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太太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徐老夫人咒骂琅华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想笑,虽然家破人亡,流落在外,可是这一次她想痛快地笑出声。在徐家也就罢了,老夫人却还要在这里称王。

顾琅华还是落魄的徐老夫人,慈郡王府显然会选前者。

“走吧,”徐二太太拉起巧姐,吩咐下人,“将老爷抬出来,我们回到东城去。”

这是徐家的报应,她早已经认命了,徐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光鲜,除非老夫人能够让人去请大伯和大嫂,希望琅华尽弃前嫌,否则徐家子在老夫人手中只会每况愈下。

徐二太太走出门,看到了委顿在一旁的徐老夫人,不过短短一瞬间,徐老夫人就好像苍老了许多,一半的精气都被抽走,目光混沌,其中饱含怨恨。

见到徐正元,徐老夫人就扑过去哭起来,还没有开口,手腕就被徐正元死死地攥住:“你说了些什么?你说了些什么?”

徐正元面目狰狞,张开嘴仿佛要将徐老夫人一口吞下去:“为什么?你就…不想让我…活着…你想要我…死了才高兴…”

徐老夫人看着额头上满是青筋的儿子,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她的手腕仿佛要被徐正元攥断了一般,锥心的疼痛传来,让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徐正元的手指却仿佛已经陷入了徐老夫人的骨肉之中。

“正元,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正元…”徐老夫人大喊起来。

徐家下人见状也立即上前劝说:“二老爷您放开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了,您这样是要了老夫人的命啊。”

“让她去死,”徐正元眼睛通红,“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我…是她…”

尖锐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徐老夫人再镇定也经不住亲生儿子如此的谩骂:“你是得了失心疯。”

徐老夫人疼得面容扭曲,她看向旁边不知所措的徐二太太:“还…愣着做什么…将他拉开。”

徐二太太回过神来也上前劝说:“老爷,你先放开娘,有什么话好好说。”

慈郡王府的下人如同看戏般站在门口,轻笑声不时地传来。

徐家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名声,如今彻底丢在了这里,徐二太太一时心中惆怅,不知该什么才好。

“徐家也是达官显贵啊,那位徐大人…”

“分家了,你们方才没听到吗?这是徐家二房。”

“原来如此,怪不得。”

忙了好一阵子,徐家下人才将徐正元的手掰开,徐老夫人的手腕已经一片红肿。

徐正元满头大汗,显然已经没了力气,他却仍旧撑着身子向慈郡王府的人看去:“让她走,我留下,我…我留下,我是庆王妃的舅舅,不…我是她的叔叔…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慈郡王爷呢,我去给慈郡王爷请安。”

徐正元的腿早就不能动了,整个人也虚弱的很,哪里能起身,他却不肯干休,整个人向地上爬去,惹得慈郡王府的下人又是一阵哄笑。

徐老夫人涨红了脸,这跟乞讨有什么差别,她含辛茹苦拉扯成人的儿子,竟然这样没有骨气,她的脸要往哪里放。

“现在提庆王妃已经晚了,要不是庆王妃我们王府怎么会送东西去徐家。”

“你们吃了,喝了,用了,却翻脸说庆王妃的坏话。”

“啧啧啧,这就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

“将你们扔出去都是便宜的,昨日里吃的东西你们也吐出来啊。”

“吐了的东西谁还会要,不如变成现银还给我们吧。”

慈郡王府的下人说着就走过来向徐老夫人张开手:“徐老夫人不会不给吧?昨晚那些东西也值好些银子呢。”

听得这些话,徐老夫人喉头一甜,一股热热的东西差点就从嘴里涌出来。

那些东西都是看在顾琅华的面子上送给徐家的,竟然不是因为刘相爷!

这怎么可能,刘家分明说都已经安排好了,之后慈郡王府就找上了门。如果她早知道是因为顾琅华,她是决计不会碰一下。

慈郡王府的下人道:“想赖账啊?吃着人家的东西,还骂着人家,我第一次见到脸皮这样厚的人。”

徐老夫人的腿终于软下来,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晃晃悠悠坐倒在地上。

奚落、辱骂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徐家下人全都低着头,没有人敢反驳。

事实如此,他们的确是受了恩惠。

终于慈郡王府的人骂够了,将两扇朱漆大门重重地关上,徐家一干人都被扔在了外面。

徐正元如同整个人颓败地倒在了肩舆上,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巧姐见状立即上前呼喊:“父亲,您没事吧,父亲…”

徐老夫人也顾不得埋怨儿子,蹒跚地走上前,过了好半天徐正元才喘过气来,睁开眼睛看着徐老夫人厉声质问:“你不是说刘相肯定会帮忙吗?刘相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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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我要回京

徐老夫人恨不得立即捂住徐正元的嘴。

他们是背地里找刘相帮忙,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我问你…刘家人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在哪里?”

徐正元形销骨立,头发散乱,就像夜里的鬼魅,让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就连徐老夫人都有些惧怕,她怕徐正元不管不顾再说出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徐正元道,“他们刘家还欠我们银子呢,五千两银子,父亲还没有去世,你就将银票给了他,否则哪有他的今日。”

“胡说什么,”徐老夫人瞪圆了眼睛,“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徐正元道,“娘就说一说刘相…到底为什么会帮忙?还不是因为…这样的秘密…对,我们去刘家…让他们还…还给我们…”

徐老夫人浑身颤抖,指着下人:“将二老爷抬回去…将他抬回去…”

徐家下人一阵慌乱,抬着徐二老爷向前走,徐老夫人站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惊呼一声:“祖母,您没事吧!”

徐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身道袍的徐谨莜。

“祖母,”徐谨莜眼泪淌下来,“您可要保重身子,整个徐家都要靠您呢,我从师父那里求来了药,祖母…”

祖母两个字如同在挖徐老夫人的心,不管是徐谨莜还是顾琅华,她一个也不想认。

“祖母,我听说二叔病了,特意请来了庵里的师父,这位师父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二叔。”

徐老夫人本要甩开徐谨莜的手,听得这话立即将徐谨莜抓住:“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徐谨莜转头看过去,她身边果然跟着一个道士。

徐老夫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心却沉了下去,她竟然沦落到要向徐谨莜求助,只要想到徐谨莜是徐士元的女儿,徐老夫人就觉得喘息不得。

“祖母,才几日不见您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

徐谨莜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徐老夫人看过去,只见徐谨莜一脸的伤心。就算谨莜是徐士元的女儿,也比顾琅华要好得多。

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关键时刻还会为她着急,为她难过。

“祖母,我听说了家里的事就急着找过来,您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徐谨莜将徐老夫人扶上肩舆,“等二叔的伤好了,再慢慢做打算,只要您好好的这个家的主心骨就在。”

若是往常听到这些话,徐老夫人大约不会在意,可是现在这样的时候,这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妥帖。她早就告诫自己,定然要提防与庶妹有关的人,她防着徐茹静,防着徐士元,从心底里厌恶他们,因为她知道让这些人得了机会,他们定然会从她手里抢走所有一切。

徐谨莜也是一样,将徐谨莜送去家庵,已经是手下留情,她万万不可能再将徐谨莜召回身边。

这样的心思,现在却有些动摇。

徐谨莜声音软软地道:“祖母,孙女先跟着您回去看看二叔,等二叔和您好些了,孙女就回到庵里去。”

徐老夫人没有拒绝,或许那道士真的会治好正元,正元的伤好了,就会变回那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徐家也就不会这样混乱。

徐老夫人点点头:“走吧!”

徐谨莜应了一声,跟着肩舆向前走去,眼看着徐家人如同打了败仗般的颓然,徐谨莜脸上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徐家人走了不久,角落里又探出两个人影。

“她会不会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去做?”

“不然她又能怎么样,真的在庵里做一辈子的尼姑?我们要设法告诉三小姐,刘家和徐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两个人说着话,眨眼的功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家,宫人捧了衣衫服侍琅华换上。

册封庆王妃时穿的右衽、大袖的袆衣,看起来端庄华贵。

琅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她就会将庆王的册印接在手中,礼部和宫人已经帮她熟悉了整个仪式,她闭着眼睛也能做好,可是她依旧十分紧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这一天来的太不容易。

庆王一脉终于重新出现在人前,就这样光明正大,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重新接受自己的封地,成为仅次于皇帝的藩王。

“我都已经检查了,需要穿戴的东西都已经齐全,”裴十小姐笑着道,“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琅华拉起裴十小姐的手:“你辛苦了。”

“哪里,嫂子…王妃…”裴十小姐立即改口,“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她早就发现四哥四嫂和旁人不同,却怎么也没想到四哥是庆王之子。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四哥的身份终于得到证实,从前那些闲话也都不攻自破。

四哥不是外室之子而是皇亲贵胄,所以长辈才会这样偏着四哥。

“你还叫我嫂子,”琅华笑着,“不管身份怎么变,我们还是一家人。”所有一切还都像从前一样。

裴十小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嫂子。”嫂子两个字,只要喊出来,就让人说不出的高兴。

说这话萧妈妈进了门:“宫人在催了,怕您误了时辰。”

“我们可以走了。”琅华最后向镜子里看了一眼,就像裴十小姐说的那样,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无可挑剔…

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她身边少了一个人,裴杞堂,如果他在这里,一切才是完美的。

广南西路。

裴杞堂坐在军帐中,手臂上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湿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裴杞堂却并不在意,只是看着眼前的舆图和沙盘。

“少爷,”王奉熙进来道,“郎中请来了,还是先让郎中看看您的伤。”

裴杞堂随意点了点头,接连不停的战事,让他的眉眼仿佛变得更加深刻,一双清澈的眼睛中含着一股力量,莫名的让人心生畏惧。

“京城可有消息?”裴杞堂问过去。

王奉熙道:“还没有…应该是路途遥远。”

裴杞堂微微皱起眉头:“交趾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奉熙道:“看样子已经搬了救兵,应该很快会再迎战。”

应该速战速决,裴杞堂望着舆图,他已经等不及了。

“少爷,交趾好像对那谶书十分的相信,”王奉熙说着顿了顿,“所以才会一直不肯退兵,要不然让人将那谶书拿过来看看…俗话说知彼知己…”

“不用看,”裴杞堂道,“他们立即就会输,因为我要去京城。”

裴杞堂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他要回去找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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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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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我要最好的

“将军,”郎中不禁道,“您这手臂三日之内不能动,十日之内不能提重物。”

小郎中是胡先生新收的弟子,从前在广南西路游街串巷卖些祖传的药方,这些日子跟着胡先生出入军中,增长了不少的本事,胡先生对他十分的信任,所以才会让他来给裴杞堂包扎伤口。

这话让裴杞堂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琅华当时就是这样站在他身边,为他包扎伤口,告诫他若是乱用手臂,可能将来都不能提物,那时候他面色如常地与她说话,却免不了有些慌张,只因为他心里装着她,她却没有察觉,他想要向她靠近,却又怕将她吓跑了。

现在她终于来到了他身边。

裴杞堂的目光深远而柔和,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雍容的神情中闪过一抹凌厉。

包扎伤口的小郎中见状吓了一跳,手一滑布条立即散落开来。

裴杞堂抬起头来继续跟王奉熙说话:“告诉尚济,明天就按照我的安排迎战。”

王奉熙脸上的担忧更甚:“您是不是再等等,就像四奶奶说的,要在广南站稳脚之后再回京城迎战,否则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那又怎么样?”裴杞堂道,“前功尽弃大不了重头再来。”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些。

“如果她出了什么闪失,我就等于败了,”裴杞堂将舆图合上,“而且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一遍。”

他知道琅华的用意,想要让他一举夺得半边天下,可是他却不能让琅华以身犯险。当时他和琅华之间的消息被宁王故意阻断,琅华赶来广南的途中被袭。

他心急如焚,乞求佛祖保佑,让琅华平安无事,要不是怕琅华落入宁王手中,不能贸然行动,他只怕早就带着人杀往京城。

终于收到琅华回京的消息,琅华却让他先解决广南的事,等到时机成熟再带兵进京,他不能等了。

什么是时机成熟?只要让他们都平安,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必须要跟交趾人血战,然后一路向京城。

“将军,京城…京城送来消息了。”

传令兵进了门。

王奉熙立即迎上去,从溅满鲜血的信筒里取出了文书。

裴杞堂眼睛从文书上扫过,半晌没有说话:“皇上让我承继了庆王爵,正式更名为齐堂,入皇室宗谱。”

王奉熙整个人惊诧地愣在那里,四奶奶说的等时机,就是…这个时机。

“皇上命我整兵进京勤王。”

王奉熙眼泪悄无声息地夺眶而出,这么多年少爷的身份终于大白于天下。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用隐姓埋名。

王奉熙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裴杞堂道:“将旗换成王旗,告诉福建水师,我们要最后一战,必须赢,赢的交趾三年之内不敢再兴兵。”

一条大船上,戴着幂离的三小姐眼看着不远处的齐军军营挂起一面新旗,大大的“齐”字随风飘扬。

周围一阵嘈杂声起。

“这是谁来了?”

周家连吃败仗,若是再有援军到了,他们就无法再撑下去。

周子安疲惫的脸上一闪惊诧。

“是裴杞堂,”斥候过来道,“裴杞堂换了旗子,因为朝廷封他为庆王。”

朝廷不可能突然封一个异姓王,而且还是庆王。

周子安的心沉下去,八成是恢复了裴杞堂的身份,他不再是裴家四爷,而是真正的皇亲贵胄。

“不管他,”周子安咬了咬牙,“不要告诉那些土司和交趾人,只要我们将他拿下,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一样要死。”

只要裴杞堂死了,尚济根本不足为虑,那些跟随裴杞堂的土司也会立即转头投奔他们周家。

所以必须杀了裴杞堂。

周子安拿定主意转身去看一旁的三小姐:“三娘你放心,这一仗我们一定会赢。”

三小姐环顾四周,交趾和周家的战船是有不少,可是船上的人已经没有前些日子的威风,一个个停在那里看着福建水师的动静。

不过才几次交手就让裴杞堂将他们打的人心慌乱,裴杞堂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她从小就看着父兄打仗,裴杞堂的威势不输父兄,所以她才从太原半路折返来到这里,一探究竟。

三小姐点点头:“希望你能大获全胜,”说着吩咐下人,“放下小船吧,我们走了,周将军才能毫无顾忌的迎战。”

周子安听得这话,整个人又重新精神抖擞。

三小姐叹口气:“只可惜你那姐姐不争气,在京中没有用处。”京城的水没有搅浑,否则也不会升起了王旗。

周子安皱起眉头来:“我姐姐向来懦弱,若是当年换成三姐去裴家,也就不是如今的情形。”

三小姐伸出一双莹白的手,整理了周子安身上的甲胄:“希望你和她不同。”

周子安想要去捉三小姐的手,却被三小姐躲开。

三小姐道:“去吧,我也该走了。”

一条小船慢慢地向后划去,终于脱离了周家的战船队伍。

三小姐看向身边的下人:“那谶书给裴杞堂看了没有?”

下人摇摇头:“齐人没有拿走,也没有看。”

“还有这样的人,”三小姐弯起嘴唇,“如此的笃定,没有半点的怀疑,真可惜…”可惜他已经成了亲。

三小姐握住了腰间的荷包,轻轻地摩挲着,那是周子安给她的东西。

三小姐将荷包扯下来伸手扔进了大海中。

下人不禁惊讶,眼看着那漂亮的荷包被海浪卷走,再也看不到:“您不要了。”

“不要了,”三小姐道,“我只想要最好的东西,也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我。”

周焱仍旧不肯相信,这消息是真的。

从前裴杞堂没有圣旨在手,在广南领兵,并不是名正言顺,如今京中传出了消息,眼下的境况一下子变了。

大齐除了宁王之外又多了一个庆王。

局面发生了变化,即便是皇上死了,宁王也不一定会承继皇位。宁王围困京城之举就大打折扣。

下属低声道:“交趾使臣还在外面等着,希望我们能尽快给他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只怕是交趾人早就已经打探清楚。

……………………………

周家父子很快就要倒霉了,相信不?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