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八娘的身份齐王妃刚刚已经打听清楚了,庶子生的嫡女,没什么陪嫁,卢相不大在意,母族已经灭族,虽然想给十七郎说一门还要差得多的亲事,但形势逼人,为了齐王府的面子和自己的名声,她只能这样说了。

齐王在一旁点头,王妃的提议很对他的心思,他也没料到今天成就了这个庶子的这门亲事,将来会对皇家、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眼下他想的是,卢家一直支持鲁王,虽然不可能拉拢过来,但发生了这件事,最好还是和平解决,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得罪卢家,就是将来他能登上皇位,对卢家同样也不能赶尽杀绝。

也只能如此了,卢相虽然可惜这个他准备用来拉扰庶族的孙女,但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要想保住卢家的面子,只能答应下亲事。而且齐王与自家一直有隙,若是拒婚,肯定会彻底与齐王府撕破脸。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齐王妃提亲,真是贤明的王妃,比鲁王妃要懂事得多,“出了这种事,也怪不得谁,老夫自然听从王妃的吩咐,让这两个孩子成亲吧。”

被侍卫们架着的司马十七郎仍然低着头,心里却笑开了花。而在母亲和桃花的搀扶下正离开现场院的卢八娘差一点呕出一口心头血。

卢八娘回了房间,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下,告诉桃花:“一会都扔到火里烧了,想想我心里就堵得难受。”

她一遍遍地洗着澡,特别是两处,被碰到的胸前,仿佛还有那个混蛋呼吸出来的热气留在上面,而她被摸到的腿上,总感觉有些异常。卢八娘用了几大把的澡豆,反复冲了十几次,浪费了几个时辰才结束了这次洗浴。

虽然恶心得饭都没吃,但卢八娘还是自我安慰,她的病还是好得多了,要是以前被人这样抱了,还是个臭男人,自己一定会当场吐出来,现在不过少吃一顿饭而已。

不过,这个齐王家的十七郎君,肯定是故意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想娶自己,可自己哪有什么让人觊觎的地方呢?

他与自己有仇?可父亲从外放的地方刚回来,这是第一次随卢家人见到京城里的贵人们,哪里会与人有什么过节?

难道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了?这个可能性也不大,要知道卢八娘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不管怎么样,关于自己亲事的计划全被这该死的十七郎搅乱了,现在想嫁入崔家、甚至陆家,基本都不可能了。

下一步怎么办,卢八娘虽然气得要命,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前世她什么事没遇到过?有意外发生算不了什么,想办法解决就是。

果不其然,第二天齐王府就送来了聘礼,而卢家也收下了,并定下了出三月后的第一个好日子就为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成亲。要不是此时的人们认为三月多有鬼魂出没,不宜办喜事,那么他们的亲事就会在这个月里办了,用以掩盖那天的意外。

这并没有出乎卢八娘意料,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两家这样解决是最为合理和顾全体面。

司马十七郎的情况卢八娘也查出来不少,他原来是齐王府里不起眼的一个庶子,算计上自己可能就是为了娶个卢家的女儿吧。看来外面的人都知道父亲这一房的人软弱可欺了,那么,自己就让那个该死的司马十七郎看看,他的打算会怎样落空!

不过,成亲时间定得太近,孟表兄依旧没有消息,卢八娘只有先拿出应对之策,她同父母亲说,誓死不嫁齐王家的十七郎,宁可出家修道,请父母去回复祖父。结果自然不用猜也知道,祖父几句话把庶子庶媳骂得狗血喷头,将他们赶出书房。

他老人家听不得任何一点违逆的话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拒绝与齐王府结亲,绝对是不合适的。自家虽然暗里支持鲁王,但也不会选择与齐王闹翻,如今必须把八娘送到齐王府上去,任她自生自灭。

卢八娘开始了绝食,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真不想嫁人,出家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当了道姑后,她一样可以想办法成为道观的知观,与上层人士来往,得到她想要的权势与财富。以前卢八娘曾想过用这个办法拒婚,但后来她决定还是尝试一下婚姻才放弃了。

可能她命中注定就是个天煞孤星吧,前世是她自己想不开,拒绝婚姻,今生她经过艰难的决择,想尝试一下正常女人的生活,可她又只能进道观了。拒绝了齐王府的这门亲事,她不大可能再嫁人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至于信仰什么的,卢八娘倒是没放在心上,她就是穿越了,依旧不会做什么善男信女。

本来绝食后的卢八娘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她绝食不吃的不过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而已,奶妈的小炭炉子每天还是正常给她开上三顿饭的,还有桃花,也体谅她在绝食,每天到外面时都会带些零食回来,最后卢八娘觉得自己比不绝食时吃得都多。反正自己的绝食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在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的世情和舆论下,卢家怎么也不能真逼着女儿绝食而死,而卢八娘也舍不得真死。

可是卢八娘的母亲四夫人,真是个没头脑到了极点的,简直一点也拎不清,每天都要在卢八娘的屋子里哭上半天,把她烦得要命。既使是卢八娘冒着被祖父知道的危险,当着她的面吃了些点心,可她还是每天都泪水涟涟的。

卢八娘很是头痛,她就是没有母亲缘,前世的母亲也差不多一样的没头脑,是她一辈子的拖累,今生看来也会一样的。

卢八娘看着眼睛红肿的母亲,只好将父亲的妾室魏姨娘找来,吩咐她说:“你赶紧扶四夫人下去休息吧,好好劝劝母亲,别让她再哭了。就是父亲那里,你也知道应该怎么说。”

素来精明的魏姨娘得了卢八娘的吩咐,赶紧带了两个丫头,将母亲扶走了,卢八娘的耳根才得到了清净。她躺在床上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她,生活从十九岁划了一个清晰的分界线,之前有的都是欢乐、幸福,之后就正好相反,充满了阴暗、复仇、诅咒。而做为分界线的那天正是她和母亲在假期出去旅游偶遇父亲的一霎间。

事业有成、温文儒雅的父亲并没有像他所说在公司加班,而是与另外一个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度假,俨然一家人。

母亲上前与那女人撕打起来,然后事情一步步复杂,争吵、打闹、报警、起诉、上法庭,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后,最终的结果是她们母女只得到一点点的抚养费被赶出了家门。

钱、权真是好东西,能让黑的变成白的,死的变成活的,善良、公平、正义无处可寻。明明父亲和母亲共有的财产被转移出去,可法律并不承认,而父亲的重婚也是母亲和自己的无中生有。

母亲直到死也没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她有时处于自欺欺人,说父亲还会回来找她们母女;有时暴跳如雷,四处上告;有时责骂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那样父亲就不会变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花园生变八娘绝食亲事不成益堂威胁(二)

前世的卢八娘在这种折磨中,又受到了再一重的打击,她青梅竹马的男友变心了,家里的巨大压力之下他与已经门不当户不对的女朋友分手。

几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世界翻天覆地。卢八娘也完全变了,原来那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女孩开始了奋斗。有时她也会苦笑着想,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承认,她从父亲那里遗传到灵活聪明的头脑、条理分明的思维。靠着这些,她用父亲所给的那一点的抚养金和从大学退学所得的学费开始了经商。

借着历史的大潮流,在十年间,她从摆地摊卖走私货开始,一点点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在事业有了起色后,她热衷于用成功过程中学会的冷酷无情的手段、卑劣下流的阴谋不遗余力地去对付生父的公司。

最后,将父亲的所有产业都逼向了绝路,看着那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从高档小区里搬出来,住进了出租房,她冷冷地看着三番五次来求情的父亲,淡淡地说:“只要母亲能原谅你,我就会收手的。”

母亲是不可能原谅谁了,因为她早就进了精神病院。从父亲出轨被发现的那一时起,她可能就不正常了,只不过看出她的病态还是用了一段时间。就像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一样,卢八娘也清楚自己同样也有母亲的遗传,同样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也不再是正常人了。

原来有些轻微洁癖的她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神精症、强迫症、药物依赖症、抑郁症、厌食症,一样样都缠上了她。

所以母亲自杀后,她对人世不再有任何留恋了,当然她那时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多久,她差不多一年左右没吃过什么食物,只是靠一些营养针活着。她最后制造了一个车祸现场,让自己与最喜欢的驾车同归于尽。当然她在死前,把所有的钱或捐或送或浪费,全部弄出去了,一分也没留给父亲。

对父亲的恨、对母亲的无奈,是卢八娘上一世不变的执念,到了这一世,她依旧没能有让她靠上一靠的父母,“但总要比上一世强一些吧,”卢八娘自我解嘲,又想起了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父亲的宠妾恐怕也会将母亲、自己和弟弟害死。还是自己把那宠妾和一个不听母亲话的管事弄到一张床上,让父亲捉了奸,把他们和父亲的一个庶子一同赶出家门,又收服了魏姨娘,保住了家里的平安。

如今祖父又赏了父亲两个妾,母亲不去想办法管好她们,整天在自己这里哭,真是没头脑到了极点。这样的母亲,就是嫁了,也得为她安排好一切。

当然卢八娘清醒地认识到,她并不需要为四夫人谋到与四老爷伉俪情深,赶走一切姨娘姬妾,因为这并不是四夫人想往的,而且也不是对她最好的,四夫人实在是太懦弱了,根本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早早就成为卢八娘身上的一副重担。

卢八娘绝食过了五天,消息也传了出去,可以想到,在这个尚存在着自由和个性的社会,卢八娘受到的同情,卢右相和齐王府受到的阻力。卢八娘听了桃花对她说的外面的物议,心里也放下了,再过两天,传言更甚时,齐王府和卢家一定会退亲的。

果然当晚,卢右相派来传话的训诫就有些变了,不再冷酷无情强硬无比,而是带了些缓和的余地,祖父的态度有所松动。

没想到第二天,桃花才出门不久,就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与卢八娘说:“娘,娘子,不好了!那个司马十七郎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与花姨娘偷看祖父书信的事,还说要去告花姨娘的弟弟私自逃出皇家乐坊的大罪!”

卢八娘冷哼一声,看来司马十七郎还真是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就算计上了自己?他既然并没有真去上告,那就是还有所求。有所求的人并不可怕,不过是谈条件而已,卢八娘见得多了,从从容容地点了点头。

桃花急得很,“娘子,司马十七郎说要见你一面,有事情要对你说。”

看着又急又怕的桃花,卢八娘笑了,“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我出卢府没多远,一个小内侍拦住了我,说是司马十七郎身边的人,对我说他们郎君知道娘子的秘密,又说,想要他们不说出去,就要请娘子与司马十七郎见一面,说清事情的原委。现在他们就在后街上的茶楼二楼雅室等娘子回话,还说,如果娘子两个时辰内不去茶楼,他们就会去告官了!”

“那好,”卢八娘点点头说:“桃花,你派人去找你爹,让他带几个身手好的到茶楼楼下等我们,只做寻常吃茶,不要与我们搭话,我们走时按我的暗号行动。我们过一会儿就去会会司马十七郎。”

如果司马十七郎还是要威胁自己,那么卢八娘不介意将他抓起来,关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永不见天日,除了不伤人命,别的坏事她干起来是没有什么负担的。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威胁,这样出手也不算过分吧。

卢八娘的父亲回到京城后,虽然住在卢府,但却是府中一处甚为偏僻的院子,卢八娘早就打点好门房,她手下的几个人能随意出入,就是她想出门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她换上一套不起眼的衣服,确定桃花爹已经进了茶楼后,带着桃花也走了进去。这次她没有忘记带上自己那只最心爱的簪子,如果司马十七郎还想冒犯,那么就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这里女人出门不是什么稀奇事,卢八娘带着帏帽,扶着桃花的手,上了二楼,进了茶室。

司马十七郎还穿着那天在花园见面时的那身宝蓝色的圆领袍子,只是显旧了些,上面还有些绉痕不能完全去除,看上去有些潦倒。

感到了卢八娘落在他衣服上的眼神,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无疑非常在意这种目光,并且往往敏感异常。那天在卢府里的几个翻滚,让他的这件衣服彻底脏了,还压出很多的绉痕,虽然一回府里,就就让平安好好将衣服处理过,可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弄成了这个样子。

再做一套像样的衣服,虽然以他的财力非常为难,但努力筹措,再借些钱也不是不可完成。可自从在卢府听到父王、母妃、卢相亲口答应了亲事,司马十七郎也就放松了下来,专心疗伤,总不能成亲的时候自己还起不了床吧。

司马十七郎认为自己在成亲前不用再穿外衣了,因为他在卢府的赏花会上惹了事,他不仅被打了顿板子,还被父王在家中禁足到成亲前。

至于成亲时要穿的喜服,王妃就是顾着王府的面子,也会给自己准备出来的。可偏偏事情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他听到卢八娘绝食有消息,只得不顾一切地跑出来,自然只能再穿上这唯一的一套锦衣。

平安就是再仔细打理这套衣服,可也没有办法将它弄得再好一些了,司马十七郎羞愧得恨不得离开这里,但想出人头地的强烈野心支持着他,让他没有马上跑出屋子,而是神情严肃,正襟跪坐在茶桌前。

卢八娘差不多是在司马十七郎设定的时限的最后时刻进来的,她满意地看到司马十七郎眼中的焦虑。这样就好,司马十七郎越着急,她越容易谈判。

卢八娘摘下帏帽,稳稳地跪坐在十七郎的对面,她面色平静,暗暗将不停翻滚的恶心压住。

看到司马十七郎,卢八娘被他曾碰过的胸前和右腿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有虫子在上面爬,一阵阵的不适向她袭来。其实她的一点身体上的毛病都没有,只是心理问题。可这种感觉却很难控制。

司马十七郎看着沉静的卢八娘,真想跳起来向她喊上几句,自己就是想娶个有身份有嫁妆的媳妇,也好不容易算计成功,卢家、齐王府两关都过了,可这女人竟然绝食不嫁,还要出家修道!自己不就是出身差一点,又没有什么资财吗?不过自己总归是上了玉碟的皇孙,将来一定会有极好的前程!

今天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也要让这女人同意嫁给自己,否则自己就会成为京城里的新笑柄!司马十七郎虽然怒火中烧,但他总算知道控制住自己,他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和卢八娘子单独谈谈。”

在这时,青年男女见面并不算什么,但应该有人在场陪同,把陪着的下人赶走,就不合规矩了。不过,卢八娘并不在意,向着桃花略一点头,让她也随着那名小内侍出去了。

司马十七郎先拱手说:“那天冒犯八娘了,请八娘原谅。”

看卢八娘不吭声,他沉不住气继续说:“贵府花姨娘一家都是乐籍,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家几口,先后都脱了籍,成了良民。最奇怪的是花姨娘的弟弟,原本在宫中乐坊里,生了急病去了,结果这人却在京郊的一个村子里,成了有几十亩地的良民。卢八娘自然知道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告到皇上那里,卢右相身上都得有不是。”

卢八娘还是不吭声,司马十七郎又说:“花姨娘为了报八娘子之恩,将右相往来书信都抄出来给八娘子看,这事外面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京城里新开的一家卖西北特产的店铺,虽然用的名字不是你,但那里面的人好像都是唯八娘之命是从呢!卢八娘上有高堂,竟有了私产,这可怎么讲?你祖父和父母是不是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心理变态的女人穿越的故事,因为开始写的很早,原本有很多那些描写,是为了描述女主的真实感受,后来晋江就开始打,所以发文时又重新改了一遍,删掉好多呢!

大家都说好笑,感觉一点也没错了!

第五章十七郎许诺王妃位卢八娘道观得姻缘(一)

卢八娘看着说完了话,正等着她回答的司马十七郎,反问道:“你为什么算计我?”

面对着卢八娘冷静的问话,司马十七郎不再理直气壮,但他早已经有了准备,诗经有云,“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孩子应该喜欢听什么他琢磨了一晚,“八娘子宛若仙人,我倾慕已久…”

“我想听实话。”卢八娘冷冷地提醒他。

父王和母妃听说卢八娘绝食的消息后,怕落个逼亲的坏名声,已经打算派人去问清情况并且退亲了。为了他这个不受人重视的庶子,父王和母妃是不会牺牲任何东西的,尤其是当前储位未定的关键时刻。自己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为的就是争取这最后一线希望,如果卢八娘不答应,自己就与她来个鱼死网破、生米成熟饭!

有了这样的决心,司马十七郎实话实说:“我想与崔卢两家联姻,可王府里没人为我费心,于是就出此下策。”

与卢八娘所想的差不多,自己作为卢氏女被惦记上了也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司马十七郎怎么知道自己的一些秘密,要不是为了这个,自己是不会来见这个讨厌的男人。

“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我们一同商议。”卢八娘的声音清冷,但神态中却没有司马十七郎常遇到的鄙视和不屑,仿佛他们在一谈一件很平常的事,让司马十七郎决定说出心里话。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女人,卢八娘前世很认真地研究了很多心理书籍,虽然自己的病没医好,但却学了很多心理学知识,在她生活工作中都很实用。她很擅长看出别人的内心世界,也很擅长让别人说出实话。

司马十七郎虽然有心计,但户八娘还是一眼就看透了他,说白了,这就是个一心向上爬的年青人,急切得有些不择手段,对付这样的人,卢八娘还是很有办法的。当年她作为老板,喜欢用的就是这样的手下。因为他们有所求,所以极好管理控制,也极容易达到自己的需求。

而且卢八娘一点也没有瞧不起这样的人,说到底,她自己也是这一类人,而且是最坏的那一种。所以听了司马十七郎说出他是怎样打算的,怎样无意听到了桃花与花姨娘的对话,然后又怎样装做不小心撞到卢八娘,这几天他怎样派人查花姨娘的事,跟踪桃花,找到了卢八娘的铺子等一系列的事情。卢八娘对司马十七郎的厌恶感还下降了。

司马十七郎越说心情越放松,在卢八娘的引导下,他甚至说出了看到桃花的袜子,还有摸到了卢八娘的内衣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在外面穿着不好的衣服,而把那样好的丝绸穿到里面,让人以为卢家四房家境很是一般。”

听到这里,卢八娘因为他那只咸猪手而心生的恶心感突然消散了下去。原来司马十七郎是为了求证自己的嫁妆会不会丰厚,而不是色胆包天。在卢八娘的思想中,这样的想法她反倒能接受。

“卢八娘,相信我,我不会一辈子没出息的。”司马十七郎说出了积在心里的话,觉得很舒畅,“我早就找好了路子,只要有了你的嫁妆打通关节,我很快就能在皇祖父那里露脸,让他老人家知道我,谋个差事,过不了几年,我就不再是个闲散宗室了,你的嫁妆我也会双倍奉还。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卢八娘相信司马十七郎能够踏上成功的阶梯,这是个有着强烈的野心和执着的出人头地愿望的年青人,又不乏头脑和才干。这几天,卢八娘同样也查了司马十七郎,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司马十七郎名益堂,齐王的第十七子,他的生母是个乐妓,有国色天香的容貌,齐王曾对她很钟爱。不过由于她低贱的出身,她即使是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名份。而在司马十七郎十二岁的时候,他的妹妹和母亲都去世了。

他现在经常在齐王府过去的一名武师家出入,与一些低级武官和宫里的宦官们来往较多,并且努力与贵族圈子里的人结识交往,建立了一定的人脉,但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契机脱颖而出。

可以说,司马十七郎与自己是很相似的人,他们同样是追求利益权势的俗人。“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我若有了出路,一定全力助父王登上储君之位。”司马十七郎说:“父王若能荣登大宝,我将来一定会被封王,镇守一方。夫贵妻荣,你会成为我的王妃。”

在这个时代,封王是真正地分封,王爷在自己的领地上有很大的实权,差不多就是土皇上。所以诸王谋反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前朝时就发生过八王之乱,就是八个王爷先后造反,带来的后果就是前朝实力下降,后来在异族入侵时灭亡了。王室的一个藩王,也就是现在的皇上逃到了东边,重新建立的新的王朝,其实新王朝与前朝原本血脉相承。

“王妃?”有了封地的王国里,王妃自然是王国的第一夫人,不逊于崔氏宗妇,是个很不错的选择。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做王妃,甚至地位更高的皇后、皇太后不是比做世家的掌家夫人更好?”

由于来自前世平民思想的影响,卢八娘从没想过要与皇族联姻,在谋算亲事时,她犯了错误,根本就将皇族忘记了。如今机会摆到了她的眼前,她不可能不动心。虽说士族的势力非常大,但皇权毕竟是皇权,总归要高于一切的。眼前崔卢两家不也是在争夺未来皇后的位置吗?

如果说司马十七郎将她当成了一块肥肉努力争取,那么,眼下司马十七郎对卢八娘也很有吸引力。想走上这个时代女人能达到的最高位,嫁给皇子皇孙是必需的。眼下的司马十七郎也算得上是不错的选择。

皇家不同于普通的世家,嫡系继承的比例要小得多。就如眼下,谁能成为皇位的继承人尚未明朗。卢八娘看到了,机遇就藏在这里。

在这一瞬间,卢八娘已经同意了,如果经营妥当,司马十七郎封王的可能性很大,自己就会成为王妃,就是皇后之位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当然,她心中更想往的位置确切地说是王太妃、皇太后之位。王妃、皇后虽然好,但还是存在着被废的风险,按中国人一贯重视的孝道,只有王太妃、皇太后才是最高贵的女人,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自己如果能够坐上王太妃、皇太后的宝座,才算没有白白重生这一次!

对于司马十七郎一定会死在自己前面,卢八娘非常有把握。不用说男人的寿命本就比女人短,有权有势的男人命就更短了!朝中的政事千千万万,后宫中的美人万万千千,一个人的精力再充沛也会很快消磨没了的。

而且,嫁到士族人家,一样有着重重的困难,她要从孙媳妇做起,熬到当上婆婆、太婆婆,才能掌握权柄,与嫁到皇家,从闲散宗室媳妇熬起,熬到县公夫人、郡公夫人、郡王妃、亲王妃,甚至皇后是一样的过程。

也许通向后妃的路会更难一些,可是对卢八娘的吸引力也更强,她非常想去尝试一下。

理智在告诉她,给司马十七郎投资,自己不涉入其间最为划算和稳妥,可卢八娘的心里还是禁不住跃跃欲试,她要亲身参与到其间,这样得到的回报才是最高的,才能够登上那天独一无二的宝座。

这种感觉,就如前世有几次生意到了关键的十字路口,她所产生的一样,在前世,她就是这样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结果几次走钢丝般的成功后,企业发展得特别快。

正因为对生命没有太多的留恋,对人生没有太多的期盼,卢八娘总是勇于去冒险,敢于去冒险。而且,对于眼前这个合伙人,卢八娘也迅速做出了判断,司马十七郎有着年轻人的冲劲和热情,也不乏年轻人身上通常较多的正直和善良,她探听到的消息证明这是个重诺感恩的人物,算得上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很快,卢八娘已经做了决定,抬起头来说:“嫁妆你不必担心,一定会够用的,我回去后就会解决绝食的事情,然后,我们按约定成亲!”

自己选择了与司马十七郎合作,一定会全力以赴,至于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命运、机遇那些人类无法估计的东西不消考虑。一个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决策就这样迅速地定了下来,也许她会成功,也许她会身首异处,但那没什么,她什么也不怕,完全能够承受这一切的后果!

卢八娘微微地对司马十七郎一笑,眼睛斜睨着,“事先提醒郎君一下,我这个人有很多怪癖,将来要请郎君多包容。”

“没关系的,以后家里的事我都会随娘子的意。”司马十七郎手心里全是汗,他松了一口气后,又被卢八娘的神情迷惑了,真是高贵冷艳的卢氏女,他甚至想都没想卢八娘说了什么,马上就答应了。

“挨了板子还坐了这么久,一定很难受吧。” 卢八娘微微一哂,“我们成亲时再见吧!”说着站了起来,戴了帏帽,出门与桃花一同走下楼,向在下面坐着的几个人打了个无事的手势,大家各自出门。

司马十七郎失神地看着待卢八娘出了门,他竟然成功了!出身高贵、相貌出众的卢家八娘已经答应嫁给自己了!

然后他的脸上露了痛苦的神色,挨了板子还想装没事一样,并不好过。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动作,就痛彻心扉。要知道他的后背和臀部已经血肉模糊,为了怕有强烈的味道,来之前他将伤口上的药都抹了下去,不过还是让卢八娘发现了。

父王在卢家不过是随便说说要打自己,回到王府里早就忘了,可他那贤德的母妃有本事让父王再次想起来,将那顿板子打了。当时他只来得及把自己的那身好衣服脱下去,以免弄上血迹没法再穿。

卢八娘已经走了,司马十七郎也不用再装作没事的样子,他咧着嘴对进来的平安说:“慢慢扶我起来,千万别碰后面。”

回到王府,更倒霉的事在等着他。司马十七郎不顾父王的禁足令,偷偷地跑出府被十三郎发现了,于是他又挨了二十板子,就是想动了动不了了。

但是他却一点也没后悔,因为好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他和卢八娘的亲事将要在四月初八成礼,司马十七郎痛并快乐地等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十七郎许诺王妃位卢八娘道观得姻缘(二)

卢家的八娘在赏花会上被齐王府的十七郎不小心冲撞了,觉得有干清誉,便绝食发愿要出家修道。卢相阻拦不得,只得送她去了道观。

结果到了道观,竟被观里得道的高人看出她与司马十七郎是天生的姻缘,道士告诉卢八娘和陪着同来的卢家人,“掌管人世间姻缘的一位老人,他在月光下出现,用红绳将两个有缘男女的足系在一起,这样,不管是相隔千里,还是世代仇敌,这两人总要走到一起的。”

“卦相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齐王府的十七郎君与卢府的八娘子的姻缘天定,那天十七郎君就是被这红绳绊住了。否则花园里清清爽爽的小路上,人怎么会绊倒呢?上天注定的姻缘谁也改变不了,娘子赶紧回去待嫁吧!”

卢八娘于是欢欢喜喜地回家待嫁。有了高人的批语,齐王府和卢家也都露出更重视的意思,喜事顺顺利利地进行着。

三月中旬的一天,卢八娘又一次出府,因为孟家表兄到了京城。

看到一身孝服的孟家表兄,卢八娘明白他来晚了的原因,“是谁?”

“刘氏没了。”孟表兄满面风尘,神色憔悴,“我办了丧事后才出来,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个多月。”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卢八娘理解了解从没经过死亡的孟表兄一定是懵了,甚至想不到先传个消息过来,便劝道:“节哀顺变吧!”

孟表兄在这里原姓孙名通,是一家小士族的旁支,穿到这里时二十刚过,已经成家立业了。他的娘子姓刘,也同他一样是当地的小士族出身,生性非常的妒悍。就为了孙通偷了她的丫环,夫妻二人大打出手,孙通被刘氏一个花瓶打在头上受伤昏迷,再醒过来就是孟表兄。

自己没有子嗣,又伤了丈夫,刘氏在众多的压力下只得退了一步,把那个丫环给了丈夫。其实,孟表兄从芯子里已经换了人,要不要那个丫环并不重要。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新的孟表兄竟然也不喜欢刘氏而喜欢上了这名叫杨柳的丫环。于是他们家里继续不太平。

孟表兄当初与自己约好进京时,就打算把刘氏留要家中,只带着杨柳过来。当时他还几次提到想把刘氏那个母老虎留在家里并不容易。如今,刘氏想来也来不了。

尽管卢八娘没有问,但孟表兄还是主动讲了刘氏生病的事,“大约从把我打伤时起,刘氏就有了心病,后来听说我是孟氏的后代,她就更是坐卧不安了,怕自己配不上我被休。我便答应不会休她,但乘机让她给杨柳名份。”

“她不敢反对,就让杨柳当了姨娘,”孟表兄低下了头,“可是她很快就把自己憋出病来,没多久就卧床不起,请医延药,没有一点效果,就这么去了。”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为刘氏之死负责?”孟表兄愧疚地问。作为同一个时代的人,他与卢八娘无话不谈,就是感情方面也是一样。

卢八娘不答。

“是不是我太渣了?”

“你现在知道了结果,假设让你回到当初,你会不会改变做法呢?”卢八娘反问。

“还是不会。我怎么也不能看着杨柳被虐待,若我不出手,杨柳会先死于刘氏之手。同样是一条生命,我无法不管。”孟表兄迟疑了一下说:“可我却没法再像过去一样开心地与杨柳在一起了,所以只好将她留在那边。”

“你本没有必要内疚!”卢八娘冷然说: “每个人首先要为自己负责,刘氏也不例外,只要你没有亲手或者通过别人杀死刘氏,在法律上你就是无罪的。”

卢八娘并不是为孟表兄推卸责任,她真心觉得如果自己不爱惜自己,那么别人更不会爱惜你,刘氏明显就是个不爱惜自己的傻瓜。但是,卢八娘同样觉得孟表兄放弃了杨柳也是错的,“你已经误了刘氏,再这样下去,又会误了杨柳!”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孟表兄叹了一口气说:“我对不起刘氏,所以也就不想再见杨柳了。虽然她们就像一对冤家一样,但现在阴阳两隔,愿不愿意也在一起相伴吧。”

“把二十一世纪文艺青年的那一套赶紧收起来,”对于孟表兄的这种作风,卢八娘尤其不耐烦,她曾经也是这样一个文艺青年,傻得她从不去回忆当年的往事。她略一思考,也理解了孟表兄为什么不带杨柳来京,他每见到杨柳就会想到刘氏之死,让他无法忍受。

“你就不会安慰我一下吗?”孟表兄早就知道在卢八娘这里是听不到什么好话的,但他内疚得要死,又没有别人可诉说。

“真话往往都不好听。”卢八娘一点也没有被他萧索的神情打动,依旧平静地说:“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左右,刘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也只有死路一条,你既然还想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更好,就努力吧。”

孟表兄穿过来的时候在前世刚满二十岁,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虽然谈过两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但人还是单纯得像白纸一样,他根本处理不好太复杂的事情。听了卢八娘的话,孟表兄多少放松了些,他最在意的毕竟是卢八娘的意见。

刘氏是命运强迫他接受的一个人,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很讨厌她,可是她死了,而且成为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卢八娘的话再冷,也让他得到了些慰藉,于是他如释重负地问:“听说你与齐王府的一个庶子订亲了?”

“是的。”

“是我耽误了你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赶紧将这门亲事取消,然后你嫁给我吧!” 孟表兄说:“你不必担心,娶了你我自然与你一夫一妻地过日子。”孟表兄进一步解释,“我觉得做为二十一世纪经过现在教育的人,我尊重女性,明白男女平等,还是我们在一起思想观念也一致。”

孟表兄和自己思想观念一致?卢八娘并不这样认为,他们虽然来自同一个时代,但他们的世界观仍有着巨大的差异。尽管这里只有他们俩人,而且从他们发现对方后就一起努力寻找第三个,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结果。

前世卢八娘幸运也不幸地遇到了国家剧烈变化的几十年,物质极大的丰富了,可意识形态却完全混乱了,没有了过去一统天下的传统思想理论,各种思潮间的冲突越来越明显。卢八娘不认为一个奸商的思想观念会与一名单纯的在校大学生的一致。

卢八娘是个有城府的人,她根本不想回答孟表兄这个脑残的问题,便带着些嘲讽道:“你认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处理好妻妾间的事,才这样说的吧。”

差不多在中国最早的书籍中就记录了女人间嫉妒引起的不快,“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孟表兄这个单纯的男孩若是会调节妻妾关系,自然不会最后落得刘氏死亡,杨柳被弃的结果。

“你!”孟表兄气得脸都白了,顿了一下停了下来,“你不愿意就算了。”

卢八娘能看得出来孟表兄的善意,他其实是想保护自己,但她哪里是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呢?但她还是被他的善意感动了一下,便转过话题问:“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有没有人起疑心?”

“按我们商量好的,一切都很顺利,孙家宗族的老人们也没怀疑,而且他们得了义士相赠的财帛都万分高兴,很热情地帮助我办好了户籍文书,刘氏的事情也是他们出面帮着我办理,刘家人也没说什么。”孟表兄说:“我现在叫孟白,字太白。”

“哈哈!”饶是卢八娘平时严肃得很,也一样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可笑的?”孟白自得地说:“李白还没出世,我是他的粉丝,替他把那些大好的诗篇提前让世人欣赏有什么不对的!”

孟白前世是一所以文科著名的高校学生,大三时与同学进深山探险出了事,他的专业正是中文。卢八娘曾听他背诵过自古老的诗经至现代徐志摩的诗,出口成章,用这些在这个世上创出名声过上好日子并不难。

“那好,孟白,我们就按原计划进行吧。”卢八娘收回了飞扬的心思,“你到卢府拜访时我们会见面的。”

“卢八娘,”孟白叫住了想离开的卢八娘说:“你真不考虑一下我吗?在这里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像我一样尊重女性、用情专一的男人了,要知道在这里男人纳妾、携妓都是正常的,你那么严重的洁癖怎么办?”

“那你告诉我,你爱我吗?你不是说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罪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