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这种被冷落的感觉。

丫鬟忙低声安慰,“您…也别难过,等到东平长公主回来了,一切就会恢复原样,那个顾家还是要回到杭州去的。”

“而且,即便是顾大小姐讨了太后欢心,也难在京中女眷中立足,大家都知道她是唯利是图的商贾,哪家的女眷也不愿意与她结交。”

乡绅家和官宦世家地位云泥之别,她的确不用担心。

“没什么难过的,”徐谨莜淡淡地道,“你们也不用大惊小怪,太后喜欢谁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她从心底里不讨厌顾琅华,她总觉得顾琅华和她很像,见到顾琅华就像见到自己的姐妹,她只是…不喜欢别人抢她的东西,本来属于她的如果被别人夺走,她会很难受。

就像小时候的恺之。

现在太后对顾琅华的爱护,让她想起母亲对恺之的样子。

“小姐,”何嬷嬷道,“早就说让您不要对顾大小姐那么好,您给顾大小姐讲宫规,提点她在宫中一切小心,您为她做那么多事,她可给了您些什么?”

“今日太后要去见皇上,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的。她却一个字都没跟您提起过,根本就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何嬷嬷叹口气,“您以后可不能再那么傻了,要对顾大小姐有所防备,您要记住了,太后身边只能有一个真正喜欢、信任的人,那个人只能是您。”

徐谨莜重新捏起了针,继续绣了起来。

太后望着琅华,“你已经想好了?”

琅华颌首道:“想好了。”

太后换好了衣服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端起茶来喝,“哀家也不能担保皇上就会相信你说的话,万一皇上不管不顾起来,哀家也护不住你。”

琅华垂下眼睛,“太后娘娘放心,既然民女走了这条路,不管是否成功,都与人无尤。”与皇上斗,与西夏人斗,哪一步走错都会粉身碎骨,但是现在所有一切已经准备停当,她怎么可能临阵退缩。

太后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欣赏的神情。她一直以为,这世上她就是最胆大的女子,哪知到会有个顾琅华让她另眼相看。

太后伸出了手,琅华上前搀扶。

“那就走吧,不管是龙潭虎穴,我们都要闯一闯。”

永德殿。

皇帝拿着木条小心翼翼地拼插着,眼前的大船渐渐地有了模样。

旁边的内侍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气的动静惊扰了皇帝,直到皇帝将木条安插好,笑着看过来,“瞧一瞧怎么样?比裴卿的如何?”

“裴大人的船好是好,就是少了些味道,不像皇上做的大船,一看就威风凛凛,上面带着天子的气势。”内侍一脸谄媚的笑容。

皇帝一脚踢过去,“你个狗奴婢懂得些什么。”脸上却露出笑容来。

“皇上,”小黄门进来禀告,“太后娘娘来了。”

皇帝不禁一怔。

母后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今日突然到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皇帝站起身迎了出去。

太后身穿深青色礼衣,头戴钿钗,腰上挂着白玉双佩,这是宴见宾客的时候才会有的盛装打扮。

先皇在世时太后喜欢这样装扮,看起来不失威严又光彩照人,先皇驾崩之后,太后仿佛就失去了精神,再也没有了这般光鲜的模样。

今日皇帝看到这样的太后,依稀又回到了从前。

内侍搬来软椅让太后坐下,太后抬起头打量起整个大殿来,“这里的摆设变了,但是大殿还是从前的模样,哀家记得先皇在世的时候,每到家宴都会来这里,因为先皇喜欢金桂,只要打开窗子就能闻到外面金桂的香气。”

太后走到窗边,伸出手将窗子推开,“皇上还记不记得那年你从西北边关回来,先帝问了你什么话?”

皇帝略微思量,然后低声道:“先皇问朕边关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吃些什么,西夏那边还有没有流民跑到大齐来。”

“朕当时将边关见过的所有吃食都说了一遍,也讲了庙市上的情形,先皇听了之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之后就小心翼翼喝着酒水在一旁赔笑。

太后望着窗外目光深远,“先皇想听的不是西北都有什么奇怪的吃食,他是惦记着边关百姓的安危。”

“连年战火,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先皇曾说过,如果两国能和谈换来安宁,他宁愿不顾及大齐的脸面与西夏人和谈,”太后转过头来,“可是这些年西夏出尔反尔,拿着我们的好处依旧不时饶边,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

两国和谈是太后促成的,难不成现在她又反悔了?

皇帝道:“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冷冷一笑,“一味的让步只会让西夏人以为我们大齐好欺负,我们这些年做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下去,这次的和谈是个陷阱,西夏是要趁机出兵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促成和谈是将计就计。”

皇帝惊诧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太后身上散发出久居高位的人才有的威严,“我们要与东平里应外合攻打李常显,逼李常显退位,扶平昭皇帝的血脉登基,让东平成为西夏的摄政太后。”

“我儿,现在是我们大齐该出兵的时候了,”太后目光庄重起来,“先帝不惜用亲生骨肉去换取失地,东平不惜在西夏煎熬一生,有多少人为了这一天付出惨烈的代价,他们到死也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而现在,这一切都握在皇帝手中。只要赢了这场仗,皇帝将名垂史册。”

先皇留下的基石,让他一步登天。

皇帝的心顿时热起来,如果太后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与其等着西夏人来攻城,不如主动出击。

而他也将成为大齐第一位左右西夏政局的皇帝。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皇帝道:“母后如何得知西夏人准备攻打大齐?”

太后没有说话,旁边的琅华慢慢跪下来,“几个月前,民女父亲让人通过皇城司送来一封密信,皇上可还记得?”

……………

我记得刚写要营救东平长公主的时候,哪位亲说,正确的做法是让东平做摄政太后,我当时看了浑身一凛,总感觉被人看了大纲似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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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裴杞堂搂住媚眼如丝的琅华,吮着她的耳珠低声道:教主亲妈说了,五十张月票我脱一件,八十张月票你脱一件。点清数目后裴杞堂邪魅一笑,顿时屋内红烛摇曳纱帘轻舞被浪翻滚(以下省略三千八百一十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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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满意

皇帝当然记得,那是用先帝时编撰的《切韵》为对应音调,以明矾水写就的密件。”

皇城司培养的察子才会用的传递军情的方法,由吕遇拿出来的。

上面写了着:勿和谈,有诈。

皇帝眯起眼睛,“是你?”

琅华低下头,“是民女的父亲让察子传递回来的消息,但是沈昌吉对我们顾家怀恨在心,不但试图遮掩实情,还要给顾家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

太后不禁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长子,不论对谁都是满心猜忌,如果不是要与他联手对付强敌,今日她决计不会到永德殿来。

先皇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废了他这个太子,而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支持惠王谋反,让这个畜生接二连三杀了他两个弟弟。

她就知道皇帝已经会问个清楚,顾家私自在西夏打探消息,虽然为大齐赢来了先机,但是在皇帝心里,背着他做事,就是另有图谋。

太后道:“是东平托顾家送来了信,东平去了西夏这么多年,还记得先皇嘱咐她的话,我的东平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东平长公主是皇帝心目中为数不多的那个对他好的人。

东平去西夏和亲的时候,皇帝在太子府偷偷地掉了眼泪。

皇帝道:“母后为何事先不肯说?非要等到现在才透露。”

太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琅华,琅华会意,立即站起身退了出去。

半晌太后才叹了口气,“哀家想说,但是皇帝会相信吗?若是那时哀家说了,皇帝心中迟疑,也许就会被西夏人察觉从而发兵,现在西夏人会以为我们已经放松警惕,对我们大齐来说正是好时机。”

“从前先皇攻打西夏,多是因为长途追击,粮草不济不得不无功而返,”太后微微笑起来,“现在西夏人送上门来,我们的大军就可以以逸待劳。”

皇帝目光闪烁,“母后说的有理,朕立即就传刘景臣进宫议事。”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还给皇帝送来一份大礼,”微微顿了顿,“哀家说想要吃西北的油枣,已经让淮南王世子送进京了,皇帝可以留着淮南王世子,淮南王定然会为朝廷尽心竭力。”

皇帝再一次惊讶。

淮南王身下只有这么一个子嗣,将淮南王世子留在京内,就不怕淮南王生出二心来。

太后站起身,“哀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琅华在殿外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没想到太后会在皇上面前说这么多话,不但说明白现在的局势,还为皇帝解决了淮南王的后顾之忧。

这就是皇帝和太后的区别。

太后更加高瞻远瞩,为了大齐可以暂时不顾眼前的利益,皇帝却将猜忌的心思发挥的淋漓尽致。

太后从大殿里出来,琅华忙上前搀扶,两个人一起回到慈宁宫。

太后坐在软榻上,“该说的我们全都说了,下面就看皇帝怎么选择。”

太后说着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琅华试探着道:“太后是怕皇上不会立即出兵。”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疑心重,就算他现在与刘景臣商议,顶多先让淮南王布兵防备,然后他再拖些时日看看情况。”

这就是为什么裴杞堂会去西北,皇上信任裴家,必然会立即派人去询问裴杞堂。

怕就怕西夏发兵的时候,朝廷的援军还没到,裴杞堂要对付的可是那些用神臂弓的骑兵。

琅华心中隐隐生出担忧来。

太后抬起头,“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就看天意了。”

“太后娘娘,”内侍进来禀告,“淮南王世子来了。”

琅华认识淮南王世子。

陆瑛做了户部尚书之后,淮南王世子经常来做客,也送一些礼物,用陆瑛的话说淮南王这个虎父,倒生了个文质彬彬的儿子。

淮南王世子进了门,向太后行礼起身,然后才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内侍,“现在还没到油枣的季节,只好将去年留下干枣子送了过来。”

太后慈祥地笑着,“没关系,只要人来了就好。”笑着问了几句家常话就让淮南王世子退下了。

琅华坐了一会儿也带着人出了宫,还没有上马车,身后就传来陌生的声音,“顾大小姐慢走。”

萧妈妈立即迎了过去。

丫鬟笑吟吟地将手里的点心盒交到萧妈妈手里,“我是淮南王家的下人,这枣子是我家世子爷送过来的,请顾大小姐尝一尝。”

淮南王世子是来试探她的态度吧。

琅华转过头来,丫鬟立即走上前,“是油枣,西北那边是最好,大小姐不喜欢还可以给家中的长辈尝尝。”

“无功不受禄,”琅华说着微微一笑,“而且太后也赏了我一匣子油枣,让世子爷将这个送给别人吧!”

丫鬟有些为难。

琅华道:“你跟世子爷说,枣子很甜太后娘娘很喜欢,若是太后娘娘没有赏赐下来,我就会拿了这些枣子。”

萧妈妈将点心盒交还给王家下人。

王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恹恹地回去复命。

“世子爷,”丫鬟低声道,“奴婢没将事情做好。”

淮南王世子摇了摇头,“你都办好了。”

丫鬟不明就里,“顾大小姐说拿了太后娘娘的赏赐,可是奴婢没有看到顾家下人手里有东西啊!”这分明就是婉拒的意思。

关键不是在枣子上。

这个顾大小姐真的很聪明,已经猜到他想要试探什么,虽然没有收下枣子,却将意思传达给了他。

太后娘娘很喜欢。

意思就是,一切都很正常,王家没有做错什么事。

接下来就是时间的问题了,他被从西北千里迢迢来京城,不是来送枣,送的是太后的满意,只要太后喜欢,太后满意,王家就是安全的。

琅华进了顾家大门,顾四太太立即迎出来,“总算是回来了,老太太不吃不喝一整天了,让我来垂花门等着…”

顾四太太拉住琅华的手,“怎么样?都办好了?”

琅华点了点头,“办好了。”这样一来,父亲从西夏回来就能躲过朝廷的盘查,西夏起兵之后,皇帝也不会怪罪顾家促成了两国和谈。所有事都要安排在前面,才不至于面对不必要的危险。

顾四太太松口气,“这下只要等消息就行了吧!”

她在京中等消息,老乐去了西夏这么久,却没有父亲半点的消息,按理说父亲现在应该会想方设法联系老乐,父亲没有这样做,要么是已经被西夏人发现捉了起来,要么是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

今天

第一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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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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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疯癫

皇城司的大牢里,许氏瑟缩在角落。

外面是震天动地的惨叫声。

她将鼻子埋在腿上,捏起旁边的馊饭填进嘴里。

又臭又冷,湿湿的,咸咸的东西,让她觉得恶心。

可是她必须活下来,只因为她被送到大牢时,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想要活下来,就什么也不要说。”

只要沈昌吉说话,她在一旁应承就足够了。

前世,顾世衡一直也没有被朝廷重用,沈昌吉可是春风得意直到遇见赵翎,今生赵翎已经死了,沈昌吉不应该会这么快失去圣心。

不知道是谁跟沈昌吉说了两句话,沈昌吉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不可能,西夏攻打大齐怎么可能?让皇上千万不要上当,这是阴谋…是阴谋…”

沈氏睁大了眼睛。

难道这是真的?

如果西夏攻打大齐,帮助太后议和的顾家会不会受牵连?那为什么沈昌吉会这样叫喊?这个消息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前世是怎么样的?

沈氏在脑子里不停地搜罗着讯息。

“顾世衡活着?顾世衡竟然还活着!”沈昌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一记响雷仿佛在许氏头顶炸开了。

顾世衡怎么会活着,他怎么会没有死。那个脑子不开窍的傻子,那个只会人前人后唯唯诺诺的窝囊废,早就葬身火海,烧成了白骨。

却懦无能的人,寒酸的死法,很适合他。

丢了他的钱财,死在他乡,父母兄弟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不知道烂在了哪块地里。每次她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痛快。

要怪就怪老天,既然让她重生一次,为什么不重生在没有嫁到顾家之前。

那样她就再跟顾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顾世衡怎么可能没死。

她怎么可能连那个没用的男人都杀不死。沈氏眼睛里透出厌弃的目光,那个从来不听她的话,不照她的想法行事的男人早就该死了。

“哈哈。”沈氏笑起来。

真是可笑,重活一世,她苦心安排的所有事却都绕了一圈又回到从前的模样。

她还能做些什么?又要怎么做才好?

谁能告诉她。

“哈哈哈。”许氏站起身来,笑得弯下腰,眼泪也淌下来。

“你笑什么?”狱卒提着鞭子走过来,一鞭子顺着牢房的缝隙抽进来,落在了许氏身上,许氏疼的呲牙咧嘴,但是转瞬她却又扭过头盯着狱卒的脸笑起来,“哈哈哈。”

好像是想到了极其有趣的事。

更重的一鞭子又抽过来,打破了沈氏的衣服,将她打了个趔趄,沈氏的眼泪也淌下来,可是这次她伸出了手指着狱卒,笑得更大声,“哈哈哈。”

狱卒终于忍无可忍打开了牢房门走进去,扬起了手,鞭子如同雨点一样落在沈氏的身上。

沈氏在地上翻滚,嘴里却没有哀嚎的声音,仍旧是疯狂的笑声。

鲜血随着鞭子溅了狱卒一脸,狱卒皱起眉头,“疯了…这女人疯了。”

许氏忽然抱住了狱卒的脚,“琅华,我的琅华,母亲来了,母亲都是为了你,我的琅华,母亲好好哄哄你…咯咯咯…琅华…快来啊!”

森然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牢。

狱卒努力的挣脱着,许氏却像是个将要溺死的人,抱住了最后一颗稻草,无论怎样都不肯放手。

“这是怎么回事?”

死沉的声音传来,狱卒立即转过头去,在牢房外看到了左丞相刘景臣。

“刘相,”狱卒哭笑不得,“这女人忽然发起疯来,笑个不停…”

刘景臣皱起眉头,“她是谁?”

狱卒道:“是…沈昌吉的共犯,顾许氏…哦…许氏…就是被顾家休弃的那个妇人。”

刘景臣仔细看了看许氏,疑惑地道:“是顾大小姐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