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细细脸色惨白。
“周婷为什么要杀她？”
“这……周小萱说，周婷一直恨黄小觉爱着你……她很妒忌，所以最后的疯狂……”
后来徐小雅还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下去，只是默默地挂了电话，盯着电话发呆。
竟然是这样。
而黄小觉，他只字未提。
月色慢慢地从窗户里渗透进来，那么皎洁，那么温柔，但是，他昏沉沉的睡着。
此时，他已经无忧无虑。
他千里万里掐着时间赶来，就是为了观礼，因为，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而且，他确信汪东林不会来的——甚至，他比她更了解汪东林。
彼时，但凡正常男人都会选择老张的寿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是那么好的庆功宴，大功臣，没道理不参加。
他只庆幸自己已经远离江湖。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发现他开始发烧。
她心如刀割，原来，是这样。
“小觉……小觉……你想吃什么吗？”
“唉，小觉，你可真傻，你早该告诉我的……”
自从风暴来临时，她就担心他的结局，可是，不敢问。为什么不敢问？潜意识里，不就是怕汪东林生气吗？
终究，她还是怕得罪他。
此时，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残酷。
人，往往就是这样，总是优先顾及自己的利益——哪怕对方曾经舍命救你，关键时刻，你也会选择沉默。
女人啊，多可笑，多可恶。
初恋时，他节衣缩食将饭卡让给她；分手后，他舍命相救。甚至前年那个阻止自己登机的神秘猥琐男……一次次，都是他救她性命。
若非如此，岂能彻底惹恼周婷？她对他早有戒心，之前互相利用时，还不至于撕破脸，到后来，那女人彻底疯狂，痛下杀手——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颜细细完全怀疑，黄小觉这次遭遇毒手，也是周婷背后所为。
此时，她心底恨得出血，第一次这么恨毒了一个女人，黄小觉要是好起来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天涯海角，也得把那毒妇给彻底干掉。
只是，今时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颜细细了——真是周婷干的吗？
周婷自顾不暇，逃命都来不及，她还能伸出那么长的魔掌来干掉黄小觉？
或者说，在这么风紧的关头，她周婷有那个本事吗？
也因此，她不敢将他公然送去医院。此时此刻，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找不到任何帮手。
老张的寿宴，绝非想象中那么盛大。
因为人多，所以选了一个很安静的度假村，菜品也不怎么丰富，采取自助餐的形式，没有什么龙虾鲍鱼鱼翅海参，都是些清淡小菜。这也符合老张一贯的简朴作风。
来人都知道他的脾性，自然也不会送什么礼金，无非是一些花束，不值钱的土特产，都堆在进门的桌子上，琳琅满目。
他今天也没邀请什么老朋友，相反，大多数是青年才俊。他们当然知道，绝非是奔着吃吃喝喝而来，而是因为这个人看好他们。
形式如此明朗，老张大获全胜，在座诸位，一个个又岂能不指望得到他的赏识，从此步步高升？
尤其，今晚，张家的小女儿楚楚，第一次公开亮相。
张家小姐经过精心打扮，虽然谈不上惊艳，可是，清纯可人，十足小清新范儿，她长裙曳地，乌黑头发，双眼明亮，她那和蔼可亲的妈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十分精心地保护她。
还有她的两个哥哥，也都鞍前马后，**子们更是热情周到——毕竟，她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
最初，她还有点不安，小鹿似的楚楚可怜，可到后来，就逐渐地活泼了。
因为，他们都捧着她，殷勤着，她耳边听到的全是赞美的话。
只是，身影一直穿过这一干青年才俊，追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这一干人物里，他实在是太突出了。
不仅是因为他的身高，也不仅是因为他的俊朗，更在于他那种风度：比他年轻的富二代显得油头粉面，失之轻浮；比他老的呢，又显得老奸巨猾，失之油滑，完全没有那种味道……唯有他一人，岁月洗练，卓尔不群。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材。
在娘炮盛行的今天，满屋子看到的都是阴柔有余阳气不足的男人，或者精瘦如麻杆，或者过早就有了啤酒肚。再不然，就戴一副眼镜，貌似衣冠禽兽。
他没有。
他很强壮。
一直保持着壮年时期的极好身材，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多余的赘肉，但是，孔武有力。老远，你就能感觉到他那种独一无二的强烈的雄壮的男人味道。
形如狮子王一般。
正是这种味道，让他向来成为女人堆里的宠儿，她们目中的英雄，汉子。
作为此次大获全胜的第一功臣，他成为了全场关注的焦点人物。
所有人都巴结他，讨好他，认为他未来不可限量。
众星拱月。
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岁月，事业，财富，磨练，沉淀……全部处于最好的巅峰状态，甚至体力。增一分则过，减一分则少，所谓年富力强，说的便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又是何等致命的吸引力？
青年男子们的殷勤显得那么轻浮，就像无根的浮萍。
也许他们也曾是无数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跟他比，简直就是毛头小子，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吸引力。
绵羊，岂能比得上狮子？
在他面前，才有安全感，有那种令人折服的风度。
她想：这样的东林哥，怎会喜欢庸俗的打麻将呢？
不可能。
她不相信。
只是，整晚他都很忙，无数人围着他谈笑风生。他风度甚好，热情备至，长袖善舞。
以至于她想要单独跟他讲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张妈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很明显，她不会让女儿在任何时候出糗。还有两个**子，她们都出自名门，懂得规矩，提前就有婆婆的吩咐，所以，也紧紧盯着小姑子的一举一动。
所以，楚楚今晚很不爽。
太不爽了。
看两个**子尤其不爽。
好几次，她甚至想推开她俩，单独冲出去。
去了趟洗手间，在僻静的花园一角，汪东林停下来。
手机一直没有响过，电话，微信，短信……什么都没有。
他再一次拨打电话，可是，对面一直显示的是关机状态。
为什么会关机呢？
此时，不正是她最高兴的时刻吗？
事实上，自从昨晚最后一次通话起，她的手机便再也没有打通过。那也是她第一次在他话未讲完就挂了电话。
这一天，他拨打了起码不下一百次了，可是，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
他想，这分明是生气了。
以前，她从不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小性子一会儿就过去了。但这一次不同往日，这是她的毕业盛典。
哈佛毕业，何等荣耀？
许多人的亲友天南地北都会赶去观礼，更何况，她除他之外，别无亲友。
说不渴望他去，绝对是假的。
再大度的女人，那一刻，也心凉了。
慢慢地，也许明白了：在他心目中，她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但是，总是排名在许多事情之后——总有许多事情，比她更重要。
比如，老张的寿宴。
没有期待，你就不必失望了。
失望多了，你就心如死灰了。
而且，分别已久，相不相聚又有什么干系呢？
所以，整天都关机了。
也因此，他很愧疚。
汪东林再次拨打电话，可是，还是关机或者忙音。
他疑心她把自己给设置为了黑名单。
他想了想，给她发信息。但是，信息刷了几十条，依旧没有任何的回音。
……
那边厢，刘大庆刚和几个熟人讲了几句话，老张走过来。
她笑起来：“今天，我可是这里最老的一个。满座年轻人，真觉得再也不是自己的天下了。”
老张很幽默：“嘴上**办事不牢，总得有镇场的。虽然我也是老人，可是，我总是不待见老人，老人们，太精明了，就显得嘴脸总是绵里藏针，让人总不能交心。但是，你例外。大姐，你一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定海神针。”
她何尝不知他的良苦用心？但凡他开口，什么样的老朋友都会赶来，今时今日，谁不视为荣耀？
但是，他独独给她这么大面子。
“唉，我老了，只知吃吃喝喝。”
“我羡慕你，你有个好儿子。他可以代你料理一切。”
“老张，你两个儿子才是后生可畏。他们低调又踏实，别的公子哥儿都是绯闻八卦，可你看他俩，早早结婚生子，按部就班。这年头，这种孩子才是父母最省心的孩子。”
“倒不是我谦虚，是这两小子真的是比起东林差得太远太远了。见识，人品，能力，都差一大截，再不低调能如何？老大老成持重，可失之迂腐。老二能变通，可总是急躁，沉不下心，我真不敢放心交给他们……”
“老张，是你要求太高。两个孩子早已是圈内公认一等一的人物。”
“老大姐，你可不知道，现在东林已经成为了我手里最大一张王牌，也是最好的帮手。我还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东林，谁能取代他的作用？”
刘大庆暗忖，老张这可是表明了态度。
别人不知道，她是清楚的，斗争的最后关头，有些事情，老张连儿子都没知会，却告诉了汪东林。
这摆明了是刻意接纳。
“老大姐，你虽然闲云野鹤，安享清福，可是，我得求你一事，别那么早把东林遣走，我还需要他的帮忙……”
帮忙？帮多久？
彼时，花团锦簇，但凡男人都会恋栈？
“你也知道，今时今日，以我的身份地位，很难再找到真正贴心可靠之人。东林人品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而且是世交子侄，我向来视他为自己的儿子一般。老大姐，我非常需要东林，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重用，天下男人无不向往的步步青云……而老张，他诚意十足，只说“我求你！”
礼贤下士，爱惜人才，便会如此。
如今，至少十年之内，汪家会一直处于安全无忧的状态，也会得到许多照顾和实惠。可是，当初拼命，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事实上，经过这一次战役，她好几度心惊胆战，也心灰意冷，并不太眷恋这个繁华的名利场所带来的好处了。
可是，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还来不及私下打听。
“老大姐，你看，这么一屋子青年才俊，可是，他们真的差东林太远太远了……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他是我的儿子……”
刘大庆顺着他的目光，分明看到张楚楚跑过去，声如银铃：“东林哥……东林哥……”
她心中一凛。
老张这话，可是大有深意啊。
“不过，东林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其实，刘大庆也早就发现了，今天，汪东林不时看手机，神思不定。
“老大姐，东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笑起来：“可不是吗？他今天十分着急。”
老张好生意外：“为什么？”
“今天是我儿媳妇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本来我们是要去观礼的，谁知道跟你这个寿星公的生日冲突了，于是，就没法去了。那孩子家里已经没了别的亲人，一门心思指望着我们去，肯定非常失望，东林今天给她打许多次电话她都不接，估计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儿媳妇！
老张是何等样人？立即听出了刘大庆措辞里的意思。
老太太立场坚定，毫无转圜。
这一下，什么盘算都彻底堵死了。
他倒也爽快：“哈哈，那我真是不好意思。老大姐，原谅我糊涂了，我竟然不知道此事。早前风闻东林有个女朋友在哈佛念书，但我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哈佛的毕业典礼是这段时间。现在让小两口闹别扭，可如何是好？”
“没事。小夫妻嘛，闹别扭也是寻常事。不吵不闹不亲热嘛。再说，那孩子性子其实挺好的，一直很懂事，小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等过几天，我和东林一起去波士顿看她。”
“是我失礼了，我立即叫人准备一份小礼物送给她。”
“那可就不必了。”
“这有什么？你的儿媳妇，自然也是我的子侄一般。”
“对了，那孩子别的倒没啥能耐，只是很会念书。这一次的成绩单我看过的，她以全优成绩毕业，本来，可以作为优秀代表上台演讲，可是，她委婉谢绝了，这孩子低调，向来不喜出风头……”
“那可就不对了，这么大的荣誉，为何推辞？也是为我们争光呀。”
“她一向低调踏实，我也就爱她这点。”
老张兴致勃勃：“这么好的人才，跟东林可真就是金童玉女了。老大姐，有没有考虑过让她回来助东林一臂之力？”
刘大庆摇摇头：“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向来不干涉孩子们的选择。如果她有事业野心，她回来我当然很高兴。但要是她有别的选择，我也不反对。毕竟，这年头，孩子们早已不听家长的了，他们的主意大着呢。”
“年轻人嘛，就是得有主见，这是好事。”
……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汪东林再也坐不住了。
估摸着时间，毕业典礼早已结束，但是，颜细细还是没有开机。
这一次，她是真怒了。
他苦笑，只看着手机发呆。
心底也很恍惚，甚至一再问自己：为什么就忘了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时刻呢？或者说，因为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所以潜意识里，刻意地屏蔽了这事情？？？
巅峰时刻，哪个男人能把握呢。
他心底也隐隐不安，其实早就明白的，颜细细，已非当年。
她早已不再是他掌心里牵着的风筝，拉一拉线就回来了。
“东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