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看着一本正经问她的顾琅华,顾三太太愣了一下,到底是不懂事的孩子,“琅华,这里面的道理你还不懂,不知道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顾琅华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两回事。”

顾三太太试图劝说琅华,“傻孩子,这不是两回事,这是一回事。”

顾琅华摇了摇头,“只有陆家认了错,这婚约才能继续。”

顾三太太顿时涨红了脸,这孩子是个傻子不成?在老太太那里那些通透劲儿都去哪里了?只有孩子才会认为这世间有黑白之分,正邪之别,就连律法在达官显贵眼里也只是废纸一张罢了。

得罪了陆家和王家,顾家什么也不是,陆家怎么可能会低下头,不但要认错还要继续婚约,顾琅华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人人求娶了。

琅华不肯答应,顾大太太倒是被说动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看了一眼琅华,“这次不能让你胡来,你三婶说的对,现在还不是跟陆家、王家闹僵的时候。”

“母亲还是好好养病,外面的事您不要管。”

顾大太太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顾三太太也站起身,搀扶起顾大太太“我跟大嫂一起去。”

两个人刚要走出屋子,就听到身后的顾琅华道:“你们去也没用,祖母只听我说话。”

*****

事实证明,顾琅华的话没错。

任顾大太太和顾三太太苦口婆心,最终顾老太太和顾琅华说了两句话,就将陆家的礼物退了回去。

陆老太爷看到桌子上的礼品顿时摔了手中的茶壶,“有他们哭着求我们的那一天,”说着吩咐管家,“就跟王家说,顾家那边我们也用不上力,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陆老太爷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陆老太太,“跟你那姐姐说,她那孙女别妄想着嫁进我们陆家,我们陆家不要她这样的媳妇。”

陆瑛不禁想到提起陆家长辈时,顾琅华的表情,不是不将陆家长辈放在眼里,而是对陆家长辈不抱任何的希望。

看祖父的样子,只是知道利用陆二太太从顾家得利,根本不知道王家还有别的打算,这时候去退婚,那就是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陆、顾两家姻亲闹翻就成了最大的整件事的关键,反而盖过了王家怂恿顾家下人害主。

如果顾老太太因此被气死,陆家就成了凶手。

陆瑛想了想,欲言又止,旁边的陆老太太看出陆瑛有话要说,吩咐下人退出去,才道:“瑛儿,你素来做事稳当,有什么想法你就说来听听。”

陆老太爷坐回椅子中,只听孙儿张开了嘴。

陆瑛道:“我觉得,顾家将礼物给我们退回来,反而是为我们着想。”

陆老太爷差点就桌上的花斛扔在陆瑛身上。

陆瑛看着暴怒的祖父,忽然觉得跟顾琅华说话真是一件轻松又欢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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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心机

陆瑛很快收回了自己的心思。

陆老太爷就像一个烧着的火球“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你也不用替她说话,这门亲事本来就是顾及两家祖辈的情分才定下的,虽然顾老太爷不在了,我还在世,我活着一天就能解除婚约。”

“顾琅华那孩子,除了长相端正之外…从小没有父亲教养,也没听说顾老太太请女先生教她礼仪,将来长大了不过就是个农妇,等你将来去了杭州,自然有高门大户的女子等着你。”

如果在几天前,陆瑛或许对祖父的话不以为然,现在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祖父错了,顾老太太很好地教养了顾琅华这个嫡孙女。

如果顾琅华在这里,一定就会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用不着他再去解释。

陆瑛等到陆老太爷骂完话,怒气平息了一些才开口,“祖父,在外人看来,不管是顾家还是王家都是我们的姻亲,如今他们两个之间出了事,我们陆家应该不偏不倚,祖父送了礼物去了顾家,也劝说了顾老太太,试着调和顾、王两家的关系,顾老太太不肯答应,将礼物退了回来,祖父对王家也算是有了交待,接下来到底怎么样,就要看顾家和王家自己怎么处理了。”

“不论闹成什么样子,都跟陆家无关。”

“陆家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陆瑛抬起头,目光恳切,“等到事情有了结果,祖父想要帮谁在做决定也不晚,而且这样一来也维护了母亲的名声,免得让人认为母亲与娘家一起合谋去算计顾家。”

既保住了陆家的颜面,又能随时随地地做出反应,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在一切尚未清楚之前就掺和进去。

陆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孙子,她知道陆瑛性子稳重,可是心中却觉得陆瑛始终是个孩子,今天听到陆瑛说这样一番话,忽然觉得陆瑛是真的长大了。

陆瑛提出要留在镇江妥善安排那些不能远行的族中的老人,她认为那都是他孩子气的想法,心中已经打了主意,等到启程那日会压着陆瑛一起走,绝不能让他留下胡闹。

现在看来,陆瑛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陆老太太静静地思量,老太爷这些年因为陆家的发迹,有些得意忘形,看不起姐姐一家已久,但是在镇江偏偏最好的田地又都是顾家的,这是老太爷最不能容忍的事,老太爷不明白一个粗俗的、从不鼓励子弟读书入仕的家族,怎么配享受那些荣华富贵,所以但凡顾家送些贵重的礼物,老太爷都会嗤之以鼻,认为顾家是在向陆家炫耀,心中鼓着劲儿要将顾家的一切握在手里,否则当官要做什么?而这次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既然王家坏了事,就要承担这个结果,不能再死撑下去。陆家和顾家的关系也是一样,不妨缓一缓等到镇江的事过了再说,如果战火过去之后顾家还好端端的,两家的婚事自然还有的说,如果顾家因此遭了秧,根本不用退婚,直接就作罢了。

陆老太太道:“老太爷,我觉得瑛儿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本与我们陆家无关,我姐姐又请了闵大人做主,闵大人可是宁王妃的母舅。”

陆老太爷愣了一下,立即冷笑,“宁王…不过就是个…”

陆瑛脸色立即道:“祖父,小心隔墙有耳。”

张太后生了四个儿子,皇帝身为长子,却是张太后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先皇在世时,张太后就试图废长立儿子惠王为太子。皇上登基之后,张太后过于宠溺惠王,以至于亲手促成了“惠王谋反案”,惠王死后,张太后对皇上更为不满,试图用庆王牵制皇帝,庆王看出母后的用意,自请出京远离政局,张太后别无选择,只能去扶持憨厚小儿子宁王。

谁知这宁王过于憨厚,几次在文武百官面前衣冠不整,言语有失,让张太后丢尽颜面,现在整个大齐都知道,宁王是个傻王爷,张太后仍旧不服气,硬是给宁王找了一个显赫的家族做婚配,求娶了荣国公的女儿为妻,这次皇上倒是没拦着,因为荣国公府早就不复从前,不久之后荣国公去世,由长子接任荣国公爵位,新任荣国公身体羸弱根本不能带兵打仗,干脆窝在京城养病,大家都以为荣国公府就这样完了。没想到荣国公的二弟韩璋,从戎立功之后进宫做了禁卫,然后一路升迁成为了大齐最年轻的戊边将军。

这次平叛调动的就是韩璋岭北的军队。

“老太爷,”管事这时候进门禀告,“闵大人家的公子来找三爷。”

陆老太爷眼睛顿时亮了,看向陆瑛,“你和闵家公子关系不错?”

陆瑛道:“我跟闵子臣在一起读书。”

陆老太爷思量,“我记得闵家请了周先生教习。”

陆老太太笑道:“老太爷忘了,周先生也破格收了我们瑛儿。”

陆瑛不禁心中一笑,如果不是出了这桩事,祖父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记得,他还在周先生门下求学,因为祖父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能入仕为官。祖父是个嫡庶观念极强的人,一直怪罪父亲没有嫡长子的情况下,让姨娘怀孕生下了庶子,姨娘被送去家庵的时候,父亲向祖父求情,祖父眼睛都没眨一下,坚决让人将姨娘拖走了。

这些事历历在目。

即便是在家中,也是一样的弱肉强食。

陆老太爷满意地捋着胡子,“去吧,顺便向他问问顾家那边的情形,闵大人准备站在哪一边?”

陆瑛应了一声,慢慢走出了屋子。

陆瑛走到院子里,程颐立即跟上来,“王家那边静悄悄的还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恰恰说明是在谋划对策。

顾琅华那边应该会很着急吧!就像是下棋,自己落了字,不知道别人要何时来接招。

……

琅华让人在园子里绑了秋千,她坐在秋千上,闭上眼睛听到耳边的风“呼呼”而过,顿时觉得万分的畅快,这样玩还不能尽兴,趁着萧妈妈离开的功夫,琅华抬起脚快速地站了上去,握住绳子,奋力地荡起来,耳边顿时传来萧妈妈惊呼的声音,“大小姐,这样可不行,快下来,快下来。”

她才不怕,她是恨不得长了翅膀直接飞出去。

萧妈妈几个七手八脚地将秋千拉停了,琅华才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女孩子,穿着荷色的褙子,梳着双螺髻,眉目疏朗,面容俏丽,一脸的书卷气,正笑着看她。

看到琅华从秋千上下来。

那女孩子才道:“我还担心这一场病会不会把你烧坏了,现在看来比从前更加生龙活虎,怪不得老太太说你不一样了,让我小心被你这只野猴儿吓着。”

琅华在脑海里仔细地寻找关于这女孩子的记忆,如果是二十几岁的她可能会记不清了,可是现在经过了这两天记忆的融合,八岁时所有的人和事逐渐清楚起来,所以还没有等到女孩子撅起嘴生气,琅华就已经张开手将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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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往事

人生就是这样,随时随地可能迎接坏事,同时也可能会获得意外之喜。

见到自己曾经失去的人,心里就想抹了蜜一样,很甜很甜又有些酸,酸的她差点掉眼泪,“阿宸,好久不见了。”

闵江宸,是闵怀的独女,闵怀在镇江任职多年,开始的时候两家并不太走动,父亲去世之后闵太太才经常来看母亲和她,她也是那时候与阿宸开始厮混,两个人一静一动却难得的是脾气相投,她正琢磨着写信给阿宸,等到闵大人来的时候,给阿宸带去,谁知道阿宸倒来了。

闵江宸笑着看琅华,“哪有很久,才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

对她来说已经十几年了。

可是在她记忆里,闵大人将妻女都放在了常州老家,怎么现在却到镇江来。

琅华拉着闵江宸的手,两个人到屋子里去说话,旁边的萧妈妈不禁松了口气,大小姐送算是能安静一会儿了。

两个人炕上端坐,丫鬟们上了茶水和点心,萧妈妈在旁边看得称心如意,这样才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可是转眼琅华就盘腿坐上了,闵江宸也不在意。

琅华看着闵江宸,“不是说,要去常州吗?”

闵江宸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琅华的脸颊上,伸出手来去动琅华遮着的面巾,“病都好了,怎么还戴着这东西,多不舒坦…以后千万不要再向刚才那样,摔了可怎么得了。”

琅华微微一笑,这两日太憋闷了,除了要对付三婶那张能说善道的嘴,还要安抚病中的母亲,看到院子里那架废置的秋千,就想着管它呢,反正要做的事永远做不完,有时候就是要放纵自己,心情才会更好。

闵江宸道:“本来是在常州,但是王大人说常州有叛军,在晋陵平叛,闹的声势浩大,死了不少人,却都不能证明他们叛军的身份,父亲气的不得了,赶回镇江处理此事,母亲听说你不准备跟着陆家去杭州,干脆就带我来看看你。”

闵江宸的声音很柔软,听她说话就像是吃了蜜饯子,又糯又甜,她笑的时候眼睛轻眨,皓齿蛾眉,多了些绰约的姿态,祖母常说也不知道哪个男子好命到能娶到阿宸。然而祖母却没想到阿宸一辈子也没能嫁人。

闵大人死守晋陵时,叛军试图用闵太太和闵江宸来要挟闵大人,闵太太为了不被叛军擒获自杀了,闵江宸跑去了万佛山的塔林里躲藏,原本以为叛军不会对佛门净地大不敬,谁知道叛军放火烧了塔林,要将闵江宸逼出来,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闵江宸还是没有出现。叛军也懒得再去寻找,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朝廷平叛之后,万佛山重新翻修塔林,僧人在其中一座塔中找到了闵江宸的尸体,她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手心里还握着的那块闵大人送给她的玉佩,上面写着: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想到这一点,琅华不禁打了个冷战,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阿宸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闵江宸看顾琅华这般模样顿时慌了神,立即将琅华揽过来,“这是怎么了?”

琅华道:“我只是觉得…好可怕…”

闵江宸想了想,“你是说叛军?我也害怕,常州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叛军还没到,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你…真的不准备跟着陆家去杭州了?”

琅华点点头,“除非祖母和你跟我一起去。”

这一世已经都变了,阿宸也一定不会死,会嫁人会生子会快快乐乐的生活。

琅华想到这里豁然笑了。

闵江宸不禁叹气,“你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千万不要吓我。”

阿宸怎么会知道这一瞬间她心里已经过了几十年。

闵江宸道:“我和母亲都要留下来陪父亲,是不可能远走的,你为什么不去?”

琅华道:“杭州那边虽然安全,可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我跟陆瑛还没有成亲,陆家是越来越好了,我却离开了祖母的保护,将来有了委屈还不知道要跟谁去说,而且,祖母的身体也不能远行,我不能将祖母丢在镇江不管。”

闵江宸听着琅华的话,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怪不得老太太说你病好之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闵江宸突然想起什么,“那个王家真的买通了尼姑来害你的眼睛?”

琅华道:“是我亲眼所见。”

闵江宸立即露出愤怒的神情,“王家是陆二太太的娘家,该不会她也参与其中了吧?你…还真的不能就这样跟着陆家走。你放心,我一定让我父亲为你做主。我父亲已经发现那个王仁智靠不住,”说着看看左右发现没有外人在,才压低声音,“所以已经向朝廷请求留在镇江,暂时不去苏州上任。”

这跟前世一模一样。

闵大人留在了江浙,跟随朝廷兵马首当其冲在常州应战叛军,常州守不住后,大军想要退进镇江城,谁知道镇江已经被王仁智父子丢了,朝廷兵马用尽全力打下镇江,又在镇江死守了七天七夜,最终镇江失守,遭受屠城之灾。

她要让闵大人对王仁智彻底失望才行,这样闵大人就不会将镇江交给王仁智,前世的结果就可能会扭转。

琅华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她就是要让王家父子一败涂地。

正说着话,阿莫进来道:“大小姐,药王庙那边都已经说好了,明天一早您上第一炷香。”

闵江宸眨了眨眼睛,“你明日要去药王庙?”

琅华笑起来,“是啊,要一大早就过去。”

闵江宸不明白,“怎么笑得这样高兴?”

琅华道:“开心嘛,只要想想明天的事就觉得很开心。”

去药王庙上香有什么开心的。

……

王仁智将腿泡在药浴里,蜇心的疼痛顿时传来,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父亲,”王其振满面笑容地进门,看到王仁智痛苦的模样,只能将笑脸硬生生地板了回去,“顾家那边果然有动静。”

王仁智咬着牙,“快说。”

王其振道:“下午的时候,顾家从城里赶了一辆马车去庄子上,回来的时候,车上放了些新鲜的菜蔬,可是今天一大早顾家已经从庄子上取过蔬果了。”

不可能一天之内从庄子上拉两次东西。

王仁智冷笑起来,“顾老太太真是找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看他们要怎么逃脱,那闵怀如果插手,正好我也参他一本。”

王其振道:“顾家窝藏叛贼的罪名做实,以闵家和顾家的关系,闵怀也难逃干系,谁知道顾家是不是受了闵怀指使才这样做的。”

王仁智疼的五官都扭曲起来,“郎中有没有消息了?”

“有了,有了,”王其振道,“儿子打听到,有位厉害的骨科郎中,如今就在药王庙里,每日早早上山采药,晚上才下山回来,一会儿我就带人去药王庙里守着,只要他出现,就将他带过来给父亲治伤。”

王仁智终于觉得心中舒畅了些,一脚将药桶踹翻,瞪眼看向王其振,“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看着王其振匆匆离开的背影,王仁智阴狠地笑起来,顾家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他要让顾家人知道,惹他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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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愚弄

王其振在药王庙外冻了一夜,也没有看到那郎中的人影,倒是小沙弥早早起来做功课,一桶水浇向山门外,淋的王其振打了两个喷嚏。

这直娘的秃驴,真是太倒霉了,王其振气得想要发作,抬头看到“佛门净地”几个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强忍着上前去跟小沙弥打招呼,“小师父,这么早就开始清洗门阶了。”

小沙弥跟着回礼,“施主莫怪,今日有贵客要来。”

挑水,冲茶,焚香,只等贵客上门。

王其振忍不住遣人去打听,半晌才得到消息,“说是顾家女眷要来。”

顾家?

镇江如果有个顾家能被当成贵客的话,那肯定就是那个顾家。

王其振眼睛都红了,真是冤家路窄,他还没有将心中的脏话都骂完,一阵山风吹来,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衣服,他上下牙顿时忍不住哆嗦到了一起。

王其振缩着脖子,面目狰狞,“我就不信了,今天她又能坏我的事不成?”

……

琅华却睡了一个很暖和的觉,她和闵江宸两个人睡在顾老太太的暖阁里,老人家起的早,天不亮就起身换衣服、梳洗,琅华跪在床上一丝不苟地给顾老太太梳着头发,银白的头发,被宫灯一照发着亮光。

琅华为顾老太太戴上抹额,“祖母真好看。”

顾老太太被孙女哄得呵呵直笑,“老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好看两个字。”

琅华趴在顾老太太肩头,对着镜子指给顾老太太看,“这条皱纹是因为抚育父亲、叔叔们,这条皱纹是操持家里事务,这条皱纹是教养我和玲珑、炳之,等我做完祖母做过的这些事也会和祖母一样满脸皱纹,到时候我就不好看了吗?”

看着孙女认真的小脸,顾老太太心里像是被撞了一下,“我们琅华什么时候都好看。”

“祖母也是一样,因为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琅华,您都是我的祖母啊。”

如果祖母没了,就再也没有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拉着她,再也没有人顶着白发苍苍挡在她身前,再也没有人步履阑珊却还为她盖被子,如果祖母没了,就算她努力想记住,祖母的样子,祖母说话的声音,终究还是会随着时间远去渐渐模糊。

这是她经历过的,让她最伤心的部分。

闵江宸在旁边已经抹了眼泪,埋怨琅华,“真是个坏蛋,说话都往人心里戳。”

琅华是真的担心顾老太太的身体。

生怕前世的事重演,顾老太太就此没了,虽然她心里知道顾老太太已经年纪大了又久病缠身,老人家早晚有一天要离开。

“祖母,”琅华低声道,“我去药王庙给您求仙丹回来,让您长生不老。”

顾老太太精神烁烁,“好,我等着你给我取仙丹。”

说话间,顾三太太已经带着顾玲珑进了屋。

顾三太太笑道:“琅华已经准备好了?”说着问萧妈妈,“有没有准备手炉?我们这时候出去是要冷的。”

萧妈妈忙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顾三太太不由地多看了萧妈妈几眼,她从前怎么没注意到萧妈妈,忠心护主不说,做事处处妥当,不比当了十几年的管事妈妈差。这样的人偏偏就让琅华挑了出来,琅华的命也太好了。

琅华和闵江宸两个人穿了斗篷,别了顾老太太跟着顾三太太一起出门去。

顾老太太看着琅华身上穿的宝蓝色斗篷消失在门帘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憔悴了,姜妈妈见状忙将顾老太太扶上了罗汉床。

顾老太太躺了一会儿才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坚强的笑容来,“我不能死啊,我不放心琅华,我要看着她嫁人,看着她有了依靠,有人能代替我护着她…我…现在还没看到那个人。”

“今天还真热闹,”顾三太太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的马车,“看样子陆家也是要去药王庙。”

顾三太太说完眯着眼睛看向顾琅华,顾琅华缩在斗篷里,闭目养神,根本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真是奇怪了。

这个口口声声想要嫁给陆瑛的人,居然对陆家的人和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也没有想要维护好两家关系的意思。真是被老太太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将来去了陆家也能这样无法无天,殊不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任由夫家管教,现在得罪了公婆,可想而知将来会处境如何。

闵江宸倒是撩开帘子向外望,转头低声在琅华耳边道:“是陆瑛的嫡姐陆静。”

现在连陆静这个平时躲在屋子里的大家闺秀也终于耐不住性子,赶来看热闹了。

琅华睁开眼睛,笑着看闵江宸,“哦,那个三等人啊。”

闵江宸不明所以,“三等人?怎么说?”

琅华道:“上智,中人,下愚。”

闵江宸嗔怪地推了推琅华,“我当然知道这三等,我是说,你为什么叫她三等人。”

那是前世时陆静常在她耳边嘟囔的话,现在跟阿宸说说也无妨。

琅华压低声音,“她说女人也分三等,嫁到官宦之家是上等,是中等,其他的都是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