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一骨碌坐起来:“我没睡着。”

他长腿一曲蹲在了藤椅旁,眯着眼佯怒:“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脸色比昨天还憔悴?”

不提这事倒罢,一提秦婠的气性就上头。

“爷好意思来问我?”秦婠从他手里夺回碗,霍然起身往屋里走去。

被甩脸的沈浩初一阵懵然,下意识就询问般望向守在旁边的秋璃——这青天白日的谁惹她了?

秋璃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夫人大概是因为…侯爷从昨儿到现在出去了那么久也没给个话,夫人担心侯爷才生的气?”

沈浩初捏捏眉心,从地上站起时已想明白原因——她才不担心他,多半时因为在等他的解释,关于那件要紧之事的解释。

等急了,这只小猫就炸毛了。

沈浩初不禁想笑。昨天早上就开始和他抬讧,今天知道甩脸色给他看,再这么下去,这小丫头的尾巴该藏不住了吧?毕竟从小被父母放在掌心娇宠长大,温良谦恭从来不是她的脾性。

他真有些期待,不过眼下还是先想法子哄哄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好。

第16章 赔礼

秦婠掀帘进屋,闷不吭声地坐到锦榻上,耳边传来青纹惊喜的唤声“侯爷”,沈浩初也进来了。

锦榻的矮案上放着不少红纸包的礼物,她拿着剪子一包包拆,不要丫鬟帮忙,装作忙碌的模样,半垂的眉眼平静。沈浩初清咳两声,没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关于哄女人他并没太多经验,有限的时光里,他只哄过自家的侄女——十岁以下。

“生气了?我昨日去找兵马指挥使洪承泰查闯入咱们家的黑衣人,后来被他拉去吃酒。”他走到她身边。军中之人太过豪爽,将他按在酒肆里不肯放,直到酩酊大醉,翌日一早又跟着他们去巡城,直到午后方回。

“不敢。”秦婠抬头,皮笑肉不笑。

他好脾气地笑笑,将拎在手中的油纸包递到她面前,道:“别气了,给你赔礼。”

“咔嚓”一声,秦婠干脆利落剪断包扎的红线,油纸包稳稳落进她手里。沈浩初撩袍坐到她对面,将堆在案上的礼物拔开,等着看她惊喜的模样——

大理寺附近有间果脯铺子,以前他的小侄女隔三差五就暗示他从官衙回去时顺捎一包糖红果,而每回小侄女发脾气,只要他能祭出糖红果,保准小姑娘眉开眼笑,秦婠也还是个小丫头,又贪嘴,这些东西应该是爱的吧?

想起家中亲人,他思绪有些飞远,其实他真的不凶,不知为何人人都觉得他严肃不敢和他说话,家里人也是,除了小侄女外就没人敢与他说笑,更别提冲他发脾气了。

“梁家果脯的糖红果,尝过没有?他们家腌的最好的就是这个…”沈浩初一边回忆,一边说起果脯来历。他不好这些,不过小丫头们都喜欢,应该是好吃的。

秦婠剪了线,打开油纸,看到里面裹着糖霜的红果,又甜又酸的气息刺激得舌根直冒口水,沈浩初期待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默默端过放在案角落盖的梅花攒心红漆盒,慢吞吞掀盖。

沈浩初温馨的回忆顿时停止。他意料中的惊喜眼神并没出现。

六格的漆盒装满果脯,全是梁家果脯,其中一格装的正是一模一样的糖红果。

“…”沈浩初的哄人计划失败。

她已经不是孩子。

“谢谢侯爷。”秦婠没什么诚意地道谢,再将油纸里的红果一颗颗倒进漆盒,最后轻轻盖上盖,好整以暇问他,“侯爷还有事?”

沈浩初坐直背,挥挥手,屏退正看戏的秋璃和青纹,道:“我们还是来谈谈先前同你提过的那件事吧。”

“侯爷,我没休息好,脑子不太清醒。”秦婠一句话顶回去。

沈浩初便不说话,只看她双眸。

“好吧,侯爷请说。”他的目光让秦婠觉得自己像无理取闹的孩子,她便自觉作出让步。

————

夕阳一点点沉落到京城的红墙绿瓦后,朱门深宅,藏掩了无数晦涩阴私,在大理寺任寺丞那几年,他不知道亲手查过多少桩案子,看过匪夷所思的故事,也触碰过最阴暗的勾当,越是繁华所向之地,越是包藏祟影。

对面的秦婠安静地等他开口,眼眸虽已不是稚子纯粹,却仍清透,仿如经流过岁月摧折的水,最后将世事复杂淘澄。

“你怎么不说话?”

眼前无声的男人忽然生出陌生的迫人气势,让秦婠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变缓,她早收起脾气,正色以对——也是奇怪,心里明明认定他是个荒唐的人,可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总会产生信赖的错觉。

“在斟酌要从何说起。”沈浩初总算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特别磨心。

“到底何事让你如此为难?”秦婠问道。记忆中沈浩初可不是言语谨慎的人。

“镇远侯府的事。”他道,如愿看见她眼底闪过的惊讶,“不知出于何故,有人想对我不利。”

秦婠微滞:“此话怎讲?”

“前天闯入府中那个人并无恶意,只是以石子击翻我欲饮的汤物,后又引我到废院那里,出言提醒,让我小心府中饮食。我昨日已将那盅翻洒的汤物残渣送去找仵作勘验,从中检中了少量含毒性药物。”

“仵作?你几时认识仵作?毒?什么毒?”

仅管早已知道有人下毒这事,秦婠还是很诧异。沈浩初什么时候认识仵作?趁夜提醒他的人是谁?出于何种目的?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但不管怎样,这一世的发展似乎和上辈子不相同——沈浩初变了,而本不该这么早就被查觉的事竟然在一开始就有人提醒,这让沈浩初起了戒心,可上辈子他明明不知道,又或者他早就知道却没告诉她?

秦婠眉头紧紧拢起。

“这你就不用管了。”沈浩初不打算解释自己如何认识仵作,虽然昨日是找了仵作,但结果也没这么快出来,只不过食物里下的哪种毒他早就有数,“下在汤里的是西域春子根,不算是毒,应该算药,夏秋生长,经冬日雪水滋润,春日方结根块于地。”

“草药?那有何功效?”她又问他。

“春子根又名多子根,是一种…”沈浩初微顿,而后仍正色解释,“男人兴阳之物,也可治女子宫寒。”

“…”秦婠脸一红,却见他神情坦荡,不过正常解释而已,便也将羞意抛开。

“此物少量服用无碍,可若长期食用,则会致使精/血亏损,身体虚耗,此外还会出现谵妄症,致人性情大变,最后非疯则亡。”沈浩初并未因她是女子而对此药有所遮掩,相反他尽可能地解释清楚。

“难怪…”秦婠想起上辈子成亲之后沈浩初种种表现,确实越往后脾气越暴躁,甚至纳了几房妾室还不知足,仍要寻春问花,当时人皆以为他天性顽劣不堪,所以无人深究。

“难怪什么?”

“没什么。”秦婠再看他时目光里添了几分同情,“既然是药,侯爷何以认定是要毒害你?难道不能是别的…”

沈浩初似乎知道她有此一问,很快答道:“我查过这段时间府库进出,并没春子根,厨房那边也去探过,那人参鸡汤是老太太命人炖给各房爷们公子滋补,断不可能下这药,另外药量下得极少,喝个两三次毫无作用,显然是打算长期下药且还要掩人耳目,再加上那人的警告,由不得我不想,即便不是真的要毒害我,我们也该长点心。”

听到最后那句,秦婠不禁想——要长心也是他长,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想法被他读出来:“我若死了,你就是寡妇,能有什么好处?”

秦婠吓一跳,抿唇瞪他,有种被人揭穿心事的尴尬——她还就想当寡妇。

他捏捏眉心,心里叹气,她眼里那么明显“巴望着你死”的神色,难道不能收敛些?心里真有股冲动要把真相告诉她,再问清楚她和沈浩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彼此怨恨,可到底他什么都没说——若是她知道丈夫换人,恐怕该无法自处了。事关她的名节,且也不知这错误何时会被扳正,他不敢告诉她。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你想让我帮你查这件事?”秦婠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

“不,这事很危险,你别插手。凶手既然会对我下手,也必会因为自保而对你下手。”沈浩初立刻摇头,“我只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件,你替我在后宅里留意一个手肘有蝴蝶伤疤的人,如果发现你千万不要靠近,离他越远越好,要马上告诉我。”沈浩初道。当初沈浩初被害一案,从现场情况来看,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官府才将目标第一时间锁定了当时与他闹得极僵的秦婠,既然是女人,那就要从后宅查起。

“为何要查此人?难不成他是凶手?”秦婠大惊。上辈子卓北安都没能查出来的事,除了死去的沈浩初,谁能知道?

“只是有些嫌疑,未能确认,但为安全着想,不要靠近。”因来龙去脉未明,沈浩初并没将那夜对话全盘告诉她。

“第二件事呢?”秦婠又问。

“第二件,你既然已开了蘅园小厨房,那要麻烦你找个可靠的丫鬟,将每日饭食偷偷送来给我。”他道。

秦婠不待他说明便想通其中缘由:“你不想打草惊蛇?”

沈浩初点头,他既不想中毒,又不愿意叫人发现他已起了戒心,只有投毒之人继续,他才更容易顺藤摸瓜。

“你可愿意?我的小命可在你手里攥着。”

她怎能愿意?最想要他小命的人是她吧?毕竟她最早的目标是——

熬死丈夫做个自在寡妇。

再说,凭什么他要帮她就该点头,至少也让他拿点好处来。

“不是我不愿帮你,公中皆有定例,小厨房偶尔开个小灶无妨,哪有一日三餐都开伙的理?没得叫人说嘴,骂咱们没分家就躲起来吃独食,老太太见了也不高兴。”

理由嘛,她张嘴就来。

“老太太那里我去说,至于那些嫌言碎语…秦婠你不是怕这些的人。”沈浩初算是看透了,丫头不想他活着。

秦婠还没开口,外面就传来青纹的声音:“侯爷,夫人府上送了一撂书册与竹简过来,沈逍问您是收到书房还是送到蘅园?”

沈浩初挑眉笑了,扬声道:“送到蘅园。”

秦婠心一跳,便听对面那人冲自己眨眼,又压低了声音:“你若不愿也无妨,今儿起我就搬回来,和你一道吃。”

他才不信她会不开小厨房。

此语一出,秦婠马上站起,郑重非常:“爷,我想了想,就照你的意思吧,每日让人把吃食送过去,只要你相信我。”相信哪天惹急了她,她不会亲手给他下毒就行。

她一点都不想与他共住一室。

语毕,她转身去唤人倒茶,说了半天,她口干舌燥心气不顺。

身后忽有低沉笑声传来,她转头望去,沈浩初正低头握着剪子替她将那些未拆的礼物逐一拆开,嘴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心情大好。

————

在蘅园里用过晚饭,沈浩初才告辞回琼海阁,秦婠一晚上没说超过五句话,脸绷得紧,听他说要走,只敷衍地行了个礼就自己撩帘进了寝间。

外间,秋璃送他出园子。

迈门槛时,沈浩初突然道:“秋璃,你家夫人最近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东西?”

秋璃想了想——以夫人爱吃的脾性,想玩的没有,想吃的倒有不少。

“拣最要紧的说来。”

“最近夫人最想喝的就是卓大人埋在大理寺官衙后院柿子树下的花雕。成亲之前,卓大人送过一坛给我们家三老爷做贺礼,夫人背着老爷偷偷尝了一小杯,喜欢极了。”秋璃捂着嘴笑了。

“…”他已经不记得送酒这事了。

过去心疾甚重,他不能饮酒,就只酿酒过过瘾,每年都酿,酿好了就送人,自己却从来没尝过一口,也不知酒味是好是坏,没想到竟然有了个小酒迷。

作者有话要说:一整章的北安叔叔,别嫌腻,另,那个毒/药杜撰的。

啊,求收藏~!

第17章 抱抱

啪——

沈芳龄将手中篦梳用力拍在妆奁上,铜镜里映出她柳眉倒竖的脸。

“让我去讨好秦婠?想都别想。”

徐太妃寿宴的事昨夜传进她耳中,气得她一晚上没睡好,大清早起来气都没散。

沈家三房的六姑娘芳润忙拈起梳子,亲自站到她身后替她将长发梳散:“三姐姐,不是让你去讨好,只是去走动走动。毕竟是咱们嫂子,侯府夫人,抬头不见低头也见。何况,我可听说四姐姐昨儿傍晚就去蘅园了。”

瞧着沈三心高气傲的模样,沈芳润暗自摇头,沈三与秦婠的心结她是知道的,和沈浩初一样,都是因为秦舒。沈三与秦舒交好,十分盼望秦舒能嫁到沈府为嫂,暗地里没少替沈浩初搓和,不想临了被秦婠给算计走亲事,她为秦舒不平,便十分厌恶秦婠。

“那又如何?徐太妃寿宴这事,谁能去最后还要老太太作主。大不了我不去了,反正要我跟着那个心机深沉连自家妹妹也算计的人,我恶心。”沈芳龄心里堵着气,头发也不让沈芳润好好梳,转头就拽住她的手,又颐指气使开口。

“你也不许去,咱们姐妹几个都别去,就让她带着他们大房那锯嘴葫芦去丢人现眼,哼。”

“三姐姐,你这又是何必?”沈芳润悄悄翻个白眼,她一早过来还想寻沈芳龄想办法同去寿宴,不料这人竟然蠢钝至此,只知意气用事。要不是二房主持中馈,她才懒得逢迎这长胸不长脑的姐姐。

“你怕什么?去告诉她们,只要乖乖听我的,以后我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你们。不过区区一个寿宴,人再多又怎样,我母亲每年带我去赴的宴还少吗?我带上你们就是。”沈芳龄说着“嘶”了声,被沈芳润不小心扯到头发。

“抱歉。”沈芳润忙道歉。

“蠢。”沈芳龄骂了她一句,又道,“反正听我的就是。也不知祖母在想什么?竟然让她赴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抱怨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斥责声:“沈芳龄,你胡言乱语什么?”

门帘被人撩起,宋氏板着脸快步进来,她站在帘后已将一席对话都听到耳中。沈芳润见到她忙放下梳子过来行礼,宋氏将脸色稍缓,只道:“好孩子,难为你替你这不争气的姐姐着想。昨日漱玉坊送了批时新绒花过来,一会我让清露送些过去给你们先挑挑。”

沈芳润一喜,道了谢,又见宋氏似有体己话要和沈芳龄,便告退出来,只是脚步才踏到院里,她就听到屋里传出隐约的争执声音,不由暗自感叹。

她二婶那么精明的人,怎就生了沈芳龄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女儿?

————

沈芳龄不满秦婠的消息,一转头就传到秦婠耳中。

“夫人,你说这三姑娘总与咱们作对,可怎么办?”夏茉禀完消息站在她身边撅着唇问道。

时值午饭时间,秦婠正坐在桌前,等去给沈浩初送饭的秋璃回来,闻言抬头看夏茉。夏茉今日穿着杏黄的袄,头发挽作斜月髻,两颊抹了胭脂,眉也画得细长,比以前在秦府时更漂亮。

秦婠这人不大管丫鬟们的打扮与衣着,只要不过分僭越,她也喜欢身边的人漂漂亮亮,但夏茉自打来了侯府后花在打扮上的心思一日重过一日,秦婠看在眼里,心中透亮。当初年轻没能看明白,夏茉嘴甜惯会做人,在她心里竟比秋璃还重一些,所以即便母亲不同意,她还是执意让夏茉陪嫁到侯府,以至后来发生那样打脸的事。如今重生归来,大抵是添了阅历的关系,她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夏茉就已泄露了不该存的心思。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她该早早打发夏茉以绝后患才对,不过秦婠并不准备此时对夏茉出手,毕竟夏茉身上有她眼下最需要的能力——打听消息。

如果不想赶尽杀绝,那便将人牢牢掌握在手里,为己所用。

“夫人?”见秦婠眼眸里的沉默已不再是自己能看透的目光,夏茉心突地一跳。

“随她闹去,动静这么大,想来老太太也收到风声了。”秦婠无所谓。宋氏园子里几乎都是她的人,可谓固若金汤,就这样还能传出沈芳龄发脾气的消息,可见这气撒得有多夸张。

“哦。”夏茉垂下头,有些闷闷不乐。

“夏茉,这事你办得不错,得空多很西园子走走,和姐妹们熟熟。前两日听你老嚷着府里发的头油味不好,喏,我才刚买了两盒春临阁的香发犀油,在妆奁上搁着,你拿一盒走吧。”秦婠却笑着推推她的手。

夏茉眼一亮,倒不是为了头油,而是秦婠态度。从前她在秦婠面前最为得脸,可自嫁入侯府后不知为何秦婠总冷着她,今日看来,约莫是她多心了。

“多谢夫人。”

秦婠正看着夏茉喜不自禁地道谢,忽闻珠帘被人用力拔开,秋璃风风火火地进来,将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

“这是怎么了?”秦婠奇道。

秋璃气恼地开口:“才刚送过去的饭食侯爷一口没动,只拿进去看了几眼就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他不吃就不吃呗,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吗?”秦婠将食盒略掀开条缝,瞄了两眼又扣下。

“我替夫人不值。侯爷不宿咱们园子,夫人送去的心意他也不领受,外头风言风语又起。”秋璃绞着手里帕子,昨日她还觉得侯爷人挺好,没想到一天没过就又闹起来。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便是,咱们做好咱们的。对了,他既然没吃咱们做的,用的该是公中饭食吧?今日是谁给他送去的?”秦婠问道。

“沈兴。”提起这人秋璃脸色越发难看,“夫人,那沈兴不是个好的。我去的时候见到他鬼鬼祟祟地夹私给侯爷带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怕是要把侯爷往歪道上引。那人实在可恶,贼眉鼠眼老往我身上盯,真想戳他的眼珠子。”

想起刚才沈兴打量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总绕在胸腰之间,她就犯恶心。

“别说了,以后见到沈兴离远些。”秦婠脸色忽沉,又指着食盒,“把这个送去给奉嫂吧。”

按与沈浩初商定的,她每日给他送饭,因想着园中耳目太多,再怎么遮掩都难逃有心人耳目,所以秦婠想了个主意,每日叫秋璃给他送饭,他收到后将两份饭食对调后,再假装不领情地让秋璃把饭食送回来,秦婠这里收到后送去给奉嫂检验,再从出问题的饭食食材上着手去查。

“是。”秋璃气鼓鼓地拎着食盒又出去了。

————

转眼两日过去,秦婠渐渐习惯侯府的日子,她手中事务不多,左不过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懒散半日也就料理妥当,除了沈浩初那边的事,她目前要操心尚少。

过午天光正好,她近日睡得有些多,便不敢再睡,让秋璃陪着在园里的莲池边消食散步。夏暑未褪,午间几乎无人出来,很是静谧。秦婠在池畔喂了一阵子鱼,被晒得有些晕,便携秋璃的手往叠石山的阴影间避去。

叠石重重,藤萝覆盖,其间山洞石隙甚多,弯绕曲折,倒是阴凉非常。

“夫人,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走了一段路,秋璃忽然攥紧了秦婠的手。

隐隐约约有阵似哭非哭的尖细声音传来,让她想起前段时日在琼海阁撞见的事,不禁紧张起来。

秦婠也已侧耳听去,声音从前边石隙里传出,隔得有些远,她听不清,便又往前走了两步,辨认了一会终于想起什么来,脸色陡然大红。秋璃未经人事自然听不出来,她却明白,那阵嘤嘤如诉还夹杂着男人笑语的声音是什么。

“别过去,我们回去吧。”她拉着秋璃就往回走。这二人躲在这里白日宣淫,必定有奸,若是叫她撞破,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秋璃忙不迭地点头,与她正要急步离去,石隙那边忽然响起男人轻快的吹哨声,一人拎着裤头狎笑着走出来——显然已经完事。

秦婠眉头狠狠拢起。这里只有一条小路,她来不及离开,眼看要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