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驼子平静地道:“我是真的假的不烦你操心,不过,今天你必须把这小鬼放了,然后去自首,否则,我打你个魂飞魄散也不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

周欣嘿嘿笑道:“打我个魂飞魄散,老头,你太大言不惭了吧,我倒要看看是谁魂飞魄散!”说完将天篷尺擎在手中。

“噢。”王驼子单手抚额,做要被气死状,“拜托,你能不能专业点,你这个也叫法器……天篷尺是……唉,我懒得跟你说,拜托你收回去好不好,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气死我倒不要紧,拜托不要把你的那些祖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再死一次。”

周欣见他一眼就将自己的法器识破,心中不由地一沉,知道这个老头并非随口胡诌来蒙他的,心中胆气不由地怯了几分。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硬撑到底了。

周欣大喝一声,算是壮胆了,手中的天篷尺向王驼子劈头打了下来。

王驼子不慌不忙,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法器。”

说完,从怀中掏出五枚铜钱样的东西,分别放出赤橙黄绿青五种颜色,居然在空中定住,中间的那枚刚好和周欣的天篷尺迎了个正着。

一声暗响。王驼子的五枚铜钱分毫无损,而周欣的天篷尺却已经断成两截。

魏宁在旁边高兴得直拍手。王驼子见在徒弟面前显了身手,腰杆不由挺直了几分。

周欣见识了王驼子的手段,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子高深莫测,自己来硬的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其实周欣当时把王驼子和魏宁当成撞子留在这里,就是想嫁祸给他们,让村里面的人以为他们是撞子,然后把自己杀妻灭子的事情掩盖过去。

谁知道现在却适得其反。周欣现在心里后悔不已。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下辈子投胎要是还当道士,一记得心术要正,二记得要拜对师父,别听那些假道士瞎忽悠,眼睛擦亮点,向我们宁儿学习,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唉,都什么眼光。”

魏宁听出王驼子在夸他,心里不由很高兴,但是,将王驼子的话仔细想了想,不对啊,他好像不是在夸我,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地夸自己。

谁知周欣怒道:“不许侮辱我师父,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今天败在了你的手上,我算是心服口服,但是我师父会为我报仇的!”

“就你那破师父的道行,来十个都嫌少。”王驼子反唇相讥。

“今天我认栽,要杀要剐认了,但是这个孽种,我是绝对不会放给你们的,如果不让他魂飞魄散,难消我心头之恨。”

“怎么媳妇让你做王八了?”王驼子结合周欣的行为,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果然,周欣咬牙切齿地道:“这对奸夫淫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这辈子不将他们弄得魂飞魄散,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一大老爷们,自己媳妇都看不住,只怪你自己没用,怪谁?要是我,我早找个地方上吊了,省得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还不是因为我钻研道法,哪有时间理会那些男女之事。”

王驼子大声道:“一派胡言!”

周欣一咬牙,知道自己阴谋败露,也没有什么顾忌,便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王驼子讲了出来。原来,周欣从小便对道术十分感兴趣,但是道术这东西,都是秘法,只存在于师父和徒弟的口口相传,周欣是苦于投师无门。直到大约十年前,周欣家里来了一个瞎眼老头,说周欣与道法有缘,传了他些法术,还传给他天篷尺,在周欣家停留三日便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周欣对这些道法十分感兴趣,每天练习,便渐渐疏远了妻子,没有想到,这个娘们耐不住寂寞,和周欣邻居家的年轻后生勾搭成奸,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周凯。周欣是孝子,怕父亲知道了会接受不了,也就默默地承认了这个便宜儿子,谁知道郭翠以为周欣为人懦弱,一发不可收拾,又与奸夫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周欣于是再也忍不住了。

第二十二章 收魂

其实周欣为人阴狠善妒,从周凯出生那天起,他就开始布这个局,要置郭翠于死地,而第二个儿子的出生,更是让他彻底疯狂,不惜自损天元,也要将这个儿子的灵魂终生禁锢,任他驱策。

其实周欣的第二步,就是要利用小鬼来害那个奸夫,只是被王驼子师徒撞破了而已。

事已至此,周欣长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会去官府的,但是这个小鬼我要一并带着,我绝不能让他超生——这是那个贱人欠我的。”

“不行,既然被我撞见了,我决不会让你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小鬼我是绝对要超度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王驼子叹了口气,“周欣,你做这等邪事其实是在自减阴德,恐怕对你来世都会有影响,不如让我给他超度了,对你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这是那个贱人欠我的。”周欣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心一横,已经抱定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王驼子跺脚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周欣把心一横,将怀中的小棺材往地上一扔,大笑道:“老头,我斗不过你,我承认,但是,我要让这畜生魂飞魄散却是很容易的,你留着慢慢收拾残局,我不陪你玩了,先走了。”

王驼子骂道:“你丧心病狂了吗?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连你自己也会被打下阿鼻地狱,弄不好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呵呵,顾不得这么多了,”周欣显然很享受报仇的喜悦,“有本事你再将这畜生超度了,记住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哦,你们慢慢玩,不奉陪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只见从周欣摔坏的棺木中红白青三色开始上扬,渐渐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小孩子显然十分害怕,脸色惨白,双手不停乱抓,嘴里面不停地喊:“娘,娘……”然后景象越来越淡,看上去似乎要消失了。

王驼子又将铜钱撒开,在孩子的头顶形成一道五彩光芒,将小孩子裹住,小孩的影像才鲜明了几分,但是还在慢慢淡去,王驼子嘴里不停骂道:“这个周欣是个疯子,我这次出门没有带全法器,奶奶的,我的五帝钱只能支持一小会,要是过了这会,这小孩子的三魂一旦遭遇人间的阳气便会立马灰飞烟灭,奶奶的。”

王驼子仿佛变戏法似的从怀里面掏出一串一串的符咒给五帝钱加持,但是,这五帝钱的光芒依然越来越暗,小孩子的影像也越来越模糊。

“奶奶的,我王处一玩鬼捉鬼一辈子,这次算是栽了,要是这个小鬼在我面前魂飞魄散,我还不得被那些老不死的笑死啊。”

王驼子不停地掏着符咒,嘴里面还不停地咒骂,最后,那五帝钱终于光芒全部熄灭,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小孩子的影像越来越淡,最后化成了一道轻烟,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了。

忽然,魏宁口袋光芒大盛,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那道青烟忽然仿佛找到了什么似的,往魏宁口袋里钻了进去。

光芒更炽,但是一小会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什么玩意?”王驼子奇道,“小子,你不乖啊,学会藏私了。”

“我也不知道啊。”魏宁从口袋掏了一阵,全是那天王驼子给他的弹子,王驼子却发现了在这些弹子中间的一块石头,这正是魏宁那天在六死五葬的坟堆里面捡的。

“这是什么?”王驼子拿起来反复把玩。

“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叫我收好的。”

王驼子顿时暴怒:“你这个王八羔子,你他妈的有宝物你不用,要爷爷浪费那么多符咒,你知道那些东西很贵的,你当是那个小子的山寨天篷尺啊!”

魏宁委屈道:“我也不知道。”

王驼子指着魏宁,气不打一处来:“你……你,很好,很好,非常好。”

说完拂袖而去。

“师父,”魏宁连忙追了上去,“师父,累不累啊,我给你捶腿。”

“锤个球!”

“那我给你捏捏肩膀。”

“甭捏,不烦你魏大少爷金手,我怕折寿。”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去,忙了一宿,您累坏了吧?”

“不饿,我不吃面,看到面就恶心。”

第二十三章 拜师

第二天,王驼子便和魏宁上路了,其实王驼子心里对魏宁是疼爱之极的,两人在魏宁家不远处分手了,王驼子给了魏宁地址,要魏宁明年再去找他,到时候正式收他为徒,传他真正的道法。

而周欣从此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倒是苦了周老爹和周凯,周老爹几天之内连续失去了三个亲人,顿时苍老了好几十岁,年末又大病一场,没有拖到过年就一命呜呼了。周凯则被他亲爹当作过继的儿子收养了,成为了小胖子李杰的便宜弟弟。

魏宁回到家里,忽然出奇地发现,爷爷魏求喜没有回来,差人去杨县长的家人处打听,杨县长家的人说魏求喜将喜神赶到家里后就回去了。魏家母子急坏了,可是无论怎么打听都丝毫没有魏求喜的消息,魏求喜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杨县长的尸体不是在六死五葬被毁了吗?为什么杨家的人说魏求喜将喜神已经赶到,并且还亲自主持下葬的仪式?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魏宁心中充满了疑团。日子一天一天,很快一年过去了,魏求喜依然没有消息,但是魏宁和王驼子约定的一年之期却不知不觉到了。

魏宁跟他娘打了个招呼,魏妈妈似乎也没有阻拦,魏宁带了几身换洗衣裳,带了点钱,第二天便去找王驼子了。

王驼子给他的地址很好找,是湘西凤凰山上一个大道观,在湘西一带非常有名,魏宁来到山下,山下香客络绎不绝,看来香火十分旺盛。

魏宁刚进门便被这纯阳道观的恢宏气势给震慑住了,远远望去,仙雾笼罩,十米多高的巨大山门都用朱漆粉刷,山门正中间“纯阳道观”四个描金大字,每个几乎一米大小,十分耀眼,心道:“不愧是大地方,有气势,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够出真正的高人啊!”心里对王驼子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魏宁找了一阵子,没有看到王驼子的身影,心想,“王驼子应该在这道观里面是辈份较高的吧,说不定都认识呢。”于是,拉住了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显得彬彬有礼,对魏宁一稽首:“小施主,有事吗?”

“我找个人,叫……(魏宁真不知道王驼子叫什么,对了,记得王驼子对周欣说过,自己叫王处一来着。)叫王处一,你认识吗?”

小道士笑道:“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全道观上下哪个不认识他。跟我来。”说着带着魏宁去找。

没有想到王驼子在这道观地位还挺高的吗,看来我没有拜错师啊。魏宁心中不由窃喜,跟着小道士转了几个圈,小道士在一个偏厅停了下来,对着厅上挂着的画像道:“那就是王处一了,旁边还有丘处机等几位前辈,小施主要烧香吗?”

魏宁一看小道士带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供在壁上的那个道家祖师画像,不由气结,说了声谢谢,便怏怏而去。

魏宁又在道观里面转了几圈,始终没有看到王驼子,不由地很泄气,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可是到山门口的时候,不知道谁使了个绊子,魏宁一不留神“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等魏宁爬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子,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丢魂了啊?”

魏宁喜道:“师父。”

王驼子看见魏宁也是一阵欣喜,没有想到魏宁真的会如约而来。

此时魏宁发现王驼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坐在一张板凳上,前面还放着一个桌子,上面铺着白布,白布上布满了油腻印子,印了一个大大的太极,两旁写着,看相、算命、配八字。实话实说,绝不奉承。

“你这是?”魏宁一脸疑惑。

王驼子双眼一翻,道:“看什么,做买卖啊。师父我也要吃饭的。”

“原来你不是道观里的……你是在这算命的算命先生啊?”

“怎么不可以,在我们道门里面,只有道法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走走走,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我做生意了——这位大爷留步,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之内有大劫啊,让我给你看看手相吧,不收钱——唉唉唉,这位夫人,留步留步……”

魏宁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王驼子在他心中建立起来的高大形象此时已经轰然倒塌。

魏宁在旁边等了王驼子一下午,只做成了两笔生意。王驼子见天色不早了,将工具一收,对魏宁说:“回家。”

第二十四章 天地法则

王驼子住在离纯阳道观不远的一个小木屋里,木屋看上去年久失修,里面也十分简陋,就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再加上一个箱子放些日常换洗衣服。

“你怎么住这里啊?”魏宁有些惊讶。

魏宁不提还好,一提王驼子顿时将手在桌子上一拍:“你这小王八羔子还好意思说,上次你知道你用了老子多少钱吗?烧钱啊烧钱啊,现在捉鬼哪里是凭本事,是凭谁钱多谁厉害啊!现在物价飞涨,你知道吗,一张钟馗捉鬼符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了一百多个银元了!再过几天,老子连饭都吃不上了,还做个屁法事啊。自己给自己超度算了。”

魏宁吐了吐舌头,知道王驼子提的就是那天在周家为那小孩超度的事,自知有些理亏,也就不敢答话。

王驼子坐了下来,挺直腰杆,道:“我考考你,看你的资质怎么样。人的七魄分别叫什么名字?”

魏宁举手道:“这个我知道,我爷爷说过,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魏宁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

王驼子原本想在魏宁面前显摆一下,没有想到没有考倒魏宁,双目一转,翻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慢条斯理地道:“那这七魄用洋文怎么说?”

魏宁:“……”

王驼子干咳了一声,腰杆挺得更直了,接着又说:“八国联军进京了,慈禧太后为什么跑到热河去了?为什么?就是那些洋鬼子的科技比咱先进!科技,懂不懂,新名词!现在不是都提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懂不?”王驼子说得唾沫横飞,把魏宁忽悠得一愣一愣,“所以,咱从现在起,要学会挣洋人的钱,那才是出息,见到他们不能作揖,得握手,洋人就讲究握手,还有咱不能叫他们洋大人,叫什么,叫‘sir’,‘sir’懂不懂?就是大人的意思。洋玩意……”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开始抄文天祥的‘正气歌’,用中文洋文各抄一百遍。”

这样,魏宁便在这里住下了,每天王驼子出门算命,魏宁就在他家抄正气歌。晚上,王驼子也不让他闲着,拿出一堆黄黄绿绿的纸让他跟着他在纸上画,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魏宁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师父,你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鬼画符。”

“这个东西有用吗?是不是上次您在周家用的那个?”

“不是,胡乱画的。”

“那这不是坑人吗?我不画,我不骗人。”

王驼子停下了笔,道:“你知道吗,一张真正的祝由科的符咒从选材到下笔到加持是一套很复杂的过程,就算是你师父,一天也弄不了几张。这样乱画,反正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那些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的假的,其实也就是买个心理安慰,你当他们真的靠这个抓鬼啊,听话,赶紧画,画得越丑越好——对了,明天你也别闲着,跟我去卖符。”

又过了几天,王驼子似乎良心发现——自己是魏宁师父的事实,把魏宁叫了过来,要魏宁把他的功课拿来检查,他发现魏宁尽管年纪小,但是抄的“正气歌”居然一丝不苟,没有一个错别字,甚至连英文版的也抄得工工整整。更为难得的是,最后几天,王驼子白天叫魏宁去卖符,魏宁居然晚上抽时间也把一百份正气歌抄完了。王驼子心里对魏宁的毅力不由十分佩服,不觉间对这宝贝徒弟又多了几分喜欢。

次日晚上王驼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盘花生米,沽了二两黄汤,一个人美滋滋地吃着,桌子上放着一根长两米多的竹竿,眯着那对小眼睛很惬意地享受着:“宁儿,扎个马步给我看看。”

“哦。”魏宁连忙照办。

王驼子手中的竹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骂道:“你蹲茅坑啊,听我说,双腿打开三个半脚掌的距离,重心后座,抬头挺胸,大小腿成90度。”说着一边用竹竿不停地矫正着魏宁的姿势。扑通,魏宁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趔趄。

王驼子竹竿一挥,骂道:“重来。”

就这样王驼子一边挥着竹竿,一边纠正着魏宁的姿势,直到魏宁达到他的要求,才面色稍缓,说道:“把正气歌给我念一遍。”

“哦,天……”魏宁刚念出一个字,王驼子的竹竿又狠狠地劈下来,顿时魏宁身上多了一道血印,疼得直钻心肺,但是魏宁脚下的马步却没有动分毫。

“你没吃饭吗?声音这么小。”

魏宁提高了嗓门,朗声道:“天地……”“啪”,王驼子的竹竿在魏宁身上又留下一道血槽。

“中气不足。重来。”

“天地有……”

“啪!”“再来……”

两师徒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晚上,魏宁也只念了“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十个字。

王驼子见魏宁全身被打得有些血肉模糊,却依然倔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心中一时有些不忍,柔声道:“徒儿,为师这么对你,并非没有原因的,你知道‘正气歌’是我们祝由科一脉最重要的基本功,每每在赶脚遇到危险的时刻能起到震慑一切魑魅魍魉的作用,现在根基打得越牢,以后对你学任何道法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魏宁点头道:“这个徒儿懂得。”

王驼子欣慰地看了看魏宁,道:“你知道,天下道法,无非就是‘咒’、‘符’、‘印’、‘器’四字,无论是太平一脉的‘翻天印咒’、‘九字真诀咒’,还是我们祝由一脉的‘祝由十三科’,其根本都是凭丹田的一口真气,真气越足,威力也就越大,好好练,你们魏家乃是传承千年的家族,其道法博大精深,一直都是我祝由一脉之牛耳,以后能否重现当年辉煌,可都全靠你了。”

魏宁点点头,忽然道:“我经常听我爷爷和您提到茅山、龙虎山、还有祝由什么的,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们和茅山又有什么过节呢?”

“你爷爷以前没有说过?”

魏宁摇了摇头。

王驼子笑道:“今天,为师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王驼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道:“天下道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这个‘一’便是上古女娲大神;传说五千年前,女娲分别将‘太平经’和‘祝由十三科’传给黄帝与蚩尤,这便是‘二’;而黄帝后辈便开始衍化出茅山、崂山、太平教等等不同教派,而蚩尤则由‘祝由十三科’衍化成十三脉,但是五千年来,大浪淘沙,现存到今世的,黄帝一脉也就只有茅山、崂山和龙虎山寥寥数派,而我祝由一脉则更是人丁凋零,且大多数在湖南,很少走动,到现在只有你们辰州魏家、麻阳邬家、辰溪方家和……和溆浦王家,再后来,溆浦王家发生了……咳咳,发生了一些事,现在祝由一脉就只有魏、邬、方三家了。我祝由一脉与茅山等门一方面是由于各自信仰不同,几千年来更是相互厮杀,积怨甚深,但更重要的是对道术最根本理解的不同。”

“最根本理解?”

“对,最根本的理解。就是对‘魂’和‘魄’的最根本理解不同,茅山认为人最根本的是‘魂’,而我们认为最根本的是‘魄’。这也就是茅山道术中‘养鬼’和我们‘养尸’的区别。”

“再说下去就深了,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其实,在道法中,不仅仅有道法的打斗,其实在道法核心理论的争论上,也持续了好几千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结果。”

王驼子见魏宁听得十分感兴趣,索性将话题讲开了:“比如,‘阳身’与‘阴身’的争论。其实道法万变不离其宗,它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打破天地法则。”

“天地法则?”

第二十五章 人生初见

“不错,天地法则。就是‘生’、‘老’、‘病’、‘死’、‘转世轮回’。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遵循的,而如何能够免堕入‘六道轮回’从而破碎虚空,是所有道门研究的最高目标。这就衍化出了两种不同的方法:一种认为‘阳身’乃是根本,只要保持‘阳身’不死便可以长生不死,这一派代表是徐福、葛洪等,他们的主要目的便是用炼丹来减慢阳身衰老,从而无限接近长生不死的目的;而另外一种则认为‘阴身’才是根本,只要保持灵魂不灭,不断找寻寄主便可以同样达到目的,像龙虎山的张道陵等人便是这派代表,连我们祝由的‘养尸’之法,最终目的不也是逆天改命吗?但是——”

说到这里,王驼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逆天改命,谈何容易,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王驼子唏嘘了一阵,道:“今天就说到这里,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跟我去卖符。”

第二天,魏宁和往常一样,拿着一篮子假符出去卖,谁知今天生意格外好,不到一上午就卖完了。魏宁百无聊赖,小孩子毕竟玩心重,一心想去下面的镇里玩玩,心想:“反正现在还早,师父算命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不如下山去看看。”

凤凰山下的小镇因为远离城市,很少受到战火的侵扰,因此保留了原有的风貌,依山傍水,清浅的江水穿城而过,以古街为中轴,连接无数小巷,沟通全城,城市虽小,但是却熙来攘往,积聚了各色人等,其中大多以当地苗人为主。

对于很少出远门的魏宁来说,一切都很新鲜,似乎怎么转也转不够,忽然,魏宁的眼光被河边一个女孩牢牢吸引住了。

那个女孩和魏宁差不多年纪,坐在江边,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一副美人胚子,迎着江水送来的河风,青绿色的裙摆随风舞动,说不尽的闲适飘逸,她独自一人俯眺清流,显得淡定自若。

在这熙熙攘攘的如织人流中,她似乎被其他东西分隔开——宛如高速飞驰中一幅凝固的画面,众人的衬托,只是在强调着她的钟灵毓秀的气质,魏宁心中一种惊艳的感觉狂涌而出。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放在一旁,她露着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轻轻拍着水面,水面溅起的涟漪很快以她脚掌为中心四下散开,她凝视着水面,一脸的淡然笑容。

忽然那个女孩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宁道:“你干吗站在那里一直不动,小小年纪不学好哦。”说完对着魏宁揶揄一笑。

魏宁顿时脸上像火烧一般,答不上话来,女孩看着魏宁的窘样,忽然扑哧一笑,偏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学堂里面的老头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的道理吗?”

“没,没,没……”魏宁两只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放,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女孩招手示意魏宁过来,用手拍了拍自己旁边,魏宁这才坐下来,女孩道:“我叫林灵素,是来这里走亲戚的,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也是来玩的?”

“林灵素,好美的名字!”魏宁心里默念道,接着才说:“我叫魏宁,湘西人。”

“湘西人,是不是赶尸的那个地方啊?你见过赶尸吗?”林灵素一跃而起,学僵尸蹦了蹦。

魏宁心想,如果我告诉他我是赶尸的,她肯定会怕,如果她怕就不会跟我玩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赶尸。”

林灵素双目一暗,遗憾道:“本来还以为这次来湘西会碰到赶尸先生的呢,没有想到这里的人都是骗人的,都瞎说。”

“没,是真的有。”魏宁一本正经地说。

“你刚才还说不知道呢,现在怎么改口了?”林灵素眨着那双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宁。

“是真的,我还赶过呢!”

“吹牛!”

“没有。”

“胡说!”

“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