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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秦老太太,秦婠便与沈浩初去了母亲住的端安园。说是园,其实不过是个小院子,三面回廊圈起个天井,种些藤萝而已。才走到端安园的月门前,她就已经看到与父亲一同站在回廊上翘首以盼的人。

年近四旬的秦母罗氏身段已有些发福,穿金底松鹤纹的衣裳,头发高高挽起,簪了朵开得正好的夏菊,肤白脸圆,丰腴温暖,不是三年后形销骨立的模样。

秦婠走到回廊上,看着容色焕发的母亲与神采熠熠的父亲,疑似梦中,脚步放缓。园里传来几声笑语,熟悉的面容一张张钻出,都是旧服侍母亲与她的丫鬟。

“三太太,姑娘回来了。”

“什么姑娘,要叫侯夫人了。”

丫鬟打趣的声音句句传来,惊醒秦婠。

“娘!”秦婠再顾不得形象,拎起裙,似雏鸟归巢般飞奔而出。

只是还未跑出两步,腿踝处便钻心的疼。进府时崴的脚可不止是做做样子,伤是真伤,不过一路行来她走得慢,倒不大显,但这会忘情跑起,就疼得不行。

她“嘶”了声,往旁边歪去,幸而沈浩初及时伸手,再次扶住她。

“小心些!”沈浩初察觉到她半身力道都在自己手中,知道这回不是假装,应是真伤。

那厢秦少白已与罗氏过来,秦少白一边走,一边数落:“你看看你这女儿,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都让你给宠的。”

“三爷说得自己好像没宠过一般?”罗氏嗔了句,眼底却是喜的,走到女儿面前,那笑却又变了个样,虎下脸佯怒,“你这孩子,嫁人当了主母,好歹稳重些。”

语毕,她又向沈浩初道:“让侯爷见笑了。”

沈浩初含笑摇摇头:“无妨,她思母心切罢了。”顿了顿,又道:“母亲房里可有药,她方才进府时崴到脚。”

一声母亲,叫得罗氏眉开眼笑,眼底那缕隐约的担忧被扫去泰半。

“有的,快进屋说话。”罗氏说话间向丫鬟打眼色。

跟在秦婠身后的秋璃夏茉忙要上前接手扶秦婠,却听沈浩初道:“我来吧。”

秦婠并不拒绝,只低头道了句“多谢侯爷”,便挨到他身旁,领受他这番好意。见此情景,莫说罗氏,便是秦少白也已露出笑意。

沈浩初斜睨她,见她悄悄松口气,对她的心思也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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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缓缓在回廊上走着,转眼就到正厅门外,里边有人撩起帘子,唤了句:“三爷,三太太。侯爷,侯夫人。”

声音熟稔,秦婠循声望去,看到打帘子的妇人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油亮的髻,素青的衣裳,干净整齐的利索模样,年纪比她母亲还要大些,精神头却很好。

“连姨?!”秦婠非常意外。

当年他们初到掖城,罗氏失了一子,正值悲痛欲绝之际,难安家宅,便雇了连氏在家里帮忙。这连氏为人爽朗,日日开解罗氏,很快便与罗氏成了朋友。说起来,秦婠也算连氏从小带到大的,唤她一声“姨”并不为过。后来秦少白调回京城,恰逢连氏丧夫成了寡妇,膝下只有独子,无人可依,便随罗氏回京,在京中讨生活已有多年。

但这并不是秦婠惊诧的原因。

“你连姨知道你今日回门,特特儿做了两坛甜醅,两坛酥酪过来。”罗氏迈进屋里笑道。

这两样东西是掖城食物,秦婠最爱,不过来了京城后就很少吃到地道的。

“多谢连姨。”秦婠口中道谢,目光却在连氏身上来回地看。

连氏面带喜色,不像有悲的模样。

怎么回事?莫非她记错了?

“连姨,前些时候我听说…何寄哥哥受伤了,他…”想了想,秦婠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何寄便是连氏的独子之名。他与秦婠一起在西北长大,只是年幼之时因为根骨奇佳被一位剑术大师挑中做了入门弟子,后来在家时间并不多,若她记忆没出错,何寄应该是在她出嫁前一年出师回家,又被秦少白引荐入大理寺,做了大理寺捕快与卓北安护卫,助其破案。

可是…

上辈子在她婚前两个月,何寄为了替卓北安追捕一名凶嫌身负重伤,不治而亡,这个时候连氏当悲痛欲绝,哪会有心思做吃的来看她?

“他啊,已经大好了。”连氏一边跟着罗氏往里走,一边回道。

秦婠脚步一滞。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卓大人,替他请来宫中御医,否则他那小命…”连氏说起这事仍心有余悸。

这话说得连沈浩初都怔住。

何寄是何人他自然知晓,上一世他也确实替他请过御医,但并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他下意识地望向秦婠,秦婠却也正满面疑惑地望来。

目光凌空而汇,很快便又错开。

“何寄哥哥现下何处?”秦婠问道。

“也在府上啊,他近日不是做了秦四公子与六公子的剑术师傅,正在东园校场上教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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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园校场上,十九岁的少年面沉如水,双手环胸地倚在白杨树下,嘴里叼着根杂草,目光如隼般盯着场上两个正在拆招的小公子。

回廊之下忽然响起几声莺鸟脆音似的笑语,他不由自主望去,目光顿凝。

廊下一群人相互簇拥而来,当中一位姑娘,似月华皎皎,雪貌霜姿,端是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三爷三爷,一写这个称呼我就想起我祁爷。

圣诞快乐,亲爱的们!!!!——送个圣诞小红包,本章下24小时内评论送,祝快乐!

前期主要角色都出来了,发现这本书剧透写得比较少,哈哈。

另外,重要的事——存稿用完,明天起晚上九点更新。

第9章 秦舒

秦婠站在树后看了许久。

白杨树下的少年穿着深褐的劲装,腰上别着剑,背影劲瘦,身量极高,是秦婠所识男子中个子最高的一个。这人懒洋洋倚着树杆,头偏望某处,也不知在看什么。

阳光正灼,她眯了眼,踮着脚悄悄过去,手往少年背上用力一拍。

“看什么呢?”

少年被声音吓了一跳,霍然转身,浓眉大眼,皮肤微铜,像旭日初升。

旧日的记忆里,他已经死去五年,秦婠对他的长相早就模糊,偶尔想起来的也只是幼时零星碎片——他带她爬掖城的沙丘,牵着骆驼走过蜿蜒的沙路,给她尝连姨新酿的酒…

驼铃一声一声,和着他荒腔走板的唱曲,响彻她的童年。

少年看到她时呆住,目现恍惚。

“何寄哥哥?”秦婠在他眼前挥挥手。

“怎么是你?”何寄回过神,呸掉嘴里叼的草问道,语气冷然,目光疏离。

“怎么不能是我?今天我回门,听连姨说你在这里,所以过来瞧瞧,你的伤好了?”秦婠上上下下打量他,撇开种种古怪,能看到何寄安然无恙,她心里是高兴的。

何寄往她四周睃寻一番,发现除了秋璃、夏茉外,并无她人,又问:“就你一个?你…夫君呢?”

“被我爹叫去外院饮酒畅谈了。”秦婠想起刚才自家爹拉着沈浩初的模样,一口一个贤婿,叫得不知多亲切,还说卓北安对他赞不绝口,不由摇头,“别提那个纨绔,说说你的伤?”

她此番急着过来找他,除了想确认他的生死外,也想打听到底怎么一回事。毕竟她这才睁眼两天不到的时间,不单是沈浩初脾性变了,连死人都活了?她满头雾水急需答案。

“纨绔?你说谁是纨绔?”何寄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秦婠与何寄极熟,说话从无顾忌:“还能是谁?别明知故问。”

何寄磨了磨牙,甩袖走开,冷淡非常。秦婠纳闷不已,分明是从小到大无话不说的玩伴,他怎会突然间态度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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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寄往前走了两步就停步,原来在廊下嘻笑的人已经走到演武场上,瞬间又让他的目光胶凝。秦婠顺着何寄的目光,瞧见他所望之人。

才刚因为见到何寄而生的那点喜悦顿时霜结。

婷婷袅袅而来的少女,宛如天边明月,轻而易举就能俘获所有目光,

秦婠目色渐沉,只听到秋璃笑着说出那人身份:“夫人,快看,是二姑娘,还有四姑娘。”

秦家长房男丁旺盛,大太太生到第三个才是女儿,只比秦婠小一个月,所以排行第二,名为“舒”。秦舒从小到大就是秦府的天之骄女,她的模样气质才华,莫说秦府,就是在整个兆京都是出挑的,再加上脾气也好,从无架子,与谁都和得来,因此人缘极佳,是京中各府太太奶奶们最理想的儿媳人选,刚过及笄家里的门槛就已经被前来问亲的人踏破,不过秦大太太并不急着定下她的亲事,秦家大老爷任期已满,不日就要回京述职,官职还要再升,秦大太太正等着这事定下,好能替秦舒挑桩门第更高的亲事。

而沈家最早相中的侯夫人,正是秦舒。

沈浩初喜欢了秦舒整整八年,从十四岁那年在郡王府的赏梅宴上惊鸿一瞥开始,到秦婠嫁他为妇,再到他被人谋害至死,这念想未曾断过一日。

说起来,抛开他做的那些荒唐事,沈浩初倒是个痴情人。这一点,就算秦婠再讨厌他也无法否认。可惜,所爱非人。

“婠姐姐回来了?”温柔的声音再加上清甜笑容,让秦舒的美双倍绽放。

远远望去,她一张小脸颊瘦颌削,眉黛唇朱,皆生得精巧,身上是樱草色的绫袄儿与松花色的蜻蜓点荷月华裙,脚上是双金蝶翘头履,小巧的金蝶露在裙裾外,别致可爱,叫她夺目的美貌里又藏三分亲切,似星夜月明,众辉交拱。

说话之间,几个人袅袅而至,走在前面的除了秦舒之外,还有二房的四姑娘秦雅。秦雅生得方颌浓眉,比起秦舒,又是另一番明艳的美,只是到底太过张扬,失了端柔,比不得秦舒那般入目生情。

秦婠驻足站在原地,扶上秋璃的手,等她们过来。

“二姐姐,她既已嫁入侯府,便是侯夫人,再称姐姐可是不妥了。”秦雅轻摇手里团扇,亲热地挽着秦舒的手臂,目光却淬毒似看向秦婠。

“是我疏忽了。”秦舒笑着拉秦雅行礼,“咱们快给镇远侯夫人行礼。”

说行礼不过笑语,秦婠品阶虽高,但姐妹情分还在,若搁从前秦婠必不会受她的礼,毕竟在秦府里她素来将秦舒视作最亲的姐妹,可如今…秦舒料错了。

秦婠不动,由着她行礼。

秦舒这礼行了一半收不得,只得盈盈福身,温声道:“秦舒见过侯爷夫人。”

秦婠方虚扶她:“二妹妹多礼了,你我姐妹情深,何需这等虚礼。”竟生受她这一拜。

旁边的秦雅揪着团扇的流苏,并不随秦舒行礼,只冷笑:“这才当上侯爷夫人就拿起架子来?二姐姐你平日待她那样好,如今她一朝飞上枝头,恐怕早忘了当年情谊。也不知这抢来的亲事,滋味可好?”

听秦雅说得太过,秦舒忙扯她衣袖,小声道:“阿雅,别胡说。”语毕又向旁边站的何寄略欠身,扯开话题招呼道:“何公子。”

一直沉默的何寄此时方抱拳:“何某见过二位姑娘。”

“我算算时间今早的剑术课要结束了,所以过来接两个弟弟回去,不想遇见婠姐姐,听说婠姐姐与何公子是旧识?”秦舒笑问。

“不过少时之交,大了以后就没有来往了。”何寄正色回答,耳根后泛起红晕。

这话听着要与她撇清关系,秦婠眉头顿时拢起。

“婠姐姐所交之人,向来特别。世家小姐与山野武夫,倒像话本里的。”秦雅嗤笑道。

这番话连秦舒都听得眉头大蹙,轻喝道:“够了,四妹妹。”她眉目一敛,便透出几分与笑时相反的凌厉来,再看秦婠,秦婠仍是笑眯眯模样,她心里倒有些奇。

秦雅话说得难听,若搁从前,秦婠早该发作与秦雅撕嘴皮子了,今日居然沉住了气。

“时间不早,若是剑术课结束,我便接他们回去,母亲还在屋中等着。”秦雅不再说话,秦舒只朝何寄道。

“已经结束,可以回了。”何寄颌首,对秦雅的话不以为意,并未动怒。

“二妹妹,四妹妹。”见两人要走,秦婠忽叫住两人。

“姐姐可还有事嘱咐?”秦舒回过头,笑得甜糯。

“我此番回门,给姐妹们都带了些薄礼,现如今应已送到你们屋里。”秦婠上前,亲热地拉起她的手,眨了眨眼,“不过我另给你备了份礼。”

秦雅冷哼一声,秦舒失笑:“多谢姐姐了。”

“我给你做了条石榴红的留仙裙,用的是宫里赏的缎子,算是谢谢你在三月赏樱宴上帮我的情谊。你借我穿的那条留仙裙也是好的,可惜被我糟蹋了。”

此语一出,秦舒的笑忽滞。

“什么留仙裙?”秦雅拔高的声音针扎一样传来。

“这是我与舒舒的秘密。”秦婠冲她得意地抬抬下巴,仍是旧日没心没肺的模样。

秦舒笑得略勉强:“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多谢姐姐。时候不早,我该回了。”

语毕她拔开秦婠的手,领着人匆匆往校场中央将两个小公子接走,只有秦雅一步三回头,不住狐疑地望着秦婠,想一探究竟。

秦婠就只是笑着。

上世她被人叫了五年毒妇,这辈子,便如人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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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欺负她?”何寄冰冽的声音冷不丁在秦婠耳边响起。

秦婠拿出绢帕拭了拭刚才挽过秦舒的手,慢条斯理回答他:“我几时欺负她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她知道他在说秦舒。

“你已嫁入高门得偿所愿,又何必到她面前摆这架子?”何寄压压指骨,发出噼啪声响,眉锋也高高扬起,像剑刃般。

“我欺负她?何寄,我堂堂侯夫人,她们见我行礼是本份,再说我刚才可没拿剑指着逼她给我行礼,你说我摆架子?我摆什么架子了?”秦婠仰头冷冷看他,连“哥哥”也不再唤。

阳光的阴影里,她尚显稚嫩的面容上已不见澄澈目光,那眼神带着死过一次的痛绝与疯狂,像醉酒后踩着丝线凌悬半空的人,无畏无惧,何寄从她身上察觉到割喉的锋利,没来由失语,像窒息一般。

身量只及他胸口的小姑娘,已经没了从前的稚气。

“何寄,你是不是看上秦舒了?”见他不语,秦婠继续道。以两人交情,她无需对他遮掩。

“别胡说。”何寄回神,不自在地转开脸。

“醒醒,你们是不可能的。”秦婠已然看透。那样灼热滚烫的目光,她在沈浩初眼里见过——沈浩初每次见到秦舒都是那样的目光,风刮不去,雨打不落。

“为何不可能?”何寄闻言低头,刀子似盯着她,他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她是公侯小姐,你是什么?你凭何娶她?”秦婠直言。重归而回,她的温柔不再。

“你说的这些门第之见,秦舒不在乎。”何寄固执道。

秦婠眯起眼,视线变得扁长,本该死去的何寄也变得陌生,这一世到底出了何变故,她已难捉摸。

良久,她才开口:“我不过看在你我旧日情分与连姨面上劝你几分,你愿听便听,若执意如此,就当我从未说过。”

语毕她扶着秋璃的手走出几步,背着何寄又道:“我以为沈浩初是第一蠢的男人,没想到你也犯蠢。若是秦舒愿意嫁入侯府,这亲事又怎会到我头上?她连镇远侯府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毫无功名官爵的你?你好自为知。”

“你此话何意?嫁入侯府是你的手段,与她有何相干?”

何寄冲口问出,然而秦婠已远,只留背影予他,像从前每次争执过后的分别,一年远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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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匆匆地去找何寄,不想竟碰了一鼻子灰,秦婠心情不佳。何寄最后那句话依稀绕于耳畔,她很难相信素来洒脱不羁的何寄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过也难怪他,外头风言风语传的都是她使计嫁入侯府,但亲耳听到何寄笃定的话,她难免寒心。

她以为,这么多年交情,他该信她为人…

嫁入侯府,怎会是她手段?

一直以来,沈浩初爱的是秦舒,喜欢沈浩初的却是秦雅,她不过是舒雅二人博弈的牺牲品。

那条石榴红裙,改变的岂止是她一人风平浪静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唔…猜出来了吗?

另,秦舒和我小婠儿的恩怨,下章写到…你们就知道她为何会嫁入沈府了。

第10章 恩怨

沈浩初与秦少白相谈甚欢,畅饮至天黑,才与秦婠踏上回府的路。

马车嘚嘚儿驶过,沈浩初多喝了两杯,倚在迎枕上闭目,马车里寂静无声,秦婠看了他两眼,不知怎地想起秦舒来。

与秦舒的恩怨要从这年三月的赏樱会说起。

秦府后园种了一小片樱树,每年三月花期便会设赏樱宴,请京中各府前来赏樱听戏,热闹一天,镇远侯府也在受邀之列。

在此之前,京中早在纷扬传说沈秦两家的联姻之事。沈浩初服孝三年,去岁末恰恰出孝,又承了爵,府里正替他相看亲事,提得最多的,就是秦家二姑娘秦舒。两人年岁相当,沈浩初又对秦舒一往情深,本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却在赏樱会上起了风波。

秦婠记得清清楚楚,那日赏樱会上自己贪杯,不知被哪家姐妹多劝了几口酒,喝得头晕脑胀,正要告辞去偏厅小憩片刻,不妨转身之际与身后丫鬟相撞,一碗红糟鹅掌就这么扣到她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