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狐狸精已经被人拐跑了,但师父还想做一番抢夺和挣扎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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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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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砂

夜幕渐长,云风清冷,临近冬至的那几天,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初雪,雕金砌玉的宫阙殿宇覆了一层剔透的轻白,悠悠然的日光一照,泛着柔和的浅金色。

这日花令写了一张非常正经的帖子,邀我去她的凝花阁作客。

花令在帖子里说,她家中养的小黄鸡都已经长大了,其中有几只母鸡生得又肥又嫩,她常常天不亮就爬起来,带着这几只肥肥嫩嫩的母鸡晨跑,觉得它们的鸡翅膀愈发厚实,鸡爪子也越发矫健。

恰好她最近又得了一兜南海佛山的甘甜红枣,在天时地利人和齐齐具备的条件下,她毅然决定熬几锅色香味俱全的的红枣母鸡汤,邀请大家前来品尝。

我捧着这张帖子细细研究了一会,在看到“又肥又嫩”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尖儿微微颤了一下,在看到“红枣母鸡汤”这五个字的时候,顿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次日清晨,天光微盛。

等到夙恒上朝以后,我颠颠跑去了凝花阁。

彼时花令正在院子里搬椅子,她今天穿了一件璎珞红的绫罗长裙,曳地三尺的裙摆上绣着娇艳欲滴的扶风海棠,乌黑的长发盘成了朝云近香髻,缀着一支赤霞丹玉的剔透玲珑钗。

院子的中央架着几个热气滚滚的火炉,跳跃闪动的旺盛火光不住燃现,炉子上的瓦罐冒着温热的白气,隐隐能闻到红枣鸡汤的香味。

我绕过成片的碧翠兰竹,欢快地蹦跶到花令跟前,见她今日似乎精心打扮过,不禁由衷地赞叹道:“你今天好漂亮呀…”

“挽挽!”花令的眸光变得忽闪而明亮,她放下手中的椅子,一下挨到了我身侧,“挽挽也觉得我漂亮吗?”

她的话音才落,我又听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确实很好看。”

我侧过脸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右司案。

右司案大人今日似乎也是精心打扮过,黑色衣袍的衣领折的严丝合缝,袖扣也是一丝不苟,虽然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眸子却毫不避讳地盯着花令。

花令的面色倏然冷了下来,含糊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右司案的身边还站着雪令和解百忧,听见花令这句话以后,雪令的脸色微微红了几分。

他不大自然地咳嗽一声,应话道:“我昨日碰巧遇到了右司案大人,顺便提到今天要来凝花阁作客…”

“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右司案打断了雪令的话,从袖中取出一方雕花的木盒子,缓慢递到了花令的手中。

花令并没有在帖子上谈及,我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妥帖的礼物送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早有准备的右司案。

可是花令她…

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

解百忧的手上拎了四坛陈酿的杏花汾,他掂量了一下沉重的酒坛子,顺水推舟地递送到花令面前,不急不缓道:“我和你打包票,你准备的那些酒,定然没有这几坛好。”

花令提过这几坛酒,秀丽的眉梢微挑,调笑一声道:“这么重,你一路提过来的?”

“路上撞见了右司案,他听说这酒是送给你的,抢过来拎到了凝花阁门口。”解百忧抽过右司案手上的木盒子,顺道将木盒搭在了酒瓶口的木塞上,十分机智地提议道:“反正你已经收了我的酒,不如连带着木盒一并收下吧。”

“可惜了,我记得挽挽是不能喝酒的。”花令松开提着酒坛的手,绑在坛口的红缎带飘了两下,轻轻缓缓拂在雪上。

花令说:“既然挽挽不能喝酒,这几坛杏花汾我还是不收了。”

不收这几坛酒…

自然也不会收下那个木盒。

“盒子里的东西算不上贵重。”右司案忽然开口道,他的语声并未抬高,沉沉如初冬的夜雪,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更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抬头去看右司案,他背对着我站在茂盛含翠的兰竹下,高挺的竹子上搭着素白的新雪,像是开了满枝的玉蕊琼花。

右司案的身形比竹子还挺拔,背影却有些说不出的萧瑟和落寞。

“我可以喝酒的…”我轻声道。

冬日的凉风吹过,积雪压弯了青翠的竹叶,簌簌扑落在地上。

我嫣红了双颊,诚恳地胡扯道:“一次可以喝一坛。”

花令听了我的话,不由震惊地将我呆望着。

雪令眉头一蹙,目光严肃地凝视我,他大概是想到了上次的朝觐之宴,似是要对我说些什么,却被解百忧拉住了袖子。

最终花令收下了右司案的礼物,我的座位边也摆上了整整一坛酒。

石桌边只有四把椅子,右司案走过来的时候,花令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凝花阁的椅子不够了,加在一起也只有四把。”

右司案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我站在你旁边就好。”

仍旧没有一星半点要走的意思。

我的脸颊腾地一红,忽然觉得右司案大人很值得敬佩。

寒鸦飞起,落雪无声,天边的暖日渐渐高悬。

我捧起热气腾腾的汤碗尝了一点,红枣母鸡汤果然分外可口,鸡肉肥而不油,红枣甜而不腻,我满心欢喜地闷了半碗。

解百忧的碗里盛满了杏花汾酒,他用勺子舀了一汤匙的鸡汤,尝过以后问了一声:“你在这汤里放了安荣草?”

花令闻言一怔,“我在书上看到的古法,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解百忧看向了闷头喝汤的右司案,唇角缓缓一勾,挑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加了安荣草以后,这汤就有滋阴补肾的作用。”

解百忧在“补肾”二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右司案低头捧着碗,语声虽然沉缓,却是分外乖巧:“我不挑食。”

他这幅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

因我昨晚在冥殿已经吃得很饱,今天又来得早,胃口并不是很好,汤也没有喝多少,约摸一碗多一点的样子。

吃得最多的,竟然是站在桌边的右司案大人。

然而据我所知,他的武学法道也是临近巅峰,应该没有什么食欲了。

他喜欢的…大概是花令亲手给他盛汤的感觉。

日上三竿时,雪令和解百忧起身告辞,我顺道和他们一起走,临出门的时候,花令要将右司案撵出去,他却没羞没臊地立在原地不动。

雪令拽着我的衣袖,将我拉出了大门。

宫道上的积雪有些深,反衬着微明的日色,折出冷冷清清的光。

我们三个走了几步以后,我仔细地想了想,斟酌着问道:“花花她喜欢什么?这次不知道她的生辰,没有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

“不用准备了。”雪令顿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她一向不喜欢别人送她生辰礼物。不过每年这个时候,她总要请关系近的人吃顿饭,以往你不在的时候,她总是做没有味道的长寿面,今次倒是头一回熬了红枣母鸡汤。”

解百忧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酒瓶来,他提起瓶底喝了几口酒,泰然自若道:“花令喜欢乖巧听话的男宠,你要是想哄她高兴,倒不如寻个俊俏贴心的男人,趁着月黑风高塞进她的房间里,兴许能给她个不小的惊喜。”

雪令的话音沉了几分,肃然道:“不要和毛球讲这些。”言罢顿了顿,又道:“我们聊些正经的话题。”

解百忧寻思了一会,“不如问那只毛球想聊什么?”

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了宫墙的拐角处,琉璃墙上蒙着一层冰晶水雾,白净的初雪微融,化成的清水顺着墙壁淌成了明澈的小溪。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正是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了师父家的那头白泽,彼时它的蹄子上沾满了鲜血,痛的直打哆嗦,看起来非常可怜。

我抬眸望向了解百忧,“我师父最近…有没有找你拿过金创药?”

“咦,提这个作甚?”解百忧瞥我一眼,淡淡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最近这段日子,朝容殿的侍者来了几次,确实拿走了不少止血化瘀的伤药。”

他又闷了一口酒,低低笑道:“难不成容瑜长老又练了什么厉害的功夫,弄了一身见不得人的伤。”

雪令默了半刻,拍了拍解百忧的肩膀,又开口对我说:“容瑜长老身经百战,如今又是剑道巅峰,你不用太担心他。”

我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其实心里担心的并不是师父,而是师父家的那头白泽。

它看起来就像二狗一样好欺负,除了脑袋上长了个不顶用的金角,生气的时候会哼出声以外,似乎没有什么攻击伤人的能力。

在路口和雪令解百忧告别以后,我绕道去了一趟朝容殿。

许久没有来这个地方,连殿门前的梧桐树都有些陌生了,天边铅云低垂,薄薄的日色像是蒙了一层雾,轻雪覆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萧瑟寒风一吹,须臾松落一片。

我沿着宫墙走了一遭,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让侍卫通报。

在冥洲王城,朝容殿的门禁是出了名的严格,容瑜长老极少见客…我从前以为师父会待我不一样,后来又觉得他看我可能和看别人没什么不同。

朝容殿的后门处,有成片的梧桐树林,绵厚的落雪飒飒,压断了几截干枯的树枝,踩在上面窸窣一响,惊起枝头栖眠的鸟雀。

我记得那头白泽正是养在后院。

后门上附了一道结界,我倚在门前,仗着狐狸耳朵尖,隐约能听见门内有细微的呜咽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上了门檐。

白衣广袖,指尖在微浅的日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挑在那毛培粗糙的木门框上,铿然作响敲了两下。

“想偷听什么?”他缓声问道。

我乍然一惊,慌忙地转过身,却见师父倾身靠的更近,琥珀色的双眼微眯,淡淡扫过我的脸和脖颈,“今天没留下什么印。”

他侧眸看向远处高广的天空,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他昨晚没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晚才发出来_(:зゝ∠)_蠢作者好羞耻_(:зゝ∠)_

明天还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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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调

昨晚…

这两个字将我的耳根烧的滚烫。

昨晚上床之前,我告诉夙恒今天要来凝花阁做客,他虽然没有在我的脖子上留下吻痕,可是他想做的其它事…却还是都做了。

雪后的寒风从耳侧拂过,师父冰冷的指尖搭上了我的耳朵。

他揉了揉我的耳朵尖,嗤笑一声接着道:“不过随便问两句话,挽挽就害羞成这样。”

我涨红了脸颊,侧身靠向墙根,“不要揉我的耳朵…”

“不要揉你的耳朵。”师父的手停滞了一瞬,目光沉静地将我看着,话里无悲无喜:“你还是一团狐狸毛球的时候,我每日揉你的耳朵,也不见你如何不愿意。”

他的唇角一勾,又是一个清淡无味的笑,琥珀色的双眸映着浅浅日华,悠悠道了一句:“现在长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

天高云阔,满庭静风,初冬的日光缓缓兜洒在师父的衣袖上,衬着堆银砌玉的冰霜雪景,好看到有些不真切。

“小时候是小时候…”我侧过脸不再看他,咬字极轻道:“现在我不喜欢被揉耳朵。”

师父默然半刻,忽而开口道:“我不过碰了你的耳朵,脾气就这么大。”

他抬手掰过我的下巴,目光幽深扫过我的胸部,“夙恒即便揉了你这个地方,你也不会和他置气吧。”

我睁大了双眼,怔怔然将师父望着,“师、师父…”话中呼吸急促几分,试着推开他钳住我下巴的手,“师父不要说这样的话…”

“挽挽想让为师说什么话?”师父松手以后,俯身压了下来,贴在我耳畔低声道:“还是你就喜欢被揉这里。”

他鼻间的热气喷洒在我的耳廓上,“我记得你第一次化形的那晚,披着我的衣服站在院中,央我揉你胸前那沉甸甸的两团,还说揉多少下都可以…我那时便想,你真是一只恬不知耻的九尾狐狸精。”

我的脸上早已绯红一片,语无伦次地解释:“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师父的手搂上了我的腰。

我不由僵住,仿佛遭了雷劈。

扣在我腰间的那只大手更用了几分力道。

“左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听了这句问话以后,我呆然抬头凝视师父,片刻后回过神来,耳根羞红到滴血。

我费力地推了推师父的身子,想要就此跑出他的禁锢圈,却见他雷打不动般站在原地,不由得心慌意乱道:“这是我和君上之间的事…师父还是不要管了。”

他不言,久久地沉默。

天际的铅云垂的更低,映日红霞似火灼,寒鸦栖息在梧桐的枝头,落雪和黑羽一齐坠地。

像是只过了一刻钟,又像是等了半日那么久,师父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哑声叫道:“挽挽。”

“师父…”我轻声道:“你放手吧,我想回家了。”

他蓦然失笑两声,低低重复道:“回家?”

我抬眸细细瞧他,依旧是极英俊的眉眼,眼中仿佛有碎玉流光,参杂了太多看不懂的纷绪。

天色日光愈发晦暗,周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新雪,飞盐扯絮般连绵不绝,敲打在金转玉瓦上飒飒轻响。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师父,也是在这样一个飞雪成絮的日子。又忽然想到很久从前,我的家里只有师父一个人。

那时师父对我笑一声,我都能高兴一整天。

可是这世间有很多事——

一旦过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把你从雪堆里捡了出来。”师父眸光清淡,左手挑上我的衣领,修长的手指苍白如雪,又冷的像一块寒冰,“接着养了你十几年。”

我眨了眨眼睛,凝神静静看着他。

师父与我对视了半刻,目色微动,眸底映着的雪色仿佛化开了一般,连声音都轻缓了许多。

他说:“挽挽,我带你走吧。”

我惊慌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当冥洲王城的长老,你也不要在明年三月嫁给他。”师父站直了身体,抬袖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粗糙又冰凉,却将我的手握得很紧,语声淡然道:“我们找一个地方,像从前那般如何?你既然喜欢吃鸡和鱼,我们就在院子养几只鸡,在水池里养一群鱼。我不会再薄待你,你想要什么,便会给你什么。”

我不知道要如何应他。

师父独自思忖了一会,嗓音沉了几度,接着缓慢道:“等你以后生了小狐狸,每一只都会有九条尾巴,像你小时候一般讨人喜欢。天冥二界的孩子总是会承袭更强的血脉,你若是和夙恒在一起,往后生出来的就只有龙崽子。”

我极少听见师父一次说这么多的话,更没想到师父连往后生崽子的事都考虑过了,震惊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默了很长时间后,仍旧没有缓回神。

我一直以为他十分的讨厌我。

正因为讨厌我,小时候他常要把我扔飞,化形以后很少同我说话,来了冥洲王城以后,还要用上黑室的笞刑。

我也一直以为,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满心满意地对他好。

鹅毛般的飞雪漫天,穹空中一片昏暗的灰白交错,屋檐上的清水滴滴漏下来,溅在衣袖间晕开莫名的凉意。

师父清清冷冷地笑了两声,眼眸深处有淋漓清寒的雪水。

他沉沉问道:“怎么,舍不得冥后的位置?”

这句话听着有些微的刺耳。

我垂下眼睫,声音轻不可闻地应道:“我们住在傅及之原的时候…师父喜欢喝木叶茶,心情好的时候会在茶里加半勺糖,一杯茶能喝一下午。师父有没有想过,茶罐里的茶叶为什么总是满的?”

他默不作声,却愈加握紧了我的手。

“我们住的那间房子的后面,有一座丛生草木的小山,山上有莲华木叶,生在一片荆棘从里,每次摘叶子都要被划破手,伤口划得有些深,好在掉了痂以后,从来没有留过疤。师父的衣服上经常沾了血,洗起来有些麻烦…因为那些衣服都是白色的。冬天井里的水冻成了冰,要先用硬硬的锥子凿开,再用铁盆烧化,洗一件白衣,大概要用七八块冰。”

我顿了片刻,接着道:“我所做的这些,比不上师父当年救我一命的恩情。”

我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沾了些薄凉的汗意,“师父永远是我的师父。”

雪色深重,风声泠然,琉璃墙也仿佛黯淡了颜色,蒙上的飞雪融化了一半,朱漆的红木栏杆像是能浸出水来。

走了一步以后,我背对着师父说道:“我喜欢他,所以才想嫁给他…和他在一起总是很高兴,一天见不到就会想他。以后无论生的是狐狸崽还是龙崽子,只要是我和他的孩子,我都会很喜欢。”

我的鞋子穿的薄,踩在雪上一脚浅一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