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遮月,树影微动,院中一片岑寂无言。

方才我和雪令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阮悠悠来到了门前,此时再看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不难猜出那些话大概全部被她听见了。

雪令沉默了半刻,出声打破这寂静:“我们并不是凡界的人,很抱歉这几日诓骗了姑娘…”

阮悠悠接连咳嗽几声,抬手扶上门框,应声问道:“你们不是凡界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话音刚落,她又轻轻地问:“你们…真的是兄妹吗?”

雪令收剑回鞘,低声答:“毛球年纪小,我的确将她当成妹妹。”

他独自静了一阵,拢着衣袖道:“我们来自冥界,那里地域广袤与人界接壤,有春花秋月水色山光,也有很多凶兽和妖魔,和人间相比确实不太一样。”

庭院深幽,门旁倒映着苍凉的云影,浅风吹过时,月下的影子轻微晃了晃。

风中传来清冷的梅花香,伴着轻不可闻的落雪声响,阮悠悠的脸色依旧苍白,她静立在原地,缓缓问了一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雪后的树林静得安谧,没有虫鸣,没有鸟啼,凉风擦过我的衣摆,暗香馥郁盈满了袖口。

“其实在我们之前,索魂的黑白无常已经来过几次。”我顿了顿,轻声说:“你自己应该也有感觉,十天前那场大病以后,是不是夜不能寝,食不知味?”

我定定瞧着她,坦白道:“根据生死簿的记载,你的阳寿在十天前…”

阮悠悠扶着墙站稳了身体,浅棕色的眸子盛着皎然月光,平静且平和地问道:“所以,我现在应该是一个死人吗?”

“不是死人,是执念过深的死魂。”我细想一下,继续解释道:“你如今的命理超脱于六道之外,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名字,只有在死魂簿上才能找到。”

夜幕苍广,月落残雪上,我踩着脚下薄薄一层的积雪,步履缓慢地走向她,“你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吗?凡是你想要的,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得到。”

我停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等到执念消散,再送你去黄泉地府奈何桥…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阮悠悠微抬了下巴,她神色茫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重复道:“未完成的愿望?”

她一手搭扶着破旧的竹木门框,唇角仍旧挂着笑,笑里却有苦涩的味道,“我没有什么愿望,多谢你们替我费心了。”

言罢,她转身背对着我,抬步走进了屋内。

眼见她要回屋,我立刻跟了上去,“悠悠,你想不想见一见你的孩子,看看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阮悠悠的脚步倏尔滞住。

“对不起,前几天说谎骗了你…”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复又添了一句:“薛淮山和你的儿子如今都在国都,等到下月初八,薛公子就要迎娶当朝公主…”

她似是全身一僵,却并没有接过我的话。

半晌后,天边薄云消散,漫空星月璀璨,她背靠着破落的门扉,面容在清冷的月华下仍显得柔和秀美。

她的手中攥着一把精巧的长命锁,这是天底下的母亲常为年幼的孩子准备的样式,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锁头上刻着铁画银钩的福字,一撇一捺都极有技巧地伸展,意蕴福泽绵长。

“我想把这个交给我的孩子。”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

我心中一颤,方知她所挂念的乃是尚处智龄的幼子。

我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曾在床底下看到刻满相思词的竹简,也瞧见了那首嵌着薛淮山名字的小诗…

可那些竹简上覆了一层灰,不知道已经默默度过了多少年岁。

就在几天前,曙光熹微的灶房里,阮悠悠亲口同我说,她的夫君离世已久。

我想,也许在她的心里,曾经的薛淮山早已不复存在了。

又或者她终于明白,那个桃浓柳盛卉木萋萋的日子,初遇的薛公子到底为何而来。

我默了很久,轻声问:“悠悠姑娘,我带你去国都好不好?”

阮悠悠怔然转过身,袖间掩着那把长命锁,纯银的锁头浅映月色,微微流光。

寒冬正月初三,嘉南国的国都建安城内,深浅红绸飘荡,万千灯火阑珊,街巷笙歌入耳,顾盼间似有华彩满堂。

建安城东的一家客栈里,我在窗前呆站了很长时间。

雪令缓缓走近两步,立在我身侧道:“全城上下都挂满了喜字红绸,王宫里也有了祝婚的舞乐,城门前还摆了庆台祭天。”

嘉南国的国君素来低调,此番在建安城里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只是因为五天后,国君最宠爱的公主将要嫁给当朝国师为妻。

我关上窗扇,背靠光洁的墙面,认真地同他探讨:“那位即将嫁给薛国师的贤阳公主年方十七岁,据说她娴静淑惠,品貌端庄,是国君的掌上明珠…”

我顿了顿,又道:“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应该也是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她知道薛淮山从前有过妻子,现在还有个儿子,心里会不会有些疙瘩?”

雪令思考了一下,答道:“端看薛淮山本人如何表现,倘若他表现得对前妻没什么念想,也许贤阳公主便不怎么在意…”

当日傍晚,阮悠悠坐在窗边刺绣,乌黑的长发依旧用竹木簪挽起,两颊苍白到看不出血色,窗外喜乐声喧闹嘈杂,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绣出来的针脚缜密且仔细。

趁着月黑夜色浓,我捏了一个隐身的障眼法诀,独自去了一趟嘉南国的王宫。

殿宇林立的王宫内,我站在高楼旁呆然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从来没有见过薛淮山的样子。

在阮悠悠的那些记忆里,我听惯了他的声音,却不曾瞧见他的容貌,将阮悠悠推下湖的那位表妹称他“惊才绝艳”,也确实出于嫉妒为他疯狂了一把,再联想到当今公主甘愿做他的续弦,不难猜出薛公子其人…

大概也有几分扎眼。

暮色晦暗深广,上弦月从云际透出半点微光,殿前梅树繁花满枝,鎏金的牌匾上刻写着“秀宁殿”三字。

迎面走来几位云鬓华装的宫女,一人手提一盏灯笼,恭谨谦顺地从侧门进入,我仰头望着那牌匾,心知自己终于走到了贤阳公主所在的地方。

寒凉的月色映入窗棂,交织烛火剪影,衬得灯辉疏淡,殿上台阶一十三级,忽而折入一方锦缎华衣的衣裾。

公主院中所栽的梅花皆是浓丽的殷红色,那素绣华衣的男子缓步踏入梅花林,衣袂随风扬起间,竟是入画一般。

迎着若明若暗的月光,他缓缓走了过来,我抬头端详他的脸,忽然想起一句诗——

陌上人如璧,公子世无双。

“淮山,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话音未落,殿上走出来一位头戴凤钗的明丽少女,她穿一身薄水蓝的烟纱长裙,袖摆上刺着金丝鸾凤,径直奔向了梅林中的薛公子。

这位少女,想来就是那位美名远播的贤阳公主了。

严冬冷月荒寒,苍穹一片浓黑色,薛淮山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梅树边,枝头倒映的树影葱茏,他的衣袖大抵沾了梅香,面上却看不出什么神情,只一双眸子里映了半点月光。

阮家的院子里也有梅花树,只是花开以后如同落雪般轻白,我暗暗猜测着,也许六七年以前,在阮悠悠家中的薛淮山,也曾这样立在梅边看着她。

贤阳公主绯红着双颊,复又道了一句:“淮山,你明天一定会来看我的吧。”

薛淮山低头一笑,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目光温和,淡淡扫过那几朵盛开的梅花,笑里却察觉不出多少温情。

他抬步往前走了走,袖摆挨着月下一枝冷梅,侧首看那公主:“再过五日便要嫁给我了,到时候天天见还不够么?”

这是我今晚第一次听他说话。

一如阮悠悠记忆中的那样,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改变。

我听过他情深意重的誓言,听过他温润含笑的调侃,也听过他刺痛人心的冷言冷语,每当阮悠悠想起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她总是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月影叠重疏落,贤阳公主微微垂首,有些讪讪道:“淮山,有件事让我很担心…”

薛淮山走到她跟前,十分温和地问:“哦,什么事?”

“你的儿子一点也不喜欢我。”贤阳公主扬起脸来,素白的脸颊涨红,目色盈盈有光,“往后在国师府邸里,若是我和你的儿子…”

“贤阳。”薛淮山打断她的话,语声低低道:“你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孩子也是你的儿子。”

这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因为这个孩子而发生争执,贤阳公主背对着他侧过脸,话中更带了几分恼意,“那个孩子并没有我嘉南王族的血脉,怎么能算是我的儿子,下次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薛淮山拢了衣袖,没有接话。

贤阳公主似是等了一会,终归还是缓慢转过身来,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软声细语道:“淮山,往后你也会有我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发得这么迟_(:_∠)_蠢作者非常羞愧…还是想快点把小故事撸完_(:_∠)_

下一章苏木笺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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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笺(八)

天过三更时,我打道回了客栈。

夜深雾浓,苍穹月色式微,长街十里灯影幽凉。

窗扇吹入一阵冷风,蜡台上的烛火摇晃不休,我伸手关了窗户,始觉风里夹着纷飞的雪。

雪令方才沏好了一壶茶,他端正地坐在桌边,指尖抵着琉璃杯的杯底,弥散的水雾漫过他的指间,在白衣袖口上沾了几分湿意。

室内静寂,犹能听见雪落窗台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他缓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等到六更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带着阮姑娘去一趟国师的府邸么?”

“悠悠心念她的儿子,想要尽早见到他。”我看着眼前烛火摇曳,轻声应道:“而且…而且我还想从鬼差那里借一副鬼眼给阮悠悠,让她能瞧见那个孩子的样子。”

雪令将手中杯盏拎了起来,听了我的话以后,端茶的动作却是一顿,“把鬼差的眼睛借给她?”

他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死魂身上阴气甚重,也唯独鬼差能受得住,况且鬼差的本形都是一具白骨披着一层皮,借个眼睛再收回来也算不上麻烦,只是鬼差们一般听命于主管务工的杜宋长老,你有什么办法…”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忽然想到了冥后之戒,于是心里来了一些底气,交握双手道:“也许和他们说一声,就能把眼睛借来了…”

“也好,倘若你借不来…”雪令的话音顿了半刻,又沉着冷静地续道:“我再去抢。”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鬼差是冥界地府的使者,时常需要在人界往来巡视,追踪跨界的鬼怪妖魔,或者协助黑白无常勾走凡人的魂魄,因而在凡间召唤他们,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

严冬时节的四更天,风雪漫天席地,长街夜色依旧茫茫,不多时,我听到了指节扣窗的笃笃声响。

雪令放下茶盏,侧目望向窗边,“这么快就等来一个?”

我将那窗扇推开一半,果真撞见了一位目色幽幽的鬼差,他兀自飘浮在栏杆外一尺处,抱拳施了个礼,“不知月令大人与雪令大人有何要事?”

我倚在窗边,缓缓答道:“这里有一个死魂,她生来眼盲…”

鬼差兄尚未听完,再次朝我躬身行礼,十分客气地推脱:“月令大人明鉴,死魂之事素来与小的无关,倘若大人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小的,还请事先报备给冥洲王城的杜宋长老。”

灯火映帘幕,落影淡成了水墨色。

我微微低下头,从袖中掏出了冥后之戒。

簌簌雪风吹拂栏杆,寻不到半寸月华,夜色清冷且深寂,戒指上的宝石却依然流彩含光。

鬼差愣了足有半晌,回神以后,慌忙跪在雪地上,结结巴巴道:“参、参见冥后殿下…”

身后传来茶盏打翻的声音,我侧过脸一看,却见雪令愣然将我望着,少顷,他喟叹一声道:“往后不能叫你毛球了,需得改称殿下。”

六更天时,这场雪仍未停止。

我撑着一把十六骨的油纸伞,默不作声地走在阮悠悠身边。

落雪纷纷扬扬,映着天边清淡的霞光,像是染了熹微的浅红色。

阮悠悠的脚步倏尔一停,她站在国师府的门口,手里的长命锁握得很紧,鞋底被路上的雪水打湿,沾着冬日里枯黄的蓬草。

我微倾了竹伞的木柄,侧过身定定瞧着她,轻声问道:“你现在…能看得清东西吗?”

“还是不能,但是好像…”她的呼吸微乱,声音也轻颤了几分:“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我应了一声“嗯”,而后又道:“我把鬼眼补进了你的魂魄里,现在大概还有些不适应,再过几个时辰,应该就能看清东西了…”

天色微明,云朵深处隐着破晓的晨光。

我布了一个隐身的结界,领着她走进了国师府的正门。

此刻不过天刚亮,府内仍然点着几盏清亮的夜灯,绣了喜字的红绸缎系满屋梁木柱,甚至挂上了院前的翠绿云竹。

我和阮悠悠走去了国师府的东苑,东苑中央的屋舍里,住着那位年方六岁的小公子。

隐身结界渐渐消散,阮悠悠扶着桃木栏杆,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麻布长裙的裙摆缓慢擦过石台,她却忽然松开了栏杆,脚下一瞬趔趄。

“娘亲…娘亲!”

屋前冲过来一个小小的人影,穿一身讨喜的红缎锦衣,猛然扎到了阮悠悠身上。

我曾假想过无数种母子重逢的场景。

比如阮悠悠坐在这位小公子的床头,静静地看着他,摸摸那柔嫩的包子脸,再一言不发地把长命锁放在他的手心里。

又比如阮悠悠轻声询问这位小公子,她是他的娘亲,许久未见,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

却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

这个孩子如今也只有六岁,这样小的年纪,却能在冬日清晨天刚亮的时候起床,又能远远认出阔别许久的母亲。

阮悠悠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阶上,僵硬的手指却微微发起了抖。

“娘亲…”小公子紧紧挨着她的裙摆,稚嫩的童音里带上了哭腔,“娘亲,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

东边日出,雪色也淡了几分。

台阶上泛着微浅的流光,像是借了朝霞一抹红晕,阮悠悠扶着栏杆蹲下来,仰起脸看着她的孩子。

她当真是在看他。

我一时失神,手中伞柄掉在了地上,飞雪沾湿了袖摆,缓慢落在指间。

“娘亲每天想的都是你…你小时候的所有事。”阮悠悠亲了亲小公子的脸蛋,又握住那一双冻得发红的小手,“那些事情太多了,有你第一次开口叫娘亲,第一次愿意自己穿衣服,第一次学会自己吃饭,也有你晚上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觉,缠着娘亲给你讲故事…”

她的声音轻了几分,“每过一天…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还喜欢吃甜食,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不会踹被子…”

那小公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滚过眼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又兴许是牢记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努力往上抬着头,不让那些眼泪继续滚下来。

“这个东西,很早以前就想给你了…”阮悠悠将握在手心的长命锁递到他的手上,她的眸色明亮,仿佛是晴朗的夜里挂在天边的一轮皎月,语声柔和如所有爱子心切的母亲:“好好照顾自己…”

她默了少顷,缓缓补了一句:“哪怕娘亲不能陪着你。”

“娘亲不要走了好不好…”小公子再次钻进她的怀里,哭声更浓道:“为什么爹说我又要有一个后娘…”

我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几时醒来的,也猜不到他为何突然跑出了屋门,但此时正值飞雪冬寒,这位小公子仅穿了一件小褂,大概会觉得冷吧。

我才这样想着,阮悠悠已经脱下了外衣,披在那孩子的身上。

院前种了几棵年岁不小的桃树,枝头连一片叶子也没有,覆着皑皑白雪,细枝将断未断。

我弯腰去捡掉地的伞,站起身以后,却是愣在了台阶边。

“他怎么来了…”我呆然问道。

雪令轻咳一声,弹了弹落在袖间的雪,“是我引过来的。”他道:“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初阳落下朝影,拂过冬日里颓败干瘦的桃花枝,薛淮山缓步踏着院中雪,径直朝屋前的台阶走过去。

那里,有他曾经的妻子,和他们年幼的儿子。

薛淮山的脚步停在第七级台阶,距离阮悠悠只剩下一步之遥,他却停在那里,再不靠近一步,漫天落雪莽莽,他站在桃木雕花的栏杆边,华衣俊容未变,风度翩翩不减。

那小公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抽抽搭搭地唤了一声:“爹。”

阮悠悠怔了怔,随即缓慢站起了身。

她背对着他,抬头望着漫空飞雪,这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一双看得见的眼睛,大概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悠悠?”他道。

柱子上吊着殷红色的灯笼,燃了一夜的烛火仍有微光,阮悠悠似是瞧清了灯笼上的喜字,她复又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终是没有应答一个字。

“悠悠,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薛淮山踏上第八级台阶,恰好挨在阮悠悠的身边,“你是来找我的么?”

比起昨夜同贤阳公主的敷衍,他此番的话里,倒真是带着几分温情。

在阮悠悠刚满十七岁的那一年,薛淮山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了许多情切意浓的话。

那时的阮悠悠想,他是她的心上人,也会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她此生定要与他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而此刻,阮悠悠却只是呢喃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转过身来,星眸顾盼生辉,映着他清俊的面容,和他身后茫茫无尽的大雪,“我找你做什么呢,两年前的那封休书,不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吗?”

薛淮山只字不言,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半晌后,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跟着哑声问道:“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那个小公子抽噎了一声,伸手去抓阮悠悠的手,他捂了很长时间,声音再次带上了哭腔:“娘亲,你的手好凉,怎么也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