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一一抚过顺滑的琴弦,圆润的琴声在耳边轻响,仿佛他离别时的低语。

这琴…她真是说不出的喜爱,但这样贵重的礼物,她能安心地收下吗?

“小姐知道这琴是谁所送?”

见着长安的神情似惋惜又似惆怅,紫鸳才敢作此猜测。

长安看了紫鸳一眼,又叹了一声,却是闭口不言,半晌,才起身摆手,淡淡地道:“将这琴给装好,暂时封存。”

这琴她受不起,她自当找个合适的时机还给秦暮离。

紫雨与紫鸳对视了一眼,俩人都不傻,心下自然是有些明了了,神色便都沉了下去,本该是喜庆,却生生成了愁肠,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熬过了这个下午,晚膳时大家聚在一起,连长公主祖孙三人再加上沈平父女,也不过五人而已,昨日里宴上油腻,今日年节下反倒吃得清淡了几分,想来都有心事,大家也不多话,年夜饭用过便各回各屋了。

年夜这一天守岁,紫琦是看着府里的水缸贮满了水,米缸填满了米,这才撑着一盏羊角宫灯回了房,这一夜灯火是不能熄灭的,以象征“岁岁有余”、“年年不断炊”的好兆头。

这一晚,长安也是足足撑到了天明时分才倒在了床榻上,明明困倦至极却也睡不着,脑海中似乎还响起了那铮铮的琴音,那一场开到荼靡的花雨,桂花树下,是他执剑起舞的身姿,如苍柏青松一般挺拔潇洒,回眸时浅浅一笑,子夜般的星光中尽是她明媚的容颜。

翻来覆去那张刚毅的面容却是挥之不去,长安不由懊恼地低叹,辰时一到听到屋外的爆竹一响,她索性一翻身便起了床,听着外间的热闹,决心将这些心烦都暂时抛诸脑后。

大年初一,在民间有“开门爆竹”一说,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爆竹,以哔哔叭叭的爆竹声除旧迎新,所以此刻一个爆竹刚刚炸响,便是接二连三的声音,长安让早已侯在门外的小丫环为她梳洗,再唤来紫鸳给她更衣梳头,特意着了一件玫瑰紫金镶如意的厚绸灰鼠袄子,再别上一支红宝石的喜鹊登梅簪,看起来喜庆意头也好。

大家初一了,自然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来府里拜年的人该是不少,很庆幸,澜州就他们独大,不管是因着长公主的身份,还是武安侯的官职,只有别人来府中拜的礼,万没有上别人家登门的道理。

长安收拾好心情,当先去给长公主和武安侯拜年,然后是自己的父亲沈平,不无意外地得到了几个丰厚的红包,掂掂重量可是不轻,回身便让紫鸳给收好了。

这红包一是父亲的一片疼爱之心,二便是长公主对她这一段日子以来辛苦的犒劳,她倒是收得心安理得。

白墨宸却在一旁装作眼红地直嚷嚷,长安不由白他一眼,“怎么,难不成表哥也想要我的红包?”

“我哪里敢要?”白墨宸吐了吐舌,“抢了你的功劳,看祖母不揭了我的皮!”

“知道便好!”

长安得意地哼了哼,不由向白墨宸摊开了一只手,“红包呢?”

“我也要给?”

这下白墨宸苦了脸,长公主却看得笑了,也道:“该给,你这做哥哥的也该有个表示!”

“拿来吧!”

长安的手又伸近了些,难得一脸俏皮的模样,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谁让在澜州的府里她年纪最小,也终于有这撒娇和放肆的权力了。

就这样吧,恣意地活着,恣意地笑,这是她的人生,她该做一回主了。

“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这样没大没小!”

沈平轻斥一声,但眸中却全是笑意,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知道长公主是真心地疼长安,亦发觉得当初应承下来是对了的,如今见着女儿的笑容他甚怀欣慰。

“二表叔说得对,赶明快找个媒婆来,将表妹给嫁出去,自有夫君会好好疼你!”

白墨宸这话一出,自然惹得长安羞红了脸,对他伸手便打,他呀呀地叫着一溜烟便蹿出了屋,这红包自然也就躲过去了。

“这丫头亦发没规矩了,表姨可别恼了她!”

再看了一眼已经跟着跑了出去的长安,沈平叉手对着长公主一礼。

“不碍事的。”

长公主挥了挥手,满脸笑意,“难得年下,随意一些的好,长安这丫头我是真心喜欢,自然也是希望她过得好,等日子安定下来,我会着手帮她留意这合适的人家,你也能少操一分心了。”

沈平自然明白长公主话中的深意,连忙道了谢后,又道:“匪盗的事我已密切留意,一有动向便向侯爷及长公主禀明。”

想来长公主所说的安定下来,便是指匪患清除之后的太平治世吧,沈平不是傻子,自然转得过弯。

如今已经到了澜州一个来月,他逐渐熟悉了这里的风俗民情,趁着闲暇也四处查看了城外周边的地形,暗自琢磨出了几个匪盗最易藏身的窝点,眼下便只等苍卢县令那边有所动作,他再顺藤摸瓜,制出全盘的计划,这次定要将他们一网成擒!

“你留意着就好,也莫告诉我了。”

武安侯哈哈一笑,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向沈平,道:“这事你多留心,也顺道提点着宸儿,有你看着,我总归是放心的。”

那一夜船上了水盗,长公主本欲带着白墨宸一同离去,这孩子却是死扭,还好有沈平在一旁照看着,不然她说什么也不能放下心来,这是白家最后一根独苗,她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光耀门楣呢!

说到这事,长公主目露深思,似突然想起了白墨宸前两日同她说过的话,话里话外,旁敲侧击,无非是说庾十四娘的好处,这两个小青年怕是在这段日子暗生了情愫。

要说颖川庾氏那也是好的,若与他们结亲对白家来说绝对是有利的,总比尚了公主郡主来得要好,只是如今庾老太爷那病说不好就…

长公主微微蹙眉,看来这事宜早不宜迟,要尽快给庾家写信探明这情况再作定夺。

这边厢长安与白墨宸早收了调笑,俩兄妹漫步在花园中,一边走着一边闲聊。

“这么说,表哥已将庾姑娘的事告知了长公主?”

长安挑了挑眉,眸中泛起了一抹兴味,未想白墨宸竟然是这般行动迅速,也不枉庾十四娘对他一番寄望。

“十四娘…她信中已经催促了我好几次,若是我还不开口,怕是她自个儿都要跑过来了。”

白墨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原本以为庾十四娘是个羞怯的小姑娘,但没想到俩人关系一经确认倒是如此上心,让他不禁有些汗颜。

“那庾老太爷病情如何了?”长安倒是很关心这一点。

“也是祖母从宫里带来的那两条老参管用,庾老太爷竟然又挺过来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若这状态保持着,应该还能再坚持几个月。”

白墨宸叹了一声,虽然俗话说红白喜事,但这丧难免会让人不快,引致诸事不顺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庾老太爷已经八十高寿,这个年纪去了也算是喜丧了。”

长安这般说道,生死轮回命里自有定数,将来他们也会同样地经历这环节,所以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只以平常心对待即可。

“也是。”

白墨宸跟着点了点头,只是庾十四娘话语中流露的哀伤也让他心中生了几多不郁,许是心之所钟,才能感同身受吧。

“长公主若是同意,依她的行事手段,必定会着手办好这事,表哥也不必过于担忧。”

长安笑了笑,转身抬手,将一枝红梅拉近,在鼻间嗅了嗅,这种清冷的芬芳她以前不喜,但如今却是越来越习惯了。

习惯…想到这两个字眼,长安不由微微一怔,若是她就放任秦暮离这般对她好,是不是时日一久,便也成了一种习惯?

但若是有一天这种习惯不再了呢?或是不能再为她所有?

那时,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

为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却是不可抑制地微微刺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指间微凉缓缓收拢捂在胸前,那里,好似有一种什么感觉潜移默化中便扎进了心里,她想要拔出,却发现早已经深埋刺骨,欲罢不能。

正文 第【65】章 旧识?

池夫人是在大年初七这一天登门道访的,比长安预想的到是要早了些,想来她是经过了几天的挣扎才决定走了这一遭,倒是不容易啊。

池夫人被丫环引着进了花厅,长安足足收拾了一刻钟,这才在紫鸳的搀扶下迈着步子姗姗来迟。

见着长安踏进了花厅,池夫人已经站了起来,客气地行了一礼,“叨扰沈娘子了。”

“不碍事,池夫人请坐。”

长安笑着摆了摆手,径直坐上了主位,见客在西跨院里,自然是她最大,行事便没那么拘谨了。

正月里年节下都是走亲访友的,池夫人也知道来得冒昧,便先开了口道:“这次前来一是答谢沈娘子当日派车马给小妇一使,其次便是来归还这物件。”

池夫人说着,身后丫环青儿便奉上了一个描了金边雕着如意花纹的扁平黑匣子,打开一看,内里的红色丝绒上搁着一支闪亮的梅花吐芯宝石金簪。

池夫人双手捧了过来,虽然面容仍是淡淡,但已经少了当日的几许清冷及疏离,只听她道:“那日天色暗了,丫环许是以为这金簪是我掉的,匆匆拾了来,拿回家里打了灯一看才知是拿错了东西,自然便要前来归还。”

“池夫人真是有心了,本是我的疏忽,还特地劳烦你跑这一趟,长安心里实是过意不去。”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说话的功夫紫鸳已经上前接过了这黑匣子,查看了一番才对着长安点了点头,确认这是她的东西。

长安哪能不知,这本就是她让紫雨备车架时故意落下的,就是想与这池夫人单独交流一阵。

而这几日的功夫,她早已经托了白墨宸查清了当年茂良县县丞渎职一案,自然不是走的正经渠道,因而了解得更全面也更深入。

也亏得白墨宸从小耳濡目染,对官场里的弯弯门道知之甚深,别看他平日里有几分随性,但长安一说这事可能与匪盗有关,他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出三天,一份详细的调查结果便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茂良县县丞裴俊良当年任职期间还算是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因为是贫寒学子出身,背后本就没有什么过硬的后台,也使不出什么银钱走关系,能外放得了这一官职,他心中已是知足的,家中又有贤妻娇儿,一家人的日子虽谈不上富裕,但也是美满的,更何况长女裴明惠又生得聪慧懂事,小小年纪就负有才名,在澜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千金闺秀,想来今后寻一门美满姻缘是无甚困难。

哪里知道天不从人愿,竟然飞来横祸,以致裴俊良莫明其妙地便担上了贪墨的罪名,当日茂良县令鲁大人一语断案,且翻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证据,害他有口难言有笔难书,并且被以最快的速度赶出了澜州。

好好的家庭突逢巨变,原本稳定的生活不再了,一家人颠沛流离四处闯荡,而在这期间里,裴俊良抑郁寡欢终染疾病不治身亡,裴夫人一手撑起了这个家,终于熬到子女大了,这也累出一身病来,在几年前也是撒手人寰,儿子裴明庆如今不知道在哪里,有人说死了,有人说失踪了,但女儿裴明惠却是莫明地回了澜州,还意外地坐上了苍卢县令的续弦夫人,实在是令人侧目。

即使如今这事已经过了两年,但说到池夫人,许多人也不由啧啧两声,好好的闺女不正紧思个人嫁了,却硬是要做人家的续弦,这图的是什么,明眼人不是一看就知。

再加之池夫人不管出现在哪里的场合,都是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这便让一众喜欢嚼舌根道是非的贵妇人们更加不喜了。

算算这池夫人的年纪,也不过大上自己不到一岁,可那眉目中似早已沧桑看尽,透出一种令人心酸的凄凉与冷漠。

看来这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长安淡淡戚眉,在心中叹了一声。

“沈娘子言重了。”

池夫人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话语似乎就到此打住了,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半晌,长安才道:“初来澜州,我也没几个朋友,若是池夫人不嫌弃,有闲暇之余尽可来寻我。”

池夫人有些诧异地挑高了眉,攥在手中的丝帕不由又紧上了两分,却是谨慎道:“怕是沈娘子这话一出,便有贵妇夫人们赶着上,哪里用得着小妇。”

其实池夫人心里也有纳闷,长安对她一再示好,这中间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可不相信当日落在马车中的金簪是意外,端看长安操持宴会时的手腕与精明,也绝对不是这样粗心的人,她只能认为她是别有所图。

家中逢巨变,又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若再是那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恐怕早已经被人拐了不知几回了。

“池夫人,”长安唇角微翘,淡淡地摇了摇头,“我知你虽性子清傲,却不糊涂,人也通透,怎的要显得这般子小家子气,就算与人为好,对你又有何损失?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小妇…”

池夫人动了动嘴,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长安话到这份上了,若是她一再拒绝,便不只是矫情那么简单了,那是不给长公主以及国公府的面子。

“好了,我与池夫人投缘,若有机会,必定登门拜会。”

长安笑着起了身,池夫人立马也站了起来,低垂了头,眸中的神色亦发紧张,她越不知晓长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便越觉得不安。

“替我送送池夫人。”

长安双手叠在身前神态安然,这话一出,池夫人即使心中还有疑问却也不得不起身告辞了,由着紫鸳引领而出,只是离去时眼角的余光却是一再地瞥了回来,当触及长安清亮的目光时,犹如火烫一般立马便闪了开去,这让长安更加肯定,这池夫人有问题。

若自己没做亏心事不心虚,又如何怕他人的窥探,心理防线是个脆弱的东西,经不起一而再地打击,相信她总有攻下的一天。

澜州府的年节日就这般匆匆而过,正月十五闹过了元宵,街道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长安在初到时本就想去逛上一逛,只是府中事务繁忙,这才耽搁了,如今渐渐理清了庶务,也定好了规矩,小丫环、大丫环、管事的媳妇、婆子,一层一层的上去互相监督着,倒是甚少有纰漏,连公主都赞这法子好,于是她便有了一定的闲暇,这才带着紫鸳紫雨逛街去了。

马车停在了坊市门口,澜州的坊市分东西,东坊市里一般是售卖吃食以及生活日用品,包含了酒楼、茶楼、柜坊、小点面铺,外加些零碎小杂铺、货摊等等,而西坊市便是更高级一些,多是售卖珠宝玉器及丝绸布匹,乃至上等的名贵药材及补养药丸等等。

东西坊市口立了个大大的门牌,将两市分隔开来,一般车马停在这里,大家便自会选择其中一个入口。

下马车前长安已经带好了帷帽,长长的薄纱垂下遮住了面容,看外倒是通透,只是往里看便是一片朦胧了。

“小姐,咱们去哪里看看?”

紫鸳已是一脸兴奋地探出了头,往西瞧了瞧,再往东探了探,充满了兴味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平常货罢了。”

紫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逛街的兴奋劲是不可理喻的。

瞪了紫雨一眼,紫鸳这才转向长安,笑道:“小姐想去哪里?”

“去东坊市逛逛吧!”

长安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想要采买的,再说西坊市进出的怕都是达官贵人有钱人家,迎来送往的也就是那一套,见多了反而生厌,不若去东坊市逛逛,这才是体味真正的生活。

“好啊。”

紫鸳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是只看不买的,再说就这样瞧瞧,东坊市一片热闹,西坊市却要沉静许多,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

“小姐,东坊市人员复杂,还是…”

安顿好了马车,毛晋一身便装回了来,听得长安这样说,忙出身劝阻,他可是奉了沈平之命前来保护长安,东坊市龙蛇混杂,实在不是一个小姐该去的地方。

“不是有毛侍卫在一旁吗?难道还怕保护不了小姐?”

紫雨挑了挑眉,下颌微微扬起,双臂环在胸前,颇有些挑畔意味地看向毛晋。

长安无奈地举头望天,自从毛晋被父亲安排到了她身边之后,这样对杠的情景已经发生了不知几何,多到她从初时的诧异已经过度到如今的麻木,只抬脚便走,紫鸳看了身后俩人一眼,遂也紧紧跟了上去。

“走,还是不走?”

紫雨嘴角微翘,“反正小姐是进去了,毛侍卫若怕人多,就在这里侯着即可。”

紫雨说完便转身追了上去,只毛晋在那里轻轻一叹,他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这小妞,他怎的不知?

不过一个大男人和女人过不去,颇显得没有胸怀,他只当不作计较,也起步跟了上去。

进得东坊市第二个口子拐左便已经见着有人挑着担子铺了粗布摆起了摊位,叫卖的是新鲜的瓜菜蔬果,往里一点还有人装了大桶卖的鱼,各种味道夹杂混合着,似乎连呼吸都是阵阵腥汗味,这气味虽然不是那么好闻,但看着这样的场面却是颇有人气。

长安站在口子上,看着挽着篮子的婆子媳妇进进出出,左边招呼一声,右边吆喝一下,间或杀杀价唠唠家常,那场面很是热络,不多时便已经装了满满一篮子菜色返回。

“小姐?”

紫鸳摇了摇长安的手臂,实在是看着自家小姐怔神在菜市口子上颇有些意外,这样的场景她小时候便见过,那时家里穷,赁的田地除了要交租子,剩下的种点菜还要担来集市卖,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不知温饱,好在如今跟着小姐也算是有了着落,家中爹娘都还在,弟弟读书也争气,想来今后也不至于再像她一般。

“这菜市…倒是和我想像中不一样。”

长安失笑,正想转过身来,却听得身后一阵惊呼,“小娘子快闪闪,要撞着了!”

猛地回头,正见着一辆三角车一摇一摆地冲了过来,那三角车上装着半人高的蔬菜,看着便是绿幽幽的一片,想来也是有点分量,若是整个倒了下来,怕也能把人给活活埋进里面。

“小姐小心!”

紫鸳一急便将长安推向了一旁,可巧的那两个斗嘴的竟然还在十步之遥,即使看见了这情景,飞身而来,怕也只有在菜堆里挖人了。

“啊!”

被紫鸳这一推,长安脚步向后踉跄,一个转身便要跌下,却有一只粗黑的大手猛然探了过来,也没见他有多用力,只是轻轻一抬长安的手臂,便止住了她的下跌之势。

而长安再转头望去,只见得紫鸳惊恐地叫着,那三角车一个倾倒,轰的一声,满车的蔬菜便向紫鸳压了过来,毛晋比紫雨快了一步,却也只能抓住紫鸳的一个衣角,满目的绿色倾泄而下,片刻间便将她给掩住了。

“快救人啊,还愣什么!”

紫雨瞪了毛晋一眼,似乎在怨他脚程慢,这才双手不停地刨向了菜堆,不一会儿便将紫鸳刨得露了一颗头出来,只见她红着双眼,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头顶左右各顶了一颗青菜,那模样就像只绿色的小兔子,紫雨一个没忍住便笑喷了出来。

毛晋也是无奈,看了一眼长安的方向,见她对自己点头,这便也跟着上前将人给挖出来。

见着紫鸳无碍,长安这才放下心来,不由一手抚在胸口,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这才转身,向着身后的人拜了拜,轻声道:“有劳壮士了。”

低头时已经觉着地上的影子壮实魁梧,再抬头时,连长安也不由地仰了仰脖子,这人真高啊,恐怕比秦暮离都要高出半个脑袋,脸型方正,浓眉大眼,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缝了布丁的薄毡衣,袖口挽起一截,显得有些粗犷与不羁。

“小娘子若是无碍,便不要怪罪那位老汉了。”

那汉子声音沉厚,就像远山的长钟,听在耳中似还有回响,长安不由怔了怔,这才转头,便见着一老汉撑着腰站了起来,他的额角似碰得有些红肿都来不及顾忌,这便点头哈腰地上前对着毛晋等好一番道歉,态度卑恭至极,长安不禁哑然。

“小娘子等人想来也非普通人,这菜市口子上来来去去的无非是些市井民众,得罪不起你们这些权贵。”