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嘱咐几句往堂屋中去,墨如端坐榻前凝神诊脉,屋中伺候的人悄悄退了出去,如真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恨不能让案上的沙漏停下,就止在这一刻……

那日在夏月住的院子里迎面碰上,心中有什么炸裂开来,少女怀春时,梦里就是这样一位男子,高瘦的身形,温和中有些桀骜的容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寡言沉静,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

回到屋中心中油煎火烹,既想着三从四德,又不甘心就此放过这难来的缘分,哀怨纠结之时,丈夫醉醺醺进来冲着她傻笑,她抽身进了里屋,紧紧关上门泪如雨下,挣扎彷徨几日,夏月要动身回国都去,她想也没想对婆母提议,让春阳去吧,她没管住自己的心,她甚至厚颜大胆跑到他得药铺中去,只为看他一眼,和他说几句话。

她的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墨如手指离开她的手腕,心里万分失落,墨如笑道:“少夫人脉搏奇快,该是受了风寒,有些发热之症,吃几味汤药,将养几日也就好了。另外有几句话问少夫人,还请知无不言。”

如真羞怯怯点点头,墨如缓缓问来,先是问如真的母亲今年高寿,有几位儿女,如今身子可康健,如真心突突跳着,果真是心有灵犀吗?若他对自己无情,哪里会问娘家的事,要知道女子出嫁后,就是夫家的人了,谁要会关心她生在谁家。

她扭着手低低说了,甚至多说了些闺阁趣事,墨如淡淡听着,只要她放松些就好,静静等她说完,才又继续问,哪年来的奎水,可有痛经之症,是否一月一次,成亲后房事可规律,房事后是否有不适等等。

如真疑惑着抬起头,墨如淡淡笑着,明明是寻常所见医者之风,哪里有半分儿女情长,她心里的喜悦一点点淡下去,却依旧不甘心反问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墨如笑道:“三少夫人既是揪心生育之事,我自然要问清楚这些。”

如真心里狠狠一拧,咬了咬嘴唇,大着胆子说道:“十三那年来的奎水,并无痛经之症,成亲后房事……你真的要知道?”

墨如点点头,如真看着他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凄然:“洞房之夜他醉着酒扯开我的衣裳,全无一点温存,后来……后来就再也没让他碰过。”

墨如心下讶然,这三少夫人和三公子走在一处,分明是极般配极和睦的夫妻,没曾想内情竟然如此,只是这却不是郎中能解决的事,当下站起身淡淡说道:“三少夫人既知就里,又何需寻医问药,只要与三公子夫妻和睦,又何愁不添儿女?”

说完迈步往外走,如真从榻上下来,咬牙拦住他去路,两行清泪缓缓流下,看着他凄然说道:“我早已心如死灰,想着再熬两年,待他纳了妾室,就诵经拜佛了此一生,可是婆母迫得紧,今日这一见,就是相求墨郎中代为遮掩。”

墨如脸上恻然,一叹说道:“三少夫人放心,今日所说,墨如不会对任何人讲一个字,日后还是好自为之,告辞。”

如真凄然说声等等,手上捧过那件长衫,闭着眼睛递到墨如面前:“这个权当谢礼,请墨郎中收下。”

墨如指指身上:“昨日小双刚刚为我做好的,并不缺衣衫,何况三少夫人送墨如衣衫,实在于礼不合。”

如真看他迈步出了院门,抱着衣衫呆坐在榻上,自己枉自一腔痴情,他却只是治病救人,想着他一派端方君子之风,心跳又加快了些,墨郎中,但愿你能治得了我的心病。又想起他刚刚的恻然与叹息,轻轻一笑,今日能得他同情可怜,足矣,只要步步为营,何愁他……

这时小双送走客人进来询问,如真笑说好多了,看着小双热情洋溢的脸,心想,只要跟小双交好,只要常常闹些小病,何愁他不能常来常往。

45、彻夜未归

自那日后,如真的身子时不时闹些小病,叶夫人以为她思念春阳,让秋阳写了数封家信到国都老大家里去,催促春阳尽快回来,眼看夏月离去已近两个月,春阳竟是音信全无。

如真费尽心机,每次病榻缠绵等来的都不是心中那个人,心下焦灼,假病就成了真病,小双想着常来陪伴她,奈何秋阳厮缠不休,只能偶尔逮着空隙才能过来探望,如真看小双被滋润得更加秀美的容颜,心里又羡又妒。

试探着问墨如能不能过来诊脉调理,小双笑说:“早就跟他说过,他呀,如今名气越发大了,常有附近州县的人家慕名来请,有时候我去了都见不到人。”

如真只能暂时作罢,可夜里孤寂冷清,天气越来越冷,常常拥被独坐,即使睡着也是半梦半醒,神思渐渐有些恍惚,对墨如那份思念越发按捺不住。

秋阳这些日子眼里心里只有小双,比刚成亲那会儿虽有了些节制,依然是狠劲需索,更加花样百出,一来二去小双也尝着了甜头,二人没事就在屋中厮缠,每日吃得饱睡得香欢爱缠绵,小日子神仙一般。

玉夫人因到了年底,府中诸多事务,如真身子虚弱指望不上,秋阳从来也不指望,又不想让小双沾了当家的荣耀,只好自己操心劳累,几个小辈也就暂时由着她们去。

这一日如真精神好些,扶着丫鬟的手来寻小双,院子里静悄悄没有声息,上了台阶站在廊下,刚要推门,屋里传出秋阳的嬉笑声,然后是小双轻喘中夹着央求,疑惑着刚要推门,芳儿急急过来拉她到一旁,低声说道:“小公子吩咐过,谁也不准过来打扰,我们乐得清闲,就在园子里作耍,没曾想三少夫人会来,怠慢了三少夫人,今日身子可好些?”

如真白她一眼,转身走了,她于男女之事上所知甚少,记忆中就是洞房花烛时撕裂一般的疼痛,还有被粗鲁进犯的恼火,沿路走着,想起刚刚房中令人心跳的声音,脸上发着烧万分不自在,倒像是自己做了羞人的事。

小双和秋阳欢娱过后,倦怠靠在他身上,懒懒说道:“歇息会儿要去看看三嫂,今日就别扰我了吧?”

秋阳刚得餍足,随口应下了,待到小双起身,头枕着头看着她笑说:“那就夜里再扰。”

小双进去时,如真迎了出来,只是眼圈红红的,小双坐下来轻声细语安慰着她,如真倦怠无语,小双叹着气在她院子里陪她一日,夜里方回。

秋阳却不在屋中,玉儿过来说是白日静远找他出门去了,小双心想,也好,总算能出门走走,再这么日日窝在院子里,时日长了,就怕公婆不高兴。

谁知竟一夜未归,小双虽得一夜安宁,心里终究不踏实,打发玉儿差人去寻,眼看两个多时辰过去,玉儿回来支支吾吾,看小双皱起眉头,才大着胆子说:“几个小厮好一通寻找,说是昨夜……昨日留在了……天香院。”

小双心里一拧,听名头就知道是什么所在,就从他成亲那日的混沌来看,他不会有这种嗜好,难道说这些日子开了窍,就收不住了?像他这种富家公子出入青楼,别人都说寻常,可是小双心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想起母亲之前嘱咐,秋阳家自然不愁吃喝,他清闲些任性些都无碍,只是不能让他狎妓纳妾贪杯好赌。

小双站起身吩咐玉儿:“备马车去天香院。”

玉儿一愣,女子怎么能去那等去处,可四少夫人满面寒霜,她也不敢不听,跟着出了门上了马车往天香院而去。

天香院中此时人声鼎沸,皆因昨日新来一清倌人,色艺双绝,尤以画技见长,从昨日开始,端坐在台上表演琴棋书画,引以为傲的几幅画作,挂在身后以增雅趣,前来捧场的人络绎不绝,到了夜里,老板娘说清倌人要稍事歇息,玉家小公子递上银锭子笑说道,等等。

周围的人哄然交好,从秋阳一脚踏进来,老板娘就盯上了他,知道他是玉府小公子,也知道他以前从来不进天香园,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能放过这条大鱼,当下慨然应允。

如此一夜,总是老板娘要让清倌人歇息,秋阳就命静远递银子说等等,紧盯着台上,双眼一刻也未曾离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楼上留宿的许多客人也出来看热闹捧场,人们看着玉府小公子痴迷的眼神,心中揣度,大概是看上了这个清倌人,要这么夜以继日得熬掉她的耐性,回头好一举得手。

小双让车夫拖住守门的,自己闪身进来,就看到秋阳端坐台前,眼神灼灼,过去坐在身旁看向台上,半天说道:“若是卸妆换衣,不过寻常姿色。”

秋阳头也不回点头笑道:“确实如此。”

“那你还看得彻夜不归?”,小双言语里多了怒气,秋阳犹自不觉,静远这时买了些秋阳爱吃的饭菜进来,一眼看到少夫人坐在旁边,慌忙过去推秋阳,秋阳不理他,小双看秋阳眼睛眨也不眨,操起桌上的茶壶,茶水顺着秋阳脖子灌了进去。

秋阳一个激灵跳起来刚要骂人,看见小双一脸怒气看着他,拉了她手就往外走,嘴里埋怨:“小双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双甩开他手:“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秋阳被凉风一吹,后背的水冰凉凉得难受,打了个寒颤急急坐回马车上,小双满腔怒火要推他下去,秋阳缩着脖子往她身上一靠:“小双看那几幅画了没有?分明出自大画家张白石之手,我一直想拜他为师,可这个人云游天下居无定所,一直也没找到人,今日总算有了线索。”

小双张了张口,疑惑道:“你这一夜未归,就是为了看那几幅画?”

秋阳又往她身上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小双以为呢?我是为了看那个清倌人,有什么可看的,庸脂俗粉,哪有小双秀丽……一夜没睡,困死了,先睡会儿啊。”

小双手扬起来终轻轻落下,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掩紧了车帘,看着他睡梦中的容颜,唉,喜爱他孩子心性,喜爱他为了所求不顾一切,不想让他长大,又希望他能长大,心里一时复杂难言……

沉吟半晌,终是抛开思绪,手轻抚上他的脸颊,另一手揽紧他后背,又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他较你年幼,有取之不尽的热情,会常常带给你惊喜,也会全心依赖你,只是有些时候,你却要一个人面对很多事,你想指望他,只能慢慢等他长大,可是长大以后,那些热情信赖也就少了,有利有弊,有好有坏,不可兼得,知足常乐。

46、离家拜师

秋阳睡到天快黑才起,起来用了些饭,小丫鬟又进来报说静远在外面候着,秋阳急急走了,玉儿看向小双,默然洗浴过,散了长发只穿中衣,不慌不忙纳着鞋底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一会儿秋阳又匆匆回来,小双瞧了瞧他,一脸的喜气,双眸粲然发亮,笑了笑放下手中活计,秋阳看着她一笑,双眸更添了亮色,过来一把抱住她,吩咐人备水沐浴……

这一夜秋阳竟添了十足的耐心,温存撩拨,直到小双情难自抑声声娇喘,方挺身而入,温柔耸动着吻过小双的头发眉眼,双唇贴住了她的双唇,随着身下动作加快,舌头猛然伸了进去,逗引着小双舌尖交缠,之前从未如此过,小双唬了一跳,要阻止他时,一波波的快感在身子里扩散开来,头脑里一片混乱,紧紧攀住秋阳的肩,一切都任由他了……

一而再再而三,云收雨歇沉沉睡去,第二日早起醒来,小双满屋子忙碌,榻上已收拾好几个包袱。

秋阳愣愣看着她低头忙碌,半天没有说话,过一会儿突然跳下床,从身后紧紧抱住她,脸贴在她肩头:“小双怎知道我要出门?”

小双一笑:“昨日夜里回来跟得了宝贝似的,床榻上又生离死别一般,岂不是要出门去寻那画师吗?往北还是往南?”

秋阳抱她更紧了些:“昨日那个清倌人终于吐口,说大师如今隐居江州府,我准备拜师去,小双,我都想了好几年了。”

小双点点头:“那好,只是父母亲那儿要好好说。”

秋阳笑道:“父亲从不会拘着我,母亲就难说了,眼下到了年底,她日日忙碌,听说我要出门,又免不了一通责骂。”

小双回头瞪着他:“那也得说去。”

秋阳点头答应了,出门吩咐静远备马,过一会儿回来对小双说:“母亲嫌我纠缠,就应了,这会儿出发的话,快马加鞭夜里也就到了。”

小双拿起包袱交到他手里:“那我去看看三嫂,就不送你了。”

小双看着秋阳乐颠颠毫不留恋出了门,心里有几分不舒坦,再一想,他不在家,自己可就得了空闲,多陪陪三嫂,再给墨如寻一门亲事,岂不是挺好?遂一笑往如真院子里而来。

如真听到秋阳出门去了,不知怎么心里有些高兴,笑说道:“秋阳啊,就是没长性,新鲜劲上来了,恨不能不吃不喝日夜守着,过了新鲜劲,扔在一旁看都不会看。”

小双心里有些异样,眸子黯了黯,如真接着说道:“园子里那座假山小双看到了吧,开头几年恨不能夜里睡在上面,如今呢,路过都不会看一眼。”

小双压下心头不快,笑说道:“三嫂嫁过来也三个春秋了,周遭的人家也熟悉,谁家有未出闺阁的姑娘,我想着给墨如说门亲事。”

如真嘴里的茶咕咚咽了下去,就是一阵呛咳,手扶住桌子又掀了茶盏,急慌慌蹲□去捡瓷片,小双忙拉住她扶她坐在榻上,喊人进来收拾,如真丝帕掩了口鼻,好半天没有说话,小双轻拍着她后背,好半天才顺过去来。

小双笑着安慰道:“三哥一出门,三嫂这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好在快到年底了,三哥再贪玩也得回来过年吧,三嫂这苦日子也就到头了,待三哥回来,别再轻易放他出门。”

如真心里突突跳起来,怎么就没想到这岔,可不是吗,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却见不到墨如,小双又张罗着给他说亲,大好的时机就白白错过去吗?

小双仔细瞧过去,她的眼泪落在丝帕上,斑斑驳驳的好不可怜,慌忙笑说道:“都怪我这张嘴,哎呀,三哥回来,可得好好说说他。”

如真眼泪流得更急,心里斟酌着言语,要怎么才能和小双一起到墨如药铺里去,她又不会生疑,这时门外有小丫鬟说,三少夫人院子里有客人,小双安慰如真几句,匆匆走了。

回到院子里,墨如在廊下站着,见小双进来绷紧了脸,小双笑着刚要说话,墨如咬牙道:“还能笑得出来吗?怎么就事事由着秋阳,竟让他到江州去,这学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万一三年五载不回来呢?”

小双低了头,轻声说道:“你也知道他的性子,硬要拦着他,能拦得住吗?”

墨如走到她面前,看她绞着双手,心也跟着绞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吹乱了小双发丝,墨如的心也有些乱,秋阳何时才能顶天立地,成为小双的依靠?在此之前她又要受多少苦?他趋前一步,伸出手去拂小双的头发……

小双倏得抬起头来,墨如的手忙乱背到身后,小双笑道:“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过年他总要回来的,再说了,他对石头都能新鲜几年,我还不如一块石头吗?”

墨如也笑了,笑容里夹杂着小双看不到的苦楚,她既然心甘情愿,我也一样,秋阳不在,我更应该护着她才是。

如真倚了院门看着墨如,脆生生笑道:“怎么在冷风里说话?”

小双这才回过神,让两个人进屋,墨如迟疑一下,小双拉了拉他衣袖:“进来吧,有正事要说。”

进屋落了座,小双看见如真换了衣裳,竟然是鲜亮的紫色,从未见她穿过,心下惊疑,三嫂这身子虽日趋虚弱,性子倒是越来越活泼了,按她以往的冷清,怎么让这样艳丽的颜色上身?

墨如坐在如真对面,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他并不明了如真心意,只是上次如真突兀拿出件长衫,他就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喝几口茶,小双笑说如真身子不好,请墨如诊脉,墨如淡淡笑道:“此事要三公子回来再说。”

如真的手捏紧了茶杯,小双点点头:“也好,那……墨如,我想为你张罗一门亲事,你看……”

话音未落,墨如已站起身,清冽说道:“怕药铺里有求诊问药的人来,这就回去了,只是顺道来看看小双,告辞。”

小双愣了愣,向来是温和的性子,今日怎么说走就起身走了?

如真看墨如不急着求亲,心里一时欢喜,又想到春阳不日将回,又一时焦灼,再想刚刚墨如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又失落怅惘,心思百转千回间,张口问道:“小双,墨郎中怎么从不叫你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小双一笑:“小时候我们就相熟,认他做弟弟也不过是去年的事,哪能改得过来。”

如真心中生疑,也就是说,小双定亲后,墨如认她做姐姐,又远赴富春送嫁,送嫁后久居不去,难道说……随即又摇摇头,怎么可能?眼前的人虽说性子讨喜,可姿色平庸,秋阳是美玉一般的男子,她摊上了是她的福气,何况秋阳向来眼光不同常人,一块石头也能当至宝,墨如可是人中楚翘,怎么会也倾心于她?

小双见她盯着自己,不由笑道:“三嫂今日美人如花,怎么倒紧盯着我不放?”

如真回过神一笑,玉夫人打屋外冲了进来,看着小双劈头训斥:“才刚成亲几个月,就挑唆着秋阳离家学画,走就走吧,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上有高堂父母,说也不说一声,这会儿离家几百里了,派人送来书信,我才知道,这算什么?”

如真过来扶住婆母,轻声劝她消气,小双心里一凛,秋阳竟然没有告诉婆母,慌忙跪下说道:“母亲息怒,秋阳执意到江州拜师,我也拦不住,我也叮嘱过他,一定要禀告了父母亲,父母亲点头了,他才能走。”

玉夫人气咻咻坐下,指着小双:“谁信呢?说不定让他去太康,看望你父母去了,编个学画的说辞哄骗我。”

小双流泪道:“母亲,我再怎么不知事,也不会如此做,再说我母亲见秋阳去,也容不得我们如此,母亲再想想,我和秋阳成亲不过三月,我也不愿意他出门,可是他的性子谁又能拦得住。”

玉夫人这才消了些气,指着小双说道:“你比他大四岁,指望成亲后能束缚着他,谁知竟也是如此,眼看就要过年,我忙得头昏眼花,你们半点忙也帮不上,儿子娶了媳妇,除了气我还有何用?”

小双低了头不说话,如真在旁边劝了几句,玉夫人这才正眼看她,一看之下脸拉得更长:“春阳在家时也没见穿这么艳丽,这衣裳哪来的?是不是小双撺掇你穿的?”

如真气噎无语,玉夫人说着话站起身,指指小双:“今日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你再起来。”

如真追上去劝道:“母亲,小双再怎么也是我们家少夫人,动不动就跪着,日后还怎么驭下?”

玉夫人冷哼一声扶着小丫鬟走了,如真看着小双,想起一个人来……

47、举手解围

如真安抚小双几句,急匆匆出了门,往墨如药铺里而去。

玉儿四顾无人,悄悄为小双拿来软垫,小双摇了摇头,多想秋阳此刻在眼前,也好狠狠得掐他几下解解气。

如真到了药铺里,墨如正端坐着看书,如真急急说道:“小双受了婆母责罚,你去看看吗?”

墨如点点头往外走去,如真追上他笑问:“一起乘马车吧,也快点。”

秋阳摇摇头,如真笑道:“跟我还用避嫌吗?小双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墨如笑笑,伙计已牵过马来,墨如定定看一眼如真,如真心如撞鹿一般,却又心虚得不敢看他,墨如上了马看着她笑道:“三少夫人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如真想要解释是一时心急,墨如已打马先行走了,如真上了马车令车夫快行,想要看看墨如怎么解小双之危,要知道婆母一旦发起脾气,可是油盐不进。

墨如径直到了玉府堂屋,玉夫人听到禀报刚想说不见,那位婆子笑说道:“墨郎中说是为夫人的头疼,新配了药丸。”

玉夫人笑着进了堂屋,一脸热忱看着墨如,墨如拿出一个木盒放在几案上:“这是为夫人新配的药丸,比以前吃的多添了几味药,每日早晚各一丸,吃过这个冬天,该能药到病除,日后也不会再犯。”

玉夫人命人收起来,墨如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到我姐姐,可还好吗?”

按理说玉夫人这会儿就该让人请小双来,可是想想她还跪着,就想推脱说她病了,又一想不对,眼前可是位郎中,说病了还不得马上进去看病?眼珠一转唤来心腹的婆子,使个眼色说道:“快去请四少夫人来。”

那婆子到了小双院子里,一问玉儿说是还跪着呢,连忙进去扶小双起来,笑说道:“舅少爷来了,夫人正招待呢,请四少夫人也去。”

小双不用她提醒,换了件裙衫,施了薄粉理理头发,周身上下妥帖了,才随着那婆子往堂屋而来,如真早回来了,端坐在玉夫人身旁,若有若无一股淡淡药香钻到鼻子里,心突突跳得越来越快。

玉夫人看一眼小双松了口气,墨如跟小双闲谈两句笑问道:“怎么不见秋阳?”

小双悄悄瞪他一眼,他只当没看见,玉夫人心里一跳,脸上堆上更热切的笑容:“不知哪里野去了,他一向是个贪玩的。”

墨如笑笑:“刚刚伙计说看见他骑马出了城,随从身上背着好几个包袱,我就说他看错了人,他刚刚成亲,怎么能撇下我姐姐出远门呢,玉府可是有规矩的人家,夫人说是吧?”

玉夫人讪笑着说是,墨如站起身:“如此就不打扰了,药铺里还有些事,告辞。”

玉夫人起身往外送,墨如回头笑道:“这药丸配之不易,盒子里只有三日药量,隔三日我过来把脉送药,顺便看看姐姐。”

送走墨如,玉夫人脸上浮起愁容,哪里还想得起来责罚小双,看着她笑道:“小双啊,秋阳这个混账不懂事,他离家的事可不能让墨如知道,他三日就来一次,也不知能不能瞒得过。”

小双听着婆母语气中那一丝丝讨好,心里讶异她竟也有服软低头的时候,看来一味顺着她反倒遭她欺负,为难说道:“他这个人呀,心有七窍,还真不太好骗。”

玉夫人看向如真,如真正想着什么心思,也不理她,玉夫人奇怪道:“如真是怎么了?若是身子有恙,刚刚怎么不让墨如给看看?”

如真掩饰不及,脸泛了红,玉夫人笑了笑:“春阳就快回来了,你呀,打起些精神来,整日神思恍惚的,象什么话。”

如真低低应了声是,回到院子里一夜孤枕难眠,想着白日里墨如在马上说的话,脸颊有些发烧,难不成他在疑心自己吗?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些,那日他已对自己生了怜惜,如今怎么又冷淡了?

第二日一早去找小双,进了门笑说道:“你还没到街上逛过吧?今日禀明了母亲,带你去逛逛那些店铺,买些喜欢的首饰衣料。”

小双笑起来,妯娌二人一同去给婆母请安,陪她用过饭,如真低低恳求,玉夫人竟痛快应了,二人上了马车,小双打窗帘缝里看着冬日暖阳,听着马蹄得得,心里轻快得快要飞起来。

如真放不下满腔心思,看小双雀跃着,低低叹口气,幽幽问道:“小双就不觉得夜里孤寂吗?”

小双笑道:“打小就是一个人睡,刚成亲头几日,有一个人来分床,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这些日子刚习惯,秋阳又出远门,开头有些睡不着,过会儿就睡着了,一个人占张大床,睡得分外的香。”

如真试探道:“我夜里睡不着,就想了想县府几位大户人家的姑娘,只是不知墨郎中钟情怎样的女子,莫非是小双这样爱说爱笑,心思又简单的?”

小双摇摇头:“他这个人,我也不知道喜欢怎样的,先前一直觉得他女孩儿一般,害羞寡言,这几个月才觉得他长大了,长成了风度翩翩的男子,想来想去好象怎样的女子都配不上他。”

如真盯着小双笑道:“我怎么觉着他喜欢小双这样的?”

小双摇摇头:“怎么可能?他因打小孤苦,我呢,一直照顾他生活起居,他就把我当亲人看待,又是认义子,又是送嫁的,可不就是跟亲弟弟一般。”

如真翘起嘴角:“那小双那么照顾他,是因为喜欢他吗?”

小双又摇头:“也不是,他小时候因为我叫他妹妹,挺讨厌我的,我呢,看他躲着我,觉得挺好玩儿,每次去县府总要去找他,装作很熟络的样子,有一次偶然听到他的身世,我难过得就哭了,然后就常常给他带些点心啊,做件衣衫鞋帽啊,慢慢的就真的熟了。”

如真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酸酸的,如果照顾他的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可惜,造化弄人……

马车停在街头,小双高高兴兴沿街看着,如真带着她挨个店铺逛过来,两个人都笑说有些累了,如真一指前面:“那不就是墨郎中的药铺吗?”

小双一笑拉起她手:“走,讨杯茶水喝,顺便问他一句话。”

墨如今日正得闲,看小双好好的,也不问什么,小双反倒问上他了:“还是昨日说过的,墨如,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姑娘?”

墨如一笑:“又来了……”

如真看他双眸中波光流转,掩饰着心跳说道:“小双,墨如害臊了,我来猜猜看,他呀,定是喜欢文雅清丽的女子,知书达理的,再通些琴棋书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