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一脸笑容,招呼着杭老太太坐下。

杭家虽然也在杭州,但是他们之前没有走动过。

杭老太太径直道:“说是来走动,其实我们是来感谢的…要不是大小姐那本账目,我们杭家就要家破人亡了,我们杭家从此之后欠顾家几条人命。”

这话说的顾老太太一愣:“老姐姐,快别这样说,哪有这样严重,我们送去账目也不知道会帮到杭家,都是机缘,您不用放在心上。”

不论是机缘还是有意帮忙,都是一样。杭老太太深知这样的道理。

没想到杭家这样大动干戈地来感谢,顾老太太倒不好意思起来:“大老爷已经回去了?”说着看向杭氏,“早晨听到了登闻鼓响着实将我吓了一跳,这登闻鼓可是好久没有响起来了。”杭家也是与胆识的,杭庭之的事琅华也跟她说了,她不得不佩服杭家的家风。

杭老太太脸上一阵的苦涩:“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走投无路,就想着不是还有登闻鼓吗?只有将事情闹大了才可能会有活路,否则,我真的怕朝廷去剿匪,庭之不清不楚地死了。”

杭老太太说的都是实话,这样掏心窝子的一说,两家的关系仿佛也就跟着亲近起来。

杭氏坐在椅子上看琅华,不知怎么的,她越看琅华越是喜欢。

正说着话,顾家管事匆匆忙忙过来在琅华耳边说了句话,琅华脸色微微一变,杭氏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顾大小姐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寻常事不会让她这样。

琅华看向顾老太太,眼睛微红。

顾老太太忙招手:“怎么了琅华?”

杭氏顿时着急起来:“是不是我们杭家的事牵连到了顾家?”现在对顾家来说,最大的事不就是那本账目吗?

琅华摇摇头,半晌才喘过气来:“不是,是父亲让我送消息回来,杭三老爷没事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杭家去了。”

琅华说着话垂下了眼睛。

杭老太太和杭氏都知道,顾大小姐没有说实话。

杭老太太急忙站起身:“我们改日再来上门道谢。”

顾老太太也不挽留点了点头吩咐顾三太太将人送了出去。

杭家人刚走,琅华就走上前:“祖母,皇城司大牢里出事了,许氏咬舌自尽,人已经死了,我…让萧邑打听清楚,又去告诉了父亲…到底怎么样,一会儿才能知道。”

许氏死在皇城司大牢了?

顾老太太惊讶地张大了嘴,心中顿时一阵五味杂陈,她虽然心中恨许氏入骨,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仍旧难免震惊。

顾老太太将琅华拉过来:“许氏做了那么多坏事,被朝廷抓起来,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选的结果,你也不必为她难受。”

琅华点点头:“我知道,许氏被抓去了皇城司,我心里就有了准备。”所以虽然是亲生母亲,她也没去仔细问,并不是她心里一点都不在乎,而是每每想到许氏前世做的那些事,手里的那些人命,就觉得许氏是罪有应得。

琅华虽然这样说,心里仍旧不痛快吧!

顾老太太轻轻地拍着琅华肩膀:“没事,还有祖母呢,还有你父亲呢,我们都在你身边,没事…”

顾老太太轻轻地哄着琅华。

杭氏扶着杭老太太进了门,徐松元急忙上前向杭老太太赔礼。

杭老太太摇摇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如果不是姑爷,我们又怎么会知道顾家账目的那些消息。”

说到底要分两面看,一面是徐老夫人,一面是徐松元,不能混为一谈,否则她就是不明是非。

徐松元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感谢岳母,这些年要不是岳母的担待,恐怕家里不知闹了几百遍,母亲的性子太过强势,不管是谁都要在她面前低头,杭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都是看在杭氏和他的脸面上,他也不能给脸不要脸。

“顾家那边是不是出事了?”杭氏眼前浮现出顾琅华惊讶又难过的样子,心里顿时忐忑不安。

徐松元点点头:“我也是才听大舅说,皇城司大牢里有个女人咬舌了,我让人去打听,仿佛就是顾大小姐的母亲许氏。”

杭氏惊讶地张开嘴,顾琅华心里该有多难过,不知怎么的她顿时心疼起来。

……………………

第一章奉上,晚上一会儿更第二章。

今天是大罗金仙的生日,祝金仙生日快乐。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安慰

杭氏的心“砰砰砰”慌跳个不停,她抬起头看向徐松元:“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帮个忙。”

这种事要怎么帮忙,徐松元摇摇头:“毕竟是顾家的家事,再说许氏早已经被顾家休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由顾家发丧。”

也不知道许家人会不会来京城收尸,按理说许氏已经大归了,许氏族中应该出面安排才对。

杭氏不禁叹口气:“这孩子也太命苦了。”说着她眼睛微红,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琅华很可怜。

那么小的年纪经过许多事,亲生母亲竟然那么狠毒,如今又惨死在大牢里。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琅华的名声。

杭氏胡乱想着,没有注意走过来的徐谨莜。

徐谨莜进了门,下意识地向杭氏求助,希望杭氏能够在杭老太太面前替她说两句话,杭氏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恍惚,根本就没有瞧见她。

徐谨莜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的愤恨。

杭氏总是这样,表面上说疼爱她,其实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里,徐谨莜想到这里沉下了眼睛。

“谨莜,”杭老太太道,“到这里来坐。”

徐谨莜眼睛红红的,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让杭老太太心里难过。

说到底都是大人的错,不能怪一个孩子。

徐谨莜委委屈屈地坐在了椅子上。她这个样子,还会有谁去埋怨她。

徐恺之倒是一脸笑容:“大舅舅你真的回来了,三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旁边的徐松元不禁叹了口气,两个孩子竟然这样不同。

大家正说着话,管事禀告:“三老爷回来了。”

“老三,”杭老太太激动地站起身,杭氏忙上前搀扶,“快,我去迎迎老三。”

徐谨莜望着满心欢喜的杭家人,不知怎么的,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事跟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她只想早些回到宫中,去讨太后的欢心。

虽然这样思量,徐谨莜仍旧装成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去迎合杭家人。

杭庭之看起来有些瘦,但是神采奕奕,给杭老夫人磕了头,就让人一起簇拥着去了堂屋用饭。

杭庭之望着满脸笑容的家里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如果不是顾大小姐,他可能永远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

他不但会死,整个杭家也难免被他牵连,最终家破人亡。

徐松元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的京城,那唐彬现在如何?”

杭庭之道:“唐彬已经下了皇城司大牢,皇上命刑部、大理寺协助裴思通大人查办此案,”说到这里他不免激动,“这一次不但唐彬跑不了了,唐彬身后的人也会被捉出来。”

徐松元还想接着问过去,碍于身边的人太多,最终没有开口。唐彬不是太后的人吗?难不成唐彬背着太后,又投奔了一个主子?那会是谁?

杭老太太笑着道:“先吃饭,吃过饭你们几个再去书房说话。”

大家应了一声,拿起了箸。

吃完饭,杭氏和徐松元带着徐谨莜、徐恺之走出屋子。

刚到月亮门,杭氏拉住了徐松元的袖子:“明天一早我就去顾家,我…去看看琅华。”

旁边的徐恺之也道:“我跟着母亲去给顾老太太请安吧!”

徐松元想了想颌首:“多去几次也好,总是你的心意。”杭氏就是这样,人并不聪明,但是很善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跟他藏什么心思,能娶她进门是他的福气。

杭氏道:“我让厨房准备好东西,明日我做些点心给琅华。”

徐谨莜忍不住皱起眉头:“母亲今天不是已经去了顾家了?怎么明日还要去,让人知晓了,还以为我们和顾家有什么勾结。”

徐恺之不禁拽了拽徐谨莜的衣角:“长姐别这样说,顾家都不怕被我们牵连,我们又怕什么…”

徐谨莜反唇相讥:“被谁牵连?我们家出了什么事?”

“住嘴,”徐松元厉声道,“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这是你外祖母家,你两个舅舅差点都进了大牢…怎么就不是我们家的事?”

从来都被高高捧起来的徐谨莜何时受过这样的训斥,她张大了嘴怔愣在那里。

父亲为了一个小小的顾家,竟然会这样责怪她。

她做错了什么?她哪点错了?

徐谨莜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什么话也不说转头跑了出去。

杭氏忙吩咐何嬷嬷:“快去看看。”

“不要去,谁也不要去劝她,”徐松元板着脸,“这些年我们对她太过娇惯,养得她不像样子,再这样下去,她就变得刻薄寡恩,就算在太后身边侍奉,又有什么用?太后也会瞧不上她。”

杭氏不禁抿了抿嘴唇,老爷在气头上,说的话也太重了些。

天边忽然打了一个响雷,眨眼功夫乌云密布,雨点落下来,杭氏忙伸手给徐恺之遮挡雨滴,催促徐松元:“老爷,快走吧!何必跟自家孩子这样动气。”

徐松元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雨越下越大,天边不时地传来炸雷的声音。

“大小姐,您听到没有?”胡仲骨低声道。

琅华点了点头:“您去的时候,许氏的尸体已经被拉到乱葬岗烧了,你看到大牢里有鲜血,还向郎中打听…说是许氏真的已经死了。”

胡仲骨道:“就是这样,大老爷去查,也应该是这个结果。”

就是这个结果。

许氏死了。

琅华沉下眼睛吩咐萧邑:“你让人将骨骸收敛一下,等着许家带回去安葬吧!”

萧邑和胡仲骨应了一声退下去。

走出了门,萧邑忍不住道:“先生,您说大小姐不会有事吧?”

胡仲骨叹口气:“大小姐那般聪明,很快就会想通。”不过越聪明的人越不懂得如何释放自己的情绪。

琅华坐在屋子里仿佛就能闻到大雨带来的潮湿味道。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半晌她看向窗外吩咐萧妈妈:“你们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萧妈妈虽然心中担忧,却还是带着阿琼几个走出了门。

琅华推开了门径直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雨丝飘在她的脸上,风吹过来,让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眼见雨水就要打湿她的衣裙,忽然之间头顶上却撑开了一把伞,那伞牢牢地罩在她的头顶上,顿时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琅华,”裴杞堂低声道,“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今天陪孩子做作业晚了点。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爱你们~

第三百七十章 不好意思

琅华想要跟裴杞堂说话,却没有力气,整个身体仿佛在僵在了那里。

耳边是雨落在油纸伞上的响动,其中隐隐约约还混杂着一丝哽咽声。

天黑的不得了,像是随时随地都要塌下来似的。

琅华听着不禁觉得哀伤。

她与许氏经历了前世和今生,她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看清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也许在外面人看来,她是一个冷漠狠心的人。

但是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仍旧被她埋在心底。

在许氏这件事上,她能做到的也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许氏得到应有的报应,没有去原谅也没有更积极地去处置。

“琅华,”裴杞堂忍不住伸出手去抹琅华脸上的泪水,“琅华…”他轻轻地喊着她,他的声音清亮而又柔软。

他轻轻地拢着她的肩膀,让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和冰冷的雨水不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踏实,熨帖着她烦乱的心。

雷声、雨声霎时都不见了。

琅华在这片安宁中渐渐回过神来。

原来方才她听到的哽咽声并不是从雨中来的,而是她在压抑地哭泣,泪水簌簌而下,掉落在裴杞堂的身上。

她看似无动于衷,心里是那么的哀伤。

为了许氏。

也为了她和许氏之间淡薄的母女之情。

“琅华,从这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让你伤心,”裴杞堂轻声道,“以后就会好了,都会好的。”

琅华轻轻地颌首,是啊,都会好的,她一定会好好的,她会赢过前世的命运,她会幸福,也会快乐,她会将前世没有得到的快乐,今生一并找回来。

她不会再为许氏伤心了。

这是最后一次。

从此之后,她心里再也没有了许氏的位置。

庭院里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吹起了地上的落叶,可是油纸伞下,琅华却感觉不到冷,裴杞堂挺拔的身姿,宽阔温暖的怀抱将那些刺骨的寒意分隔开来。

琅华在这一瞬间,恍惚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琅华微微挣扎,抱着她的裴杞堂立即松开了手。

他的目光清澈,眼睛里波光粼粼,映照着她的影子,她微红的眼睛。

琅华站起来,才发现裴杞堂半个人都暴露在雨中,穿着的长袍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青草香气,热热的扑在她的脸上。

琅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我让萧邑找件干净的衣袍给你换上吧!”

裴杞堂道:“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

秋雨最寒,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琅华进了屋想要吩咐人叫萧邑,才想起来她将萧妈妈几个都遣了出去。

“你坐一会儿吧!”

琅华忙进内室去摇铃,可能是因为雨声太大,好半天萧妈妈才进了屋。

单独与裴杞堂这样面对面地坐着。

看着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琅华第一次觉得有些尴尬,仿佛生怕他一开口又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

尤其是现在,他看起来整个人湿漉漉的,眼睛也想被水洗过一般,就像那三月里的桃花。

有些萌动,有些芬芳。

从前在军帐里给他治病,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萧妈妈进了屋,看到裴杞堂也在屋子里,脸色顿时变了,她怎么忘了这茬儿,只要大小姐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位裴爷是肯定要来的。

半晌萧邑才拿来了长袍,让裴杞堂去侧室里换了。

裴杞堂出来的时候,琅华看上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什么啊。

长袍在脚踝上,本来应该束在手腕的衣袖高高地挂起来,露出了一截小臂,旁边的萧邑脸色青黑,不停地往裴杞堂身上瞄,又暗暗地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

平日里,两个人站在那里,倒是不觉得裴杞堂比萧邑高多少,可是穿上了萧邑的衣服,立即就看出了差别。

久经沙场,就经常练拳脚的裴杞堂,年纪虽小但是…很废衣服料子。

裴杞堂的衣服若是让萧邑穿上,大约就能唱大戏了。

被这样一搅合,琅华心头的哀伤也就去了七七八八。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已经积了水。

裴杞堂看向旁边的阿莫:“还不快去拿两个手炉。”

阿莫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大家都被许氏的事惊住,只是担心大小姐会不会难过,竟然连这事忘记了,没想到裴将军会那么细心。

阿莫拿来两个铜炉,一只塞进了琅华手里,另一只放在了琅华脚底下。

琅华整个都觉得暖和起来,她转过头去看萧邑:“老乐还没有回来?”

萧邑摇摇头:“可能皇城司那边不好打听。”

裴杞堂看过去:“你是觉得许氏…”

琅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来的有些快,也有些蹊跷。

“大小姐,老乐来了。”

老乐进了屋,立即带了一股的寒气,他整个人都湿透了,就像是刚刚从水中捞起来。

老乐道:“我去问了狱卒,往日里大牢里死了人,就直接拉去乱葬岗烧了,因为皇城司的犯人大多不会有亲人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安葬,而且这样做也是为皇城司立威,有罪的人才会死无全尸…”

也就是说,今天处置许氏的法子并不特别。

“但是从人死到去焚烧,一般会用一个时辰的功夫,可是许氏用了半个时辰就将事情办好了,说是左承恩吩咐下来的,今天杭文同从皇城司大牢里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左承恩觉得是有伤皇城司的颜面,所以死个人烧具尸体,也算为皇城司除除晦气。”

琅华觉得并不是这样。

问题就出在这时间上。

许氏与父亲多少有些渊源,许氏若是死了,留给父亲处置尸体,左承恩才能站在一旁看笑话。

琅华看向裴杞堂,四目相接裴杞堂立即明白了琅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