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休好奇道:“益铮弦?四大才子还有谁?”

君亦圆白了她一眼,道:“二姐,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四大才子就知道一个表哥!我告诉你吧,表哥是四大才子中最不得意的一个了。这益铮弦,能用左右手同时作两幅画,那叫一个绝!还有申公方,诗文造诣更是无人能及,当然啦,最厉害的还是四绝公子盍泚,样样都叫绝!”

此时宁城三杰中的紫衣公子走了出来,叫道:“慢!众人都知道益公子的双手画冠绝天下,不过嘛,今天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道益公子敢不敢接招?”

益铮弦笑道:“娄公子有话直说。”

娄公子别有深意地说道:“双手画我们已经看过很多次,老实说,大家都看腻了,不如益公子来点新鲜的,如果能同时画三幅画,那我们才能心服口服!”说完,他便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

第一卷 暗香消魂 二 四绝(3)

众人哗然,以为这下益公子可要动怒了!却不料益铮弦只笑了笑,道:“不就是三手画嘛,也不算什么难事。这样吧,在下想请两位朋友帮忙,献丑了!申公方!”

话音一落,慢慢地从台下又上来一位白衣公子。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看来今天这四大才子还真是要到齐了。

申公方上了台,也不说话,径直走到那铺好的三张白纸前站定,蒋俨已经将笔墨摆上了桌,益铮弦微微一笑,一手拿了一支笔,开始在纸上审视,底下的人顿时都屏住了呼吸,直钩钩地盯着台上瞧,不知这三大才子要如何做这三手画。

忽然间益铮弦轻笑一声,将右手的毛笔忽然扔到一旁,蒋俨与申公方一人抓住一张纸,只见益铮弦笔走龙蛇,飞快地在纸上描画,蒋俨与申公方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笔,不时地移动手中的纸,不出一刻钟,就见益铮益笑容满面,将笔一扔,朗声道:“献丑!”

蒋、益、申三人同时将手中的画纸提了起来,三张画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大家先是一愣,继而惊叹,最后却忍不住爆笑出声!君亦圆站在台前,看得最清楚,笑得最大声,她揉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道:“妙极!妙极!这还当真是绝了。”

宁城三杰不明就里,连忙赶到台前一看,三张脸立时涨得通红,气极败坏地叫道:“益铮弦,你欺人太甚!”

那三张画,赫然画的就是宁城三杰,但却个个头大身小,眉目扭曲,令人忍俊不禁!娄公子叫道:“你们四大才子算什么才子?居然敢这样丑化我们宁城三杰?!”

忽听一人轻笑道:“我以为敢称三杰,好歹也算是文人君子,想不到也这样没有风度!真是枉称三杰!”

众人一惊,却见一个粉衣公子站在台上,他何时上了台,竟没人注意。此人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眉目温和,却有一分狂放之气。那粉衣穿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全然没有半丝媚态。娄公子大叫道:“盍泚!你什么意思?”

盍泚脸色未变,依旧笑道:“哦,刚才我几位朋友多有得罪了,在下只不过是想做个和事佬。这样吧,如果三位还有气,不如在下出个节目,给三位赔罪?”

那三人一愣,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竟有些拿不定主意。盍泚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到主台正中站定,转眼瞟了一眼主席上的人,右督大司马尚奚环的脸色忽地一沉,却没开口说话。

盍泚缓缓地抬起手来,击掌三声,忽然自台下飞身上来四个女子,分别着红、绿、蓝、紫四色纱衣,身形轻盈,翩翩而来。四人稳稳地抬着一张素琴,飘然落在台上,低身拜道:“见过公子。”那四位女子面容姣好,清丽动人,看得台下之人皆是一愣。

盍泚将琴拿在手中,尚奚环脸上的肌肉忽然开始抽动,似乎已经有点按捺不住。盍泚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那琴“咚”地一声清响,君亦休忍不住叹道:“好琴!音色如此淳静,难得。”

盍泚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手指忽地加快,琴声顿时如湖水倾泻一般,源源而来,那四个女子随乐起舞,口中唱道:“花非花,关中月色如桂,千里相思,孤身只影话凄凉。弓剑伴刀影,生死未知两茫茫。夜夜高歌,丝竹指间绕繁华。叹为何,一朝酒醒,不知身是何方……”

尚奚环站起身来,大声喝道:“盍泚!这里是百士坛!讲的词文书画、才学见识,不是你这些淫词艳曲!你下去!”

琴声嘎然而止。盍泚站起身来,四女立刻将琴接过,站到一旁。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尚奚环,冷笑道:“原来尚大人不喜欢在下的这些词!真是见笑了。尚大人身为右督大司马,又是今日百坛的主考官,在下如此不讨大人喜欢,看来要想讨个赏,怕是不行了?”

君亦圆忍不住低声叫道:“今天四绝公子怎么了?为什么做这样一首词?”

君亦休轻叹道:“四绝公子,原来是一个如此忧国忧民之人啊!”

君亦圆一愣,正想问个究竟,却听尚奚环道:“够了,你枉有四绝之称,把这里当哪儿了?你的清楼吗?还不快下去?!”

台下的人顿时议论纷纷,盍泚低笑一声,道:“好啊,不知道这百士坛到底要比什么?可否请尚大人赐教?”

尚奚环不耐道:“百士坛年年比的都是诗文书画,你何须多问?”

盍泚道:“诗者,言其志;文者,言其心;书者,显其性;画者,得其境。既然诗文书画都不过是想表达一个人的人品性情,才智学识,那在下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谁说歌舞曲乐,就不能表达了?”

尚奚环脸色已阴沉到极点,瞪着他喘气。盍泚轻笑道:“怎么?尚大人不同意在下的说法?那也无妨。既然百士坛号称海纳百川,却如此容不得新人新事,那也是徒有虚名!哼,在下也没什么兴致了,告辞!”

说完,他立刻下了台,蒋、益、申三人也跟着走下台。只剩下宁城三杰,仍然呆呆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君亦圆拉着君亦休立刻跟了上去,大声叫道:“盍公子!”

盍泚站住了脚,回头望了望,淡笑道:“这位公子有什么指教?”

君亦圆道:“别管那些官老爷了,我觉得你刚才那首词写得挺好啊!人说你有第五绝,便是音律,今天我们可是大开眼界了。”

盍泚低低一笑,拱手道:“过奖了。告辞!”

君亦圆有些急了,还想说什么,君亦休连忙拉住她,轻声道:“圆儿,别多事。今日能听到流涓的琴音,还有盍公子的妙词,已经不虚此行了……”

她声音虽轻,却让盍泚一怔,立时转过身来,打量了她半天,问道:“未请教公子大名?如何识得流涓?”

君亦休抬起头来望他,他忽然有一丝怔忡,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子,漆黑平静,仿佛能看清世间一切纷扰,他的心,蓦地微微地一动。

第一卷 暗香消魂 三 贵客(1)

君亦休平静地笑道:“不敢当,在下……齐休。流涓是把名琴,在下只是略通音律,听人提起过这把琴,听它琴音纯清,如清泉流泻,所以才枉断了。”

盍泚笑道:“原来是位知音人。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请几位到我清楼去坐坐,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君亦休一愣,君亦圆立刻欣喜叫道:“好啊!二哥……”

君亦休有些犹豫,担忧道:“我怕我们回去晚了,父亲会担心的。还是下次……”

益铮弦道:“唉,难得大家投缘,去坐坐有何妨。难不成公子看不上我们,不愿与我等结交?”

君亦圆瞪大了眼睛,叫道:“怎么会?二哥,我们去,大不了,回去让爹爹多说几句,没事的。”

君亦休抬眼看了看蒋俨,他眼中似有几分无奈,微微地摇头。君亦休叹道:“多谢盍公子的美意,还是改日吧。”说完拉着满脸不悦的君亦圆走了。

蒋俨见他们走得远了,这才找了个借口,追了上来,叫道:“表妹!你们今天真是太淘气了!这要让姨父知道了,那还得了!赶紧回去!”

君亦休笑道:“表哥!我们只不过出来玩玩,又没有惹事,父亲大不了说我们几句,无碍的。”

蒋俨叹了一口气,正想再劝两句,却听君亦圆叫道:“对了,表哥,盍公子和大司马有什么过结吗?他们怎么看不顺眼啊?”

蒋俨沉声道:“尚大人是盍泚的亲舅舅,能有什么过结?!只不过……盍泚的父母十五年前死于战乱,当初尚大人不曾相救,也许盍泚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个心结。”

君亦圆“啊”地叫出声来,连声道:“盍泚是尚大人的侄子?原来是这样!”

君亦休叹道:“难怪他对战事如此痛恨。只是尚大人对自己的侄子也许太苛刻了些。”

蒋俨道:“别说这些了,这本是盍泚的家事,我们也无权谈论。你们赶紧回去,尤其是亦休,姨父一向不让你出门,等会儿要好好跟他解释才是。”

一想到父亲,君亦休心中微沉,长叹一声,沉默地拉着君亦圆走了。刚踏进家门,本想悄悄溜回房去,却见正门大开,君望祖坐在堂屋之内,一脸怒气,君亦休顿时怔住。

君亦圆见父亲满面怒容坐在堂前,先是吓了一跳,眼珠一转,连忙堆上笑容,走上前去娇声叫道:“爹爹,你今天怎么了,谁敢惹我们大老爷生气了?”

君望祖瞪着她,厉声斥道:“你还说!圆儿,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拐着你二姐跑去百士坛?还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君亦圆低下头,乖乖地跪在堂前,摸着耳朵低声道:“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爹你别生气,没必要为女儿气坏了身子。”

君望祖气道:“你平时怎么任性贪玩,我也都由着你。如今你大了,反倒愈发地不知好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二姐不能出门去见生人,你就是不听!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此时徐丽珍慢慢地从内室走了进来,一脸的不屑。她身旁的君亦巧也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徐丽珍嘲笑道:“唉,我们君家的三小姐是宁都出了名的泼辣,谁还治得了她啊?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二娘没有管教好呢!”

君望祖大声道:“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进去!圆儿,你到祖宗牌位前去给我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君亦圆大惊失色,叫道:“爹爹!”不由得祈求地看向君亦休,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君亦休默默地走上前去,跪了下来,低声道:“爹别怪圆儿了,这件事是亦休自作主张,爹要罚就罚亦休吧。圆儿年纪小,不懂事,爹就饶过她这一回。”

第一卷 暗香消魂 三 贵客(2)

君望喘了口气,说道:“亦休你别怪爹心狠,明天你就去梅花庵吧,我实在是……管不住你了。让你师父管你去。什么时候收了心了,再回来!”

君亦休抬起头看着父亲,心中叹息,只得应道:“是。女儿遵命。”君望祖挥了挥手让她去了,君亦休没料到父亲竟然没对她大发雷霆,她回头望着父亲黯然的身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怅然。

皓月当空,宁西王府霁华园卷云阁中,把酒谈笑,宾主尽欢。凤九天坐在院中,一双星眸斜斜地看着游自锋,口中淡淡道:“游公子这次来又打算呆多久啊?”

游自锋轻轻一笑,道:“王爷不会是下逐客令吧,我人才到,你就关心我啥时候走,是不是太不好客了些?你的如花美眷呢?怎的一个也不见?难道怕我抢人?”

凤九天冷笑一声,道:“如花美眷?你混世太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盯着我这几个俗物?你要是真喜欢,统统送你!”

游自锋无聊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碧玉戒指,笑道:“前些日子听说你新纳了个侍妾,是个……青楼女子?没想到你的口味越来越奇怪了……”

凤九天端起酒杯来浅饮一口,看着他若有所思,笑道:“有什么奇怪?不如游公子也试试烟花姑娘?我让她陪你一晚,你若是喜欢,带走就是。”

游自锋挑了挑眉,笑道:“烟花姑娘?!哈哈!你还真是会将我的军,要我带走?带去国卿府还是耀新国皇宫啊?想害我?我可没那么笨!”

凤九天笑到眼睛里,隐有深意,淡淡道:“你愿意带去哪儿,还不是由你高兴?难道那耀新皇帝还要削你的爵位不成?你是他最得意的义子,如今整个耀新国,有谁不知道混世太子得帝恩宠,犹胜当今正牌太子殿下?!”

游自锋凑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道:“那么王爷你呢?天垠朝新晋宁西王,那皇上对你……怕也是恩宠有加吧?”

凤九天懒懒地放下酒杯,平静地打量他,不答反笑道:“来人,唤花夫人过来。”

游自锋摆手道:“怎么?赶人啦?不必费心了。今夜多谢王爷款待。我赶路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凤九天坐着没动,低了眼光道:“管周,带游公子去休息!”

管周应声上前,游自锋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时,忽然顿住,拍着他的肩膀,轻声笑道:“王爷,我这次来,不过是想游山玩水,风流快活,不过对你的女人,我没什么兴趣。你没那么容易敷衍我。”

凤九天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忽然一动。国卿府在打什么主意,他不是一点不知。自打十年前他认识游自锋,对这位国卿府的大公子,耀新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就并非毫无防备。十年来两个人向来只谈风月,不论国事。只不过,耀新国野心勃勃,迟早会有来犯之心,到那时,他这西藩,怎么可能有一席平静之地?

游自锋,心思敏锐,城府颇深,耀新国太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凤九天自然不愿当真与他为敌。只要两国并未正式开战,那二人的相交,也就只关风月了。

好在游自锋从不拒绝美人,但凡凤九天送他的美女,他一律照单全收。每次来,也当真只是吃喝玩乐,不论其他。但凤九天从不敢掉以轻心,深知这个人不可小视。况且……他们之间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关系……想到这里,凤九天眼光一暗,心中倏忽沉重了几分。

第二天,日上三竿,舒云阁中安静异常。贵客的寝房前,两名小厮垂手静立,没有半点声音。不一会儿,才见一个白衣丫头慢慢地端着一盆水走来,她在房门站了一站,低声道:“游公子起了吗?”

其中一个小厮轻声答道:“兰珠姐姐还是等等吧,爷还未召唤。”

兰珠轻叹了一声,只得将盆放在脚下,静静地等待。房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声,突然一个女子娇声道:“爷!你别……都快晌午了。”

游自锋轻笑道:“那又如何?”

那女子道:“您不是和王爷说好要出门吗?”

门外的人对视一眼,脸上并无讶异之色。这游公子是王府的常客,他贪好女色,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过了半晌,才听他唤道:“来人!”

兰珠连忙应声而入,低头道:“游公子要梳洗更衣吗?”

游自锋自内室走了出来,嗯了一声,兰珠连忙替游自锋一一梳洗妥当。十年来,他每年都要来这宁西王府里住上一两月,这里的人都已经对他熟悉得像是自己人一般。凤九天派来的人,对他的习惯也了如指掌。他在宁西王府里出入自由,简直比在国卿府还要舒服。

凤九天的寝阁藏云阁在舒云阁的后面,游自锋悠哉地直直走了进去,下人们见了他,也只是低身问候,并不阻拦,可见这位游公子与凤九天交情匪浅,进他的寝阁都不必通报。他也不客气,径直走到门前,大声叫道:“宁西王爷,太阳都快下山了,是不是该出洞了?”

门吱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淡黄衣衫的丫头,低声道:“请游公子稍候,王爷不在这里,奴婢这就去请。”

游自锋立即笑道:“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在霁深园啊?哪个夫人那儿?你不必去请了,我自己去找他。”

那丫头淡淡道:“王爷在芙渠阁花夫人处。”

游自锋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早知道昨晚就跟他换,看他干不干!”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第一卷 暗香消魂 四 赌约(1)

出了宁都城往南三里,就是墨龙山。此山远看象一条墨色的巨龙横卧在广阔的平地之上,因此而得名墨龙。西藩有许多有关于墨龙山的传说,说这是龙脉所在,数百年前从天而降到这西藩,有皇家之气。当然这种说法只是在百姓之间流传,并不敢大肆地宣扬。毕竟西藩隶属于天垠王朝,历代宁西王又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向来为皇帝所顾忌。

墨龙山山脉起伏绵延,靠近宁都这一侧,有一座著名的梅花庵。世人都知梅花庵有三奇:此庵是何时何人所建,竟无人得知,就连庵内的女尼也说不清它的来历,仿佛是天生就有的。不过,到底说不清还是知情人不愿说,就不得而知了。此为一奇。庵庙方圆一里以内,都种满了梅花,每到冬季,整个庵庙内更是清香扑鼻,清艳无双。此为二奇。庵内虽然出家修行的是女尼,可是主持却并非是清一色的女尼。梅花庵上届主持就是个不守清规的和尚,此为三奇。有这三奇,便让梅花庵显得神秘莫测,令外人猜测纷纷。

如今梅花庵的主持无花师太,据说是上届主持的朋友,她本来也算不上是这梅花庵里的嫡传弟子,可是却被那和尚拉来做主持。奇的是,这庵内大大小小的弟子们,却对这位主持敬爱有加,从不忤逆不服。说起来,也算是梅花庵的又一新奇了。

君亦休住的地方,就在梅花庵后院的一处厢房内。自她十岁时那和尚指引前来梅花庵求药,无花师太就说与她有缘,收她做了她的俗家弟子。因此十年来,她一个月至少也有十来天会到这梅花庵来修经理佛。无花便在后院中为她特地留了一处厢房。这里虽然离庵堂有一段距离,但是十分清幽,院落中种满了梅花,很得君亦休的喜爱。

君望祖令她在此清修思过,什么时候能得师太的许可,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君亦休平心静气,每日抄经看书,并无杂念。

燕儿见君亦休坐在院中抄经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左摇右晃,眼睛盯着院外的梅花,一个劲地叹气。

君亦休终于搁下笔,淡淡道:“燕儿,你又叹什么气?”

燕儿立刻上前讨好道:“小姐,要不要喝口茶,休息休息?你都抄了一个多时辰了。”

君亦休这才坐到一旁,接过茶杯,轻声道:“你也站了半天了,不如……你往前院走远些,瞧瞧可有梅花开了的?摘一两朵回来也好。这院子里人气太多,花总是开得迟。”

燕儿顿时浮出笑容来,喜道:“是,小姐!”说完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叫道:“小姐,屋子里有无花师太送来的蜜桔,你要记得吃啊。奴婢很快就回来!”

君亦休浅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这才飞似的跑了。

看着燕儿的身影出了门,君亦休这才站起身,走进屋子里,拿了两个蜜桔握在手中,她站在门口想了一想,漫无目的地朝后山走去。

梅花庵后面是一片小小的山谷,越往外走,梅树就越稀少,山路也越来越没有了明显的路径。君亦休走了一会,有些累了,找了一块小小的岩石坐下来,开始剥手中的蜜桔。忽然听到到前面有人声,她愣了一愣,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正在疑惑犹豫,却见两个男子从梅花林里走了出来,她心一惊,正欲回避,其中一人一见她,就忍不住叫道:“亦休!”

君亦休定神一看,竟是蒋俨,他身旁站了一人,赫然是四绝公子盍泚。

她连忙福身道:“表哥,盍公子。”

第一卷 暗香消魂 四 赌约(2)

盍泚一愣,呆望了她一眼,眼中惊疑不定,不由得问道:“这位小姐好生面熟,你……认识在下?”

君亦休浅浅一笑,道:“盍泚公子真是健忘,在下齐休。”

盍泚恍然大悟,拊掌笑道:“原来是你!你竟然……有趣有趣!当日我是觉得你与一般男子不同,想不到……哈哈!”

蒋俨走上前道:“你又来梅花庵了?可是姨父要你来的?”

君亦休道:“是。上次我私自出门去百士坛,父亲也没有太多责怪,只让我来此思过。师父她老人家倒是高兴,直说盼着我来呢。”

盍泚一脸疑惑,问道:“你是蒋俨的表妹?可是……君家小姐?”

君亦休道:“小女子君亦休,见过盍泚公子。前次女扮男装,实在情非得已,希望盍公子不要见怪。”

盍泚的眼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打转,笑道:“原来你就是君家二小姐。看来传言有误啊!”

君亦休一愣,蒋俨忍不住叫道:“传言你也信?无非是那些个媒婆做不成媒收不到礼金,就出去乱说一气,那嘴上哪有个把门的?”

盍泚哈哈笑道:“那是。市井流言原就不足为信。今日得见君小姐真容,更加应证了这句真理啊!”

君亦休淡笑道:“让盍公子见笑了。只是我如今年纪已大,还未出阁,也难免有流言四起。亦休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为难了爹娘。”

盍泚眸光微动,轻笑道:“哦?但凡女儿家,最怕人家说自己容貌丑陋,找不到好的夫君,君小姐倒是不在意。想不到君小姐心胸如此宽广,倒令在下佩服了。”

君亦休低了头,轻轻道:“要说一点不在意,倒也不是。只不过,这世上之事,原本就不可能事事都称心如意。亦休只求心安理得,过得自己的日子,至于别人要如何,也不是亦休所能左右。”

盍泚脸色一整,叹道:“说得是。世间之理,原本就是人说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人人都有一套说词,哪能尽如己意?君小姐有这样的胸怀,将来定能寻到一个好夫婿。”

君亦休面色微微一红,道:“承公子吉言,亦休先谢过。小女子的姻缘要看天意,也不必过多强求。对了,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此?”

蒋俨道:“我们两个也无事,所以才来闲逛。早知道你也在此,我们应该一早来,顺道找你聊聊。”

君亦休道:“现在也不晚啊,只是这后山一向少有人来,一般香客都只往前山进香,难得你们居然走到这里来了。”

盍泚打量着她,见她衣饰朴素,落落大方,毫无千金小姐的派头。言谈之间从容得体,平淡恬静,更有大家风范,心中暗暗称奇。世人都说君家二小姐奇丑无比,性情更是糟糕,所以二十了都还嫁不出去,谁知道这里竟藏了一朵奇花?他心中微动,笑道:“不知君小姐在哪里清修?可否带我们去坐坐?”

君亦休微微一愣,沉思道:“这……请盍公子原谅。小女子住的是乃是师父们后院的厢房,若是带外客进去打扰,多有不便。”

盍泚随即笑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强求。难得今天有缘相见,不如……就请君小姐去我的清楼坐坐吧。上次在下没能好好招待小姐,实在有愧。”

君亦休淡淡一笑,道:“多谢盍公子好意。只是……小女子奉父命在此思过,不能随意离开梅花庵,恐怕也只能辜负盍公子的盛情了。”

接连被拒绝了两次,盍泚面上难免露出了一分尴尬。蒋俨连忙道:“盍泚,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姨父啊对亦休从小就紧张得不得了,平时是不准她见外客的。姨父家教甚严,亦休也只是遵从父命,并无他意。”

第一卷 暗香消魂 四 赌约(3)

君亦休望了盍泚一眼,轻声道:“盍公子千万别见怪。小女子上次能去百士坛,已是犯了戒,如今……还在被罚期间,恐怕是不能再犯错。请盍公子多多见谅。”

盍泚终于勉强笑了一笑,道:“怎么会?君小姐严守礼教,本是应该。那……在下也不打扰了。请。”

说完,他转身朝山下走去。蒋俨无奈地看了看君亦休,欲言又止,只得转身跟了上去。

直到蒋、盍二人慢慢地走得远了,君亦休才摇了摇头,起身往回走。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梅树林中,山谷下才缓缓地走上两个人来。这二人一个比一个生得俊美,若要仔细地看,他们眉宇之间倒还有几分相似,正是凤九天与游自锋。

游自锋拍手笑道:“想不到这个君小姐倒是清冷得很,仿佛天生就没有什么情绪。”

凤九天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你对这样的女人也有兴趣?”

游自锋哈哈笑道:“若要论姿色,她的确及不上你送我的任何一个美人。不过嘛……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特别。能拒绝四绝公子的女子,必定有与众不同之处。凤九天,你当真对她没有半分兴趣?”

凤九天不耐地转过头,看着山下,懒得再说话。游自锋慢慢走到他身边,沉默了一会,忽然笑道:“凤九天,不如我们来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