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庆王被翻案之后,三叔、三婶找上了门,陆二太太反常地热情招待了他们,并且劝说陆瑛也帮忙给三叔、三婶置办土地。

于是有了三叔、三婶的搬迁。

琅华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膛,她可以推断出,前世,王家就是用窝藏庆王余党来要挟祖母的。

所以祖母权衡利弊,认为最安全的就是将她托付给陆家,做陆二太太的儿媳妇,这样一来顾家也是王家正经的姻亲,姻亲对姻亲总要手下留情,王家虽然手下留情,却始终攥着顾家的短处,所以三叔回到镇江什么也没拿回来,她那时候以为顾家满目苍夷无法收拾,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被王家霸占了。

如果她没能抓出卢妈妈和卢正。

萧邑救下了人,不管向不向祖母和母亲求助,都会被卢妈妈察觉,卢妈妈禀告给王家,就像是打开了顾家的大门,让王家这个强盗径直进门掠夺。

她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的处境。

无意识地闯进了更大的阴谋当中。

琅华道:“萧邑,你告诉我,他对我父亲果然有恩吗?”

萧邑转过头回话,顾大小姐本来稚嫩的脸上却有一种掌家人的威势,让他心里不禁突突跳了两下,未经思考就说出实话,“大小姐,他真的救过大老爷。”

“顾家人,不会有恩不报,我会救他,”琅华站在原地,“但是从现在开始,大门紧闭,对外不准多说一个字,包括祖母和母亲。”

卢妈妈是被抓出来了,谁知道顾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王家的眼线。

王家想要一口将顾家吞下肚,除了好胃口之外,还需要仔细地谋算,现在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人,别人她都信不过,这样的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琅华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人,向前走了两步。

萧妈妈吓了一跳忙要上前,萧邑也失声道:“大小姐,他已经糊涂了,小心伤了您…”

琅华去转过头阻止了萧妈妈和萧邑,一步步慢慢地靠近了那人。

随着她向前,那人手中的刀刃果然转过来,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提起来杀人一样。

萧妈妈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那柄刀,只要那刀挥过来,她就会扑过去挡在大小姐面前。

琅华踩进了地上的血泊中,任鲜血湿了她粉色的绣花鞋,“这是顾家庄子,我是顾家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用告诉我,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条路,你伤重不幸死在这里,我会让萧邑将你剁成几块,焚烧后埋在庄子上,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也不会有人察觉到你曾来过这里,从此之后你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条路,我让人给你治伤,三日之后给你一匹马,你立即离开镇江,走的越远越好,将这里的事忘记,只要知道顾家从此之后不欠你的,跟你再无任何关系。如果你都不答应,我就只有,”琅华将手按在刀柄上,“马上杀了你,在官府闯进来搜捕你之前,将你处理的干干净净。”

琅华说完话,只觉得他的那双眼睛落在她脸上,如同树杈上的冰雪,亮的刺眼冷的入骨,她按着的刀猛然被他提起,背后传来萧妈妈尖叫声。

第二十四章 身份

琅华的手也随着那柄刀扬起来,她看着眼前的人,动也没动。

那柄刀夹着风吹进她的脖领中,让她的汗毛根根竖立,刀上的血滴甩落在她脸颊上,她只是对那人静静的对视,眼看着他目光由冰冷变得深沉而后逐渐弥散,她却始终如一。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倨傲的人。

他扬起手中的刀只是为了证明,还有力气杀人,他竭尽全力还能从这里冲出去,所以他并非没有选择,而是认同了她的话而已。

她敢走上前来,也是因为那眼眸中的一丝清明,就算满是疲惫和疼痛,那双眼睛中始终保持一种清醒,所以才会在萧邑进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所以她会对他说上那么一番话。

“赵翎。”他张开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手沉下去,钢刀“咣”一声落在地上,嘴角抿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然后在她注视下阖上眼睛晕厥过去。

萧妈妈松了口气,萧邑也愣在那里。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脑子里仿佛都在重复了方才惊险的一幕。

琅华先转过头,“萧邑,还愣着做什么?”

萧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奔上前扶起那人,低声吩咐媳妇,“快去烧水。”

琅华眼看着萧邑将那人放在了炕上。那人昏迷不醒之后,失去了气势,才让人看出来真的是个与陆瑛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叫赵翎?”琅华问过去。

萧邑点了点头:“赵家是大老爷在山东时结交的一个富户,大老爷出去采买种子遇见了盗匪,多亏被赵翎看到告诉了家人,赵家人合力赶走了盗匪,救下了老爷,老爷告诉他有什么事尽管来丹徒顾家,经过了四五年的时间,我都已经不认识他了,还是他自己说起来,又喊了老爷给我起的小名,我才确定真的是他。”

“现在想想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只是说被王家陷害,我也没想到反贼那一层。以为他是遭了难。”

琅华就知道从萧邑嘴里得到的就是这些模模糊糊的消息,根本不足为信,看萧邑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如果萧邑没说谎,那就是父亲有意隐瞒。

萧邑没有马上认出赵翎也正常,如果这是个成年人,四五年不会有什么变化,一个孩子却能改头换面。

琅华不准备再问萧邑,“父亲给你起了什么小名?”

萧邑挠了挠头,“老爷说我木讷,叫我木头。”

她与父亲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萧邑跟随父亲的时间长,前世里也不知道萧邑要跟她说的关于父亲的事,到底是那一桩,或许就是有关于赵翎?

琅华道:“父亲不是嫌弃你木讷才叫你木头,叫你木头,一定是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否则不会将你带在身边。”可是奇怪的是,她没有听祖母和母亲提起萧邑给父亲做小厮的事,父亲死了之后,萧邑也没有被重用。

难不成父亲有很多事都瞒着祖母和母亲?等有了时间她一定会好好问问萧邑。

萧邑的眼睛豁然红了,“大老爷…大老爷他…”

“好了,”萧妈妈忽然一脚踹过来,“还不过去看看,别在这惹大小姐伤心。”

萧邑擦擦眼泪,从媳妇手里接过热水一路端去了内室里。

琅华在外坐了一会儿,等到萧邑出来。

萧邑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家里只有些金疮药,我给胡乱抹了,别的…”看着琅华欲言又止。

到现在,萧邑还将她当成是药师琉璃光如来转世,等着他去给赵翎治伤。

琅华站起身,“跟我进屋去看一看。”

内室里放着几盆血水,萧邑已经仔仔细细地将赵翎擦拭干净,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乍眼望去,琅华还以为换了个人。

虽然脸上的污迹还没有擦净,就已经能看出是个清秀又漂亮的少年,静谧地躺在那里,因为失血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倒显得五官像是雕在玉上,一勾一画看起来那么的细致,“繁花造颜色,月影筑玉人”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她忍不住拿陆瑛来比较,陆瑛是多了深沉和稳重,这赵翎从外表看多了几分的疏朗和清雅,这样一个与人无害的外表,握着刀时却是那么的有威可畏。陆瑛身为庶子在陆家不得不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赵翎又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琅华本不愿意探究这个赵翎,赵翎身上疑点太多,知道多了反而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赵翎,让顾家渡过难关,如果赵翎活下来,她想方设法放他远走,像赵翎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势必会弄出些动静,这样一来就彻底洗清了顾家窝藏反贼的嫌疑。现在看起来,虽然杀了他更加安全,她却不是那种随便要人性命的人,而且赵翎定然不是单枪匹马独来独往,他身后的势力也是她不想去招惹的。

可是她又有些好奇,不由自主地去琢磨他的秘密,她不禁去看赵翎换下来的衣物。

钢刀、短刃、箭袋都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应该有的东西,三叔的长子才六岁,就已经腰上挂满了荷包,绺子,玉佩、银丝镂空香囊等物,就算是有刀剑,也都是平日里戏耍的,绝非伤人利器,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绣上名字辨识,在精美的物件上留名,总是一种炫耀,她那时也常给陆瑛准备这些。

赵翎只有一只小小的荷包,上面绣着翠竹,绣工很平整,却随随便便就能在绣庄买到的,没有任何一件东西上绣着名字,荷包里更没有私章,只有一节玉做的算筹,如果光看这些东西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被鲜血染红的衣服里夹着一本书。

书名琅华并不能确定,作为一个瞎子很多字对她来说,都是只知道用,而不会识。

琅华指指书问萧妈妈,“上面写的什么?”

萧妈妈仔细看了看,“仿佛是《四元玉鉴》。”

《四元玉鉴》琅华知道这本书,是极其难懂的元术学。本朝皇帝推崇元术学,几乎到痴迷的程度,文武百官也就前仆后继地日夜研习,想要以此讨得皇帝欢心,可惜元术学终究太过高深莫测,多数人都是拿起来就放下,陆瑛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翻一翻,但是最终也没看到底,有时也抱怨两句,认为《四元玉鉴》上的题目根本就无解。

琅华忍不住伸手将书打开,陌生的符号顿时袭来,她皱起眉头,只得将手里的书放下。赵翎看这种书难道也是附庸时局?那也太早了吧!

琅华再次看向赵翎。

也不知道是不是昏厥的缘故,赵翎任凭萧邑怎么折腾伤口,都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萧邑将大多数伤口都包扎起来,看到赵翎肩膀上的伤却皱起眉头,一脸无可奈的样子。

“伤口发黑,看样子是箭上淬了毒,”琅华想了想,“我父亲在世前可有信得过的郎中?”

萧邑颌首,“本是有一个,只是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上哪去找合适的郎中?

又能治病又能守口如瓶。

琅华忽然想起王仁智来,王仁智从常州回来就受了伤,小腿里卡进了一节刀刃,王家四处求医问药,才将伤治好。

琅华将赵翎随身携带的短刃抽出来,锋利的刀刃上果然少了一节。

琅华顿时眼前一亮,一抹微笑爬上脸颊。

果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王家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

可以开始打赏教主啦~请大家打赏,推荐,留言,今晚加更,时间暂定在19点30分左右。

第二十五章 危机

王仁智一脚为他包裹伤口的郎中踹开,“没用的东西,这是要废了老子的腿。”

郎中脸色苍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要敷了药,很快就会好转。”

王仁智冷笑道:“昨日骑马回来的时候你就这样说,现在却比昨日更加严重。”

伤口愈来愈肿胀,让他觉得愈来愈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磨着他的骨和肉,让他鲜血淋漓。

“父亲,”王其振快步进了门,“闵大人…闵大人让衙门里的人来,说是要在府衙见父亲。”

在府衙见他,就是要撇清私人关系,公事公办的意思。

他都能想到那闵怀会说些什么。

王仁智看向王其振,“你将与庆王有关联的名单拿来,将那些尸体一个个地对过去,我就不信,真的什么也查不出来?”

与庆王有关的人,这些年抓的抓,杀的杀,没下落的几个人早就在王其振的脑子里,他早就将父亲带回来的尸体认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

王其振安慰父亲,“不是还有个逃走的吗?如果能抓住活口定然能审问出什么。”

王仁智在儿子搀扶下哆哆嗦嗦站起身,豆大的汗珠从脑门儿上淌下来。

疼,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皮肉多少年裹在细锻里,都嫩的能掐出水来,突然受这样的罪,如果真抓不住那叛贼,他岂不是成了人前的笑话。

管事进门禀告,“老太爷,老爷,姑爷那边来信了。”

王仁智有些疑惑,“是文顕?”

管事颌首。

王仁智重新坐下来,连忙打开信来看,信上的内容让他睁大了眼睛,“文顕不是在杭州吗?这边的事情他怎么知晓?”

王其振对这个姐夫充满了崇拜之情,姐夫从前在他印象里也只是聪明而已,自从喜好玄学之后,就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他说出去求取功名,到杭州转了一圈真就求了同提举一职,他说镇江恐怕会有战乱,要提前将家资转去杭州,还让父亲投到闵大人麾下,句句都应验了。

姐夫临走之前告诉父亲常州有叛军,他还半信半疑,结果父亲真的遇到了叛军。他怀疑玄学是借口,姐夫用玄学结交了达官显贵才是真的。

就像那个徐松元,现在是吏部尚书,深得皇上信任,假以时日定是要进中书省的,只要牢牢握住徐松元,就不怕没有前程,所以每年他们都托女婿给徐家送去财物,就是要将徐松元这尊大神好好的供起来。

王其振接过父亲递过的信函,看到上面的内容大吃一惊,“姐夫怎么知道伤父亲的人逃去了顾家?这消息…可准吗?”

王仁智道:“我早就觉得文顕身边应该有个极厉害的幕僚先生,虽然文顕远在杭州,那位先生却能在镇江为他筹谋。”

王其振脸上泛起笑容,“真是天助我也,看那顾老太太还向我问罪,这下我让她来跪着求我。”

*****

明明一切都安排妥当,琅华还是放心不下。

萧妈妈和萧邑都应该是办事妥当的人,这件事又没有多少人知晓,应该不会泄露出去。阿莫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清洗,她换了衣服躺在床上。

朦胧中,仿佛听到陆瑛叫她的名字,她刚转过身,一块冰凉的物件儿就落在她胸口,她吓了一跳清醒了些。

她听到陆瑛跟她说,“刚得的羊脂白玉,你一块我一块。”

那时候广惠司做《医典》,除了收录大齐国内所有的医书、经方,还要通译邻国的医书,于是皇上命翰林院辅助通译,陆瑛当时正在翰林院任职,找来了许多回医人帮忙,医书中虽然大多用的是波斯语,但是有许多口语和俗语,波斯语又不同于汉语的语言规则,翰林们也是焦头烂额。

陆瑛请回医来给她诊病,她那时待的无聊就与回医多说了几句话,那些波斯语的发音就像梵音一样引发了她的兴趣,所以她就在陆瑛带着回医译文的时候站在书房外偷听,一来二去学了不少,陆瑛夸她如果是个男子可去做通事。

她笑称,自己不过是个瞎子而已。

但是瞎子也有许多能做的事。

陆瑛找人正式教了她波斯语、西夏语,跟她说一些政事,分析朝局,有时候还会请教她那些语言翻译出来的意思,她那时觉得自己也算是陆瑛的内助。

现在睁开了眼睛才发现,一切比她前世知晓的还要复杂,即便已经经历了一世也未必能保证每次的决定都是对的。

所以她要不要去找陆瑛商量呢?

刚有这样的想法,琅华又立即将自己否决了,事关顾氏一族,非同小可,她不能因为前世和陆瑛的关系,就是相信现在的陆瑛。

毕竟王仁智是陆瑛的舅舅,顾家这次完全站在下风。

琅华想到这里,脖颈上已经汪了一窝的汗。

外面传来铃铛清脆的撞击声。

琅华立即坐起来。

见到琅华起身,萧妈妈忙上前道:“小姐醒来了,正好太太那边刚遣人过来说,太太病了…让您别过去。”

母亲病了,她怎么能不去。

琅华立即坐起身,吩咐萧妈妈,“快,给我穿衣服,我要去看看母亲。”

琅华带着萧妈妈快步走进顾大太太的院子,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萧妈妈上前推门,琅华立即提起裙子跑了进去,刚走了两步,不知从哪里来的水“哗”地一下泼了过来,萧妈妈上前将琅华护在怀里,却还是让琅华湿了半边衣裙。

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采回顿时张大了嘴,她慌忙上前,“大小姐,奴婢没有瞧见,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琅华看着湿润的衣裙,上面有星星点点烧成黑色的灰烬,“这是什么水?”

采回已经吓的哽咽起来,“是…是…道士做法事用的符水。”

母亲病重时的确用过许许多多奇怪的方法来除疾。

琅华看向面无血色的采回,“怎么会请道士过来。”

采回低下了头,“卢妈妈出了事,我们就将卢妈妈从前管着的箱笼都清理了一遍,在箱子底发现了贴符纸的木偶人,太太看了之后,动了气病得更重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东西必然是晦气,太太就让我们请安阳宫的道长来做法事,所以特意告诉萧妈妈不让小姐过来。”

采回说着用帕子不停地去擦琅华身上的水珠,阿莫过来帮忙,“姐姐不用擦了,我已经让阿琼去取干净衣裙来给小姐换。”

琅华急着去看顾太太,“母亲在里面吗?”

采回点点头,“不过道长说,凡是进去都要用拂尘扫一扫,小姐…还是等等再去吧!”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母亲的哭声,这时候母亲最需要安慰吧!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鬼祟,怕什么拂尘扫,想到这里她提起裙子跨进屋内。

********************

求推荐票啊,教主这本书还是新书期,所以请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尤其是推荐票,一定要多多的给啊。看到大家的热情,教主也会多多更新。

第二十六章 配合

屋子里,顾大太太看起来异常憔悴,看到她勉强扯出笑容,“琅华,你怎么来了,”说着问萧妈妈,“大小姐吃药了没有?饭用了多少?”

萧妈妈忙道:“药已经吃了,用了一大碗饭,三碟小菜,一碗莲子羹。”

萧妈妈不说,琅华还没意识到这几天自己胃口这样好。

可能是跑来跑去的缘故,恨不得将前世没有跑的路都跑一遍。

顾大太太起身要去抱琅华,琅华自己爬上了炕,与顾大太太坐的稍远一些。

顾大太太忙向琅华招手,“过来,坐到母亲身边。”

琅华摇摇头,“母亲身子不舒服,我的痘疮还没有完全好,免得将病气过给母亲。”

顾大太太听得这话眼圈更红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没用,竟然还要孩子来护着我,我…我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拖累你们,要不是我,那卢妈妈…”

眼泪从顾大太太眼睛中涌出来。

顾老太太常说,顾大太太是个喜欢悲秋的人,刚和顾大老爷成亲的时候就是这样,顾老太太还以为随着年纪大了,顾大太太会有些长进,谁知道就像是时间没有从她身上过一样,没有半点的变化。

琅华也害怕母亲仍旧会走上前世那条路,“母亲不用难过,没有卢妈妈也会有别人,只要王家想方设法总能找到机会。”

“我只是没想到,”顾大太太抽噎着,“我待她不薄。”

不是说待谁好,谁就可以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

她也是过了一生才知道,人的感情和利益根本就是两回事。

琅华正想着,顾大太太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掉进池塘,还是卢妈妈将你救上来。”

掉进池塘?琅华有些记不清楚了,仿佛是有那么一次。

顾大太太道:“她那时也是拼了命才将你救上来,我怎么就没想到…”

琅华仔细思量,“母亲,我记得是姜妈妈先将我推上了岸,卢妈妈又将姜妈妈拉出了池塘。”

顾大太太听得一愣,仿佛这才明白过来,“这么说,那时候她就在骗我。”

琅华安慰顾大太太,“人心隔肚皮,母亲不要太在意。”母亲突然问起她小时候的事,如果不是重生之后,她努力地找回八岁时的感觉,不停地去想小时候所有的经历,她可能都想不起来这桩事的经过。

顾大太太半晌才稳住情绪,“你说,卢妈妈一家我们该怎么处置?王家又该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跟王家闹到底?”

原来母亲忧虑的是这个。

琅华等到道士做法出去,才道:“母亲觉得呢?”

顾大太太将手帕扭成一团,“方才你三婶来了,跟我说了好阵子话,我也觉得…现在不该得罪王家…万一真的有叛军打进来,我们还要指望王大老爷帮忙。”

“你三婶的意思是,要么跟着陆家走,要么留下来请王家庇护,总不能将自己的路都堵死了。”

三婶昨天都没有去跟陆老太太说话,显然是想要置身事外。今天来劝说母亲,想必是要在陆家和王家面前立功。

“呦,这么快这法事就做好了?”外面传来三婶的声音。

帘子掀开,顾三太太走进来,看到琅华也在,脸上笑容更深了些,“琅华,你怎么在这里?陆家送来许多礼物给你,你快去看看。”

琅华摇摇头,“我陪母亲坐一会儿。”

顾三太太的目光更深了些,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我看陆家到底还是喜欢琅华的,陆瑛虽是庶子总是长男,琅华将来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顾大太太不禁皱起眉头,“弟妹当着孩子面,不要说这些。”

顾三太太抿嘴笑,“每次陆瑛来,琅华不是跟她玩到一处,有些话还避讳它做什么,”说着看向琅华,“是不是琅华?你喜不喜欢陆瑛哥哥?”

琅华没有迟疑,“喜欢。”

她是喜欢陆瑛,没什么不能说的。

陆瑛已经与她说了那么多话,她也不想要就这样毁掉这婚约,该做的努力她还是要做。

只有让祖母知道她尚喜欢陆瑛的心意,祖母才不会放弃陆瑛。

再说,这几****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委委屈屈,不用压抑情感,日子要过就过的畅快淋漓。

她是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至少有上辈子几十年做筹码,她比谁都要实力雄厚。

顾三太太“噗嗤”一笑,真是小孩子,什么话都敢说,说出来也不见羞臊,反而是十分坦然,倒让她打趣儿的话说不出口。

顾三太太抿了口茶,“所以说,琅华早晚要嫁去陆家,两家难免成为姻亲,不好扯破了脸皮。”

只要能拿下顾大太太和顾琅华,老太太心疼孙女,也怕将来去陆家吃苦,自然也就会妥协,顾三太太觉得她这步棋走得十分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