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尚未说完,我提起血月剑甩向他的腹部,又捏了一个刀诀直接攻向他的后背。

他反应极快,几乎在我下手的那一瞬闪身躲开,怎料血月剑一分为二,以两个方向前后夹击他,猝不及防下,割破了他的衣襟口。

时值阳光明灿的正午,天边云色如绵,迎风浅浅摇曳。

就是在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被我割破衣服的紫微星君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他一手扶着琉璃宫墙,抬手擦去了唇边溢出的鲜血。

我定定望着他锁骨处的血窟窿,惊觉他在来冥洲王城之前,刚刚受了一次重伤。

我方才会那样对他,正是因为觉得他有些古怪,所以才想试探一把,却没想到星君大人竟然敬业到这个地步,哪怕身负重伤也要强撑着来到冥洲王城,把我捉去天界服法。

“你知道,我与右司案私交甚好,我和他聊到你时,他常夸你温顺乖巧。”紫微星君蹙起双眉,缓缓说道:“几个月不见,你的脾气倒是成了这样。”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转而提议道:“你好像伤的很重…我带你去冥医殿吧,正好今天解百忧也在,他是冥界第一药师…”

“不必。”他答道:“领你去一趟天界才是当务之急。”

紫微星君说话的时候,锁骨上的伤口绽开了痂,流出来的血浓稠发黑,将衣领染成深重的乌红色。

我在这一瞬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

直到他状若无事地拢上衣领,我才终于想起来——

师父那个时候也是中了这样的毒,被解百忧带回冥洲王城后,几度命悬一线,卧床休养了整整三个月。

而此时,星君大人扶墙缓慢走了几步,顷刻过后,大概是毒发的剧痛难以忍受,他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背靠坚硬的琉璃宫墙,手中仍旧抱着那一沓文书,面上看不出痛苦的神色,却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等我一刻钟。”他的额头清汗淋漓,目色也有些涣散,压下声音同我说道:“我休息一刻钟后,便带你去天界。”

然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原地倒下了。

这日下午,天色转阴,寒风渐起。

冥医殿的宽阔走廊上,解百忧提酒坐上了黑玉栏杆,他仰头闷了一口酒,声音又低又沉道:“你猜的不错,紫微星君和容瑜长老确实中了同一种毒,都是相当麻烦的一血封喉。”

我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听说紫微星君做事向来严格谨慎,为什么他这一次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这个?也只能等他醒来再问了。”解百忧晃了晃青瓷酒瓶,慢悠悠地答道。

紫微星君不愧是天界名声在外的神仙,他就连中毒昏迷时也紧紧抱着怀中的文书,说的梦话也都是与天界法典有关,敬业程度之深可歌可泣,让人十分感动。

回到摘月楼以后,我烧开水泡了壶热茶,想到今日没去天界,我禁不住有些欢快,但转念想到紫微星君中的毒,又隐隐有点糟心。

傍晚天色晦暗了许多,乌云成团翻涌,一阵风至,都仿佛夹杂着万线银丝。

不多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并且随着滚滚雷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那雨势也愈加汹涌澎湃。

雨水猛烈地倾倒在地上,溅开一圈又一圈的水汽,我从窗户向外望去,看到远处金瓦琉璃砖的恢弘宫殿,银阶翡翠台的琼楼玉宇,都尽掩在遮天迷地的倾盆夜雨中。

我想起冥殿菩提树下的那盆狄萍花,穿上鞋子急急忙忙跑出了摘月楼。

这场雨下得很大,我没顾上带伞,等我站在冥殿外院的菩提树下时,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

我弯腰端起那盆娇弱的狄萍花,它的枝叶和花朵都被狂风暴雨摧残了个彻底,再无半点七彩流光的蓬勃生机,灰败的叶子耷拉在玉瓷花盆上,花瓣兀自散落了一地。

“淋成这样,就为了一盆花。”

我闻声,抬起头看到了夙恒。

菩提树下凭空架起虚无边角的结界,挡住了所有倾盆而下的雨水。

风声惊雷,结界外的暴雨仍旧滂沱若帘幕,我双手捧着花盆,因为全身湿透,默默打了个冷战,才接着轻声道:“可这是你送我的花。”

水雾氤氲,雨滴连绵溅起。

夙恒伸手搂过我,不等我有什么反应,他已经将我打横抱起。

那盆狄萍花也摔在了地上,我窝在他怀里叫了一声君上,他却抱着我瞬移到了冥殿的内殿。

金玉宫灯煌煌如明昼,锦帐春暖,纱幔飘荡。

他挑开我的衣襟,湿透的衣裙一件件落地,炙热的吻先是落在唇上,然后是下巴,脖颈,锁骨,并且一路往下。

心跳快如擂鼓,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紧张到不敢看他。

尽管知道第一次会很痛,却没有想过要出声打断。

被雨水沾湿的长发铺上了软枕,贴着脸颊有冰凉如黑缎的触感,账外长灯绮灿若明霞,他嗓音沙哑地问道:“怕不怕?”

“不怕…”我轻咬唇瓣,软声回答:“你给我的,我都想要…”

他闻言并未答话,眸光幽深如永夜,一眼望不见尽头。

等夙恒将所有衣服扔到了地上,我全身上下再无一丝遮掩,耳根烫的不像话,仿佛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羞到烧着。

他分开我的双腿,挺身进入的那一刻,我疼得屏住了呼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指甲割破了自己的手心。

“好疼…”我喘息着小声道。

夙恒似乎不比我好受,他不再有任何其它动作,只是不断地吻着我,手臂因隐忍而暴出青筋。

我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腿缠上了他的腰,即便还是很疼,却更心疼他这样忍。

“挽挽…”他的语声低哑暗沉,好听得仿佛要勾走我的魂,被他碰到的每一处,都像是点起了燃不尽的火。

窗外雷电交加的滂沱雨声不曾停歇,夙恒的攻势却比风雨雷霆还要猛烈,我在他身下小声嘤。咛,被翻来覆去索要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我靠在他的怀里,痛楚尚未褪去,双腿有些并不拢,嗓子也叫哑了,只是那样从未体会过的强烈快。感印在心里,让我一想到就红透了脸。

夙恒伸手揽上了我的背,他的指腹和手掌都有粗糙的茧,引得我轻。吟出声,忍不住在他怀里贴得更紧。

“昨晚感觉如何?”他低声问我。

“开始疼…后来、后来很好。”我顿了顿,又道:“最后有些承不住。”

说完这些话,我不由得双颊嫣红,仰起脸看着夙恒,复又出声问他:“你呢…有什么感觉?”

“挽挽的滋味太好。”他吻了我的额头,嗓音低哑地答道:“尝了一次,已经上瘾了。”

入鸾歌

殿外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早上,仍有簌簌雨丝刮上窗扉。

窗棂本是由檀木雕成,嵌了光如明镜的琉璃为扇,雨滴敲在清透的窗扇上,汇成无数条蜿蜒而下的溪流,模糊了成片的菩提叶影。

我听着窗外的细微风雨声,默不作声地伏在夙恒怀里,细细打量他健硕的胸膛。

看了一小会之后,脸颊越发烫了起来,我呼吸微乱地移开目光,仍感到鼻梁处有些抑制不住的充血。

实在…

太勾人了。

我扯过一旁的锦衾薄被,做贼心虚地挡住了他的身体。

晨光温和熹微,纱帐若云絮垂落。

赤日炎炎的夏季已经过完,眼下正当天高云淡的初秋,黎明的日光都清浅了许多。

每年的初秋时节,冥洲王城会有一场汇集八方领主的朝觐之宴,三十六重天的高位神仙也会远道而来,居于上座。

在朝觐之宴开始之前,冥殿和长老院都会比平日里更忙一些,月行例会的次数增加,伏案通宵的大臣也多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人手不够,大长老将审查督案斋的任务分给了我。

冥洲王城的督案斋将凡人的生平事迹备案在册,记录他们的生卒年月,刻写他们的功德过失,总而言之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审查督案斋的不止我一个,即便一句话不说也断不会出错,然而当下的问题就在于…

审查的日期是从今天开始。

而现在,辰时已过。

我手扶软榻想要下床,却在坐起来的那一刻,斜着歪倒在了夙恒的身上。

我倒在他身上挪了半寸,就不再有力气移到别处,全身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腰肢酸软无力,两条腿也抬不动一分。

夙恒一手捞过我,背靠床柱坐得端正。

凉悠悠的指尖摩挲着我的脸颊,半晌后,他的手指顿住,“还疼不疼?”

我的脸倏尔涨红一片,“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

他大概是不满意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淡淡应了一声嗯以后,道了一句让我出离神智的话。

他说:“我看看。”

言罢,微凉的手已经覆上了我的腿。

“不要…”我拉扯着软绵的薄被,并紧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低头又看到了自己那双高耸的丰盈。

莹白胜玉的雪肤上,有几道极为清晰的吻痕,浅红交错,含春流艳。

在这一瞬,我羞耻到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夙恒低头吻我的脸,并不在意我的挣扎,他将我搂的更紧,语声沉缓道:“我昨晚力道过重,可能伤了你。”

床榻上铺了一层绫罗软垫,原本是细白如雪的颜色,而今却沾着点点鲜红的处。子血。

昨晚种种仍旧历历在目,烙铁般深深刻进了记忆里。

我把被子往上提,赧然蒙住了半张脸。

夙恒轻而易举地拽出我手中的被子,修长的手指挑着我尖俏的下巴,低声缓缓道:“乖,我只看一下。”

他的眉目俊美如画,紫眸灿然流光,幽深若静川明波。

我呆呆地望着他,像是被美色勾晕一般,不知廉耻地答了一个好字。

少顷,我轻喘出声,试着并上被他分开的两条腿,却好比用蚍蜉之力撼树,以毫无悬念的失败告终。

我浑身无力地躺在软榻上,眼中盈盈水雾迷蒙,耳根传来阵阵滚烫。

夙恒拉过那张薄软的被子,掖好被角盖在了我身上,披衣而起直接下床。

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白玉药瓶。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企图。

“把药给我就好…”我红着脸坐了起来,如鸦长发倾覆,黑色丝缎般从肩头垂下,“我、我可以自己来…”

然而夙恒并没有给我反抗的机会。

等他给我上完药,我抱着被子滚去了床角,用软绵的枕头挡住了整张脸。

“挽挽。”他沉沉唤我,嗓音凉淡,极为勾人。

我推开枕头,转了个身看他。

他俯身又给了我一个吻,“今天好好休息,不要下床。”

想到大长老分派的任务,我将将迟疑半刻,还是答话道:“我今天要去督案斋…”

“我会派人代你去。”

我默了默,伸手拽过他的衣角,双眼水汪汪地将他望着,“可是我想自己去。”

夙恒牵着我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别逞强。”

窗外细雨已停,琉璃窗扇上仍有水痕点点,清亮的日光照进来,夹着若有若无的雾气。

我蔫了半晌,忽而想到那日在余珂之地,花令问我为什么能下床。

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抱紧了被子,望向站在床边的夙恒,“为什么昨天晚上会和我…”

“一直都想。”他答道。

锦纱床帐被撩开一半,拂进雨后初晴的秋光,夙恒的话音微顿片刻,接着道了一声:“不过昨晚没有忍住。”

我一怔,抬眸瞧他。

“挽挽再这样看我,”他捏了一把我的脸,意味深长道:“现在也忍不住了。”

我被他逗弄的心跳加快,团着被子再次滚去了床角。

这几番折腾下来,禁不住有了些难消的困意,我枕着软和的枕头,云里雾里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

高敞的宫殿内寂静无声,窗扉半开了一条缝,凉风习习,华灯初上。

我起身趿了鞋子,披着衣服缓步走到落地明镜前。

镜中美人颜色倾城,黛眉雪肤,青丝如瀑,双眸澄若春水,樱唇粉艳含朱。

这分明是我,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褪下一边的衣袖,左臂上原本有守宫砂的地方,如今只是莹白一片。

我心头一颤,慌了一瞬的神。

尔后,我又沉着冷静了下来,镇定地将衣服拉好,摆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冥殿后室有一方豪奢非常的浴池,池壁用仙灵白玉砌成,池水引自天清温泉,池底镶嵌着珠玉珍石。

银灯明辉折在池面上,汤汤泉水微波泛金,涟漪浮动浅光掠影。

每次进去,我都要先发一会呆,才能进入洗澡的状态。

待我泡完澡出来,天幕已然漆黑一片。

梁上华灯灿光流辉,微风轻拂,帐幔垂落。

然而偌大的宫殿内却只有我一个人,不管它再如何壮观漂亮,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

夙恒回来的时候将近天色破晓,我从窗户看到宫墙的正门敞开,放下手中的棋谱,颠颠跑去门口迎接他。

秋风苍凉,天色茫茫,跟在夙恒身后的冥司使们恭敬地退下,深藏功与名地掩上了正门。

“君上…”我欢快地挨到他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心花怒放道:“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许是见我高兴得太明显,他低浅笑了一声。

随即牵过我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两下,“挽挽等了很久?”

“也没有很久。”我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言罢,我又补了一句:“但是整个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天黑了以后有点害怕…”

他的指腹抵在我的手背上,轻缓抚弄了几下,“现在困不困?”

我闻言一愣,如实答道:“不困。”

绵密的云团忽而在脚下腾起,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一个不稳跌进了夙恒怀里。

他就势揽上我的腰,“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刻钟后,顶峰高险的冥界琼苍山峭壁,我望着东方的灿烂朝霞,静默很久之后,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里的日出…真的好漂亮呀。”

时下天际已白,东方有山数群,峰兀秀耸,草木苍翠。

就在无数峰峦远近间,我看到正前方来了一只盘空腾云的麒麟仙兽。

呼吸一滞,我震惊地将它望着。

那麒麟生有两只金灿灿的犄角,有别于其他红角麒麟,乃是难得一见的祥瑞珍兽,百万年来,始终被列在天界仙兽榜的第一位。

但由于祥瑞麒麟的数量极其稀少,很多想养它们做宠物的神仙只得打消了念头。

黎明起色,那只浑身团聚云气的祥瑞麒麟竟然直直飞了过来。

我禁不住后退一步,却被夙恒伸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