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裴杞堂来说,他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威胁,这是对他的蔑视,也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一个失去了抵抗力的敌人,不过就是个玩物。

“我要见太后。”宁王忽然道。

太后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会见到的,”裴杞堂道,“明日,你一定会见到。”

裴杞堂大军向后撤去,不少宁王的军队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跟随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宁王环视四周,一面白旗插在地上,周围不过百名将士。

仅此而已。

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会被庆王的军队团团围住。

“王爷,末将等人拼死护送您离开。”

走不了了。

宁王摇摇头:“准备明日迎战吧!”事到如今,他还不至于愚蠢的尚存一丝侥幸。只是他没想到太后竟然没来帮他。

这就是皇家,他早就已经看透,太后已经有了裴杞堂,自然不会再管他死活,没有了利益,谁也不会帮衬谁。

天刚蒙蒙亮。

脚步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裴杞堂说到做到,这次来的不是轻骑,因为只要步军就可以掌握住整个战局。

宁王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死去。

他仍旧不敢相信,他会死的这样轻易,这样无声无息,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记着这一战,也许在史书上,他不过就是个假宁王,王壇手中的傀儡。

王壇死后,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也很快分崩离析,最终他死在了庆王手中。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死亡也离他越来越近。

一支箭射过来,他没有来得及闪躲,箭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大腿,鲜血沿着裤子淌下来,如此温暖,紧接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传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痛苦。

又是一箭,这一次对准的是他另一条腿。

鲜血再一次迸溅出来。

他们明明可以一箭射杀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增添他的痛苦,这是在虐杀。

裴杞堂是在为庆王报仇。

他不该杀死庆王,可是庆王不死,他又要怎么争皇位,不能怪他只怪皇位只有一个,如果他们生在普通人家,定然会兄友弟恭。

可惜了。

宁王笑起来,第一次他如此的开怀。

因为他就要死了,这次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谋划,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等待结果。

“王爷,太后,那边是太后。”

将军大声喊叫着:“您看看,太后…”

宁王转过头,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盛装打扮的太后站在那里。

是太后,虽然相隔这么远,但是他却能肯定,也许这就是母子之间的默契。

“向太后那边撤。”宁王心中再次燃起了一丝渴望,他捂住了腿上的伤口,立即吩咐。

只要抓到太后,裴杞堂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顾忌,说不定他就能借此逃脱。

虽然人之将死,但是却不能放弃最后挣扎的机会。

“来了,宁王向这边来了,太后娘娘您还是进马车吧!”

内侍低声劝说着,裴十小姐上前搀扶起太后。

太后摇了摇头:“他伤不了我。”她站在这里,就是要看他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她本来还怀着几分的期望,可是在看到他带着人向这边靠过来时,一切就全都灰飞烟灭了。

宁王是想要利用她脱身,她明白宁王的心思。

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会生下这样几个儿子。

宁王还不如皇帝,这是她和先皇都没有料到的,也许她的宁王早已经被毒死了,留下的这个不过是鬼魅。

眼见宁王就到了眼前,一队人马从两边站出来,手里握着的神臂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终于到了这一步。

“母后,”宁王大喊一声,“母后,救我。”

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挣扎,红着眼睛,满脸委屈,找他的母亲。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陪在她身边,利用她这个母亲的心思,向她无休无止的索要。

她不止是一个太后,终究还是一个母亲,一个惯坏了孩子的母亲。

宁王死在这里,也是她的错。

所以,她要来送宁王一程,不管宁王死的有多惨,她必须要站在这里。

当年是她将宁王带到这个世上,现在她要看着他离开。又一次的母子分离的疼痛,她必须要承受。

箭,毫不留情地射进了血肉之躯。

一个个人倒下,鲜血落在地上。

宁王也慢慢地跪下来,他伸出手向太后抓去,不停地动着手指,一次又一次,眼睛中充满了怨恨。

终于他一头栽在地上,大量鲜血从他嘴中涌出,他无法呼吸,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光彩。

挣扎了几下后,宁王再也没有了气息。

宁王死了。

太后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慢慢地淌下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多亏裴十小姐在一旁搀扶。

太后道:“没事了,扶我去马车上歇着吧!记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没有庆王的吩咐,谁也不准透露今天的事。”

外面只知道宁王和庆王在打仗,还不知道宁王已经死了。

就让宁王死的更又价值些,也算偿还他的罪孽。

太后靠在软垫上,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不远处,三娘骑着马驰过来,到了一个二十多岁青年男子身边。

三娘笑着道:“二哥你说,这一仗谁赢谁输呢?”

秦王抬起眼睛:“宁王已经是落水狗,庆王却如日中天。”

三娘摇了摇头:“我看谁他们都会输,就算庆王杀了宁王又如何,按照齐人先知的话,庆王会死在二哥手上。”

所以,都会输。

“大齐已经是一盘散沙,”秦王道,“也该是我们出兵的时候了。”

庆王离开京城,急着吞并宁王的人马,就是要与大齐皇帝隔江而治。这样一来庆王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大齐皇帝陷入了绝境之中。

“王爷,”金国的探马来禀告,“庆王向南边行进了。”

果然。

三娘并不意外:“看来庆王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表面上不信谶书上所说,实际还不是要避开我们金国的兵马,生怕被先知言中。”

秦王皱起眉头:“大齐的庆王并不像是个一心逐利之辈。”虽然他与齐人互为对手,但是对于齐人庆王,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的敬佩。

就算是父王也不能在短短半年之内,集结到这么多的人马,夺走了大齐半壁江山。

可惜了,庆王不敢出面与他一战,否则进攻大齐的第一战,他真想先与庆王试一试,至于那个将自己锁在宫中的皇帝,他没有半点的兴致。

“庆王远离京城,皇帝手中的兵马已经很少,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我们从东面取路,绕过韩璋,在大齐皇帝还没有回过神之前,就已经兵临城下。”

三娘一拍手:“二哥在父王面前会立下头功。”

庆王不要北方,他们却不嫌弃。

秦王道:“我总觉得不妥,万一庆王不信那谶书上所说…”

“若是不信他就不会四处求佛保佑庆王妃母子平安,”三娘说着微微一顿,“庆王妃也如许氏所说怀有身孕,而且我也提前做了准备,万一庆王府阻拦,我们有也法子应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二哥不出兵,只怕三哥、五哥就会动手,父王既然已经确定要起兵攻齐,不管怎么样都会走这一步。”

三娘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前来禀告:“王爷,三公主,王上已经点兵了。”

三娘眼睛亮起来,果然一切都被她言中,只可惜她不是个男子,否则她早就建功立业,何必要站在这里为二哥出谋划策。

三娘纵马前行:“你不走我可要先行一步了。”上次离开京城她就说过,希望再到京城时,那里已经不再是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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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长章节,这样看起来会舒服很多。

这本书是教主最长的一本,其中很多人物都是花心思去写的,所以最后也想一个结局。

只能说尽量去做,尽量做好,谢谢大家的宽容。

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天,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五章 起因

琅华只是觉得疲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头沾上枕头立即就会糊里糊涂地睡过去,若是萧妈妈不叫醒她,她可能都会睡上一整日。

即便是睡醒了也依旧是没有任何的精神。

这样的情形吓坏了萧妈妈,一连叫胡先生来把脉好几次,直到开了一剂安胎药,这才算是罢休。

只可惜药虽吃了,却没有多大的效用,琅华还是晕晕沉沉,甚至连裴杞堂回来了都不知晓。

这样一来,胡先生也开始怀疑,她得了什么病症。

除了睡觉之外,琅华却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时常会有些梦境出现,那些梦境如此真实就像是发生过的一般。

琅华吃了些饭又睡了过去。

很快就进入了梦境之中,迷迷糊糊的她听到有人唱佛曲。

好像是普庵咒。

四周幔帐低垂,她跪坐在佛堂之中,手紧紧地攥着念珠,一刻不停地念着经文。

“娘娘,您歇一歇吧,您这样下去身子要吃不消的。”

劝说的声音传来。

琅华却像没有听到般,齐堂受了伤,御医和郎中站了一屋子却全都束手无策。

眼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地消逝,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下他。

从来不信佛的她,进了佛堂,就像是握住了最后的稻草。

如果上天有眼,就来帮帮她。

“阿弥陀佛,”终于有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来,“施主何必如此的执着。”

她的嗓子沙哑:“接着念你的咒。”她知道这和尚与其他人一样,是在劝说她。对她来说若是最爱的人离去,就像是天地崩塌,她也不必再有什么理智。

“只要皇上能够醒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僧人道:“若是不能醒来呢?”

琅华的手一抖,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齐堂伤的那么重,已经三天三夜不曾醒过来,万一…那她该怎么办?

“那就不需要去想了。”琅华嘴里发苦,真的是那样,或许她也不会留在人世间。

僧人道:“施主这样不眠不休地乞求,想要求得什么?”

她的呼吸仿佛都变得艰难起来:“只要能换回他一命。”

“天地轮回本来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没有舍也就没有得,”僧人道,“您求这些要用什么去换。”

琅华睁开眼睛:“我的一切,只要我有的,都可以拿去交换。”

“若是一世痛苦呢?”

“我也愿意。”

琅华说完话,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身后空空如也,方才说话的僧人也不知了去向。

“琅华,琅华。”裴杞堂的声音传来。

琅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眼前的是一个有些憔悴的面孔。

“琅华,你哪里觉得不舒坦。”裴杞堂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琅华的额头。

琅华这才感觉到,冷汗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也怪不得裴杞堂会担忧:“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裴杞堂受了重伤,而她却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任何法子来救他…现在好了,裴杞堂就在她面前。

“我们到哪里了?”

马车一直慢慢地前行,要不是怕她太过劳累,现在应该已经到杭州了。

裴杞堂轻轻地抚摸着琅华的鬓角:“快了,还有两日就到杭州。”

琅华想要起身,却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只得又躺了回去:“大约是坐车太久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娇贵过,没想到刚刚怀孕却变成了这般。

裴杞堂伸出手将琅华拢在怀里:“再忍一忍就好了,我也想过我们暂时不去杭州,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总是不安全。”

琅华点点头:“还是回杭州好,祖母和四婶都在那边,能与她们说说话…”

裴杞堂轻声道:“我也这样想,至少有人能够照应你,到了杭州就好好调养,不要再想着别的事。”

裴杞堂是怕她担心卫所。

琅华道:“我知道了。”

“方才,”裴杞堂拉住琅华的手,轻轻地哄着她,“你梦见了什么?”

那个梦…

琅华不想告诉裴杞堂,或许她也是被许氏的预言所扰。

琅华摇摇头:“记不住了,只是一些混乱的场面。”

正说着话,阿琼端来了蜜饯。

裴杞堂将琅华扶起来,看着她吃了大半盘的果子,这才伸手阻止:“先别吃了,吃多了难免会不舒坦。”

从前她可是很少吃这些东西的。

怀孕之后真的和从前很不一样。

“琅华。”裴杞堂垂下头,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后,她的耳朵立即红起来。

琅华抿了抿嘴唇,他该不会是想…在这时候…她就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却偏偏搂得更紧了些。

“琅华,”裴杞堂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磁性,“不管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只要这一个好不好?”

“为什么?”琅华惊愕,不由地脱口而出。

“一个孩子好,”裴杞堂笑道,“我们就好好疼爱他,将他好好的抚养长大,虽说没有兄弟姐妹,但是还有堂兄弟、表兄弟,总归也不会孤单、寂寞。”

真是一孕就变傻了。

若是平日里她早就听出了端倪,现在却要想很久才明白过来,裴杞堂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在担忧她的身体。

“我没事,”琅华道,“只是这两日有些疲累,胡先生也说我的脉象很好。”

说着话琅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兴许是裴杞堂的怀抱太暖和了,不但暖和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所以她才会觉得尤其的困倦。

“王爷,王妃,”萧邑的声音响起来,“维纳来了。”

琅华坐起身子,维纳向来行踪不定,怎么会在这时候赶到这里,琅华看向裴杞堂:“是你请了维纳?”

裴杞堂颔首:“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就在附近找到了大和尚,太后娘娘也说若是有大和尚祈福,说不得你的身子也会好许多。”

大约是之前的那个梦,现在琅华十分理解裴杞堂的心思,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就算从前不相信神佛的人,也会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祈求能够借助神佛的力量。

维纳的歌声响起来。

那声音十分的熟悉,让琅华觉得舒适而踏实,闭上眼睛放下所有的心事。也将她带回到了梦中。

那个僧人。

琅华忽然意识到,维纳的声音就像她梦中那个僧人一样。

自从她遇到维纳,维纳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帮助,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么在她和裴杞堂的第一世,她真的与维纳有过这样的交谈。

“天地轮回本来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没有舍也就没有得,您求这些要用什么去换。”

梦中的话再一次出现在琅华的脑海里。

这话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与她的重生有没有关系。

琅华的心怦怦乱跳,人怀孕了就变得敏感起来,特别是裴杞堂要与金人开战,所以她才会整日胡思乱想。

也许就这个梦,她可以问问维纳。

京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皇帝阴沉着脸看过来。

徐谨莜打了个冷战,她没想到她进宫之后会发生这些事。庆王带人离京,不,与其说离京,不如说庆王控制住了京城以南。

赵廖找到了萧修容,人人都知道京中又金国的奸细在,满朝文武求皇上先平外患,简直就像是在逼宫一样。

皇帝变得越来越多疑,每次来她宫中都会逼她说出预言,她哪里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之前托许氏的名,只是想要来到宫中,从此高人一头,压压顾琅华的气势,可是现在…被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朕给东平写的信,为什么东平还没有回,西夏会出兵助朕,还是会帮庆王?”

“金国的奸细到底在哪里?金人会不会出兵大齐,若是朕先修书一封与金人交好,答应金人互通贸易,是不是就能平息战事。”

一连串的询问压下来,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谨莜。

“臣妾…臣妾…不知道。”徐谨莜颤声道。

她不懂得这些,更加猜不到东平长公主的心思,就算她猜到了也不敢乱说,东平长公主和齐玉双都与顾琅华交好,西夏真的出兵,大约也是帮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