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修容摇摇头:“皇上不该这样牵挂臣妾,将来臣妾不在了,皇上要怎么办?千万莫要因为臣妾而伤心。”

听到这话,皇帝脖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怎么会不在。”

“每个人都有这一天,”萧修容脸上一片平淡,仿佛已经对所有一切都毫不在意,“臣妾能够到今日已经很好了。”

皇帝紧紧地攥住萧修容的手:“朕让你还好活着,将来你还要看朕开疆拓土。”

萧修容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皇上下了决定?”

皇帝目光一盛:“朕觉得你说的对,再这样放纵交趾,将来大理、回鹘也会纷纷效仿,这一次大齐定要打个胜仗,”说到这里神情十分的激动,“若是陶异不行,朕就御驾亲征,定要让那些交趾人受到教训。”

“皇上一定会打胜仗,”萧修容扯出一个笑容,“臣妾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皇上不让荣国公前往广南,荣国公的骑兵定然能赢过周焱的兵马。”

皇帝一脸得意的神情:“朕已经让韩璋去往海州,免得交趾的大船来犯,韩璋的军队,都能用来做死士,若是有个万一,他定然能为我们挡住交趾人。”

原来韩璋已经出京了。

“朕陪着你歇一会儿。”见到萧修容满脸的倦容,皇帝不禁心疼。

宫人立即上前服侍。

迷迷糊糊中皇帝听到一阵呢喃,随即睁开了眼睛,不远处的萧修容不停地摇着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

“修容,修容。”皇帝急切地呼喊。

萧修容半晌才醒过来,一下子缩进了皇帝的怀里,惊恐地向四周看去:“臣妾看到了…臣妾看到了…”

皇帝急忙问过去:“看到什么?”

萧修容紧紧攥着皇帝的手:“臣妾看到宁王…宁王…满身是火的宁王,他要害皇上,要害臣妾。”

宁王?

皇帝皱起眉头:“宁王已经被关起来了,他不会在这里。”

萧修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皇上,臣妾害怕,要不是皇上,臣妾一定会死在这里,宁王一定会杀了臣妾。”

皇帝轻轻地拍着萧修容的肩膀正要说些安抚的话,常安康跌跌撞撞地进来:“皇上,宁王…关宁王的那处宫殿着火了。”

皇帝不禁愣在那里。

半晌萧修容才回过神来,将皇帝攥得更紧:“皇上,臣妾梦见的都是真的,是宁王…宁王死了…他方才…方才…”

“宁王怎么样了?”皇帝顾不得怀里的萧修容,立即问过去。

常安康摇摇头:“火势很大,已经调动了不少的宫人去灭火,听守门的侍卫说,他进去的时候在着火的屋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看起来像是宁王,他想要上前营救,火却烧的太大,宁王身上已经被烧着了…”

高宗时吉安殿曾着过火,就连扑火的宫人都死了五个,如果宁王真的在大殿里,等到火扑灭了将人弄出来,也早就烧的面目全非。

“皇上,您现在是不是相信臣妾了,那…就是宁王,宁王已经死了,臣妾看见的是…是他的…”萧修容说到这里一阵喘息,整个人仿佛就要晕厥过去。

皇帝不禁焦急,立即吩咐下人:“快…快传御医…”

萧修容静静地躺在榻上,泪珠凝在睫毛上,看起来楚楚可怜,皇帝看了只想将她揣在胸口好好呵护。

“他活着朕不怕他,他死了朕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朕是真龙天子,就算是邪祟也要远远地避开,朕立即就让天师来作法,将那些邪祟驱的干干净净。”

萧修容点点头:“臣妾不怕死,臣妾只是怕再也见不到皇上。”

等到萧修容的情绪平稳下来,皇帝才走出内殿吩咐常安康:“立即去盯着,到底是不是宁王要弄个清楚,不能有半点的差池,今夜宫中出了事,让禁卫封锁宫门,一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常安康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大火从黄昏烧到了深夜,火终于扑灭了,从屋子里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在高温之下,那尸体大部分已经烧化,再也辨认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常安康禀告:“八成就是宁王,皇城司过去看了看,确定是个男子,年纪也和宁王相符。”

宁王真的死了。

皇帝忽然觉得很可惜,他就剩下唯一的兄弟,他还想要多留宁王几年,让宁王好好尝尝世间的疾苦。

却没想到宁王这样不经折腾,竟然就烧死了。

皇帝问过去:“慈宁宫那边怎么说?”

常安康道:“太后娘娘让人来问了问,再就没有了动静。”

人都死了,太后还能做什么。

皇帝弯起嘴唇,他的几个兄弟终于全都先他一步走了。

“皇上宁王真的已经死了吗?”萧修容撑起虚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咬了咬嘴唇,“求皇上应允,让臣妾去行宫住些日子。”

宫里着了大火死了人,所以萧修容才会害怕。

皇帝将萧修容搂在怀里:“朕陪着你过去住几天,等我们回来那宫殿已经清理干净,你就不会再害怕。”

萧修容神情一变:“那怎么行,太后娘娘会…”

“不怕她,”皇帝淡淡地道,“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怕太后了。”

太后手里已经没有了棋子,他和太后的这盘棋已经下完了。

一辆马车驰在官路上,很快整个皇宫就被抛在身后,马车里的人脱掉了身上的斗篷抬起头来。

宁王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马车外传来声音道:“我们大金答应您的事已经做好了,祝您早登大宝。”

太子归国让皇帝放松了警惕,周焱怂恿交趾起兵,调走了京中的禁军,裴杞堂失去了消息,顾世衡和顾琅华都急着离京,否则以顾家父女的手段,说不得能发现那具尸体并不是他。

不但如此,皇帝还有离开皇宫去往行宫。

行宫不像宫中那样禁卫森严,那里动手更加的容易。

一切都安排妥当。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他上场的时候了。

………………………………………

知道是一场大戏,所以要稳下心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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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为谁而战

徐松元看了一会儿书就放下,心里如同有一群蚂蚁在爬,说不出的难受。

“老爷这是怎么了?”杭氏端了一杯茶送过去。

徐松元抿了一口茶道:“琅华也离京了。”

杭氏点点头,谁能想到了转眼之间儿女都离开了京城。

徐松元忍不住抱怨:“那臭小子还没有信送回来。”

“大约是路不通,”杭氏道,“就连裴家也没有收到消息。”

这样等下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爷是怕广南有什么变故,还是收到什么消息了。”杭氏很害怕徐松元有什么事瞒着她,她的一颗心不禁提起来。

徐松元眼睛一沉,“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一趟不容易,朝廷虽然派了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广南。”

说到底还是担心,顾世衡跟着琅华一起走,他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羡慕。

徐松元想了想:“顾世衡带走了不少的人,顾家那边估计人手也不多,现在情势不好,你常去顾家看一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衬的,就尽心尽力的去办,我在朝廷里也打听着消息。”

杭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虽然她知道一定会惹老夫人不高兴,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顾家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一定要办好才行。

“琅华也不容易,嫁给裴杞堂,”徐松元叹气,“其实嫁个文官比武将要好得多,免得牵肠挂肚,等到恺之回来,还是要督促他好好读书,将来…”

杭氏埋怨地看着徐松元:“好像老爷这辈子的官途有多顺利似的。”

徐松元脸上一红。

杭氏道:“都是一样的孩子,顾家怎么教琅华的,我们也该学学,恺之…就随他的心思吧,只是盼着他能平安回来。”

这就是做娘的心思。

徐恺之此时此刻已经快要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吐了出来,上船之前生龙活虎,上船之后昏昏沉沉,简直生不如死。

交趾的大船上,一个个火球撞过来,弄得他们人仰马翻。

不过还好,他们扬起帆,掌着舵拼命地在大海里躲着,每一次出去都能活着回来。

“早知道就把你小子留在广南了。”顾炳之一脸嫌弃。

徐恺之这个智囊如今成了一颗烂白菜,扔了觉得可惜,只能每次将他提起来放进水里涮一涮,将就着还能用。

徐恺之恹恹地在木桶里泡着,顾家兄弟嚼着用粟米做的干粮,两个人晒的黝黑,两排白牙看起来格外的明显,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样子,大口大口往下吞着吃食。

徐恺之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可是很快他却皱起眉头:“姐姐好久没信来了,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怎么样了,姐夫也没有消息,周焱兵强马壮…”

顾家兄弟也跟着忧虑起来。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来。

徐恺之一下子从木桶里爬出来,顾家兄弟也将干粮揣进了怀里。

“走走走,走了。”

冯师叔在外面指挥着:“最后一个上船的就留下在岸边等着接应。”

所有人都一股脑地向前挤去,生怕成为最后一名。

福建水师提督尚济还没有卸掉身上的甲胄,站在岸边看着这些争先恐后上船的人。

其中还有三个年纪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再回头看看他身后的将士,站得整整齐齐,却还没有这些人的精神。让这些人去迎战,大齐的水师却站在岸边观火。

“我们将军跟你说好了,我们的船七天之内不被交趾击沉,你给我们五十条战船,包括船上的将士,”冯师叔说着微微提高了音调,“不过尚大人是想要我们赢呢,还是想要我们输。”

尚大人而不是尚将军。

因为在这些人心里,他就是个一心仕途的“大人”,不配为一个武将。

尚济一双眼睛已经被海风吹得通红,他该因为这话生气,可是他气不起来。

他不在乎这些话,更不在乎打赌的五十条战船,他在乎的是这些人怎么敢一次次地出海迎战。

“为什么?”尚济问过去。

“因为你们只是守在这里不准交趾人上岸,”冯师叔道,“我们却敢迎战。”

尚济握住了手中的剑,自从上次战败之后,朝廷就有法度,不准他们擅自迎战,只让他们严防死守。因为朝廷将多年前福建水师战败的原因归咎于他们轻敌。

交趾水军是厉害,他们的蛙人死士也让人胆战心惊,他们敢这样肆意妄为,是因为他们知道,大齐的水军没有皇帝的命令,只能守不能攻,这些年福建水师训练的就是防守的战术,也就是这样裴思通才会致仕,他接管水师之后,按照朝廷的要求练军,心中总有一股的郁气难以发放。

他知道朝廷不是不肯进攻,而是要等到何时时机进攻。

皇帝不相信他这个福建水师提督,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将所有的军权全都握在手心里,千里迢迢从京城指挥他们布兵。

皇帝怕给了他们权柄,他们会投靠太后,怕背离朝廷,做出谋反的事来。

可是该反的还是会反。

周焱反了,杀掉了那些不听统领的朝廷命官,占了整个广南西路,尚家人为所欲为,而他们这些忠于朝廷的人,却只能立在这里,什么都不敢做。

“走了。”

大船起锚,一路向交趾的船驰去。

尚济眼睁睁地看着那船径直向交趾人撞去,岸边的将士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几艘船。

交趾的火球再次呼啸而来,大海上一片热闹,翻滚的浪花冲击着船身,仿佛要将那喧天的呼喊声埋没,但是却遮掩不住甲板上奋战的人影。

多么的痛快淋漓。

就算死也死的值得。

本就应该这样。

尚济喊着:“二十只先锋船起锚。”

副将惊讶地看着尚济:“大人…朝廷的文书还没有到,皇上的兵符…还没有…”

“起锚。”尚济又喊一声,额头上青筋爆出,一手扯过兵卒手中的号角,对着嘴吹起来。

徐恺之指着从岸边驰过来的船只:“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冯师叔擦掉脸上的海水“嘿嘿”笑起来。

“为什么呢?”顾詹霖忍不住问过去,“您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敢战,他们不敢。”

“因为我们知道为谁而战,”冯师叔脸上浮起笑容,“只要打败他们,这里终究是我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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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羞辱

二十几艘船追上来。

甲板上的弓弩手,手脚麻利地搭弓射箭,交趾兵纷纷倒下。

一阵慌乱之后,交趾的蛙人开始行动,大齐水军紧张地看着钻入水中的蛙人发呆,就连尚济也皱起眉头。

“别看了,看这些有什么用,既然防不住就不防他们,快点打,打完赶紧跑。”

冯师叔的声音传来,尚济抬起头。

冯师叔嬉笑着道:“你们总不能不如那三个小子吧。”

对面的大船上,顾家两兄弟和徐恺之在船上穿梭。

尚济不禁觉得窝心,这明明就是在嘲笑他。

“他们一定要凿沉你的船,你也没法子不是,”冯师叔从怀里拿出几张纸丢给了尚济,“不是你们的船不结实,是交趾人早就有备而来。”

尚济将纸展开,船只构造图映入眼帘,他诧异地睁大眼睛:“这是…这是…”

“尚将军觉得周家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交趾那么信任他们,自然是拿了东西交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您已经被人摸透了路数,只有被打的份儿。您想打胜仗还是在这里委委屈屈地挨打?想要打胜仗就要听我们裴将军的。”

哪个武将不想打胜仗。

尤其是他现在的窘境,还没有跟交趾正式开战就已经损兵折将,他无颜面对手下的将士。

而且若这些图纸都落入交趾人手中,他们只会打败仗。

他太需要一次胜利了。

唯有胜利才能鼓舞人心。

尚济目光一盛:“只要能让我打胜仗…”

“好…”冯师叔话音刚落,才发现整条船都在震动,士兵大喊:“蛙人,蛙人又来了。”

“哎呦,”冯师叔道,“这船不会又要沉了吧,快跑…”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经握着绳子向对面的船上荡去。

溜的比猴子还快。

尚济望着冯师叔的人影不禁苦笑,真是匪夷所思,他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人的话,尚济将手里的纸张紧紧地攥成了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只要赢,先赢了这一仗,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抛诸脑后。

周焱看着舆图,他很有把握,在朝廷援军到之前拿下福建。

交趾王已经答应他,会派出百艘船攻破福建水师。只要福建被攻破,他们就有了更大的地方可以施展。

而且他知道,援军根本就不能到达广南西路,因为他们走到半路就会收到噩耗。

宁王那时候已经起兵了。

风餐露宿,一身疲惫的禁军,要立即回援京城,他们赶到京城,等待他们的却是守株待兔的军队。

这就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周家这些年付出了那么多,早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地位,朝廷不给他们,他们就另投明主。

不管是交趾还是宁王都愿意招揽他,并且许给他爵位,他何乐而不为,为什么非要给朝廷卖命。

“国公爷,”副将上前禀告,“福建开战了,尚济带着百艘船迎战,双方损失不少,交趾的船一时半刻不能上岸。”

周焱皱起眉头:“朝廷不是不准福建水师迎战吗?尚济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听朝廷的号令,哪里来的胆子。”

副将也不知其中内情:“交趾那边让人来问国公爷给的消息到底是否准确,福建水师打前锋的几艘快船是怎么回事,还问公爵爷给的那些大齐水师战船构造图,为什么没有那几艘船的。”

周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副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周焱一掌落在矮桌上:“我还要给他们多少,福建水师的战船构造图,我甚至连福建水师配备的武器,练的阵法都已经告诉了他们,这还不够?大齐有那么多船,我怎么可能全部都画出来给他们。”

交趾人真是贪得无厌,难道他们准备不费一兵一卒就打个胜仗。

周焱道:“不用跟他们解释,他们爱信不信。”交趾王握着他的手与他把盏同游,指着舆图将广南封给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如今不过受了挫,就变得如此多疑。

副将抬起头来:“交趾的使臣还问,您和裴家是不是有书信往来。”

周焱皱起眉头:“什么书信?”

副将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奉了上去:“是…是裴家的信函。”

封口有裴家的漆封,虽然漆封已经被开启过,但是还可以看到“裴杞堂”三个字。

裴杞堂,他什么时候写的信。

周焱将信函展开。

亲家老爷的称呼立即映入眼帘。

周焱眼睛一跳。

几句称呼之后,就是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