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顺父母命,不明白是非的孩子,我权当白养了你,我就看看将来你会不会吃苦。到时候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别以为自己选的路就不会后悔,这种事我可看得多了。”

闵江宸闭上眼睛,仿佛入定了一般,紧紧攥住了帕子。

明家下人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报信。

“老爷,不好了。”

“慌张什么?”明从信准备在书房里挂个’儒‘字,就差最后两笔没有写完,突然被下人一喊,笔下差点就失了准头。

“老爷,太太没有死。”

明从信手一颤,顿时在纸上画出道差笔:“你说什么?”

“太太,”明家下人面色苍白,“太太没死,让那个顾大小姐救回来了。”

明从信皱起眉头,芸娘没死,的确是个麻烦事,他要想方设法给赵家一个交代,早知道赵家这样不堪依靠,他说什么也不会娶一个被和离的女人。

明从信很快冷静下来,眼下看来,只有缓一步,不能再着急处置芸娘:“去跟赵家人说,让赵家先将太太接回去,明日我会去赵家商议此事。”

明从信吩咐完了,明家下人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

明从信道:“怎么回事?”

明家下人吞咽一口,润了润嗓子:“太太在养济院,遇到了一位裴大人,向裴大人告了老爷一状,说老爷…与人一起贿赂主考,掌控整个南榜。”

裴大人,明从信的心一沉,就是屈承如遇到的那个裴杞堂?

公子刚刚损失了个屈承如,徐士元又被紧紧地盯着,现在就轮到了他,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徐士元在京中这么久到底在做些什么?明明有这样一个对手,却怎么不加以防范,让他刚刚来到京城,就跌在裴杞堂手中。

“让人去找徐士元,”明从信道,“将这里的事告诉徐士元,让徐士元立即想出个办法,否则不止是我…他徐士元也逃不过这一关。”

下人应了一声。

“让公子的人去,他们熟悉京城,身手又好,免得会被人盯上。”他们在外都将王爷称呼做公子,这样就算下人知晓他们为公子办事,却也不清楚公子到底是谁,如此王爷就更加安全。

徐士元经过了几次波折,才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快去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徐士元再三吩咐下人。

下人应了一声,立即去查看。

徐士元快步走向假山石,推开一扇铁门,走进了山石后的一个甬道里,再顺着走下去,里面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两盏油灯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光。

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徐士元忍不住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半晌才适应这间暗室的味道。

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人影立即扑了出来:“谁…是谁?”

模模糊糊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里。

徐士元看过去,只见发鬓凌乱,佝偻着身子,穿着酱色粗使婆子衣衫的许氏。

徐士元顿时愣在那里。

许氏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俨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士元…”许氏大喊一声扑过来。

扑面而来的一股发霉的臭气,让徐士元不禁一阵恶心,许氏的手冰凉的如同一条滑腻的蛇,死死地盘在他的胳膊上,然后用模糊不清的声音道:“士元,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我整日里…算着时间…我…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见到你。”

本来是娇滴滴的女子说出来的话语,从许氏嘴里吐出来是那么的让人作呕,徐士元恨不得立即将许氏甩在地上。

当年他遇到许氏的时候,许氏也是个美娇娘,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变成这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决计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徐士元吞咽了两口,紧紧攥住了手,耐心地想要与许氏说话,他刚转过头,许氏两条手臂立即勾住了他的脖颈,死死地攥着,那长长的指甲几乎抠进了他的皮肉里。

徐士元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一股热气冲头,冷汗顿时从全身各处冒出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拉开许氏的手臂。

许氏吃痛,张开嘴:“士元…痛…你弄痛我了…你要做什么?慢慢来…别急…”边说边不停地向徐士元怀里钻着。

徐士元从来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如果不是许氏还有用处,他立即就会抽出刀来将许氏杀死在这里,就像是踩死一条蛆虫。

“你听话,先松开我,”徐士元轻声哄着许氏,“今天我晚些走,我们有时间说话,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氏听得这话,心里一动,立即觉得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她点了点头,趁着徐士元松开手臂,她踮起了脚尖在徐士元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娇羞地道:“好,今天都听你的。”

徐士元半晌没有说话,等到许氏彻底松开他,才将两盏油灯都放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摆在许氏面前:“你看看,这个人你可认得?”

许氏“嘤咛”一声,再一次抱住了徐士元的腰身。

…………………………

求徐士元此时心里的阴影面积。。。。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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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扎心了

许氏只顾得与徐士元缠绵,并不去看那画像。

徐士元心中有些焦急,低声哄着许氏:“你先看一看,我们再说话。”

许氏这才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徐士元坐下来,向桌子上的画像看去。

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一双眼睛沉静而内敛,却仍旧掩不住他的威势和锐气。

她见过这个人,她很熟悉这样的神态,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仔细想想,他到底是谁?”

徐士元一再追问。

许氏仔仔细细地看着,半晌才意识到。

这是他。

是他。

刹时间沈氏脸色难看,满目惊恐地向后退去。

这是王仁智和沈昌吉一直要抓的人,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她无法提供画像给沈昌吉查看,而现在…他已经死了,被沈昌吉逼着跳了崖,死无全尸。

她不可能再见到这个人,因为他不可能再长大。

一个死人,再也没有了机会出现在人前,可是这张画像实在太传神,仿佛是对个一个活生生的人描绘而出的。

沈氏控制不住惊恐。

眼前浮现出他冷着脸,提着血淋淋的剑骑在马上的样子。

徐士元见状立即道:“你认识他?他是谁?”

许氏嘴唇哆嗦,抬起头来,仿佛是在向徐士元求证:“他已经死了,这个人已经死了是不是?”

徐士元心里一沉,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没有”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许氏头上炸开,许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怎么可能,我是亲眼…不…那是人尽皆知的,沈昌吉已经杀了他。”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徐士元上前一步:“你说他到底是谁?”

许氏不停地摇头,忽然拉住徐士元:“士元…我们走吧…不论去哪里都行,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算你没有了官职我也不会嫌弃你,我愿意跟你一起过苦日子,那些都改不了的,即便是我知晓将来…也都改变不了,我们再留下,你会因此丢了性命,我也会死在这里,还有…还有我们的…”

“好了,”徐士元扬声打断了许氏的话,“我问你这个人是谁?”

许氏的嘴唇一开一合:“他…他是…他是赵翎…不…他不是赵翎…他是庆王世子。”

饶是事先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徐士元胸口仍旧向被狠狠地打了一拳,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庆王世子。

果然就是他。

徐士元攥住了手,许氏一直写信告诉他,庆王的儿子尚有一个活在世上,他们要借用沈昌吉和皇帝的手除掉庆王留下的血脉。

镇江大战时,沈昌吉带着身边的亲信终于将那人逼着跳了悬崖,以沈昌吉那样细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弄错。

所以,他们一直觉得整件事已经变了,不会再像许氏知晓的那般发展,公子最强劲的对手,在还没有崭露锋芒的时候,就死在了他们手上。

不管是赵翎还是庆王世子,都没有了机会卷土重来,谁能成想庆王世子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现在仍旧在朝堂之上与他们抗衡。

他还活着。

“现在他是裴杞堂,”徐士元道,“如今他已经为庆王翻了案,紧紧盯着我和公子不放,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找到这里,找到你。”

许氏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

徐士元接着道:“皇上已经给裴杞堂和顾琅华赐婚。”

徐士元的话如同一柄剑,径直刺在了许氏心窝,许氏忽然嘶声裂肺地喊叫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怎可能还在一起,那个贱人与他竟然…”

“这一定是个梦。”许氏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忽然挥手向自己脸上打去。

“啪”地一声传来,许氏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挥手又是一下,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指痕。

不是梦,都是真的。

许氏仿佛回到了在皇城司大牢时的情形,变得有些疯癫:“那贱人已经嫁给陆瑛,应该被陆家压制,一辈子也走不出陆家的宅院,再也遇不到那个人,不能再和那个人成亲,对,我要将他们拆散,一个死,一个伤。”

徐士元已经没有耐心听许氏这些话。

“既然他是庆王世子,就要让皇上知道,这样他还是死路一条,你不是一直想要报仇吗?你现在放弃,顾琅华还会像前世一样…你真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能够留在我身边帮助我。”

许氏上前抱住了徐士元大腿:“士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徐士元伸出手去摸许氏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太危险,但是我们要想个法子,让皇上知道裴杞堂就是庆王的子嗣,他和裴家一起欺骗皇上,还为庆王翻案,光凭这个,其心可诛,凡是与他有关的人都要去死。”

明家已经是忙的人仰马翻,明从信的弟子纷纷上门询问实情。听说裴杞堂在养济院遇到了明太太,立即就请了刑部官员去询问。

科举舞弊那是大案。

如今只怕考卷都已经被封存,那些本来已经上榜准备入仕的士子可能都会被查问。

“先生是被陷害的,”明家下人不停地解释,“大家先回去吧!”

“是不是陆瑛做的?陆瑛这次中了甲榜,却一直没有接到吏部任职,定然是他求先生帮忙不成,心中起了报复之心。”

“还有那么于松亭,先生对他那般好,他却恩将仇报。”

“去找他们。”

“走,去找他们。”

明家门前人声鼎沸。

往常若是听到学生这样维护他,明从信早就从心中得意起来,而今…芸娘却握着真凭实据,现在学生们不肯相信,万一官府真的查清楚,他就真的百口莫辩。

“那他们别闹了。”明从信道。

这样闹下去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被更多的人注意。

“老爷,陆三爷来了,”明家下人来禀告,“陆家递了帖子说,陆三爷有话想要和老爷说。”

陆瑛现在来,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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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心了老铁,哈哈哈。

第五百六十三章 热热闹闹打起来

明从信道:“告诉他们,我谁也不见。”

陆瑛插手过赵氏的事,所以表面上他不能对陆瑛动怒,免得落下把柄。

明家下人应了一声立即下去。

明家大门外,陆瑛向着正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陆瑛,你来做什么?”

“先生不会见你的,你到底收了别人多少好处,要来抹黑先生。”

陆瑛仿佛没有听到身边人说话,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明家大门前。

明家下人见状上来劝说:“陆三爷,您回去吧,我们先生现在谁也不想见。”

明家下人话音刚落,旁边的弟子就上前道:“听到没有?还不快走,快跟那个忘恩负义的于松亭一起走吧,永远不要再来求先生。”

“真是没有良心,当年你想要参加恩科试,先生是如何帮衬你们的?活脱脱一只中山狼。”

平日里与陆瑛交好的人忍不住道:“陆瑛也是好心办坏事,他也不知道师母…会那样对先生。”

“呸,我就不信。”

陆瑛抬起头来目光向前看去,不卑不亢地道:“我都听到了,师母如何说先生,也见到了于松亭,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是一样,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劝说先生,请先生知错能改,早日去衙门里说个清楚。”

陆瑛说完这话,周围顿时静谧下来,所有人互相看看露出惊诧的神情。

“陆瑛,你…怎么敢这样说…”

有人先反应过来上前攥起了陆瑛的衣领,陆瑛并不挣扎,只是道:“请先生早日去衙门,依照大齐律,主动坦白,罪减二等,可以免除重罪。”

陆瑛清朗的声音响彻在人群之中,更多人都围上来。

所有人怔愣片刻,不知是谁先喊起来:“到现在还来污蔑先生,打死你个恩将仇报的东西。”

旁边的人一拳头挥下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陆瑛的下颌。

陆家下人见状忙上前拉扯:“你们不许打我们三爷,住手…你们做什么…”

叫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鲜血从陆瑛嘴角淌下来,他只来得及咳嗽一声,又有几拳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闵子臣,跳下马急忙上前,“一群人欺负他一个,算什么本事。”

闵子臣立即上前和那些人打在了一起。

“陆瑛,”闵子臣大喊,“你这样傻站着做什么?要被人打死吗?这样的先生你不报他的师恩也罢。”

明从信的弟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孔圣人的牌位,放在门口,只要朝廷敢来人抓明从信,他们立即就会闹起来,如今见到这种情形,也顾不得许多,全都围了上来,在明家大门前闹成一锅粥。

刑部衙差带着人到了明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本来以为那些士子在明家门口一坐,他们总要费些口舌,现在大家打成一团,按照律例正好将他们一个个都拿下。

刑部衙差心中欣喜,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都给我抓起来。”

众人见衙差来了,纷纷住手。

闵子臣脸上挂了彩,却顾不得查看伤口,立即扑过去看陆瑛。

陆瑛想要支撑着站起身,脚底下却不禁踉跄,多亏闵子臣及时上前搀扶。

闵子臣擦了擦鼻子下的鲜血,看向衙差:“将我们都带去衙门,我就不信大齐还没有王法了,明明是科举舞弊,却还指使弟子打人,打一个已经有功名的人。”

“子臣别说了…”陆瑛想要打断闵子臣的话,却忍不住一阵咳嗽,那本来俊逸的脸颊上满是血污。

衙差看着陆瑛,心中不忍:“你们放心,衙门里必然会秉公办理。”说到底他们还要感谢这两位,如果不是他们,事情也不会办得这般顺利。

闵家下人立即将消息带了回去。

闵怀将手里的茶碗仍在桌子上:“这个逆子,让他不要掺和此事,他不听,这是要气死我不成。不救他,就让他在大牢里吃些苦,他才知道平日里过得多么舒坦。”

闵夫人心中不忍:“老爷也听到了,那些人合起来打子臣和陆瑛。妾身怕进了大牢,所有人再关在一处,那些人心中气愤起来,会不会将子臣他们打死。”

闵怀冷笑:“打死就打死,就当我没有养这个儿子。”

闵夫人眼圈顿时红起来。

闵家下人低声道:“大爷还说,老爷和夫人不用救他,他没错坏事,用不着家里上下打点,什么时候衙门将整件事弄清楚,还他们个公道,什么时候他们再出来,否则…就算放了他,他也不出牢门。”

“那是大牢,他以为是个什么好地方,”闵怀立即站起身,“好,就让他去坐牢,谁也不许管他,不给他送衣送饭,就算是死在里面我也不会给他收尸…”

闵夫人眼睛一红,眼泪立即落下来:“老爷,您怎么能这样咒自家的孩子,这一次说不得他真的没有做错。”

闵怀不再说话,气冲冲地走出了门。

闵夫人跌坐在了椅子里。

徐家。

徐士元安抚好了许氏,趁着夜色转了大半个京城,确定身后没有被人盯着,这才回到了徐家。

一夜没有合眼,徐士元看起来有些憔悴。

幕僚低声禀告:“明博士已经被带去了衙门,虽说现在只是问一问,若是真的查起来,恐怕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放在别人来办这案子,恐怕要慢些,裴杞堂不一样,他深受皇帝信任,因为赵皇后的案子与刑部、大理寺都熟悉的很。最重要的是,养济院还有曹嘉,若是曹嘉肯帮裴杞堂,试卷涂抹、作假可都逃不出曹嘉的眼睛。

徐士元只觉得胸口滞闷,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立即去安排。

徐士元吩咐幕僚:“拿着我的信,送到长春观,就说是我们家年底给的供奉,记住要避开旁人的耳目,不能出半点差错。”

幕僚道:“老爷对我恩重如山,若是出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招认出老爷来。”

幕僚走了出去,徐士元看向窗外。

寒风阵阵,外面的树枝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断。

徐士元冷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裴杞堂、顾琅华也不要太过得意。”

…………………………

大蒜也是不容易的,虽然臭味熏鼻,但是还会有人惦记着吃。

也不知道口感怎么样,有空采访一下许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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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相思成疾

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