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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觉得我比那李伯通强。

貔貅接着道:“那小孩是赌徒养的小鬼,只要赌徒在,养鬼契约就能成立。小鬼是赌徒养的,无论他愿不愿意,只要赌徒来了,小鬼就必须和他走。”

“简直是霸王条款。”我说,“都什么年代了,就算工作了也能跳槽,结婚了也能离。这个契约改不了了?”

“契约的决定权在主人那里。”貔貅说,“赌博的原则之一,是双方下注,赌徒收的是别人的灵魂,那么他肯定要投出相应的赌注。”

那赌徒逃离警察局,肯定会来到这里要回小鬼,也就是说,要留下小鬼,就必须得和他赌契约。

赌赢了小鬼得到自由,赌输了我就得死。而那赌徒既然已经成魔,吸收了千人的灵魂,这么说,他已经赌赢了上千局。

我需要为小鬼的自由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苟富贵说:“雷锋同志,你不要担心,既然你是地府使者,又是见义勇为,等你死以后,我会请阎王为你颁发‘地府十佳杰出鬼民’的荣誉称号。”

谁稀罕那东西。赌徒还没来这家伙就已经咒我死了。

“赌还是不赌。”三娘摇着扇子看着我,“在赌徒来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

“得了。”苟富贵说,“既然吴祥的仇人已经落入法网,房子也没问题了,那么我们就带他投胎去了。”

勿相忘拿锁链套上了吴祥,吴祥这次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走了。

“等下等下。”我指着插在门上的尸体说,“这玩意怎么办?”

吴祥说:“我已经死了,肉体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咱们既然相识一场,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呸,谁要这玩意儿做纪念。

苟富贵说:“真对不住啊雷锋同志,管理尸体不是我们的工作范畴,你自己解决吧。”

说完两个鬼差带着一只鬼穿门而出。

得,你们不管,我也不管,插在门上当装饰,门神都没这个好用!

出了我房间的门,我看到那小鬼站在门口,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张嘴叫道:“啊啊……啊……啊啊……”

“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和他沟通。”云美说,“弄懂他在想什么。”

“没错。”三娘点头笑道,“他是最了解赌徒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话是这么说,我再次回到楼上书房,可是老头这里的藏书除了让我精气大损再没啥别的用处了。

我一边想一边无意识地翻了几本书,忽然面前一个薄薄的黄皮书引起了我的注意。

只见书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五个大字——摸斯密码!

摸斯密码是四个字,为啥我要说五个字,因为“摸”字旁边画了个叉,旁边写了个“摩”。

我此刻心中轰然一声,已经无暇去深思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的科学文化水平,拿着那小黄书就往楼下跑。

“你再说句话!”我急匆匆地跟那小鬼说。

小鬼又张嘴道:“啊啊……啊……啊……啊……”

这回我听明白了,这小鬼啊的声音有长有短,非常有规律,中间还间歇的停一下,我连忙叫来屋子里的所有鬼怪,记录的记录,查找的查找,对着这声音核对小黄书上的密码。

N……I……M……E……

竟然真对上了,拼出来还是汉语拼音。

N……Z……H……O……

我们听得那叫一个难,折腾半天终于把那声音听出来了。他说的是——“你们终于知道怎么和我说话了。”

字全都翻译出来了他后面却还有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音,我们把26个字母都对遍了还是没找出这是啥意思。

三娘翻过页,用纤长的手指指着书本说:“是不是这个。”

我一看就晕了,那竟然是句号。

老头子究竟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说话还要带个句号!

坑爹啊,费不费劲儿!

现在终于和小鬼说上话了,我们连忙问他赌徒的情况。

小鬼说:“啊……啊啊……啊啊……”

然后我们就开始分工合作,小鬼负责啊,吊死鬼负责听音节,男人头一起听并且重复校正,三娘反应快负责查找,云美做事认真细致负责断句拼拼音,我文化水平比较高则负责检查润色。

这小鬼的派头可够大的,联合国秘书长都不见得有这阵势,五个人负责翻译,还是人鬼妖三个不同种族的。

按小鬼的说法,那赌徒原本是富家子弟,嗜赌如命又每赌必输,祖上留下来的家产很快就被输光了。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养小鬼的方法,从小鬼家买了小鬼害死之后,用邪术束缚住其灵体来增强自己的赌运,从此以后逢赌必赢。

“逢赌必赢?”我说,“还真能有这么一回事?”

我原来也经常和别人玩扑克麻将,谁输谁请客吃饭。要真能逢赌必赢,我每天的牛肉面就有着落了。

貔貅不屑地说:“瞧你那点出息!”

小鬼摇摇头,说:“啊……啊啊……啊……(此处省略5637个字)”

我们折腾了半小时,总算是破译出来了,小鬼说的大意是赌博必定是有输有赢,怎么可能光输不赢,但是掌握一些诀窍,再加上小鬼本身的灵力,则可以把输的几率降到无穷小。

“赌博靠的不只是运气还有技术,把所有的技术加在赌博的不确定性上让其变得对自己有力。可要是有了这个前提,赌博的最大魅力就消失了。所以明白人自然不会对赌上瘾。”三娘嫣然一笑,道,“所以这世上真正的赌王都是不赌的,而所有嗜赌如命的赌徒,就是因为看不透这一点,以为自己下次的运气会比这次好,才被欲望支配沦为赌博的奴隶。说白了,只是被空虚、妄想和欲望驱使而无法看清现实的可怜虫罢了。”

竟然这么深奥!我问小鬼:“那这技术是什么样的技术?”

小鬼很快做出了回答——帮他看骰子数,用灵力偷看别人的牌,打麻将的时候缺啥给他啥等等……

我听得青筋直冒。说了这么半天!东扯西扯扯出一堆深奥的东西,敢情最后就是出老千啊!

这还要什么技术,有这个小鬼不就都结了!

貔貅说:“你不要大意,他死后还能赢一百人的灵魂,可见这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说:“这个我知道。可这小鬼这么好用,那赌徒为啥又扔了他,现在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小鬼说,养小鬼是邪法,他死得凄惨死后又被人驱使,终有一天会有反噬。那赌徒临死之前怕小鬼来反噬自己的灵魂,就把小鬼扔到这里,自己跑了!

小鬼的尸骨就在这房子附近的地下埋着,所以被困在这里,也没有办法离开去找他。本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赌徒已经投胎几回俩人一了百了了,没想到他的鬼魂竟然还在,而且重新找了回来。

“那赌徒迟早得找来。”三娘说,“所以现在只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你不和赌徒赌,”云美看着小鬼说,“让他带走小鬼,但是小鬼生前被他活活折磨死,那赌徒的凶残可见一斑。现在那赌徒又已经修炼成魔,小鬼落入他手中,说不定哪天会被害得魂飞魄散。”

“另外一条路是,你和赌徒赌,”男人头摇摇头道,“不过你赌输了,你就会……”

吊死鬼接口道:“屎!”

“but,”男人头说:“如果你赢了,你就能……”

雷迪嘎嘎毫不犹豫地接口道:“屎!”我气得一巴掌抡他脑袋上。

“可是你要是赢了啊。”三娘说,“不止小鬼能留下来,你也能够击败赌徒。”

“闲言碎语不要说,”我说,“先说胜算有多少?”

貔貅说:“普通来说,概率不到亿分之一。”

“可是,”云美认真地看着我,“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来说,肯定不会是那种几率。”

我环顾四周,房中鬼怪皆对我点头。

我心中一热,问:“那我亲自出马,胜算的概率有多少?”

貔貅说:“大概是亿分之二吧。”

“……”我说,“那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玛丽叔,”吊死鬼说,“你要是为小鬼屎了,我们都会怀念你。”

死都死了,你就算追封我为中国十大优秀广告人我也不高兴。

我见他们还有劲头想劝我,连忙摆手道:“散会散会,改天再说吧。”

然后转身回自己屋,男人头特大声地问吊死鬼:“你觉得他会赌吗?”

吊死鬼也大声说:“玛丽叔素个高尚的伦!他一定会赌的!”

幼稚了吧,还用激将法,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老子才不上当。

我想着他们晚上一定会再来劝我,于是我躲在房间里一天没出门,我房间还放着一沓没贴完的小广告,我就一张一张地数啊,赌,不赌,赌,不赌,赌,不赌……

赌?!我还没娶老婆没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英年早逝了世上的美女们不得哭死啊。

再数数另一沓!

不赌?!那小鬼又可怜兮兮的……

我还是再数数另一沓吧。

结果数了一宿没睡,第二天我顶着个大黑眼圈往外走。一出门,众妖怪都围在大厅,三娘和云美就站在我房门口。

男人头奇道:“密斯特马,你眼圈怎么黑了?”

“公司不好开,工作忙啊!这不,”我说,“核对了一晚上的广告业务。”

云美说:“马力术,我……”

我大手一挥,道:“那事再让我考虑考虑。”

“不是那个事。”云美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说,“我跟你商量个别的事。”

我问:“什么事?”

云美看看站在房门口的小男孩,眼圈红了:“我……我觉得他生生死死都困在这里实在太可怜了……我想带他出去走走,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说:“他不是尸骨在附近,出不去吗?”

“原来是不可能,但是现在这里有我,还有神兽貔貅,结合二者的法力,”三娘笑眯眯地说,“再找到合适的载体让他附身,他就可以出去。只是时间有限,不能出去太久。”

我问:“什么样的载体?”

三娘说:“性格单纯的人的身体。”

我说:“行,那你们把雷迪嘎嘎拿去用吧。”

貔貅说:“他不行,他的大脑有损伤,灵体附身对他身体的损耗太大。”

我说:“那用谁?”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男人头说:“密斯特马,你本身就是道士,通灵体质,他附在你身上,说不定还能说话。”

大家都觉得我单纯。我忽然安心了,我床底下的私藏碟片他们一定都没发现!

我问:“那他用了我的身体,我怎么办?”

云美说:“你是生灵,本身又有灵力,所以可以附在物品上面,像是包啊、衣服啊、鞋子啊之类的,只要施了法术,无论附在什么东西上,你都可以看见身旁的事物。”

衣服?电光石火之间,我脑中灵光乍现。

“人人都有恻隐之心,既然他受了这么多苦,那我为他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我大度地说,“好吧,就把我的身体拿去用吧。”

三娘眯起眼睛看了我两眼,唇角一弯:“那么小马哥,你要附在什么上面呢?”

“我肯定要和你们一起出去,但是要附在什么东西上,万一不小心把我丢了就不行了,肯定要附在离你们很近的东西上。”我望向楼上,二楼窗外晾着三娘和云美的内衣裤,我咳嗽了一声,看着那些内衣裤说,“而且那东西还不能太招摇,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所以最好是贴身一点的,隐私一点的,能用身体和皮肤感觉到的,这样才丢不了嘛。”

云美奇道:“那是什么?”

三娘嫣然一笑,轻声骂道:“死相。”然后打开扇子,遮住嘴,在云美耳边说了几句。

云美脸一下就红了,看看我,害羞地笑着往楼上跑去。

知我者莫过于三娘啊,我心里那个兴奋,那个期待,那个美。

过了一会儿,云美从楼上下来,递给我一个布包,红着脸说:“你要的贴身的,隐私的,能用身体和皮肤感觉到的东西,附上去,穿上就走吧。”

哎呦呵,我附上就穿,然后就走啦?

这话都说的出来,你个不害臊的小妖精!

我乐滋滋地打开布包。

然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下来了。

我哭了。

布包里放着一双鞋垫!

换魂附身之类的过程就不用细说了,不是我看不懂,是那太高深了,牵扯到灵魂学、玄学和物质不灭定律,说了你们也听不懂,而且我现在心情不好也没心情说,总之三娘和貔貅嗖嗖几下,我就附在鞋垫里面了。

然后云美又在鞋垫上画了个脸,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还有嘴,对我说:“这样你就能看能听能说了。”

我心想就算看也不就能看到个臭脚丫子么?结果画上一看,还真的不同凡响,就算垫在鞋子里我还是啥都能看到,反而比我原来的视野范围要大很多。

此时小鬼已经附在我的身上,我看到“我”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确定一般地握了两下。

雷迪嘎嘎蹲在“我”面前,说:“这个不是马力术了……”

吊死鬼问:“你能不能缩话?”

“我”张了张嘴,很干涩地说:“说……话……?”

“果然!”云美拍手道,“和我们想象的一样,马力术的身体是个绝佳的容器!”

怎么我遇见的人夸起人来都这么腼腆,这么含蓄,听着跟没夸一样。

三娘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脸马上红了,吭哧半天没说话。

“oh……”男人头说,“会不会是他没名字?”

我说:“这样吧,你既然在我家,就随我姓吧。名字,得起个霸气一点,吉利一点的。”我想了想,说,“我觉得景涛这两个字不错,得嘞,你以后就跟我姓马,叫景涛吧!”

“小马哥,你啊。”三娘笑道,“你就是喜欢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他本来安安静静的,你希望以后他每天咆哮到窒息吗?”

云美说:“我看他安安静静的,像片云一样,干脆就叫他马云吧。”

小鬼说:“你们就……叫我……小鬼……吧。”

既然主人都发话了,那我们就再也没啥争的了。云美三娘给小鬼收拾收拾,把我垫进鞋里,然后拉着雷迪嘎嘎,我们就出门了。

吊死鬼在门口挥着男人头和我们拜拜:“玩得开心点哇……”

真垫进鞋里我才发现云美给我画五官就是个错误,画眼睛耳朵和嘴就行了,画什么鼻子!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鞋这么臭!

小鬼过了几百年第一次出门,显然十分怕生,躲在三娘和云美身后亦步亦趋,看到公共汽车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云美问:“你没见过这个东西吧?”

小鬼说:“马爷爷给我看过图片,但是这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等到进了城,小鬼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整个一目瞪口呆。

城市里人多,这小鬼原来受过的心理创伤比较严重,看到人多就表现得很不自在,老想躲闪。偏偏云美三娘一俏一媚两个大美人站在身边,再加上个蹦蹦跳跳嘴里还叼着个棒棒糖的雷迪嘎嘎,旁边路人的目光就没断过。

小鬼走了一阵就不走了。

雷迪嘎嘎转头问:“怎么了?”

小鬼不出声,但是我知道他害怕,他脚底出了一层汗,我在鞋里都要窒息了。

一旁的三娘显然是看出来了,也不明说,只是嫣然一笑,伸出手牵住小鬼的手,道:“走吧。”

小鬼还不动,云美又拉起他的另一只手,温柔笑道:“我们带你看看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一手牵一个美女,我能感觉到周围路人嫉妒的眼光射穿了鞋底。

雷迪嘎嘎掏出嘴里的棒棒糖塞到小鬼嘴里,拍胸脯道:“谁欺负你我就去揍他!”

小鬼还是没啥表情,但是眼睛里已经有了点点泪光。

我是直接哭出来了——那是我的身体!你把吃过的棒棒糖往我嘴里塞!

那小鬼走在现代化的繁华大街上,开始还不好意思看,后来就开始左瞧右看,看什么都新鲜。

俗话说得好,时间是把杀猪刀。小鬼这一下子就被杀了几百年,这中间科技日新月异,肯定是看什么都新奇。路上有被父母牵着的小孩,他看着人家的眼神都充满了向往。

云美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什么东西,伸手拉了拉三娘,两人就站在后面了。

这会儿正好前面蹦蹦跳跳跑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现在的小孩吃得好穿得好,皮肤水嫩长得也好看。那小女孩就是,大圆眼睛高鼻梁,脸蛋粉嫩粉嫩的,还穿着个小洋裙子。

小鬼一看人家脸就红了,死命地盯着瞅。我心里一咯噔,这小鬼不会起了色心吧。

他原来那样子对小女孩献殷勤那刚好,现在他附在我身上,那就是个奔三的人诱拐幼儿,做这事不得被人当变态嘛!

那小女孩也感觉到了小鬼的视线,疑惑地停下来看着小鬼。

小鬼非常紧张,咽了口口水。

小女孩问:“你看我干吗?”

小鬼本来不好意思回答,但是这么漂亮的小女孩都张口问话了,又不好不回答,就说:“你长得真好看,像仙女一样!”然后他觉得不好意思,伸手抹了一把不存在的鼻涕,然后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往小女孩面前一伸,“给你。”

得,被我料中了。

他倒是觉得那棒棒糖是雷迪嘎嘎给的,比较珍贵,可是那小女孩哪吃他这一套啊,她吓了一跳,嘴巴一张就哭了,边哭边跑还边喊:“呜呜!变态!萝莉控!哇呜呜呜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边的行人纷纷朝我的肉身投来鄙夷的目光。

我那个冤啊。

小鬼呆呆地看着刚告白的初恋对象就这么跑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雷迪嘎嘎拿过他手里的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安慰一样地拍了拍小鬼的肩膀,冲小鬼点点头。

小鬼擦了一把眼睛,说:“谢谢你,叔叔。”

看不出他俩的精神世界倒是能连接上。

三娘忽然叫道:“你们两个,走远了,快过来。”

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三娘和云美是站在一家童装店门口。

云美指着店门说:“进去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衣服和鞋子,买下来我们烧给你。”然后拉着小鬼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