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时会让她觉得温暖,有时又会让她悲伤。

就像她站在小船上看着陆瑛的时候,总有一股让外人介入不进去的情感在悄悄的流淌,每次只要他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很不舒服。

琅华伸出手向上提了提被子,轻轻地挪动了裴杞堂的腿,尽量让他舒服一些,“熬过这两日就会好了。”

“你准备怎么做?”裴杞堂忽然想到一个法子,很想拉着她说一说,就将她留在屋子里。

琅华重新坐下来,“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我找他,他不肯露面,要么是他有另外的计划,要么是他知道皇城司在找他,他怕贸然上门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裴杞堂嘴边有了笑意,听到这里他就知道琅华与他想的一样,但是他不说出口,因为他更喜欢听她说。

琅华接着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找了。”

“我们来想方设法庇护他,让他能在皇城司面前脱身,只要他安全了,他就一定会出现,让他也知道,既然是顾家人,就有顾家人的手段。”

顾琅华说完话才发现裴杞堂正盯着她看,这个人回来之后就好像格外喜欢看着她,她也弄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不说话,好像就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琅华忍不住喊他,“你这是在想什么?”

裴杞堂微微一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十分的闲逸自在,“沈昌吉带来的人手虽然不多,我们也要给他们机会多历练历练,”说着顿了顿,“你先什么都不要做,让我来…”

琅华十分怀疑,“你能做什么?这是顾家的事,要顾家来解决。”

裴杞堂有些委屈,“怎么是顾家的事呢?裴家和顾家刚打了一架,你总要给我机会下台阶,否则以后两家人要怎么见面。”

琅华想到裴家管事第一次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被家里的护院狠狠地盯住,几个人好像恨不得撸起袖子再打一场。

吴桐的声音突然传来,“那倒是,大小姐和公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斗得正欢呢!保不齐哪日就打成了乌眼鸡。”

吴桐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知道又揭了哪片瓦。

外面传来萧邑的声音,“吴桐下来。”

吴桐不情愿地从房顶上翻下来。

琅华看向窗外,萧邑和裴家人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萧邑道:“小姐您千万别出来,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外面的萧妈妈进来道:“小姐您也不管管。”

琅华笑而不语,她相信萧邑自然有他的分寸。

裴杞堂一脸的高深莫测,等到萧妈妈退了出去,裴杞堂才道:“萧邑今天问了我一个法子,想必他们会用那个方法解决。”

琅华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法子?”

裴杞堂微微笑着,眼睛里如同映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过了一会儿琅华从屋子里走出来,裴家管事已经等在了门外,见到琅华立即上前行礼,“顾…顾大小姐…小的…总之以后您有差事,就让小的去办。”

琅华扬起了眉毛,看到萧邑和吴桐躲在角落里笑。

萧邑清了清嗓子。

裴家管事才不情愿地张开了嘴,“小的名字叫…”说到这里他使劲跺了跺脚,“叫裴钱。”

赔钱?琅华也愣住了,怎么取了这样的名字。

角落里的萧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琅华哭笑不得,故意正色地看向萧邑,“萧邑,不能欺负人。”

裴家管事慌忙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不算是欺负我,我以前叫余钱,跟了裴老爷之后改姓了裴,也没什么,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裴钱虽然被闹了一通,但是几个人的关系明显好起来。

琅华回到屋子里,阿莫和阿琼也正在嘀嘀咕咕说这件事。

“怎么了?”琅华问过去。

阿莫红着脸,“那些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琅华诧异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莫不肯说,阿琼瞪起了杏核眼,“他们在外面的院子里,摆了一排的瓶瓶罐罐,然后往里面…比谁远…”

什么跟什么啊。

琅华半点没听明白,什么叫瓶瓶罐罐,什么叫比谁远,还在外面的院子里。

萧妈妈进了屋,不禁板起脸来,“都是小姐把你们惯坏了,怎么这种事也跟小姐说,”说着服侍琅华坐在软榻上,“没什么,小姐不停他们嚼舌头,总之都是一群粗人,还好没有在家里,否则我定然要打断萧邑的腿。”

萧妈妈这样说,琅华豁然明白过来。

他们该不会比谁尿的远吧!

裴杞堂还说的高深莫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好像经过这件事,双方还真的有点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再想起裴钱那尴尬的神情,琅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也奇怪的很,都到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了,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好像自从裴杞堂来了之后,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许氏也觉得舒坦了许多,自己仿佛已经躲进了无边的黑暗中,躲在那里舔舐伤口。

但是梦毕竟是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

许氏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面色古怪的许家人。

她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吗?怎么会回到了许家?

许老太太先上前拉起许氏的手,“你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

许氏惊惧地去摸身上的衣衫,衣服显然被换过了,不知道是许家人给她换的衣服还是…

许氏眼前浮现起沈昌吉的脸。

正说着话,紫嫣扑了过来,“姑奶奶在上香的时候摔了一跤,她怕老太太担心就一直在寺里歇着,是我…我看着姑奶奶不太对…才让人送信回来。”

“是这样吗?”许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许氏头上的冷汗。

是这样吗?

许氏真希望紫嫣说的是真话,这两日她经历的不过就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许氏沙哑着嗓子点了点头,“是真的。”

是真的,这几天里沈昌吉不眠不休地审问她,将桑皮纸糊在她脸上,将她推进水盆里,反反复复就在审问她,到底是怎么得知那些事。

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时候,却被沈昌吉送了回来。

沈昌吉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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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多写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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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喜事

许氏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牢狱里的臭味儿,仿佛从此之后就再也洗不掉了一样。

许氏静下心来慢慢地回忆。

她一定是说了什么话才让沈昌吉相信了她。

许氏觉得可笑,这几年她一直都过的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被人怀疑过,她将陆文顕握在手心里,将顾世衡害死,拉着王家做了她的垫脚石,让许家把她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就都变了。

“老太太,灵顺寺里有位悟尘小师父来化缘了。”

许氏不禁一怔,每次她都花银子打点悟尘帮她定好禅房去挂单,就是因为悟尘嘴巴严,不会乱说话,可是现在悟尘却找上门来。

许老太太皱起眉头,“我们家每年都向寺里送供奉,现在的僧人怎么这样没规矩。”

许氏脸色有些难看,难不成这个悟尘知道了什么,故意上门来揭穿她?

“那个悟尘师父是来道喜的,”管事妈妈低声道,“他说,这个月我们许家必然会有喜事临门。”

喜事?

许家现在上下乱成一团,能有什么喜事。

如果早些日子说,许老太太还会相信,可是现在…许崇智恐怕已经很难晋升入京,顾家又将许氏大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只求着这些事能顺顺当当地过去,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喜事。

许老太太道:“定然是他胡说,”说着摆了摆手,“送他些银钱打发走了,让他别再来了。”

许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由自主地抖成一团。

许老太太见到这种情形,忙吩咐下人,“快,快请郎中过来。”

沈昌吉慢慢地喝着茶,耳边仿佛还有许氏的叫喊声。

他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先知。

如果那些人掐指一算便获悉明日之事,还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他们皇城司的存在本来就是快速洞知所有消息,然后做出应对。

可那个许氏却的确有些非比寻常,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沈昌吉想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阴森的笑容。

王仁智已经被人从架子上放了下来。

人就是这样的脆弱,就算他的刀子再快,血流的再少,他们还是会死。

沈昌吉摇了摇头,王仁智已经没有了用处。

悲哀啊。

“怪只怪王仁智犯了些不大不小的错,所以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沈昌吉看向旁边的韩御史。

韩御史已经吓堆在地上。

沈昌吉低声道:“明日就要送你进京了。”

韩御史仿佛没有听到,眼睛只是盯着王仁智的身体看,一个人身上竟然能割出那么多肉来,那些肉堆在一起,和牲畜的没有任何区别。

而他现在,就是一只牲畜,没有选择生的权利,只能期盼着怎么才能死的舒服些,如果像王仁智一样死,他宁愿从来没有活过。

“我…我该怎么办…”韩御史牙齿不停地颤抖。

沈昌吉道:“那就要看看你犯了多大的罪。”

通敌叛国本来就是一层罪,可如果将这件事推在了太子身上,他会死的更加难看,这一点韩御史早就想明白了,他真该死在扬州,死在西夏人的刀下,为什么要活着呢?那个叫张同的百户为什么要救他。

韩御史咬了咬牙,“真的就没有了办法?那些西夏人的话不能作数,闵怀他们也是在诬陷我,并没有真凭实据…”

沈昌吉忽然道:“你与西夏是如何联系的?”

西夏的信使。

只要找就总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只要做过的事必定就会留下痕迹。

西夏人不是傻子,不会因为韩御史一句话就从西北跑来帮忙,所以必定会有信使。

沈昌吉淡淡地道:“现在那信使不见了,他没有回西夏,是在这里不见的。”

韩御史眼睛里顿时一片死灰。

沈昌吉看韩御史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韩御史就算不太聪明,办事不利,但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事发之后反口咬主只会死的更惨。

韩御史这一次完完全全地瘫在地上。

沈昌吉挥挥手让人将韩御史拖进了大牢,明天一早这囚车就会赶赴京城。沈昌吉将双手洗了三遍,用三块布巾擦干净,然后才走出大牢。

他不会明着去帮太子,他要给自己留有后退的余地,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些察子,因为这些才是他在皇上身边安身的根本。

如果他不是唯一能为皇上办事的人,他也就和韩御史对于太子一样,随时随地都会被拿来牺牲。

所以这次,不管太子的案子会怎么样,他都要抓住那个阻碍他的人。

沈昌吉走进屋子,坐在黑暗之中。

下属带着几个探子进了门,“那人既然能打探到西夏信使的行踪,又在杭州捉住他,证明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沈昌吉不说话,下属接着道:“经常在江浙和西北边境重镇来往,一定是居无定所,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成家立业,更不会在大户人家做下人,因为那样的话就太容易被追查了。”

“独来独往行动灵活,外表憨厚老实,不会被人格外留意,这样的人是真的不太好找。”

“可是现在,他抓了西夏信使,就有了拖累,不再容易脱身。”

沈昌吉将茶碗放在桌子上,“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捉信使?如果是皇城司的人,捉到了西夏的信使自然要交给朝廷,他呢?他要交给谁?”

整个杭州城,是不是有他可以信任的人。

闵怀。

那个人在等闵怀上任。

这才是捉他的最好时机。

下属眼睛一亮,“所以大人才会让我们兄弟盯上杭州城的府衙。”

老乐盯着眼前的人看,他已经将这人的下颌端了下来,所以这人现在的模样十分难看。

“我也是没办法,怕你把舌头咬烂了,过堂的时候可就不能说话了呀。”老乐边说边将一根细细的竹竿送进那人的嘴中,然后吸一口面糊冲着竹竿吐进去。

那人顿时翻起了白眼,整个身体震动呕了起来。

“别吐,别吐…”老乐慌手慌脚,“吐了,我可就白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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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奉上。

上午有点事,所以下午才码完,接着写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庇护

那人总算没有将面糊吐出来,老乐开心的笑了。

他拍拍那人的肩膀,“肚子里有点水,有点食物你就不会被饿死。”

天黑下来,老乐吹灭了面前的油灯,像是和普通的穷老头,“省着点油,否则明天就没有了。”

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在这样的天气里格外的阴冷潮湿,老乐将被子盖在了自己和那人的膝头上,他干脆和那人说起话来。

“去年冬天你跑回去报信的时候,有人请你喝了一夜的热酒,我却为了盯着你,只能趴在雪窝子里,一动不敢动,”老乐说着拍了拍膝盖,“这腿就被冻坏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好不容易送信回来,耳朵也冻掉了,你们那边就没有人冻掉耳朵?”他伸出手去给西夏人擦汗,“我看你们在那边日子过的也很好,早在前朝时候咱们不是就有了约定,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怎么突然又要起战端。”

老乐笑道:“现在好了,我抓了你却不知道要把你送去哪里,你跟我说说,哪个衙门口肯收下你啊?”

黑暗里老乐看不清西夏人的脸,他也不在乎,就算对面是根木头他也要说上几句话,因为过几日或许他就不能这样悠闲地跟别人谈心了。

老乐说到这里眯起了眼睛,他将那封“勿和谈,有诈”的密信送到了皇城司的人手中,然后就追着西夏的信使就到这里来,他知道西夏人肯定会想方设法送信给牢中的枢铭,让枢铭活着,西夏人会想尽法子救他出来。

想到这里,老乐心里不由地一酸。

枢铭在西夏人眼中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是个英雄。所以当枢铭被活捉之后,西夏人没有怨恨枢铭打了败仗,而是要想方设法地营救他。

不像他们这些没有身份,见不得光的人,如果被官府抓到只会被盘查,就算他们带回来极为重要的消息,官府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质疑他们是西夏派来的奸细。

就像现在这样。

皇城司四处探听消息,想要捉住他。

他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一张大网,慢慢地收口,一定要让他插翅难逃。

他知道这次一定逃不了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是他要将最后一件事做完,否则顾世衡让人送出来的消息就没用了。

如果他能将这西夏人送进大牢,如果朝廷可以审问这个西夏人,就会知道他们探听的消息没有错,西夏就是要借着东平长公主归齐发动战争,打大齐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一定要试一试。

老乐拍一拍西夏人的腿,“睡吧,睡好了明天才有力气。”

也许明天一大早他们就进了皇城司的大牢,到时候要有力气应对才行。

第二天,天刚亮,外面就传来喧哗声响,老乐将西夏人藏到草堆里,揉着眼睛慢慢走出去。

所有人都说这话向街上跑去。

老乐伸手拉住了一个人问过去,“都去做什么?”

那人笑道:“去看热闹,不知道是谁撒了银子找了些有名的镖师,从杭州附近的一个山头上,捉了十几个土匪送到衙门里去了。”

老乐走出了胡同,果然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府衙方向涌去。

那是老乐一直盘算着要去的地方。

因为他唯一相信的也只有那位闵大人,将西夏信使托付给闵大人,是他最后一线希望。

老乐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很快府衙附近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百姓们看到那些被绑得像粽子一般的土匪,都向那些镖师喝彩起来,镖师们也抱拳向人群答谢。

忽然有人道:“看到没,那是裴家人,就是他们出的赏金,要抓杭州附近出没的所有土匪。”

“这几天衙门的牢房也被挤破了。”

说话的人显然是在衙门里做过差的,对这些十分的了解,老乐忍不住问,“镖局不是怕土匪吗?怎么还敢接这样的生意。”

“以前是怕,现在可不是了,”说着诧异地看着老乐,“你不知道吗?土匪趁着战乱劫了不少的大户,杭州附近的镖局都折了不少的好手,名声也一落千丈,十家有九家做不下去了,现在不但有了个一洗前耻的机会,还能赚到这么多银子,除非是不想再走镖了,否则谁都不会拒绝。”

话刚说到这里,只看衙门里走出了人。

众人顿时挤了上去。

闵怀看着这混乱的场面顿时皱起了眉。

他第一天上任,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

闵怀招来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爷向闵怀身后看了看,“是为了顾大小姐来的。”

为了顾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