太大,只怕是再当不回石姨了。

可扣子是我至亲,纵然粉身碎骨,我也要保她周全!

好吧,别的都不谈,先把无辜的李扣子带回来再说。

这时、趴在并口边的浆糊突然抬头跟我说:“妈,井里有个姐姐!”

“嗯?”我一愣、那么黑的井底,浆糊能看见李扣子?我赶忙上前往井底一啾,依然黑要默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浆糊向来不撇谎。

是躺着一个姐姐么?”我问他。

不啊、站着的,还冲我招手呢。”浆糊说。

“你还扔了谁下去?”我看向唐夫何来他人!我只放了李扣子下去。”唐夫人急了,起身朝井下看去,“哪有人,漆黑一团。浆糊,你可不许骗唐姨。

真的呀!”浆糊跺脚道,“我真的看到了嘛!”

别说了,我下去。”我拔下一根头发化成细绳,把时妖绑好,另一端系在手腕上“在你给出答案之前,不能离开我一步唐夫人看着不见底的枯井,忽然有些不放心了,拉住我:“小心些我点点头,纵身跃入井中。

冷的气流从耳边呼呼擦过,终年不见天日的潮味扑面而来,很不好闻。

轻飘飘落了地,还没站稳,头顶上就落下两个不明物体未知慢悠悠地飘下来,浆糊紧跟其后拉着她的手,喷怪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会控制速度,本来就够胖了,这么砸下来会砸死人哒!

你们跟下来干吗!”我抓住两个家伙的脚,顺势拖到我怀里,幸好井下的空间比我想象中大不少,否则非得挤死我们娘仨。

是你说要我们跟你寸步不离的呀。”未知跳到地上“我才不想留在外头看那个臭道士哭鼻子呢。”浆糊补充。

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止他们站好,打了个响指,一团冷火从我指尖跳出来,慢照亮了井底的世界。空的,除了爬的石壁与地上的烂尼柱叶,什么都没有。

怎样了?·唐夫人的声音从并口传下来。

没有人在这里。”我回答。

时妖简直要度了,找着绳子大喊:“那个老妖婆又骗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始!

我程住它,呵斥道:“别!她说人在这里,就肯定在这里。我信得过地。

闪亮的火光里,我四下查看,发现这口并实在很奇怪,并底比并口大出太多,并且呈四方形,东边并壁下头,数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石块,上头隐约可见一些红色的东西上前拾起一块细看,发现是米砂之类的东西,而且看边缘的痕迹,像刚掉落不久的我头朝上看,发现前的并壁上确实有一处破损,像硬物的,裂纹犹新。再看那灰里的石料上,隐约可见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红图环,圆环里同样用宋砂国了一个图案,很奇怪的图案一双立起的手掌。线条刚硬有力,生动得像是要从石壁里推出某最。可信的是,右拿上缺了一根小手指,应该就是那几个碎石了。

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井底三这样奇怪的东西。

我想了想,对浆糊跟末知说:“你们上去,把唐姨接下来,小心点飞!别撞到的知道拉!”两个家伙呼一下朝井口飞去。

真好啊,好歹是到了能被我使唤的年纪了,唐夫人那么苗条,两个小鬼应该能带始我继续查看,时妖突然指着石壁一角,大喊:“那里我一看,几片亮晃的玩意儿躺在泥巴上,凑近一看,却是几片碎掉的琉璃。

“是扣子的!”时妖肯定地说,“是我给扣子的沙漏!她常在山中捕蛇,我不放心送用真元注到这沙漏里给始戴着,只要她蔽着,我就能感知到她在哪里。难怪我整夜找不到她的位置,原来沙漏碎了……她一定出事了!

头上传来动静,浆糊未知拉着唐夫人安全落到井下,但随后却是一声闷响以及木道长的号叫。

“你凑什么热闹!”我怒斥那个死老头子,“你也不怕率烂你的老骨头!

木道长揉着腰哼中唧即地站起来,龇牙咧嘴道:“你喊唐夫人下来,必是发现异常。

万一贫道能帮上忙呢“切,你是怕我不小心把时妖弄丢了,找不回你丢失的青春才紧跟不放吧。”我白他一眼,“既下来了,又没摔死,那就四下看看有什么疏漏,好歹是个修道的,拿点本领出来!“是是。”他赶紧一瘸一拐地走开。

可地方就这么大,除了碎石与琉璃片,看来看去也没多少异常,倒是唐夫人,怔怔地站在那块朱砂图案前,皱紧了眉头。

“妈!我发现这个!”浆糊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块碎布,看来是从极好的绸缎上撕下来的一部分,黑色,即便沾了泥土,也浮着细腻的光泽,碎布边缘绣了一朵四瓣红花哪怕残缺不全,依然美得妖艳给我看!”时妖跳着脚,指着我手里的破布。

我把巴掌大的布展到它面前:“你认识?”“我见过…”时妖接过布块,不止看丕低头猛嗅,“我一定见过这个……在哪里呢?!

唐夫人还在发愣中,我碰了碰她,朝井壁上的图案努努嘴:“见过这个么?

地回过神,“是唐家的家印仅仅是一双手在过去,一些有名望有渊源的大户人家,往往会创造一个属于自己家族的图案,此图案常被刻到自家印章或者绣到礼服上,称之为家印。家印不仅被用作标志,更是代表了一个家族的“灵魂”,而作为家印的图案,几乎都如图腾一般考究。坦白说,我从没L过这么质朴简单的家印“唐家的家印只是一双手?”我疑惑地问。

唐夫人看着这熟悉的图案,莫名地红了眼眶手足以撼天下’,这是唐家祖辈对子孙的要求。我们开路铺桥,上山入海,靠的就是自己这双手,唐家历代如此说着,她用力擦去快掉下来的眼泪,回头对我笑道:“是我夫君告诉我的。当时我也问过跟你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