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端午,范无咎夫妇自绝于囚地,尸身不明。

癸酉年初秋,神秘杀人集团五侯府惊现平静的江湖,与闲邪一脉呈现时而对立、时而合作的奇异势态。

正道因为突失范无咎,群龙无首,风雨飘摇,在争权夺势的邪道之中苟延残生,始终无人领导。

天下就在这样的局面中过了浑噩不堪的数十年。庚寅年腊月,即距离范苑之役整整二十一轮寒暑之后,江湖因为一个年轻人,逐渐拉开了三足鼎立的篇章。

Oh shit,写完了!呼~呼~

对不起,因为整文的调子都狠闷,所以非常狂欢于它的完结!跳忠字舞ing。

PS:我食言了……我上一本系列里说一定会把任东篱和金猊的故事在第二本里完结,绝不会拖到第三本去……结果……请让我再华丽地一次吧!

第87节:锦囊(1)

乱红

(负相思系列之三)

第一部 生而死

第一章 锦囊

马车拐离了繁华的大街,喀哒喀哒进入仅容一辆车通行的陋巷,在一扇乌木门前停下。车夫跃下来,折了几折马鞭,反手撩起青灰色帘子的一角,冲里面说:“到了。”

门口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穿得还算不错,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看身份肯定不是主人,但在下人堆里应该拥有不低的地位。

“小人恭迎小姐,小姐一路辛苦了。”

中年男人名唤随叔,是这里的管家。

苏离下了马车,瞥一眼自己那身很普通的衣料,根本不像那种能打赏得起下人的主子。

随叔转身在前面领路,跨进门槛时苏离听那车夫低低的啐道:“赶了十来天路没歇脚,连个赏钱也没有,这什么人家!”

苏离也没回头,拎着不大的包袱与随叔隔了几步距离地跟着。她倒是还有几两碎银子,然而打赏之事,有生以来可从未做过。

乌木门缓缓合上,听了十几个昼夜的喀哒喀哒车马声嘎然而止。

“房间前几日就都收拾好了,被褥枕头都置了新的,小姐这边请。”

苏离并未对房间表示出任何不满,但也毫不兴奋,将包袱放在桌上,开口讲出见面来第一句话:“我想洗一洗。”

“小人这就着人去准备热水,小姐要用膳么?”

“不必。”饿归饿,但是没胃口。

随叔一愣:“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苏离摸摸桌布,红色锦缎分外耀眼,边上还辍带着长长的流苏,很有坠感。说起来不仅桌布,帘子被褥,都红彤彤的,那衣柜什么的虽然不是艳红,却也是红木打造,红木历时越久,光泽手感越笃厚深沉,新造的,多少给人一种浮躁感觉。

苏离侧过头,目光落到左臂缠绕的一圈黑纱上,她再三坚持过完了娘的头七才启程,接她的车夫埋怨着这样下去耽搁了时日怎么得了,紧赶慢赶,总算赶在规定时间抵达京城,两个人吃在马车上,睡在马车上,十数天下来衣服破旧不堪,褶皱无数,而这块黑纱,每日苏离都要轻轻掸拭,不让它蒙尘。

包袱里并无什么稀罕物什,是娘为她做的最后一套衣服,十六岁的孩子正在拔个儿,衣服只能穿一年甚至半载,这套稍微做得宽大了点,针脚结实,边边角角,反复纳了好几个来回,颜色也是耐脏的深蓝,大概娘早知自己病况,希望她能穿着多捱些日子。

一个小婢女拖着个大木盆进来,放在房间正中央,又转身出去,片刻拎桶水回转,反复几次才把那盆注满了水。苏离看她大自己不过一两岁却独自干这么粗重的活,累得满头大汗,于是叫住她,把几两碎银子拿出来递过去。

小婢女很是意外地接了,看一眼说:“谢谢小姐。”

“嗯。”

“小姐洗完了将门开着,奴婢就会来收拾了。”

苏离脱下外衫,突然犯了难,她没有换洗衣服,包袱里那一套有些大,再说她也舍不得穿。寻思一番,打开柜子,果然发现些衣物,不过要么大、要么小,要么颜色叫人不敢恭维,居然没有一件能上身。

她打开包袱,洗完后穿上本该是明年穿的衣服,将袖子裤管卷了两道,勉强合身。

小婢女收拾木盆和换洗衣物的时候,苏离喊住她,麻利拆下袖子上的黑纱,说:“好了,你去吧。”

刚到黄昏时分,随叔来了,欠身说:“主人想请小姐过府一叙,车马已备好了,小姐请这边移驾。”说完又看两眼苏离那身衣服,但终究没说什么。

这次是从正门上的车,京城的路的确平坦宽敞,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苏离撩起帘子,看外面擦肩而过的热闹街市,和娘一起生活的小村落从没有这些东西,天擦黑便陷入寂静,但也许自己生来就适合那些冷清,因此对眼前繁华烟云,竟然毫无眷顾之心。

马车穿街过市,直直往皇宫的方向去,过了第三道城门后,四野突然变得一片开阔,绝少人烟,却和家乡的静完全不同。

近前时,车停,随叔探出半个身子,递了样东西过去,片刻后喀哒喀哒声又起,高大的宫门被留在身后。

“到了,小姐请下车。”

苏离下来,眼前一片宏伟建筑,绵延不见尽头,就是看不着半个人影,随叔说:“马车轿子都只到这儿,下面的得用走了。”

随叔熟悉皇宫里的一切,二人经过大大小小的阁、轩、殿,苏离猜想着还须走多久,她虽知道这里是万人向往的皇宫,不过全无兴趣。

走了约莫半柱香,建筑格局变了,从宏大变得细腻,入眼都是亭台楼榭,小桥碧波,苏离看了看,也只觉得造作,和家乡江南那份真正的婉约气质相去甚远。

前面荷花池畔的假山后隐约传来殴斗声,拐过去一看,几个华服金冠的少年围在一起拳打脚踢着什么,不用看也知道,是人吧——奴才婢女之类的。本来可以视而不见,无奈这些少年挡住了唯一的小径。随叔作了个揖:“小人见过三位小王爷,唷,元思小少爷也在。”

“是随总管啊,好些日子不见了。”

看起来是这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男孩子半转个身,一脚顺势踩住地上那人脊背,苏离略略看清他们殴打的对象,虽然披头散发姿势狼狈,但穿着竟十分不俗,完全不是奴才级别的衣物,随叔哟了一声,赶紧补揖:“小人眼疏,小人给锦蓝王子见礼了。”

什么,他也是个主子?

那“锦蓝”在苏离诧异的目光中挣了挣,年长的男孩哼一声,收回脚,说:“走!”

四个少年扬长而去,随叔侧身道:“小姐,这边走,不远了。”

苏离瞥一眼坐在地上的男孩儿,加快脚步跟上自顾着迈腿出去的随叔。

又拐绕了一阵,进了写着“东宫”的大门,再过两进院子,这才停下对门口宫婢道:“烦请通报,说太子妃等的人来了。”

宫婢须臾折返:“太子妃请人进去,随总管在此稍候即可。”

苏离站在铺了地毯的外厅里,只听得偏室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婴儿啼哭,把哄他的人声音全盖了过去。

那婴儿倒也中气十足,哭了又哭毫不停歇,里里外外只回荡着这么一种单调的声音,苏离听得渐渐困乏——连日来没有一夜得以好好休息,天黑透了才歇息,天不亮就启程。她开始禁不住地迷糊起来,有那么一段没办法估计长短的时间里,苏离耳朵里听的是啼哭,脑子里反馈的都是小时候的点滴。

没有比较,也就不觉得低人一等,没有欲望,也就不觉得清贫难耐了。

苏离突然清醒,和领他进门的宫婢不同,眼前换了另一人:“太子妃产后虚弱,方才又折腾一番,觉得体乏,无力见客,苏姑娘先请回吧。”又捧出一盘糕点说,“这是太子妃嘱奴婢赐给姑娘的点心。”

苏离连盘接过,点一下头算是道谢,转身出去,宫婢摇摇头,小声说:“连规矩也不懂。”不过音量控制得很好,苏离并未听见,更别提外面的随叔。

随叔见她捧了盘糕点出来,知道已经结束,兀自领路回去。

那荷花池畔早已没有半个人影,苏离不经意瞥到路径边碎草丛里有一个宝蓝色的锦囊,随叔的步子虽不紧不慢,但在苏离反应过来时已经走过了数米,苏离并未多想,返身折回,捡起锦囊时,随叔亦听出身后脚步声消失,回头问:“小姐何事?”

“有块糕点滚到草丛去了。”

“这样啊,不如交由小人代小姐暂拿吧。”

苏离单手递过,随叔接了,继续领路。苏离捏捏锦囊,很厚实,不知里面装的什么,搓起来不甚痛快的感觉。第88节:锦囊(2)

和来时一样,出宫搭了马车,返回市集旁的宅子,苏离说一句:“我饿了。”然后瞥一眼随叔手上的糕点,“那个你们分吃了吧。”

“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命人准备膳食。”

随叔将黑底金漆的盘碟置于苏离房间的桌上,反手带门而出。

苏离虽然饿,但对那盘雪白晶莹的糕点毫无兴趣,她想起藏在襟内的锦囊,拿出来端详一番,宝蓝缎子底衬上黑色绣线,绣的是一只鸟儿;做工精致不言而喻,奇特的还不在于此,那丝线不知是什么质料,本身竟带有光泽,一根根零散的倒看不大出来,但密集一处,再由烛火一照,流光异彩,不同角度反射出不同色泽,而且,有这样的黑色丝线吗?就算有,有人拿黑色丝线绣全部图案的吗?不吉利是一回事,美观又是另一回事了。

锦囊是密封的,开口处让线缝死了。苏离对里面的东西不无好奇之心,但总觉得这东西迟早是要还给失主的,拆开毕竟不好,也就释然地放回怀里,这时门轻敲三下,下午那个小婢女端着托盘进来,置于桌上,一碟碟地拿下来,三菜一饭摆放好,苏离等她动作消停,指指点心:“给你拿去吃。”

小婢女又吃一惊,说:“奴婢不敢!”

“怎么了?”

“这想必是太子妃殿下赐给小姐您的,奴婢命贱,无福消受。”

“我不喜欢甜食,不吃会浪费。”

小婢女拈起一块看了看,小心翼翼放进嘴里。“好吃吗?”苏离等她嚼完咽下问,“好吃。”小婢女答,“那你都拿走,吃不下的分给别人。”

小婢女轻叹口气:“小姐有所不知,这里并无别人。除了随管家,就是负责做饭的老王妈妈,他们从不和我说话,若是给他们知道奴婢拿了太子妃给小姐的点心,会狠狠责骂奴婢的。”

苏离听得只觉诧异,这宅子也不小了,主仆一共就四人,真是匪夷所思。

“那你自己留下吃,要小心别给他们知道。”

“是,谢谢小姐,奴婢告退。”

“对了,你叫什么?”

“奴婢画儿。”

挥退画儿,苏离举箸,饭食有些凉意,也过了最佳食用的时候,大约是准点备好的,却没料到她被召入宫,更没料到她入宫了却没吃饭,空着肚子回来,因此也没来得及热一下就端了上来。

可能饿过了头,没吃几口就饱了。苏离拿出那锦囊,在烛光下再一端详,这回鸟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句小诗: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弹。灵台如可托,千里向长干。

制作锦囊的人不但使用了奇特的材料,而且技巧亦非常人可比拟,绣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角度问题,鸟儿与诗句重叠一处,看到鸟儿便看不到诗句,看到诗句便看不到鸟儿。

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弹。灵台如可托,千里向长干。

手腕一抬,诗句隐去,玄鸟重现。黑色中带着幽幽蓝泽的羽毛,着实有些眼熟。第89节:锦蓝(1)

第二章 锦蓝

第二天,太子妃又再召见苏离。

头天换下来那套衣服已经由画儿洗好,置于厨房中火炕上烘干,苏离把新衣叠好收入包袱。随叔见了,实在忍不住,开口说:“小姐这样打扮,有些不大妥当。”

苏离也知道这样寒酸,但:“只有这个能穿,其他都不合身。”

随叔应答说:“是是,小人不知小姐高矮胖瘦,所以置办时疏忽了,这样吧,小姐先从柜中取一套将就一下,小人会加紧筹备合适的衣物。”

苏离早就看过柜子,的确没有一件合适,连凑合都嫌勉强,于是拒绝说:“不用了,我看过,没有合身的。”

随叔无奈,和她上了马车。

路程跟昨天一样,苏离经过那荷花池时留意了一番,没有半个人在。在她估计这锦囊多半是那个被踢打的孩子之物,如此与众不同,遗失了心里一定很着急。

太子妃正抱着婴孩逗玩,见她进来,将怀中襁褓交与宫婢,理了一下鬓髻,慢条斯理道:“你就是苏离?”

苏离跪下答:“草民正是。”

“恩。”太子妃遣退奴婢,手腕轻抬道,“你且起来。”

苏离垂手而立,太子妃又说:“抬头让我瞧瞧。”

这一抬便让太子妃心头微惊,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不愧是苏红的女儿。”幸好只是在喉咙间打个转,就和唾沫一起咽下去,才不至于失态于人前。

“你也算忠良之后,太子孩童时与你母亲又曾是玩伴,如今惜你年幼丧母,自当负起照顾你的责任,你要记住,今时不同往日,言谈举止须得合乎规矩。”

苏离答:“是,苏离谨尊娘娘教诲。”

太子妃端起茶碗,拂了拂茶叶道:“皇上近来龙体违和,太子在天寿宫足不出户已有些时日,无暇顾及外界,我着随叔打点你的一切生活起居,你可住得习惯?”

“蒙娘娘恩宠,一切都比苏离在家中时好上数百倍。”

“对了,你一身衣裳……这个随叔,简直是老糊涂了,竟然没有为新主子置办些衣物!”

“回娘娘,随叔并未见过苏离,所购衣物不合身是难免之事,请娘娘万勿责罚。”

太子妃目光一转,放下茶碗笑道:“恩,你这孩子模样俊俏,又会说话,太子见了想必喜欢得紧。”

“苏离刚刚来到京城,什么也不懂,全仗娘娘教导,苏离在太子殿下面前一定据实回答。”

“好了,你下去吧。紫聪,替我叫随总管进来。”

苏离退出,在外面等随叔一同回去之际,忽然想到那个荷花池,她估计随叔一时半刻也没那么快,而且这儿出宫又只此一条路,于是连出两进院子,退到东宫外头,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既等随叔又等那少年。

随叔磕了头,太子妃道:“依你看,这个苏离如何?”

随叔皱眉答:“回娘娘,小人多方试探,发现苏离这孩子心思内敛,沉默却不迂闷,她本在服丧期间,见了喜气的房间布置,却没有大发雷霆,痛哭失声;不合身的衣物也好、冷掉的饭菜也好,都能泰然处之,不卑不亢,以这个年纪来看,修养真是深不可测。这种人,可能是福,亦可能是祸,目前尚难定夺。”

“你说的不错,她母亲到底是名门淑嫒,能调教至此一点也不奇怪。”太子妃理理袖边,面现忿色,“苏红那贱妇,当日竟妄想攀上太子这棵高枝为养父平冤昭雪。”

随叔恭敬道:“幸亏娘娘洞察先机,及时奏明皇后将那个贱人赐给了上官濯缨为妾。”

太子妃移步罗汉榻,瞥一眼外厅,确定没有任何人影后回身,低缓道:“苏倾指斥至尊,本应满门抄斩,把她嫁给上官濯缨那老头,已是莫大的恩泽,像她这种残花败柳,果然不到两年上官一死,就给大夫人蹬出了门。可恨的是从此下落不明,害本宫费尽周折,过了这么多年,才将这个贱人找到,除去心头大患。”

言语间流露出无法遏止的恨意,随叔揖道:“如今苏红已死,娘娘终于可以安枕无忧了。”

“安枕无忧?”太子妃苦笑道,“随总管,你是看着本宫长大的,本宫这么多年来,哪一天安枕无忧过?太子那个弟弟容王,对皇位莫不是虎视眈眈觊觎多时,偏偏他又不争气,无心国事不说,今儿跟天下第一才女鬼混,明儿又去眷顾天下第一美女,我这个妻子为他操碎了心,却独守空房十数载,我的苦楚,除了你随总管,又有哪个人能明白!”

随叔叹口气,宽慰说:“娘娘的难处,小人当然铭记在心,娘娘别想太多,小人向太医打听过,皇上恐怕撑不到月末了,到时候太子登基,娘娘就是皇后,况且娘娘又为太子诞下麟儿,地位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太子殿下就算再怎么样放肆,也不会对娘娘乱来的。”

太子妃点点头,神情略微松缓一些,突然想起来什么,吩咐道:“那个苏离,你一定要多试探几次,看她是否察觉了苏红的真正死因,若真的浑然不知,本宫也不想多造杀孽,留条贱命给她苟活亦无妨。”

“小人知道怎么做,娘娘尽管放心。娘娘产后虚弱,别操心那么多事,就让小人代劳吧。”

太子妃脸上渐显疲态:“去吧,你做事本宫还是很放心的。”

随叔退出,却遍寻苏离不着,正讶异,宫婢紫聪笑道:“随总管可是在找苏姑娘?奴婢瞧着她刚朝外头去了。”

“她先行离去了?”随叔一怔,紫聪摇头:“不是,奴婢跟出一瞧,到底是孩子嘛,想必是觉得呆在这里太闷,于是到荷花池那里坐等随总管。”

随叔松口气,赶紧出了东宫,拐到荷花池那儿一瞧,苏离果然正坐在石头上看鲤鱼。随叔迎上,连声说:“小姐怎么在这儿等小人,让小人好找。”

苏离没有等到昨天那孩子,多少有些失落,也不顾忌地开口问:“随叔,昨天那群是什么人?”

“昨天的?”随叔略想,恍然大悟,“小姐你是指昨天在这池畔打闹的几位公子?金冠紫带的是灏王长子荣舒小王爷,金冠银带的是他的胞弟荣肃,着赭色衣裳的是靖王独子禄宁世子,天灰色衣裳的是太师的长孙元思少爷。”

“还有一个呢?”苏离问,“和我年纪差不多,你叫他‘锦蓝王子’的,他是什么人?”

随叔笑道:“锦蓝小王子确实和苏离小姐您年纪差不多,应该是同岁,难怪小姐见了有亲切感。不过锦蓝王子不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公子,他是我朝邻国的三皇子。”

“既然也是皇子,何以会那么狼狈地给人拳打脚踢?”

随叔笑而不答,等上了马车,喀哒喀哒声显得颇有节奏时,方说:“小姐有所不知,三年前两军交战于边陲,锦国战败,割让城池十三座,每年进贡,还将王子送作人质。”

第90节:锦蓝(2)

随叔本以为以苏离这个年纪,多少会有些同情心,谁想她轻描淡写的说:“原来是锦国的质子,我以前听说过一点,这个国家的人好战喜功,惟恐天下不乱,他们的皇子,那便是打了也活该。”

随叔讶异之余,内心对这个孩子的佩服又深了几分,但他在皇宫中多年经验,知道锋芒尽显尤其不是件好事,苏离聪明归聪明,在深藏不露这方面她果然还嫩着呢,于是低笑道:“小姐身在内地,也对邻国知之甚详,难能可贵啊。”

苏离说:“村里有些青壮应征入伍,就是为了和锦国对抗,所以知道一些。”

说着说着到了府邸,稍事歇息便传厨房开饭,饭毕不久,随叔带着裁缝和布店老板前来,给苏离量了身材,又问她需要什么生活用品,尽可交代小的们采买,苏离随口说了一些书名,她的兴趣本来就在于此,而且估计随叔也不会由着她到大街上乱逛,看书打发日子是最合适不过;随叔满口答应,翌日命画儿将一间屋子收拾出来作为书斋,文房四宝亦一样不少地搬了回来。太子妃自那天起便再无传召,苏离每日闲暇,生活渐渐显出步上正轨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