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我做许多小菜，让你吃腻为止。”
他悠然神往。
吃腻？
也许一辈子也腻不了。
敌人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没什么值得可怕的了，颜细细从他打电话的频率和声音里都能判断出来：胜利在望。
因为，他虽然疲惫，但是，不再如以前那么焦虑。
她忽然很想问一句：黄小觉呢？他有问题吗？
可是，在电话里，她没法开口。
“细细……”
她终于没忍住：“那事情……会彻底完结了吗？”
“彻底完结？没那么快。”
“这……一些无辜的人会不会受到伤害？”
汪东林是何许人也？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他沉默了一下，淡淡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游戏规则，向来如此。”
她亢声：“可是，有些人是完全无辜的……”
“细细，你好好念书就行了，别的事情也别操心了，反正你也管不了。别说你，就算我，就算老张本人，关键时刻，也可能力有不逮。”
话虽难听，但这是实情。
颜细细完全明白。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颜细细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没有问他来不来参加毕业典礼。
这可是大事情啊。
如果他不来，自己就没有任何亲友来参加了。
待要再打过去，可是，又忍住了：估计这会儿他刚刚躺下。这段时间，他睡眠质量很不好，总是失眠，极度焦虑的心情下，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人打扰，那种痛苦，没有长期失眠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罢了罢了，无非是个毕业典礼而已，许多人的亲友还不是不会去，无所谓啦。
会议室的大门紧紧关闭，几乎48小时都没打开过，吃喝拉撒都在这个超级豪华的巨大套房里面。
所有人眼睛都是血丝，老张的眼睛也跟魔王似的。
“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如果没有，那就这么执行。”
有一个人忍无可忍：“我们这样做，手段是不是嫌太过狠辣了一点？”
汪东林，也有同感。他的内心，也隐隐觉得不安。
“辣么？”
有人笑起来：“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时候……”
“没错，他这次要不彻底倒下去，我们以后总是养虎为患……”
“别看他装可怜，可是，他早前嚣张的时候，你们难道没有见识过他的能量？”
“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也该留有余地，不能波及太广……”
众人七嘴八舌，嚷嚷一团。
毕竟，这圈子从来不是泾渭分明，而是直接间接总有一些交集。
怎么着，也会有一些人情在里面。
“大家静一静……”
老张干咳一声，四周立即安静下来。
老张环顾四周，镇定一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能你们不是那么了解老周，但是，微彻彻底底了解他。这人就是一个百足蜈蚣，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立即反扑……妇人之仁，最是招祸。如果你们不想改天遭遇同样的下场，那就最好不要抱着幻想……”
汪东林本要说什么，但是，他沉默了。
他已经逐渐意识到，老张，彻底独大了。
当初老A那事情，大家预料的都是在半年之后，最起码也是三个月之后，可是，老张没有知会任何人，无声无息的，就在一夕之间搞定了。
有人又问：“该控制的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目前为止，只有黄小觉一个人……黄小觉怎么办？”
老张反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那人有点犹豫：“按理说，黄小觉一直危害不大，而且他进入行业还很短暂，做人也聪明，平常很低调，没什么不干净的把柄……而且，这一年多，他从事的基本上全是正面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帮我们，间接地也带给我们不少好处。可是，他毕竟是周婷的丈夫……”
老张缓缓的：“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安排下去。好了，大家分头行事。”
老张带头走出去。
汪东林也没有停留。
在门口，他碰到老张。
老张和颜悦色：“东林，我们喝一杯茶吧。”
汪东林疲惫地端起茶杯。
“你认为黄小觉该怎么办？”
他直言不讳：“覆巢之下无完卵，可是，黄小觉真的是边缘人物……甚至，他跟周婷的关系也并不好，这一点，圈内人皆知……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初他是被周婷逼婚的……”
老张很意外：“你同情他？”
“我只认为他是无辜的。”
“可有时候，斗争这事儿，无辜者也只好躺枪。”
汪东林无言以对。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便是集团公司的各种负面新闻：产品有毒，偷税漏税，一些项目安全隐患，在行业中有不正当竞争，在国际上的投资账目不清楚……尤其是一个股市内幕交易的新闻，一夜之间冲击了所有的中小股民。
当他们发现自己的钱原来是如此被这般人捉弄，愤怒之火，铺天盖地。
空手套白狼的典型，浮出水面。
周婷的电话被打爆了：手机，座机，甚至是电子邮件以及微博微信上的各种留言……她不敢出门，也不敢面对滔滔不绝的各种各样的检查……
就连她，也感觉到了大厦将倾的摇摇欲坠。
第三天，更大的事情浮出水面。
周婷家族的上百个神秘账户被彻底公布……其中牵涉到的巨额资金，令人嗔目结舌。
如果说之前的空手套白狼还只是让民众津津乐道，而这天价海量财富，立即让所有人震惊……这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即，私生子们的财富随即浮出水面：包括巨额的存款，在欧美各地的豪宅，庄园，古堡，甚至于他们各种豪车：宾利、法拉利、迈巴赫、劳斯莱斯、布加迪以及各种老百姓叫出名字的车子……甚至于他们背后的女人背的价值上百万的包包都随之浮出水面……
穷奢极欲，凡俗之人岂能不妒恨交集？
他们，成了这个家族铁证如山的活典型。
当周婷看到瑞士银行一个极其神秘的账户被公布时，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她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发抖。
好不容易，电话通了：“喂……黄小觉，你在哪里？”
“我在善后。”
“你马上回来……快，一分钟也不要耽误……马上就回来……”
对方沉默。
她歇斯底里：“你也是反了吧？黄小觉，你早就有了二心了，不是吗？不然，我的账户怎会泄露出去？怎么会？就是你，你跟汪东林勾结，狼狈为奸……”
对面，黄小觉淡淡的：“你那个账户，连我都从不知道。”
“你骗鬼呀。你要是没干亏心事，你为什么一二十天不归家？”
他还是淡淡的：“周婷，你该明白，并不是我要让你们倒下。我也没这么大本事。至于我不回家的原因，你更清楚……”
“我清楚什么？”
“我在找我母亲！”
“你休想！”
黄小觉的声音极其软弱：“周婷，你放了我妈吧。这时候了，你扣着她干什么？？？她和我都是局外人，虽然帮不上你，可是，也不曾危害你。你迁怒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周婷沉默一下。
迁怒！
对，就是迁怒。
当无法战胜敌人时，有些人便总是拿着一些无咁紧要的人撒气。
没错，黄小觉说的是事实。
她也忽然软弱了：“黄小觉，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
“你去帮我把汪东林杀了。我最恨的人就是他，要不是他，老A也不会背叛我们。我知道，你跟他还有见面的机会，而且，他并不怎么提防你。我有一把手抢，你知道藏匿地点……你拿了这东西，把他干掉，然后，我俩一起远走高飞……”
“周婷，你疯了！”
“我没疯！小觉，这是我最后一次要你帮我办事。只要你答应了，我不但放了你母亲，还让你父母跟我们一起走。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可以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这怎么可能？”
狂热冲昏了头，她本质上是个赌徒，孤注一掷：“只要能干掉汪东林，付出再大代价我都乐意……”
“……”
她的声音冷酷无情：“黄小觉，你记住了，我给你的时间有限。你只要干掉了汪东林，所有过往，我不予追究，而且，礼遇你母亲。”
“周婷……”
她砰的一声挂了电话。
在郊外的一栋小别墅里，四周阴沉。
一辆套牌的面包车颠簸着停下来。
车门开了，周婷打开门就冲进去。身后，门飞速地就关上了。
“妈……”
“婷儿，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走……”
“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
母亲神情焦虑，一扫昔日的斯文端庄，“婷儿，你不用管了，他们两个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要是你再出了事情，那可就……”
周婷立即意识到“他们两个”，指的便是私生子兄弟们。
“爸呢？”
“他被有关人员叫去谈话，就再也没有回来……”
周婷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天啦，爸为什么要去？”
夫人只是摇头。
怎能不去？人家可是带着人来的，当四五十名便衣将你包围的时候，你能不去吗？而且，一个月之前，就彻底被监控了。
老A一事之后，就意味着整件事情已经彻底不能翻身了。
“婷儿，你马上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面前，是一只箱子，箱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护照，证件，现金以及别的东西。
“飞机已经安排好了，你马上走。”
“妈，你呢？”
“我跟你一起走。”
周婷看着那早已精心准备的特殊护照，一咬牙，转身就走。
刚上面包车，电话响了。她一看号码，对方急问：“大小姐，黄老太婆怎么处置？她开始绝食，不吃不喝……要不，我们把她给放了？”
她一怔，这些天，几乎差点把黄妈给忘记了。
对方还在催促：“大小姐……”
“绝食多久了？”
“也不久，只一天没吃东西……”
“一天而已，你怕什么？”
她缓缓的挂了电话。
母亲也想起什么：“对了，黄小觉呢？他这些天怎么没露面？”
周婷一挥手，阻止了她说下去，拿了另一个手机，拨通了：“黄小觉，你现在哪里？”
“我妈呢？”
她缓缓的：“你马上到那个地方……我们一起离开……”
对面，沉默。
“我俩走了，你妈自然安然无恙地回家……”
黄小觉一咬牙关：“好，你告诉我地点，我马上来……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妈的安全……”
她忽然笑起来，声音非常疯狂：“我会告诉你地点？黄小觉，你以为我是蠢材吗？我怎会告诉你？我叫你办的事情你压根没做到……你根本没能杀了汪东林……汪东林的头呢？？你可别告诉我根本杀不了他……”
“周婷，你该知道我办不到……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做？”
“周婷……”
“你去死吧……你和你妈都去死吧……”
她砰的一声把手机砸出去。手机摔在一块大石头上，电池立即蹦了出来。
母女二人钻上车，一溜烟地就走了。
夫人小心翼翼：“婷儿，算了吧……黄小觉也是无辜的……”
她咬牙切齿：“无辜？他可不是无辜的……”
“这件事情，怪不得别人，老A掌握我们太多秘密……而且汪东林也处心积虑……跟黄小觉真的没什么关系……更何况，我们走后，他也是倒霉的开始，你想想吧，他的前途也彻底完蛋了……”
周婷哈哈大笑：“倒霉？光倒霉怎么行？？？妈，他绝对不是无辜的，当他救了颜细细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无辜的了……他就是我的敌人，他跟老A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该死的叛徒……”
家族覆灭，荣耀淹没，走投无路……昔日的千金大小姐如落水狗一般，如今，只能亡命天涯……再回头，这个花花世界再也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了。
对汪东林，老A、老张……整个的仇恨，彻彻底底迁怒到了黄小觉的身上……但觉这个人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胸中，一万股怒气必须找到发泄的窗口……
黄小觉，便是这个替罪羊。
她恨得滴血——尤其，他竟敢不爱她。
他们都敢不爱她？！
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