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正色道:“解百忧已经收到信鸟了,就算我们停在附近…”

雪令打断我的话,哑声应道:“再过一刻钟便到王城了。”

话音刚落,云团陡然降低。

当空月色正清明,地上浩淼云波起伏,凉风吹来,拨开烟水万丈,巍峨的宫殿倚靠山峦,玉瓦金阶流光耀眼。

右司案扶着雪令下了云朵,我走进那高约三十级的台阶,呆然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华霆山。”右司案大人顿了一下,缓缓道:“这座宫殿,是君上的行宫。”

行宫的嵌玉华门开启之后,走出两列秀丽宫娥,提着缀满夜明珠的宫灯行步过来,在这个时候,酒瓶摔碎的声响便格外刺耳。

我循声望去,瞧见了刚下云朵的解百忧。

他的脚边还立着那个碎了底座的酒瓶,醇香的清露酒飘散一地,黑衣随浅风飘起一角,折入茫茫无尽的云波里。

雪令握剑的手紧了紧,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解百忧一手提着药箱,走近以后低声道了一句:“属下参见君上。”

他的声音似是平静,然而转眼便凑近了雪令,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将雪令扛在了肩上,驾着云朵冲进了行宫。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凉风飘广,蕴着丝丝如水的月光,夙恒揽上了我的肩,俯身将我打横抱起,御风而行进了行宫的华门。

“今天晚上…”我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脸颊已经涨红,却还是坚持着说道:“你想不想…”

他吻了我的额头,尚不等我说完,已经答话道:“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特献小剧场----------------------

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台阶外的右司案,他目送了这两对走进大门_(:зゝ∠)_作为一条表白不成功的单身狗,他的心里遭受了比刚才的血战厉害万倍的挫伤_(:зゝ∠)_以下为前方记者专访:蠢作者:右司案大人,请问此时此刻,您的心里有什么感受?

右司案大人: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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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了二十七天,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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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度跪玻璃碴求评论QAQ

洛华霆

时下正值冬末,华霆山上犹有未化的落雪,隐没在缭绕的云雾中,像是一副抒尽雪意云情的名画,好看到有些不真切。

主殿外的院子里栽了几株冬日海棠,枝叶素丽如初生,暗香清浅袭人,殿内正门半掩,偶有凉风携着花香吹进来,却并不觉得冷。

我披着衣服站在窗台边,透过琉璃窗去看窗外的景象,从华霆山峦看到冬日海棠,再到院中央的温泉。四更天的月色转淡,变得朦胧且轻薄,衬得泉水澄明,仿若凝玉。

“挽挽…”夙恒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少顷,将那衣领挑得更开,炙热的吻也跟着落到了脖颈上,我喘。息着说不出话,下巴不自觉地向上微抬,锁骨往下被吮吻出浅色的红痕。

我的头发没有干,两条腿也有些软,方才在温泉里的那一次,几乎耗光了所有力气,现在连站着也觉得费力。

可是即便这么累,心里仍然觉得满足,回想那些浓情蜜意的旖旎燕好,只觉得耳根烫得快要烧起来。

窗外的皎棠树枝繁叶茂,倚在琉璃宫墙边,拂落幽幽树影。云雾连绵如十里春絮,墙上刻着飘摇的彼岸花,在这样安静的月夜,那些绯红的花盏像是融进了树荫里。

粗糙的手掌扣住我的腰,猛然将我抱上了窗台。

一尺余宽的窗台乃是由冰晶翡玉砌成,隔着一件薄薄的纱衣,却感觉不到半分寒意,我想…可能是我太热了。

云波起伏缥缈,风从纱帐中透进,缓缓吹过他衣角的一隅。

那件紫衣只是披在夙恒的身上,迎着当窗月光,我垂眸看他的胸膛,看到脸颊更烫,坐在窗台上往后挪了挪。

他倾身靠近,一手撑在琉璃窗上,紫眸暗含流华月色,薄唇几乎贴上我的唇瓣,我背靠窗扇,喘。息渐急,微微前倾了一点,即刻被他狠狠吻住。

他进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双腿却将他的腰缠得更紧,他的手揽在我的背上,扯碎那件薄纱的轻衫,吻也变得更深。

殿中灯辉半明,洒在绣着江雪彤日的七扇屏风上,仿佛给日色度了一层迷离的剪影,云雾流风,那些影子像是在风中晃荡,震颤不休,且晃得愈加猛烈粗暴,我有些承不住,攀紧了夙恒的肩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时辰以后,天光微盛,山崖月散星收。

*初歇,我的呼吸尚未平复,低头坐在窗台的角落里,看到腿上微有青紫的指痕,顿时红透了脸。

夙恒立在我身侧,揽过我的肩将我打横抱起,目光路过那些印子,顿了片刻,低声问:“疼不疼?”

我倚在他怀里蹭了蹭,“过几天就好了…”

夙恒抱着我径直去了卧房,沾到床的那一瞬,我埋进被子满足得想叹气,过了一会儿,又从被子里抬起头,定定将他望着。

他坐上了床沿,反手变出一瓶凉药膏,指腹沾了药抹在我的腿上,我乖巧地往他身边靠近,轻声道:“窗台那一次,你的力道好重…”

我说着说着耳根便烫了起来,脸颊紧贴着柔软的锦缎床单,有气无力道:“你是不是用了全力…”

他低声笑了笑,俯身依在我耳边,“从来没有用过全力。”他抬手挑过我的发丝,轻咬我的耳朵尖,又道:“怕会伤到你。”

言罢,他再次问:“方才弄疼了挽挽?”

我亲了亲他的脸,双手勾上他的脖子,“你给的我都喜欢…”话中顿了一下,抱着枕头打了一个滚,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极其害羞道:“其实、其实也很舒服…”

他抬手捉过我的手腕,引我侧过脸将他看着,他低头吻了我的手背,眸中映着明灭的灯火,嗓音沉哑地问道:“再来几次?”

第三日的清晨,朝阳刚刚拂晓时,天边尚余深浅不一的星色。

华霆山行宫的书房里,我端正地坐在夙恒的腿上,一心一意钻研十九宫阵法,我捧着书钻研了一会,又分神思索了天诀阵,最终扶着桌沿趴了上去。

腰好酸。

想到这样腰酸的原因,我的耳朵尖跟着烫了起来,脸颊挨着冰凉的桌面,极轻地叫了一声:“君上…”

他没有回声理我,只是伸手搂住了我的腰。

我把整本书册摊开,扉页搭在脸上,又叫了一声:“夫君…”

夙恒抽走了那本书,修长的手指一顿,在我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我打了一个哈欠,复又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要上早朝?”

“还有半个时辰。”他答道。

我静静地听着,出声接过话:“你回冥洲王城上早朝,我去卧室继续睡觉好不好…”

即便趴在桌子上,腰和腿还是一阵酸软,我默了半晌,接着道:“困得睁不开眼睛…”

夙恒合上摊在桌面的奏折,夹在指间的白玉笔转瞬消失,我双手托着腮帮,在他的腿上重新坐好,却感到温热的鼻息落在耳侧,他的声音也低了几分,贴着我的耳廓道:“乖,等我晚上接你回家。”

晌午的日光落上窗扉,将云雾照成了淡色。

我坐在床上醒了一回神,又将被子团成了汤圆的形状,最后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

因为早晨上过药,腰和两条腿都没有一开始那么酸,我心满意足地坐在窗边发了一会呆,方才想起来应该去探视一下雪令的病情。

山间吹来薄雾清风,天空澄澈如凝华洗碧的翡石。

我站在高近三丈的殿门前,扣着铜环敲了一下门。

少顷,华门拉开一条缝,透出丝丝草药香,也有浅到几乎闻不清的血腥气。

解百忧侧立在门边,手指上拎了半壶酒,衣襟似是湿了几分,大概沾上了酒水。

他静了一瞬,忽而低笑一声:“哦,毛球?”随即又改了口:“过不了多久,就是殿下了。”

他的话中依旧带着笑,手中酒瓶晃了两下,眸色静然看着我,续道:“前几日收到了喜帖,想同你说一声恭喜。”

我怔了怔,脸颊有些红,点头应道:“嗯,谢谢你…”

随即将手伸进乾坤袋里,掏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成功将一块赤银色的药石翻了出来,天幕日色正好,衬得这块石头莹润生光。

我把这块药石递到他的手中,“那一天,我们遇到了血狼妖…还有那只凤凰和她的几个手下。”

我仔细想了想,接着道:“雪令让我把这块石头转交给你,他的意思大概是,假如他出了事,就不能亲手把这块药石给你了…”

解百忧接过药石,默然不语。

过了好半晌,他仍在低头端详这块石头,清风徐来,扑上沁人心脾的酒香和草药香。

最后,解百忧把石头握在了手心里,拎着酒壶将门拉得更开,一边引我进门,一边缓声说:“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浅风吹起纱帐,半卷了流动的云霭,我静立在正门边,抬头看着他道:“解了就好。既然他没事,我就不进去了…”

解百忧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瞧着我,手中药石掂量两下,唇角噙起若有似无的笑,“也好,他今晨刚醒,脸色还有些差。”

从院子里出来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天边浮云悠远,山色高阔无限。

华霆山的行宫也有一处花园,道路旁修剪树枝的侍女告诉我,那座花园里有一片汪泽的静湖,湖中有活蹦乱跳的肥鱼。

我原本打算回屋研究阵法,即便碰到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默默攒在心里,等到晚上夙恒来接我时,正好可以请教一下他。

然而听闻有“活蹦乱跳的肥鱼”,我忍不住很想去花园里转一转。

明明还是冬末,日光却落下了暖色,浮云缭绕着远处的山头,远景近景都是一派秀丽风光。

偌大的花园内林荫深幽,百草丰茂,我遥望十丈开外处的静波湖水,却在湖边凉亭里瞧见了一个熟人。

大理石雕砌的亭子里,右司案捧着一本书,正低头看得聚精会神,我乍然出现他身后时,似是让他惊了一跳。

然而他毕竟是右司案大人,虽说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脸上却仍是一副持重和平稳,仿佛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的平稳,静了一阵以后,他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捡起那本掉地的书册。

“你的修为似乎精进了不少。”右司案拍了拍袖摆上沾着的灰,似在岔开话题:“我竟是没察觉到你的脚步声。”

我没有搭这句话,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书?”

右司案有些遮掩,袖摆挡住了书的扉页,让我瞧不见那书的名字,于是心中好奇之意更浓,但看他这幅不愿相告的样子,我又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袖摆上有几道少见的折痕,按理说,右司案大人应该是完全不能忍受自己的袖子不齐整,但此时,他的心里似乎只有那本书,已经注意不到自己的袖子。

澄澈的静湖泛着清漾的微波,湖上有几株盛放的冬日莲,在山间明色中开出绰约动人的姿态。

我扶着亭边阑干,看着那几株莲花道:“听说这个湖里的鱼长得很标志,所以我想来看看它们…”

右司案将那本书搭在桌上,默了一阵后,缓缓接过话:“说到鱼,你可记得佛陀经里有一篇鱼子放生的故事,讲的是众生见之同有生死的道理。佛菩萨分上,实无生死。譬如梦幻,虽有非实。纵能生亦不能生…”

我呆然将他望着,连湖里的肥鱼都忘记了。

右司案及时止住讲解,自然而然道:“我方才正是在看这本佛陀经。”话中顿了顿,又十分温和地说:“你仔细揣摩此中奥义,花上几日深究一番,也许能明白这一篇佛文的精妙所在。”

言罢,竟是转身离去。

“右司案大人…”

他闻声,脚步一顿。

我双颊嫣红,双手背后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提醒他,“你、你把这本书落在桌子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竞猜:右司案这本书到底是什么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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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ゝ∠)_最近蠢作者快要忙成狗了,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更新不稳定已经记不得欠了多少更了跪榴莲壳求原谅_(:3ゝ∠)_倒立走钢丝胸口碎大石求评论_(:3ゝ∠)_

杏梁燕

右司案大人很明显地身形一晃。

亭外栽了几株花木,两三只仙雀栖在上面,欢快又活泼地扑了扑翅膀,时而发出悠长且悦耳的清啼,两相对比之下,愈加凸显出右司案大人的沉默和尴尬。

凉风翻起书页,卷出细微的沙沙声响,我飞快地扫眼看过,当即羞红了耳根,双手攥着衣角搓了搓,断断续续地同他说:“我、我不会告诉花令的…”

那本书的装帧十分精美,扉页用金漆烫着草体的书名,内里的插图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下面配了几行详细讲解的篆体小字,空白处似乎还有右司案大人亲笔写下的注释。

这本书名为“良宵春。意浓”,是冥界绝版的工笔春。宫画册,据说在八荒黑市里,一本可以卖到十两黄金的高价。

右司案大人依然背对着我,似乎永远也不想转过来了。

沉寂约摸半刻钟以后,他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之后似是注意到袖子上的折痕,他抬手理了理袖摆,缓缓开口道:“算上前言和后序,还差二十页看完。等我看完这本书,我会告诉她。”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句话隐含的深意,顿时觉得十分羞涩,跟着应和道:“那祝你早日看完,我先走了…”

“你觉得,”右司案忽然道:“她会不会喜欢?”

我闻言一怔,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其实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很好回答,毕竟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只和当事人有关。

然而右司案这话说得很没底气,同他往日的做派相比,多少有些不同寻常。因他此时背对着我,我也瞧不清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是从背后看来,依旧是颀长而挺拔的身形,却在拂落肩头的树影中透出稍许落寞。

我不顾耳根发烫,斩钉截铁道:“她一定会很喜欢的。”接着想了想,又续道:“在冥洲王城的藏书阁里…七楼西侧靠玄关的那一排书架上,也有很多这样的书,而且笔触都很细致,写的评注也很容易懂…”

右司案大人终于缓慢转过身来,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在我身上。

我羞于解释,告辞以后,一溜烟跑出了凉亭。

依稀记得小时候,娘亲时常教给我一些做狐狸精的道理,比如她经常提起的,作为一只九尾狐狸精,一定要要养成虚心学习刻苦钻研的好习惯。

我在刻苦钻研阵法书的时候,时常会感到几分困意,但在藏书阁七楼偷看画册时,却总是脸红心跳十分清醒,每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都会有些羞愧。

天边落霞,转眼到了傍晚。

山谷的苍穹空旷,云朵栖眠在静林幽深处,偶尔逸出飘渺的雾色,我在树林里转了一个下午,捡到许多饱满的坚果,兜在手帕里打了一个蝴蝶结。

远望天边,大概快到夕阳落山的时刻。

夙恒今早同我说过,晚上会来接我回家,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他,我连坚果都懒得捡了,一心一意要快点返回主殿。

然而转了一圈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

林中有鸟雀齐飞,参天大树遮挡了薄暮的霞光,我揣着一口袋的松仁和坚果,在树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十几丈外的地方,似乎有连绵的宫墙。

墙垣深重,漆着浓厚的金红色,夕阳落影照在琉璃瓦上,反耀出绚极灿烂的浅光。

林中忽有一阵风起,传来蛇吐信子的嘶嘶声,我闻声抬起头,瞧见那墙上伏着一只六尺余长的青蛇,生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很是威风凛凛,只是那蛇腹部的鳞片还在滴血,泱泱不止的血流,缓慢融进了朱红的墙瓦里。

云雾聚散起伏,天际晚霞残照,周遭的树影渐渐暗了下来,像是淡成了模糊的烟水色。

我呆站了一小会,又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在距离这条青蛇三尺开外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夕阳收尽余光,唯独留下几抹晚霞的残红,东方天色更暗,山林也变得更加清冷沉静。

暗光浮现的那一瞬,眼前的青蛇化成了容色姣好的美人。

她穿一身素青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盘成了随云髻,面容苍白如过浆的宣纸,一双眸子却好比曜石般明亮,自始至终牢牢盯在我身上。

“挽挽…”她哑声道。

我惊得后退了一步,口袋里的松子和坚果也跟着晃了晃。

我虽然觉得她有些面熟,却完全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更加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我的名字,看她的目光就更诧然。

这位青蛇美人侧过脸,气若游丝般喘息,雪白的皓腕贴在墙头的砖瓦上,将那朱红罗瓦衬得愈加醒目。

她说:“是我糊涂了…那时候你还很小,怎么会记得我呢…”

在她低头的这一刻,我却忽然想起来,去年十二月上旬,夙恒带我去过一趟朝夕楼。

在美人如云的朝夕楼,有一位跳合欢舞的姑娘,彼时烛火通明,红绡帘帐飘荡,她穿一件素色的薄衫,姿态窈窕,步步妖娆…

我怔怔地将她望着,一字一顿地问:“你是玉奴?”

玉奴恍然睁大了双眼,两手攀着墙瓦,支起头看着我,语气急促道:“你有印象吗?你记得我…”

她赶着说话,连喘气都顾不上,紧巴巴地同我说:“那时你和你爹娘住在松泽树林,我住在你家旁边的山峦洞,有一次你娘亲养的云英鸡跑到了我的院子里…”

我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很长时间,才出声总结道:“原来你的名字是玉奴…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家旁边有一条青蛇妖,却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