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顾老太太忽然道,“皇城司是在逼我们。”

琅华也知道,落入皇城司的手里,一定会受折磨,只要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被人紧紧地捏住,沈昌吉很清楚要怎么向人动刀子,可是这时候她没有权利难过。

琅华脸上浮现出坚毅的表情,“祖母,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我会让四叔安安全全地回来。”

叶老夫人正准备休息,身边的葛妈妈上前禀告,“老夫人,顾大小姐来了。”

叶老夫人看了看旁边的沙漏,“怎么会这么晚过来。”

葛妈妈道:“看样子是有急事。”

叶老夫人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这一关也要看她能不能熬的过去。可惜了这孩子,小小年纪要受这么大的磨难。”

叶老夫人想了想,“让她进来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天一早再说。”

葛妈妈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等着。”

“你不懂,”叶老夫人叹口气,“有些事就要等着它闹大了才好收拾,闹得越大,以后的路可能就越顺畅,这是她的机会,也是顾家的机会。”

琅华被请进叶家的小院子里,叶家下人说了两句客气话就退了下去。叶家的灯逐渐灭了,只有这小院子里的灯一直亮着,现在对于顾琅华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叶家的另一个院子里,有人轻轻摇了摇铃,下人立即端了灯进门。

丫鬟低声道,“您渴了吗?我端水过来。”

女子摇了摇头,“顾大小姐那边有什么动静?”

丫鬟道:“叶老夫人那边倒是已经歇下了,她也只能等着。”

“看来这个顾家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还没有,”女子披上了衣服,“等到闵怀大人、韩将军真的帮不上忙,才是真正的山穷水尽。”

“如果她能撑到那时候,我才会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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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紧迫

琅华陪着叶老夫人吃了早饭。

叶老夫人才带着琅华去内室里说话,“你先别急,让人先问出来到底是什么罪名,就算是皇城司也要划出个道来。”

琅华点了点头,到了中午叶家人就带回了消息,“我们拿着老夫人的帖子去了寿州,却没见到顾四老爷。”

叶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

按理说叶家的拜帖不论送到哪里都应该会给几分面子,怎么会连人也见不到。

琅华的手紧紧地握起来。

叶老夫人道:“有没有打听出什么话?一个买卖药材的生意人,没有杀人放火,能有什么大罪。”

叶家下人看了看琅华,才低声禀告,“听说在顾家的药材里发现了西夏产的青白盐,还有西夏剑。”

琅华如同被一道强光刺进了眼睛,顿时眼眶发热,顾家清清白白做事,却被这样冤枉。

这就是沈昌吉的手段,就光凭青白盐这一样,轻则杖责,重则斩首,更别提还有武器。叶家连四叔都没有见到,只怕是闵大人出面也会一无所获。

叶老夫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挥挥手让下人出去,这才看着琅华叹气,“你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城司。”

琅华咬唇不语,半晌才道:“老夫人,还是那句话,整件事来龙去脉我不能轻易跟您说,除非,您答应我那件事。”

叶老夫人摇摇头,“我不是不答应你,只是,顾家不过是一个乡绅,而你也只是个小孩子,你们说的话虽然能打动我一个老太婆,却不是对谁都有用的。”

琅华垂下头,“也许这就是顾家的命吧!顾家命该如此。”

琅华从叶家出来回到顾家。

顾家下人还像往常一样打扫着庭院,琅华没有去给顾老太太请安,而是走进内院坐在了长廊上。

萧妈妈忙过来道:“大小姐,这里凉,您还是回去歇着。”

琅华摇摇头,“我只想一个人坐一会儿。”她要整理一下脑子里的思绪,沈昌吉步步紧逼,叶家束手无策,她还要熬多久才能见到她想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琅华侧头看过去,是顾詹霖,顾詹霖慢慢地靠近她,然后低声道:“长姐,我…你…眼睛…红了…是不是…没睡好。”

顾詹霖小小的手使劲地扭着,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弓,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有情绪爆发出来。琅华一时恍惚,也不知道前世顾詹霖是怎么过来的,没有父母,没有族人,一个人流落在外。

琅华拉起顾詹霖的手,“霖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四叔救回来。”

这样的劝说,这样的许诺,顾詹霖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更加难过,恐惧,委屈一下子就压制不住涌了出来。

顾詹霖靠在琅华肩头“呜呜”地哭出声。

萧妈妈看到姐弟两个这样相互依靠,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了眼泪。

顾詹霖只听到琅华低声道:“霖哥,长姐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是的,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了,她要伸出手臂来保护所有的人。

琅华站起身,吩咐萧妈妈,“走吧,我们去卫所看看。”

沈昌吉在听人禀告,“顾家昨晚就将消息送去了闵家和韩家,顾大小姐亲自去了叶家。今天闵大人和叶老夫人都让人送了拜帖去寿州,韩将军是亲自去的,闵家、叶家的人好打发,韩将军就要闯进大牢去,寿州知府跪在地上哀求,才算是拦住了韩将军。”

“不过他们见到了青白盐和西夏剑也就相继离开了。”

沈昌吉冷笑一声,有了真凭实据,谁也不能公然挑衅大齐律法,尤其是闵怀,一个背负着清官之名的人,更不能轻举妄动,至于韩璋军权在握已经被皇上忌惮,现在闹出事来就永远别想离开京城了。

叶家,已经远离皇宫政权那么多年,能有多少的威势,叶老夫人的帖子根本敌不过皇城司的腰牌。

他要让顾家尝尝,什么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下属低声道:“顾家不会宁可舍掉顾四老爷,也要藏匿那个人吧?”

顾四老爷可是顾家最后一个能用得上的男丁了,就像是一颗稻草,早晚会压倒整个顾家,而他还会让顾琅华失去最后一线希望。

卫所里,琅华正在为伤兵换药。

伤兵们仿佛也发现了顾大小姐情绪失落,笑着跟顾大小姐开玩笑,“大小姐不会舍不得我们这些大老粗吧,那也没什么,过些年岭北稳定了,大小姐可以过来看我们。”

“不对,不对,我说错了,兴许我们就能来看大小姐了。”

“是啊,不打仗了,还要我们这些人白白吃军粮做什么,早些回来务农。”

琅华知道这都是玩笑话,军户就是军户,永远不会务农的,而且这些人都习惯了岭北的气候,就算脱了军籍也只会在岭北附近安家。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这些日子劳烦大小姐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大家就要这样离开了,琅华仔细地看着屋子里每一张面孔,她多么希望多少年之后,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像今天一样说话。

可如果西夏偷袭大齐,这些人都要被赶到战场上去。

也许这一别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就是永别。

永远都见不到了。

这些保卫国家在战场上苦苦抗争的人,也许他们没有输在英勇上,却会败在那个执掌大齐权利的人手中。

琅华忍不住心中难过,她抬起手郑重地向众人行礼。

兵将们顿时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琅华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只是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注意,路过各地卫所时,都要去换药,养好了伤日后才能接着打仗。”

众人纷纷点头,“大小姐的嘱咐,我们都记下啦。”

卫所里正一片热闹,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拿出军籍册一个个地查问清楚。”

琅华抬起头看到了皇城司的人。

整个卫所已经被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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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借势

卫所里的伤兵都面面相觑。

从外面进来的人不是衙门里的皂吏,而是穿着甲胄,握着武器的士兵,一看就是属于地方驻防上的。镇江打仗的时候他们还并肩作战,现在这些人却来到了这里。

“这是要做什么?”

开始有人询问。

士兵们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城司的人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军籍册。

琅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杭州知府谢长安、守备刘显很快也进了门,刘显皱着眉头低声询问,“这些人碍着皇城司什么事了?”

谢长安也是一头雾水,沈昌吉突然拿着腰牌来找他,他们哪有不配合的道理,“我们就照他们说的去做,总不会有错。”

“他说让点人,我们就点吧,反正也就是几十人而已,很快就能交差。”

刘显看向卫所里的顾大小姐,“那…这些医官,郎中…在卫所帮忙的人也要查吗?”

谢长安道:“当然要查,沈大人不是说了吗?但凡是离开卫所的人都要盘查清楚,尤其是要注意…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人。”

少了一只耳朵的人,按理说十分显眼,但这里是卫所,身上有伤,脸上缺这少那的大有人在,谢长安目光所及处就看到了少了两颗门牙,鼻子被削掉了一半的人。

皇城司的人已经开始动作,差役一边检查伤兵一边记录,“你这是在哪里受的伤?什么时候受的伤?”

然后仔细核对那人的五官。

“你家是军户吗?将父亲以上三代人的出身和名字报一下。”

终于有人开始质疑,“这是查些什么?莫不是将我们当成了奸细?”

“是啊,问的这么仔细,将我们当成了什么人?”

“我们可是从前线上下来的,身上受的伤都是打叛军和西夏人留下的。”

“凭什么查我们。”

皇城司的人却不以为意,拉着方才被盘问的士兵,“去找两个能证实你身份的人过来。”

士兵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老子不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整个卫所爆发出哄堂大笑。

“打仗的时候怎么没问老子是谁啊?现在问晚了,老子已经杀了西夏人,杀了叛军,还负了伤,该做的不该做的老子可都做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鼓掌。

然而皇城司的人却抽出了身边的刀刃,“不肯说的人,明日就不能回岭北。”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是愤怒的神情。

“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岭北。”

开始有人撸起袖子蠢蠢欲动。

皇城司的人接着道:“不但你们回不了岭***璋也不能回岭北。”

这句话就像是惊雷,劈开了众人头顶的天空,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韩璋当然不能不回岭北,岭北必须有韩璋。他们都是生死与共的韩家军,只要韩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勇往直前。早就传言说韩将军会留在京城一阵子,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他们可以不守规矩,但是不能拖累韩将军。

皇城司的人看了看顾大小姐,她站在那里,脸上开始有几分错愕,现在却已经平静下来,眼睛里如同一片安宁的湖水,不起半点的波澜。

一个没有耳朵的人想要出城,当然是万分困难的,除非他混在伤兵之中,而明日伤兵就会启程回到岭北,这是那人最后的机会,也是顾家将人送走的唯一机会,顾大小姐与卫所的伤兵十分要好,伤兵们可以为那人做掩护,韩璋也可以为那人做个假军籍,毕竟镇江之役死了那么多人,伤亡兵士的册子还没有正式递交朝廷,随时都可以更改。

现在皇城司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将所有伤兵盘查一遍,这样一来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这就是顾家的最后一线希望,不但不能救顾世宁,也不能送察子出城,不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死棋。

顾家只能来求皇城司网开一面。

刘显见情势紧张起来,立即上前,“皇城司在办案,大家都配合一下,不要给韩将军找麻烦,盘查过了明天大家就能回家了。”

所有人的情绪渐渐被抚平,顾琅华也坐在了小杌子上开始整理她的药箱。

“没有查到。”

沈昌吉听到下属的禀告十分的惊讶。

下属抿了抿嘴唇,“查了三遍,没有任何疑点,这些人虎口上都有印记,不但彼此之间可以作证,而且…还能将家中情况说得清清楚楚,面目和身体特征也跟军籍册上写的一模一样,只有两个人耳朵有缺损,但都是刀剑伤,身形也和吕遇见到的那个人不一样。”

查到这里仍旧一无所获。

连沈昌吉都有种错觉,也许自己真的猜错了,顾家怎么可能做的滴水不漏。

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沈昌吉冷笑,“我偏不信,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日出城的伤兵都给我盯紧了,随军走的物品都要打开查看,就算那人变成了一粒米,你们也要给我找出来。”

必须找出来。

顾家出了事,叶老夫人也寝食难安。

叶老夫人望着面前的人,她沉着眼睛坐在大炕上,神情不卑不亢,说话做事让人无隙可乘,从她的神态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要不是庄王死皮赖脸地向太后讨她做侧妃,非要抬她回去打理庄王府,恐怕她还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不,现在也没有变,她仍旧是太后的人,只不过是在宫外帮太后做事,否则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候将她遣过来。

庄王侧妃抬起头,笑着看叶老夫人,“老夫人还没说是怎么认识这个顾琅华的。”

叶老夫人想起那日的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了我家小八的事,上门来求我帮助整个镇江城脱离险境。”

“我那时真没想到,这把老骨头还有用武之地。”

叶老夫人缓缓地道:“我还以为战事平息了,大家也都能安稳地过日子,却没想到皇城司却来了。”

“我不明白,皇城司的沈大人,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小的顾家过不去。”

庄王侧妃整理一下手中的帕子,是啊,皇上最信任的皇城司就这样来到镇江对上了顾家,这两日发生的事,更加让人奇怪,人人提之色变的沈昌吉沈大人,不遗余力地对付着这个十岁的孩子,不但动用了皇城司所有的人手,还用腰牌调动了地方驻防的兵马,这样的阵势活像是准备抓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沈昌吉大约没有察觉,他的做法已经将顾琅华高高地抬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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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所有猜太后的同学我都算对了,确实就是太后那边的人。

奖励稍后兑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等待

名声是件很奇怪的事。

有时候不一定要富贵荣华才能被人注意,一个不起眼的人突然置身于风暴的中心,也会引人侧目。

裴杞堂靠在软榻上,听着身边的东元先生说外面的局势。

东元先生是庆王留下的人手,对朝廷纷争十分的了解,庆王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对于他们这些幕僚来说,如受奇耻大辱,苟活下来就是要看着世子爷恢复身份,为庆王爷翻案,如今公子已经逐步走入正轨,让他们如何不高兴,恨不得不眠不休拉着公子分析眼下的政局。

“公子,”东元先生又喊了一声,“您在听我说话吗?”

裴杞堂点了点头,“先生接着说吧!”

东元先生道:“如今太后和太子已经不仅仅是面和心不合了,镇江出了事后,太子去给太后请安,两次被挡在外面,大家都等着看什么时候会撕破这层脸皮,太后真是年纪大了,放在从前,现在早已经让御史拟定了弹劾太子的奏折,就算没有一鼓作气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也会借机砍掉太子的手脚,让他孤立无援。太后却按兵不动,只是任由皇上处置太子,也许这真是一个讯号,太后有了交权身退的意思?”

“这可不好。宁王先天不足,太后的人马也只是勉强能保住他的性命,想要与皇上、太子争权是不可能的了。大齐有这样的储君,将来…恐怕是要乱的,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太后打起精神来。”

裴杞堂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东元先生终于发现了裴杞堂的忧虑,低声道:“公子是有什么难题吗?”

裴杞堂看着窗外。

没有什么难题,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当中,不冒险就没有收获,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道理,所以他才会留在镇江,而不是像父亲安排的那样早早就去裴家躲避,如果不是沈昌吉前来,他大概会一直用赵翎的名字走入朝堂。

可是只要想到她深陷顾家在受苦,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明知道这些是必须要走的过程,他还是心乱如麻。

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如果失败了,他也要想到后路保她的平安。

裴杞堂皱起眉头,看向裴钱,“你去将张同叫来。”

这时候叫张同来做什么?现在江浙明面上谁也不敢驳裴大人的面子,可是公子还准备动用张同…除非是皇城司。

东元先生想了明白,“公子,您现在动沈昌吉是要打草惊蛇的啊!”

动了沈昌吉就等于告诉皇帝,江浙有不听皇命的权利在,皇帝会立即想到庆王,公子的力量现在还无法明着与朝廷抗衡。

东元先生有些激动,“公子,您要着眼于大局,一个沈昌吉太不值得了,万一被沈昌吉察觉,那您岂不是就身处险境。”

裴杞堂却满不在意地笑了,“什么是值得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事,走上这一条路,就有可能随时被察觉,面临最后一搏,如果就想着苟延残喘,只会被逼得步步后退,在江浙我都做不到的事,何提将来掌控朝局。”

顾琅华已经赌上了所有一切,他也陪着她豪赌一回,这才是他说的同心同德。就算有一天她算错了,无路可走,他就来做她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