蟊贼?哪个蟊贼有这么好的功夫,能飞檐走壁?秦婠心中存疑,却未出口,只听沈浩初又问:“你们来找我?”

“哦,我给你送酥酪…”秦婠说着回头。

装酥酪的红漆食盒已经摔在地上,瓷碗从里面滚出,酥酪沷了满地,奉嫂歉道:“奴婢的错。”

“算了。”沈浩初摆摆手,“人没事就好。”

正说着话,几点火光摇进院子,匆促的脚步声踏过泥水,啪啪作响。沈浩初的亲随沈逍与崔乙闻得女人尖叫声,已从院外赶来。

“侯爷,出了何事?”沈逍提着灯冲到几人身边,喘着气问道。

“闯了个蟊贼进来。”沈浩初看着二人道,“你们来得正好…”

他思忖片刻,看着黑影掠去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吩咐:“秋璃,奉嫂,你们两陪夫人去琼海阁里呆一会。”

“我回…”秦婠正要拒绝,被他摆手打断。

“那贼人逃的方向正是你们回蘅园的路,不安全。你们先进琼海阁暂歇,待确认安全后我再送你们回去。沈逍,你守在琼海阁外护着。崔乙,你马上去外院通知老刘头,让他带护院进来,各处出入要道上值夜的人也都加派人手,再派人把上夜的婆子们都叫来,守着内宅各园,让许嬷嬷去禀报老太太一声。”

“是。”沈逍与崔乙领命。

“等等。”秦婠征询般望向沈浩初,“老太太这两天痹症发作,如今没出什么大事,就不要惊扰她了,明早再禀,清露嫂子照管内宅,先去通传她一声。”

“此言甚是,就按夫人说的办。”沈浩初当即点头。

沈逍与崔乙看得暗自称奇——沈浩初性子鲁莽,从来不是顾全大局的人,可今日遇着变故不止冷静自持,诸般安排无不妥帖,倒叫人要刮目相看。

“那侯爷你呢?”秦婠见沈浩初安排了所有事,独没提到自己,不禁问他。

“我去追追看。”沈浩初拍拍她的肩,“你们快进书房,别再外出,等我回来,莫慌莫怕。”语毕他又向沈逍喝道:“你快带夫人去书房,好生守着。”

一句“莫慌莫怕”,声音不大,却如定心丸般,将怦怦直撞的胸膛抚顺。秦婠点点头,他给了她一个眼神,人便拔步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不过两眼便没入浓墨似的夜色中。

————

琼海阁的隔扇门被秋璃仔细掩紧,屋里烛火叫风吹得晃了几晃,很快又定下,地上落的家什与人的影子也跟着平静。沈逍在外头说了句“小人就守在门外,夫人有事就唤小人。”,之后便再无声音,寂静得让人心慌。

琼海阁作为沈浩初的书房,秦婠从前只来过两次,沈浩初不喜欢她进来,所以每回她都只在明间站站就走,似这般被允许独自踏进,倒是头一回。书房略有些乱,靠墙的桌上放着落盖的饭菜,秦婠伸手一碰,饭菜皆已冰凉,沈浩初没有碰过。她再往里踱了两步,看到书案边上散放着几册不及收起的书,不过书案正中却空了一块桌面,旁边是文房四宝,砚上墨汁犹在,笔搁上的狼毫还醮着墨,她用指尖蹭蹭,发现笔尖墨汁未干。

她沉吟着抬头,恰见秋璃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忙出声喝止:“别捡。”

秋璃缩回手,讷讷看她,她扫了眼狼藉的地面,已将当时房中情形猜出大半。

桌案上空了的那块地方,恰是一张纸的大小,笔墨未干,想必沈浩初当时在书案后正提笔疾书,中途欲要饮水,却发现外面有人窥探,故失手打翻瓷盅。可桌并没他所写之物,可见他在匆忙之下还不忘收起所写之物,应该是在写重要的东西。

仅管只有三天时间,秦婠也已察觉这个沈浩初与前世大不相同,也不知其中有何猫腻。

“秋璃,别碰这些东西。”她放缓神情,又朝奉嫂道,“奉嫂,麻烦你看看这屋里食物可有问题,尤其是这盅打翻的参汤。”

“是。”奉嫂领命,不问缘由,走到桌边先从饭菜开始查验。

秦婠又踱到门前细细看去,忽瞧见隔扇蒙的绢布上一处指头大小的孔洞,位置比她身高略高些,她踮起脚将眼睛凑上,向外窥去。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霜月下魅影似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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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颇大,刮得路两侧草木簌簌作响。沈浩初追了段路,出了身汗,被风一扑,寒浸浸粘在身上。四周静谧,他已追至尽头,前面是半堵墙,看情况那贼人已经逃匿不见,他斟酌片刻,正欲转身回琼海阁,忽闻身边草丛动了动,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眨眼间就窜进了墙南。

沈浩初眉头大蹙,追到墙根下,发现一条被杂草湮没的小路。

思及刚才屋中情况,来人似乎无意伤他,再加上这么长一段时间这人不止没跑,还埋伏在这里等他,他猜测此人约是要引他前往某处。思及此处,他便跟着追进去。

荒草掩盖的路后方,竟有几间简陋的矮房,房前杂草丛生,很是荒芜,料来应该久未有人居住。沈浩初往前走了两步,还未靠近房前,便听到压得粗扁的声音。

“别过来。”

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心一惊,止步抬头,屋檐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个人。这人背着月光,面容身形都看不清,只隐约见到手里一柄长剑泛着霜冷的光。

“阁下何人?为何趁夜擅闯我镇远侯府?又引本侯来此?”沈浩初面色不惊,冷喝道。

眼前这人身手不凡,也不知与原来的沈浩初相比谁更强些,但依他现在情况,要抓住此人绝无可能,但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你的镇远侯府?”那人低声嘲笑,复又收笑,“我是来警告你的,小心你的日常饮食,府里有人要对付你。”

“对付本侯?为何?你又如何知道?”沈浩初问道。

“少废话,你只要听到记住就可以。除了日常饮食,你还要留意一个肘上有蝴蝶伤疤的男人,如果发现了别管是谁,先给小爷我抓起来。”那人继续说着。

沈浩初从那咬牙切齿般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恨意。

“你叫本侯留心这些,却不告知缘由,本侯如何信你?”

“信不信随便你,你只记得这个人可能在将来要了你的命便好。”那人说着将剑凌空一削,剑花如电光闪过。

沈浩初被晃得垂了眼,只道:“阁下到底何人?”

许久,未再有声音传来,他睁眼望去,屋檐上的人影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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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海阁里,秋璃举着烛台站在奉嫂身边,虽然不解此举为何,但观自家主子敛眉的模样,便也不敢出声打断她们。奉嫂验完桌上饭食才走到书案旁,蹲在地上,将散落满地的食材逐一捡起辨认及嗅闻。

许久之后,她方起身。

“如何?”秦婠忙问道。

“回禀夫人,桌上的饭食无碍,皆是正常食材,只这盅人参鸡汤…”奉嫂说着又将手里拈的一块鸡肉放在鼻前嗅了嗅。

“鸡汤有问题?”秦婠上前两步,低头看地上的残物,汤水已渗入地面,只留湿渍,余下的就是一段指头粗的高丽参,几颗枸杞与几片姜,以及炖烂的鸡肉,没有其他东西。

奉嫂迟疑道:“奴婢也不敢确定,汤中食材亦无问题,只是这汤水中似乎另有一股药味,被参香所掩,不好辨认,但可以肯定不是眼前所见的这几味食材所散之味。”

“用银针探探?”秦婠又道。

此语一出,便是奉嫂再内敛心中也难免一惊,银针探的是毒,何以自家姑娘才嫁沈府就作此怀疑?

“夫人,这汤中下的药药量甚微,气味也不像是毒物,银针恐难探出。”

秦婠点点头,心内思忖开来。

这沈府果然有人要对沈浩初下手?

正想着,外头忽然响起声音:“侯爷。”

沈浩初回来了。

“奉嫂,秋璃,今晚这事不许外泄,谁都不能说。”秦婠急急吩咐道。

秋璃才刚点头,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沈浩初迈进屋来。

“侯爷,可抓到贼人?”秦婠迎到门口。

沈浩初摇摇头:“没有。今晚吓到你们了吧?”

“没事。”秦婠笑了笑,忽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裙间,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裙上成片的污泥蔓延至臀后,狼狈至极,不由脸红。

“贼人已经跑了,料来无碍,我送你们回蘅园。”沈浩初提起挂在架上的琉璃灯,不再看她的裙子。

“不用了,侯爷忙了半天,也要歇息,我自己回去吧。”秦婠推道。

沈浩初已经踏出屋,没再给她拒绝机会:“走吧。”

————

夜路不再幽静,想是护院进来,值夜的人也都警醒,正提灯四处巡视,点点火光似被惊醒的萤虫。沈浩初提着灯走在秦婠前面,脚步沉稳,背影挺拔,有一丝宛如脱胎换骨的安全感。两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这么走着,很快就到蘅园。

蘅园里外皆是一片烛火光芒,因那番变故,丫鬟和婆子们全都醒了,主子不在,便都似没了主心骨般在廊下惶惶站着,一见到沈浩初与秦婠就松下气来,忙行了礼将二人迎进屋中。

“多谢侯爷。”秦婠一迈进屋就向他道谢。

“不必如此客气。”沈浩初将灯递给青纹,转身道。

秦婠瞧他额上一片细密的汗珠,又想起书房里那些饭食,想了想开口:“爷还没用饭吧?如今天色已晚,大厨房的灶火恐怕已停,要不我让奉嫂给你做点吃的?”

他一愣,便听她又道:“不过蘅园的小厨房才刚收拾妥当,恐怕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些简单的米面果菜,做不了什么精细饭菜,侯爷若是吃不惯…”

“你的东西都是好的,没什么吃不惯。”沈浩初笑起,只是想起白天被自己抢去甜醅时她肉疼的表情——她自己大约是不知道的。

“奉嫂,那就劳烦你去厨房做些吃的,就拣简单快速的,不过要热汤热菜。”秦婠已转而吩咐起奉嫂。

周围站的青纹见沈浩初进来,早早沏了热茶,连点心一并端来,要服侍沈浩初,却被他不动声色推离。秦婠告罪一声,与秋璃回了里间更衣。沈浩初在外头坐了片刻,就见她换完衣裳出来——钗簪全去,只留头两个乌溜的髻,身上是家常绫袄裙,素面如玉,雪娃娃般可爱。

吃食还没端来,屋里无声,秦婠尴尬,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留他用饭。

“你怕吗?”沈浩初坐在锦榻上,忽开口打破两人间的寂静。

“啊?”秦婠不解。

“刚才的事,你今晚会害怕吗?”沈浩初问得极温和。

秦婠思及刚才黑影窜来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但嘴里还是道:“不怕。”

沈浩初有些恍神,想起在狱中最后见她那一面,他也问过她,可害怕断头,她也是这般简单地回答他,不怕。行刑那日,她跪在刑场上,惶惑恐惧的目光却似烙在心上的伤痕,剜之不去。

“嘴硬。”他低头道了句,“今晚我不走了,留在这里吧。”

“啊?”秦婠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唉,越来越没信心了…

第13章 教导

屋里一众丫鬟听到沈浩初要留下,都眉开眼笑,只有秦婠瞠目站着,以为自己听差。沈浩初已坐到罗汉榻上,恰逢奉嫂把煮好的吃食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桌,香气顿时弥眼,分明只是碗极普通的汤面,清汤寡油,里面只放了两段葱,打着个溏心蛋,但那香气嗅来却鲜美复杂。

“这是什么面?”沈浩初只闻到味道就惊觉腹中竟已饥肠辘辘,他挑了筷面送入口中,一尝之下,惊艳非常。

看似平平无奇的汤面,其中滋味竟难形容。

秦婠坐到他对面,闷着气道:“山东八珍面。”

“八珍?哪八珍?”沈浩初仔细品着面,胃口大开。

秦婠正盘算着要如何送走这尊佛,没心思回答,那厢奉嫂接了嘴:“回侯爷,八珍便是取鸡鱼虾晒干,与鲜笋香簟等物研末,加上鲜汁共八种,和入面中所制,是以面具八味,汤水取清。这是山东的吃食,夫人从书中看来,在家时嘱奴婢做来试试,其实奴婢也不知是否正宗,不过给主子尝个鲜。”

沈浩初听明白了,小丫头出个脑袋瓜子加一张嘴,为口吃的,她这心思也是无所不用。

“味道极好。”沈浩初夸道,又敲敲桌,问秦婠,“你不吃吗?”

秦婠哪有心思吃面,拔了两筷就作罢。沈浩初倒是有滋有味将面吃得干净,秦婠静候他漱过口拭完唇才试探:“侯爷,你瞧今晚出了这乱子,园子里恐怕人心慌慌,各处都还在巡夜,恐怕夜里还需你在琼海阁坐镇,我这儿就不劳爷操心了…”

沈浩初挑了眉,低沉的声音略带笑意:“你在想什么?我在外面坐着,不睡。”

“不睡?不睡怎么成?”青纹大惊。

沈浩初却吩咐她:“你去向沈逍传个话,今晚我留在蘅园,若宅里有什么要事,就到这里回我,另外叫他把我案上的书送过来。”

话里皆是不容至喙之意,除了对个别人之外,他向来没耐性解释太多,这是他一惯作风。

现在,那个个别人正歪着头在打量他。

“快把面吃了进去休息。天晚了,别走了困。”沈浩初敲敲桌子,唤她回神。

不知是不是秦婠错觉,她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一种可以称之为关爱的目光,就像小时候父亲常会对她说的,多睡觉才长个儿——这人是把她当孩子了?

————

里间的纱罩落下,外头的烛光便一丝都漏不进来。纱缦放好,屋里只有秋璃蹑手蹑脚的窸窣声,很快的她将烛火熄去,屋里彻底暗下。秦婠侧身抱着大迎枕,却将眼睛睁得老大,毫无睡意。

她心里想着在沈浩初书房发现的东西。下毒之人非常谨慎,将药量控制得极小,从上辈子的情况来看,这毒短期之内不会置人死地,只会通过日积月累慢慢侵蚀身体。事实上到了婚后第三年,沈浩初的身体就已大不如前,不止如此,他的性情也越发乖戾,耽于酒色不知节制,外人只当他纵情玩乐身体虚耗亏损,并没疑心他遭人毒害,如果不是他被刺死之后由仵作验尸,这件事也难以被发现

能够暗中下药达五年之久,此人必深藏侯府,会是谁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呢?

秦婠原盘算着撂手壁上观,沈浩初死活她都撒手不理,不论是被刺死还是被毒死,终归要死,死了她反倒自由,可如今想来,恐怕是撂不得手。

下毒之人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要挑在沈浩初成亲之后,不知是否与她有关?毒杀者与刺杀者中间可有关系,她成替罪羔羊是有人蓄意而为?若是,那今生此人必然还会将手伸到她身上。那人又为何要下毒手呢?会不会加害于她?

谜团太多,秦婠没有答案,但为了自己的安全与日后的生活,她觉得有必要先将下毒一事查个分明,只可惜当初卓北安在审她之时只透露些许口风,她仅知沈浩初被人下药,却不知下的到底是什么药,毒源之上难查,不过…

想在沈浩初的饭菜里动手脚,从采买食材,到厨房烹制,再到送进琼海阁,都有可能,若是要想,这其间牵涉到的人恐怕遍及后宅各院各房,她初入沈府,脚都没站稳,也没证据指明有人下毒,如何来查,除非,她能拿到管家之权。

————

杂七杂八想了一宿,天将明时她才闭眼,还没睡个囫囵,秋璃已掀帐来唤她。秦婠两眼酸涩地睁开,眼皮沉得像压了块重铅,因念着昨晚发生那样的事,今晚老太太必要见后宅众人,去晚了不好,她方挣扎着起来,半梦半醒地由着秋璃服侍自己梳洗更衣。

挑起珠帘,打着呵欠走到外间,秦婠便嗅到阵带着淡淡酒味的甜香。外间的桌上已经摆好早饭,打了蛋花的羊乳甜醅,一碟蒸好的山药糕,凉汁浇拌的八珍面,秦婠颇为惊讶:“这么早?”

“侯爷走的时候交代了,今儿夫人可能要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等夫人请安回来,这早饭怕是晚了,所以命奉嫂早早做了送过来。”秋璃掩唇笑答。

秦婠这时才记起,昨晚上沈浩初留在蘅园,守在这外头。

“侯爷人呢?”她四下看看,没发现他的身影。

夏茉过来替秦婠挽袖:“侯爷天亮在园子里练了套枪法,才刚先吃过饭出去了。”

秦婠拈起象牙筷,心道,他倒乖觉,在她屋里用饭,便宜他了。

“知道侯爷上哪里去了吗?”吃了两口面,她又问道。

“好像带着沈逍、崔乙往咱们园子南面去了。”夏茉忙凑上道。

秦婠盯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对侯爷倒是上心。”

夏茉莫名一凛,悻悻道:“这不是替夫人上心嘛。”

秦婠不语,想着蘅园南面是个久未修缮的陋园,里面的几间空屋堆满园里杂物,平日甚少有人过去,沈浩初带人去那里做什么?

————

天色尚早,晨风习习,日光薄洒草木,园中碧翠染金,偶有鸟鸣脆语伴着晨起洒扫婆子帚下的沙沙声一并传来,十分祥和。

“夫人,咱们来这里做什么?”秋璃扶着秦婠走到蘅园南面的陋园外,不由奇道。

她们不是该去给老太太请安吗?

“来看看。”秦婠心中生奇,直觉这地方与昨晚的事有关。

二人才过那半堵残墙,就看到沈逍与崔乙守在院子外站着。

“夫人。”沈逍与崔乙看到秦婠忙躬身行礼。

秦婠略一颌首,就看到陋园里只有沈浩初一人身影,正蹲在地上低头探手,也不知在看什么,她待要往里再走,却被沈逍拦住。

“夫人,抱歉,侯爷交代过不让人进去。”沈逍为难道。

“无妨,我只是来问侯爷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既如此,那我先走一步。”秦婠笑笑,不作勉强,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到园里传来沈浩初的声音。

“让她过来。”

她转头,瞧见他朝自己招手。沈逍与崔乙便低头往两边让去,秦婠小步踱入。

这园子未经修缮,地上没铺石板,还是泥地,被雨浇湿到今晚还没干透,踩上去还发软,秦婠走了两步,看到地上一大串脚印,脑中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再看沈浩初时她的眼光已改。

沈浩初已直起身,人在屋前站着,手里握着柄铜尺,道:“从旁边绕过来。”

秦婠会意,走得愈发小心,很快就到沈浩初身边。

“爷这是在找东西?怎不多叫些人帮忙?”她试探他。

沈浩初拿铜尺在她脑上轻轻敲了一下:“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

秦婠捂着头瞪他,她看出什么了?

“岳父没教过你?犯案现场不能破坏,让他们进来,要是不知轻重破坏了重要痕迹怎么办?”沈浩初道。

秦婠起了脾气,冲道:“那你让我这不知轻重的人进来做什么?”

“学习。”

学习?秦婠大奇,她一个妇道人家学这些做什么,只是还没问出口,就被他一把拉着蹲下。他呶呶下巴,示意她跟随他手中铜尺所指方向看去。秦婠望去,泥地上有个半干的脚印。她的注意力被吸引,忘记刚才的事。

“这是…”

“这是昨晚那个蟊贼留下的脚印。昨夜我从琼海阁追出来之后,半道上遇见他,一路被他引到此地。此人轻功很好,这偌大院子只留下几枚脚印,这枚是最完整的。”沈浩初将她拖到泥里的裙摆轻轻提起,塞进她手中。

秦婠便抱着裙子展眼看院子,反问:“这么多的脚印,你怎么知道哪些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